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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婷婷]霸王的女人[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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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4 02:17:3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霸王的女人 作者:婷婷

冷魅衣第一次到土耳其就被綁架了,
她作夢也沒想到
自己會成為土耳其大君後宮的嬪妃之一。
辛·渥爾夫第一眼見到她就決定買下她,
不僅因為她美得出奇,
更因為她眼中不馴的野性讓他想征服她。
她憎恨這個男人,不管他長得有多。
但冷魅衣卻不知道
自己是暗殺大君計劃中的一顆棋子!
當大君對她溫柔以待時,她不禁迷惑。
結果一場政治與愛情的危機就此引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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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4 02:18:0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一邊讓醫生為自己包紮傷口,雷陰鬱煩躁地看著自己的保鏢的身影輕巧無息進門後,隱入一旁絲綢簾帳裡。

  「你出去吧!」他揮手要醫生退下。

  等門扉合上,他的保鏢才開口,聲音悠悠揚揚。「死了。」

  「他死了?」雷抿緊雙唇。身為「大君」,遭人暗殺是家常便飯,事情永遠防不勝防。

  今天下午,他到美國大使館和一些政府人員見面,沒想到當時他方下車,一顆迫不及待的子彈便從他耳邊呼嘯而過,一旁的隨侍兼保鏢立即撲上前以自己的身體保護主子,其餘的人同時開槍反擊。

  「沙克賓怎麼樣了?」雷緩緩朝軟榻椅走去,隨口問起那個替他挨了兩槍的部下。

  「傷口很深,但不致命。」

  「好,」雷點點頭口「讓他把傷完全養好,好好休息。」他彈了彈手指頭,那人便如來時無聲無息地退下。

  土耳其,一個現代及古文明並存的國家,進步與落後的融合使它蒙上一層神秘的面紗,在安卡拉的多克瑪巴更是如此。

  「大君」是人們對巴亞斯家族領導者的稱呼。雷·萊恩·巴亞斯是第十五代繼承者。

  據說,巴亞斯家族遠在拜占庭帝國時代就人才輩出,成為一股強大勢力。他們在色雷斯地方開始興盛,不僅掌控全國農作物的生產,還獨領商場引進異國文物供當時的蘇丹玩賞。巴亞斯一族通常都別具慧眼,以靈活的手段在民間及王宮遊走,終於為自己創下媲美國庫的財產,世世相襲,「巴亞斯」這個名字在土耳其,變成了第二總統的代名詞,其勢力猶如古代的蘇丹,所以被稱為「大君」。

  人怕出名豬怕肥,每一代的「大君」都曾被暗殺過。不少人眼紅於「巴亞斯」的地位而欲取而代之,也因此歷代皆會準備一個永遠忠耿守護自己的保鏢,雷·萊恩·巴亞斯亦不例外。

  略一思索,他再次一彈指頭。「凱利爾。」

  法國·巴黎

  「董事長,有人要見您。」

  他頭也沒抬,伸手按下電話通訊鍵。「我在忙,琳娜。」

  「但……這位先生說一定要立刻見您。」

  他仍盯著眼前的文件。「他有預約嗎?」

  「沒有。這位先生說他從土耳其趕來的。」

  土耳其?辛猛然抬頭。「請他立刻上來。」他扔下手中的筆,並疲倦地揉揉額角。

  敲門聲很快響起,他的秘書領著一名二十出頭的中東年輕人進來。年輕人黑髮削得極短薄,一襲水青色牛仔裝襯托出簡潔有力的個性。

  「凱利爾!」辛露出驚喜交加的神態。「還真的是你,好久不見了,請坐。」他招呼著客人。

  「不了,謝謝殿下。」凱利爾嚴肅的表情依然淡漠,那是從小的訓練,已成一張取不下來的面具。「『大君』要我把一封信交給你。」

  辛的神色立即凝肅。「發生什麼事了?」他接過白色信封並未立即拆開,定定注視對方暗澤瞳眸。

  「三個月來,五次行刺。」凱利爾簡短地回答。「他需要你助他一臂之力。」

  他一直和雷有書信來往,但全都是經由正常管道。雷從來沒有過派專人送信的,這意味著什麼?「雷究竟是發生什麼事,凱利爾?」

  「『大君』要我請您回去幫他……」

  「OK、OK,」辛揮揮手,知道凱利爾若打起太極拳,自己跟他耗上一天的時間也依然問不出個所以然。不管發生什麼事,他最好到土耳其一趟親眼看看。

  辛·渥爾夫.蒙特利格,法國「風情」的董事長,也是貴族後裔。他有一頭如貂皮光滑的深褐濃髮,一雙淡如琥珀的眼,他的眉毛太濃、嘴唇看來太厚實有力,而這絕不是一張英俊的臉孔,卻是女人絕不會輕易忘記的臉孔。辛·渥爾夫.蒙特利格也許沒有時下美男子的帥俊,但另類魅力卻更叫人喘不過氣,再加上舉手投足間濃濃的優雅,使女人甘願拜倒在其西裝褲下。

  他拆開信紙,雷只在上面簡單書寫幾個字:

  我需要你。

  「飯桶!飯桶!全是一群飯桶!」男人狠狠甩了自己的部下一巴掌,全場沒有人敢吭氣。

  「你是怎麼找的人,行動這麼多次,居然連他的汗毛都沒傷到一根!」

  思及那個霸佔「大君」之位的雜種,他就氣得雙手發抖。真主一點也沒注意到他嗎?那個雜種憑什麼當「大君」?

  「請不要生氣,主人。」挨了一巴掌的阿斯跪在地上不停磕頭。「以真主之名起誓,這次行動絕對會成功。如不成功,我——」

  唰!盛怒中的男人根本聽不進任何解釋。只見長臂一揮,無情的白芒颼颼掃過阿斯的頭,哀求亦就此中斷。

  「沒有用的東西!」他用腳踢開迅速斷氣的人體,對那觸目的大片猩紅視若無睹。「把這裡清乾淨!」他回頭大喊。「托基呢?把他給我找來。」

  他十分氣憤地走入寢房,對驚惶閃躲的女眷視若無睹,黑眼噴火的找到目標。「你!」他指向一個大眼睛、年紀絕不超過十三歲的女孩。「跟我進來!」

  女孩臉色倏然一變,但來不及反應,他已一把攫住她的長髮,半拖半扯帶她入內。不到一分鐘,由裡面傳出皮鞭清晰的揮甩聲及她歇斯底里的哭號啜泣求饒……

  等他終於覺得累了、滿足了,這才挪動龐大的軀體自女孩被迫大張的雙腿間跪起,整理一下衣褲,只看了一眼她沾血的皮膚,便從從容容步了出去。

  一名四十許的男子已恭恭敬敬在外守候。「主人。」

  「嗯。」他由鼻孔中哼了」聲,先對一名驚惶的女侍吩咐。「裡面的床單髒了,去換掉。」

  「是……是的,主人,小蕾她……」

  「小蕾?」

  「就是您剛剛帶進去的……」女侍看著他滿足的微笑,倒抽一口氣不敢多說,只是心焦地拔腿衝進裡面。

  「太無禮了。」托基看著女侍的背影,兩人均同時聽見她所發出的哭嚎。

  「別理她,女人嘛。」他神清氣爽,發洩過後他會感覺自己是個永遠的強者。舒服地窩在軟榻上,他啜口濃郁的咖啡,啊,這才是人生。

  「對了,托基,我已經沒有更多的耐性。」黑眉一蹙,他想起召喚自己軍師的目的。

  「對不起,主人,我不知道連阿斯的手下也會失手,他訓練出來的人從不失敗的。」托基肅然,他知道如果沒有新的解決之道,恐怕自己就會成為第二個阿斯。

  「我想了很久,『大君』的四周無時無刻都有保鏢,更不用提『影子』凱利爾。而他本人亦太謹慎多疑,甚至我們請的女殺手亦被他識破身份抓到……」

  雷·萊恩·巴亞斯本來就不是好吃的果子,警敏度更是高得可怕。托基曾命一名女殺手廝混到他身邊,意欲在男女歡愛中作掉他,卻沒想到他先聲奪人,反而將她制伏並準備好好拷問。托基知道後,立刻再派人把那個沒用的女人先「做」掉,以防後患。

  「……他的警覺性太高,不輕易信任任何人,我們必須找人先親近他,像這次這種明目張膽的作法反而弄巧成拙,阿斯太大意了。」托基巧妙地將過錯推到已死的同伴身上。

  「找人親近他?我們上次不是要那個女人去嗎?結果有個鳥用!」

  「不,主人,我們這次必須做得更仔細一點。我覺得那個女人失敗的原因是因為她是個殺手。」

  他挑起一邊的眉,有點糊塗了。「你解釋得清楚一點。」

  「那女人是個很優秀的人才,但是再如何偽裝,那股令人提高警覺的殺氣始終無法掩飾,我發現敗就敗在這一點——殺氣。」

  「你是說,我們要找一個不像殺手的殺手?」男人聽得似懂非懂。

  「不,我們不能找殺手來執行這個任務。」

  「不找殺手難道叫我自己去?」

  知道主子的好奇心已被挑起,托基便將自己的構想一一托出。

  安卡拉的機場中各色人種川流不息。土耳其本就是個橫跨地中海的國家,也因此感覺上是天下一家親,什麼人種都有。

  一名戴著草帽的女人正推著行李在機場大廳中找著服務台,窈窕流線型的嬌軀包裡在水綠色迷你裙中,底下露出一雙女人會嫉妒、男人會愛慕的長腿,瞧她輕移蓮步的媚態,令人挪不開視線。

  「對不起。」基於禮貌,她先自行摘下頭上的大草帽,露出梳理華麗的髮髻及光潔的頸項,一臉令人眩目的嬌光艷氣令服務台的男職員全看呆了。

  「請問哪兒可以找到計程車站?」她操著三分生七分澀的土耳其語,甜甜的微笑幫了她不少忙,丹鳳眼儘是波光瀲灩的柔媚。

  「啊,大廳最左邊的出口就是了。我帶你去。」每位男士爭相替這位異國美人兒服務。

  「沒關係,我自己能找得到。謝謝。」她婉拒了熱心過度的服務台人員,推著行李往指示的出口走去。

  土耳其熱的時候too「哈」,冷的時候so「酷」。她身上穿的可是背心式迷你裙,皮膚上卻已蒙上一層香汗。

  「左邊……左邊……那兒。」她滿意地咕噥,蹬著三吋半高跟鞋的腳步加快,輪子咕嚕嚕轉動,連人帶車飛也似往目標衝去。

  嘰——「噢哦!」隨著輕呼,她非常後悔自己一時大發的玩心。隨著步伐一腳踩空,她的腳踝呈不自然的角度一歪,她只能眼睜睜看著推車順著下坡半傾的走道滑開。

  「對不起、對不起!」她不顧腳踝的疼痛狼狽地追了上去,車子正好失控迎面撞上一個行人。「有沒有怎麼樣?」她緊張地跑向被撞上的人。對方看來沒有受傷,但一定被嚇到了。她滿懷內疚頻頻哈腰欠身。「真是對不起,你還好吧?」

  對方不說話,她被他盯得有些毛骨悚然。她也算是見過幾次大風大浪的人,卻不知道自己竟會怕起這個陌生人的盯視。

  只再掃了一眼,他對她睬也不睬轉身繼續往前走。

  奇怪的人。她把掉落的行李一一裝回推車上,繼續朝出口邁進。

  她不知道的是,那個男人走出一段距離後,就突然停下,頭也不回低聲吩咐。「索金。」

  一旁穿西裝的年輕男人立刻向前。

  「去跟好那個女人,將她帶回來。」他知道這個年輕氣盛的部下是躍躍欲試。「做乾淨點,不準被任何人發現。」

  好熱!在習慣法國穩定涼爽的巴黎氣候,踏上土耳其這塊熟悉又陌生的土地真是種酷刑,奇怪,凱利爾怎麼還穿得住那件卡其襯衫?

  「請這邊走。」凱利爾帶他到角落的通關站,只見他和海關人員交談數語,海關人員便放他們通行。

  土耳其人大多有深色的髮膚,黑眼珠亮而有神,穿著民族色彩濃厚的服裝。辛特意以墨鏡遮住引人注目的琥珀眼瞳,一方面也好整以暇地環視四周,一種又甜又澀、又陌生又熟悉的滋味充滿心頭。

  嚴格說來,土耳其才是他的祖國。

  三十多年前,法國「風情」總裁的寶貝女兒到土耳其玩了一趟,愛上當地的男子──也是一直到那時,她才知道他就是土耳其人民口中所謂的「大君」——一個擁有地下總統般勢力的男子。很奇怪的是,世世代代的「大君」從沒想過要取代土耳其表面的統治者,只是喜歡掌控幕後的發展。

  她就是珍娜露,法國蒙特利格貴族後裔,世界知名香水「風情」老闆的掌中明珠。

  古代的土耳其是一夫多妻制,名下的女人愈多表示自己的權勢範圍愈大。珍娜露為兒子們的父親忍了十年,終於再也憋不住。她無法看丈夫名正言順抱著其他的女子在自己眼前調笑,而且那還是他的「妻」,自己只是他的「妾」呢。她提出分手,一方面不僅是為了自己,另一方面也為了風燭殘年的父親。

  臨去,她帶走雙胞胎之一——辛,留下老大雷。珍娜露不能不為父親著想;為「風情」的繼承著想。她本來想將雙胞胎一併帶走,但也知道她的丈夫肯讓她帶走辛,已經是最大極限的退讓……

  辛·渥爾夫.蒙特利格從此融入西方,成為「風情」的董事長。

  雷·萊恩·巴亞斯,成為土耳其地下統治者,等於監控歐亞二洲交通的中樞。

  接到雷要人帶來的訊息,第二天在早餐室中,辛便向珍娜露提及欲往土耳其一趟。

  歲月對珍娜露極為寬厚,銀髮整整齊齊盤在腦後梳個髻。她非常寶貝自己的秀髮——因為當初巴亞斯就是先對她這頭秀髮著迷的。

  「——雷有麻煩?」放下咖啡杯,珍娜露的臉色微微泛白,衝擊頗大,為遠方的兒子開始擔起心。

  「是的,公司可能要先麻煩您一陣子。」

  當年她帶著十歲的兒子回法,不久便面臨老蒙特利格病逝、公司群龍無首全面潰散的局勢。幸而在數位忠心老部屬的幫忙下,珍娜露才重新撐起公司,並大膽地靠靈活的交際手腕,擴增規模,一躍成為國際性大企業。然後辛接掌後,力精圖治,「風情」便成為國際間品質最為高級、最暢銷的金字招牌。

  珍娜露沒再說什麼,直到送他上機,她才低聲、困難地開口。「告訴他,我永遠愛他。」

  「我會的。」

  他能明白,母親終生將會為自己喪失一個兒子感到遺憾。如果當年被父親留下來的是自己,他現在又會是什麼樣的人?

  砰!索金將肩上扛的東西放倒在地板上,卷裡的毛毯順勢滾開,一個一動也不動的人赫然趴在地上。

  托基轉身對座上的男人微欠身示意,走到一旁以便看清楚。

  「漂亮。」男人見過不少姝麗,但昏迷女子明媚艷麗的魅力仍使他驚艷。托基眼光真好,雷那個雜種肯定會馬上將她拖上床。決定了,等雷一死,他再把她接收過來。

  他細觀她細緻吹彈可破的香肌嫩膚。「她是日本人?中國人?還是韓國人?」他揣測。

  「她叫冷魅衣,持有美國護照,今年二十八歲。她是華裔美籍。」托基盡責地報告從她行李中翻出的線索。

  「還有呢?」男人從座榻上下來,跪下來仔細查看,伸手朝她胸脯隆起處觸去。圓潤飽滿。

  「五套內衣外衣的換洗衣物、VISA卡、皮夾中有三千美金、筆記型手提電腦、護照及機票……看來冷小姐本是將在我國待上兩個月,私人自助旅行,不明原因。」

  這些個人資料已被他銷毀,托基甚至切入海關叫他們把冷魅衣出關記錄刪除。冷魅衣從未來過土耳其。

  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嫗徐徐被人領了進來。她的眼瞳是一片空白,手中往著枴杖。托基示意她上前。

  「大人,這位就是蓮金絲。」托基介紹著。

  「動手吧!」男人比比仍昏迷不醒的女人。

  「辛!」

  「雷!」

  一模一樣的聲調不約而同喊了出來,兄弟倆緊緊抱在一起,激動得說不出話。

  二十年了!感慨同時浮上他們的心頭,真怕一鬆手彼此會消失。

  雷先撫平激動的情緒。「我沒想過還能再見到你!」

  兩人來來回回打量彼此,看照片比不上看真人的震撼大,這猶如看鏡中的自己,二十年的分隔下來,兩人均為九成九九九九九的酷似外貌感到驚奇。他們同時舉起左手想探向對方的臉,在同一秒停頓在半空中,不約而同失笑,互相擊掌。哈!對了,左撇子。

  「天啊,我好想你。」辛仍緊盯著兄長。「二十年了……」

  「我更想你。這一輩子,辛,我都無法原諒她竟如此硬生生拆散我們。」雷的手搭到他肩上,兩人往軟榻坐下。「那就像硬切悼一部分的自己,殘忍。」

  辛能瞭解那種失落。「但不能怪媽,她只是判斷出認為最好的選擇——她本來想將我們一塊帶走,你知道。」

  「你不該被帶走才對。」雷朝空中一揮手。之厄些,該有一半是你的。」

  「不可能的。」辛安詳回答。「土耳其只能有一個『大君』。」他根本對「大君」這種代表腥風血雨的權力掠奪者沒有興趣,雷坐這個位置一定也坐得不輕鬆。

  兩人似乎有聊不完的話題。從回憶兒時共享的點滴到今天的生活,雷已有三個正妻、四個侍妾及五個小孩,他提及小孩時眼中立即露出驕傲的光芒,並對辛的未婚狀態感到不可思議。

  「西方對女人太寵了。」雷磨蹭著下巴。「女子十四歲就該嫁掉了,可是西方到處是一些三十歲未婚的老處女,男人應該好好檢討自己。」

  辛大笑。「我還記得爸爸有一百多個女人,你居然還不到他的一半。」他調侃道。

  「正在努力中。」雷故意眨眨眼。「還有許多田地等著我去墾──不不不,我是說世界上還有許多待摘的鮮花。」

  他們一直暢談,其間沒有人來打擾。凱利爾已預先吩咐不准任何人去打擾在書房中的「大君」。

  「你有麻煩嗎,雷?」終於覺得閒談夠了,辛切入正題。

  雷沉默下來。「──凱利爾應該跟你提過我最近的情況。」

  「暗殺?」

  「暗殺、行刺,你怎麼說都行,反正我這條命還挺值錢,目前據說我的人頭已叫價到兩百萬美金。」雷不是不害怕,但絕不能在他人面前自暴其短。「不知道誰是幕後主使,我對這種情況已相當厭煩。」

  「你找我來是希望我怎麼幫你?」

  罕見的,雷臉上流露猶豫、尷尬及不安,吞吐起來。

  「說嘛!」辛催促他。

  「我希望你能扮成我。」雷脫口衝出。

  「什麼?」他下巴差點掉下來。「嘎?」

  「我想親手逮住這次的主使者,暗中調查,但『大君』是不可能突然消失,會令人更加生疑。」雷娓娓解釋。「我必須要一個人和我配合,以便假扮我,讓我找出一點蛛絲馬跡。」

  「所以你就想到我,因為我是你最親的人;還和你長得一模一樣,再加上我已經離開二十年,很少會有人想到我。我來冒充你讓你安心作業?」辛的臉色隨著推測一層層變色。

  「呃,我知道這是很無理的請求——」

  「可惡!」辛爆出一句詛咒,發火了。

  「的確很過分……」雷知道自己在要求什麼,他是得了失心瘋,才會想出這種餿主意──他是在叫自己的手足冒生命危險,還可能死亡的危險性……真主在上!

  「我不該叫你來。不論是你、是我,危險都依然存在,也許我真的開始老了才——」

  「這麼重要的事你不通知我我才會跟你翻臉。」辛打斷他的滔滔自語。「我是在氣你怎麼這麼晚才通知我。還有,我們已分開二十年,土耳其不等於法國,我們的生活習慣及言行舉止截然迥異,你要我怎麼長時間扮成你?」

  雷這才弄懂他的意思,放鬆地吁口長氣。

  「你放心,你可以先暗中觀察我的一舉一動,也許一個星期或更長一點的時間吧!凱利爾會留下來幫你,不會讓你出錯。」

  辛想到那個沉默的年輕人。「他比我記憶中又更安靜了。」

  雷亦頗有同感的點點頭。「他會像影子一樣隨著你,我已要他好好保護你。」

  「我知道如果我有什麼問題可以找他,但我總不能在別人面前叫他出來問些別人認為我應該知道的問題吧?」

  「辛,你難道忘了我是『大君』,我能隨時不爽遣退四周所有的人,沒有人敢質疑你陰陽怪氣的脾性。而且過去幾個月,我實在受夠這些暗殺了,脾氣也很大,宮中的人早見怪不怪。」

  「那你不妨告訴我,我該如何冒充你。」

  「其實所有的事務都暫告一段落。每年的七、八、九這三個月我都算在休假,很少會有突發狀況。我不在安卡拉時,哈祿會暫代處理。」

  「哈祿?」

  「我的首相,對我也很忠心。不過,他並不知道你的事。」雷點點頭。「你也可以信任他。」

  「這麼說來,你打算離開安卡拉?」

  「我要到伊斯坦堡,你還記得奧格多拉吧?」

  「嗯。」辛想起那個從小就處處看雙胞胎不順眼的異母兄長。有太多人視這對混血兒為眼中釘,以奧格多拉為最。

  「一年前他公開和我起衝突,被我調到伊斯坦堡,謠傳他就是在那裡坐鎮、發號施令,重金懸賞我的人頭。上次有個與我同房的女侍竟想在那個時候……呃,對我下手。行刺的事愈來愈多,我想視而不見都不行了。」

  辛沉默地陪他承受那種厭煩及苦楚,不論是哪一種人生,一定都有它的煩惱。

  「如果你認為我真能幫上你的忙,我們不妨一試吧!」

  「你真的答應了?」

  「我不是說了嗎?」辛笑笑。

  「你確定?我真的沒有權利要求你」

  「少說這種沒意義的話。」辛搖搖頭。「我想起一個問題,你那些女人怎麼辦,你打算一塊帶走?」

  「不。」

  「不?不然怎辦?」辛打趣的口吻在兄長沉默的臉色中消失,一種荒謬的想法突然形成。他心有靈犀一點通地看向雷。

  「不會吧!」

  雷干乾澀澀地開口。「如果你想的和我一樣,那就是了。」他垂下眼。「不能讓任何人起疑,你連私生活也得如『往常』一樣,你必須召她們來陪寢。」

  「你在開什麼玩笑?你知道我不會碰她們一根汗毛,她們可都是我的『嫂子』啊。」

  「我可不是個會禁慾的男人,辛。我想你也是。」雷一臉沉重難看至極。沒有一個男人會在任何情形下讓別人去碰自己已經貼上專屬標籤的女人就算是自己的親兄弟也是。

  「她們——你必須,這個計劃一定要成功,所以她們會由你臨幸。」

  「拜託你別說這種笑話,不、好、笑!」

  雷的尷尬及酸澀苦楚又豈會比辛少?就算那七個女人有些他不是放同等份量情感,但他也不會讓別的男人沾上一根手指,因為那畢竟都是他的老婆。

  「這是唯一的方法。」

  兩人同時蹙起雙眉,沉默下來。

  「可以由我去找奧格多拉。」

  「話是沒錯。但,辛,你離開土耳其二十年了,我想你一定人生地不熟,而且不如我這般瞭解奧格多拉。更何況——」雷無奈地笑笑。「既然有你在這兒,我正好能出宮走走,舒舒筋骨。真主!我已經快被一大堆事情逼瘋了。」他看了那張一樣一樣的臉孔一眼。「目前最頭痛的是我實在不知道怎麼教你當我。」

  「總得試試,我可不想當個一無所知的『大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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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4 02:18:2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她的意識載浮載沈,渾身猶如一根飄在海面上的羽毛,說不出是舒服還是難受……總之,她不想睜開眼睛就是了。

  「起來!」一記耳光狠狠地甩了下來,她幾乎是同時睜開眼睛,驚喘一聲,好痛!

  「你──」這胖女人是誰?她來不及細思什麼,便被人粗魯地拉起,她晃了一下才站穩。

  這是哪裡?

  鵝紅色的房間中掛的是一層又一層紗幔絲簾,蒙朦朧朧的,腳下踩的是柔軟厚暖的波斯地毯,旁邊的小几上擺了一隻裊裊散香的小爐。這……這是哪門子的電影

  佈景?

  胖女人往後吆喝一聲,四個和她身材差不多的女人立即出現,像抓小雞一樣拎著她就走。

  「喂喂喂喂喂!」冷魅衣不敢相信地叫著,但虛弱使那聽來如迭聲細吟,她動彈不得!

  沒多久,她發現自已被帶到一間浴室,說浴室不如說是澡堂來得貼切。它鋪滿藍綠色瓷磚,熱水不但滿滿地清澈誘人,上面還漂有玫瑰花瓣,若隱若現飄散著香氣。

  老天爺!儘管冷魅衣出身豪門,但如此的陣仗她倒真是第一次見著。誰能好心點告訴她——

  這裡見鬼的是哪裡?

  胖女人使個眼色,四個女人便七手八腳一一剝除冷魅衣身上的衣物,快得冷魅衣只能吃驚地眨眼。不一會兒,一副柔軟有致的胴體就暴露在空氣中。

  冷魅衣長到二十八,從來沒遇見過這種事,傻眼地連手腳都不知往哪放。直到胖女人咕噥一聲,大手居然想碰她的身體,她才如大夢初醒般尖叫,集中所有的氣力推開她,拔腿欲逃。

  胖女人沒料到她竟來這麼一著,但反應也很快。「抓住她!」她指揮四個女人,把逃不到三步的冷魅衣抓住。胖女人怒視著她,彷彿冷魅衣是個不聽話的小孩。

  「這裡是哪裡?放開我!」冷魅衣徒勞無功地掙扎。「你們放開我!」

  「這裡?這裡就是後宮啊!」胖女人的口氣似乎是她問了什麼可笑的問題。「你得快一點,我要帶你去見『大君』了。」

  後宮?一陣冰冰涼涼的刺麻感席捲全身。「什麼後宮?你又是誰?」

  「我是希瑪,是後宮的管事。」她土耳其語腔很濃,頗有鄉土味,也許這才是純正語腔吧,但冷魅衣花了好大的勁才聽懂。

  等等。她設法把所有的碎片拼起來,湊出整件連貫的事──她在機場被人綁架,然後被下藥帶來這個叫後宮的地方——後宮?!

  「時間不多了,快點!」希瑪又大聲吆喝,在冷魅衣尚未會過意,她就整個人倏然騰空被人抓起——

  然後往那池熱水扔下去。

  一剎間,冷魅衣思緒翻騰,想到出國前和堂哥冷焰那席談話——

  「這次我要去土耳其玩。」大快朵頤堂嫂的拿手好菜,冷魅衣突然沒頭沒腦冒出這麼一句。

  「什麼時候去?」冷焰對這個堂妹說風就刮、說雨就下的個性早習以為常、安之若素,反正冷魅衣一年內有三百天不在國內,到處做自助旅行。

  「下禮拜。」她叉起一片橘栗蛋糕,迫不及待咬下一口,啊,堂嫂的手藝太美了,害她又滴下口水。

  「這麼快?你的『歐洲風情畫』定稿了?」冷魅衣是個很懂得安排生活的女人,將興趣及工作融在一起。十六歲就被趕出家門的她不知在外面熬過一段什麼樣的時光——她絕口不曾提。她半工半讀養活自己,還念上大學、拿獎學金;雖然比別人晚上一、兩年,但她已堅強能幹得教人不敢置信。

  冷魅衣是個旅遊作家,走到哪裡就寫到哪裡,往往不告而別幾個月,然後突然寄張當地明信片給他算交代行蹤,掌握她的動靜是困難重重。

  「上個月就好啦。」冷魅衣閒閒地回答。「我想去一些——嗯,地中海那邊的國家,土耳其不錯。」

  「是不錯。」冷焰點點頭。「可是你一個單身女人必須特別小心,在落後一點的地區,女人可不是人。」

  「放心啦,我已經一個人這麼久了,知道該注意什麼。」冷焰外表看來是酷酷的,但對關心的人可嘮叨得像老媽子。「我去惡補了一點土耳其話,還買了對照辭典。」

  話題自然而然轉到土耳其這個國家,繞了老半天,冷焰還是嘴碎地要她小心。

  「我會的。」眨眨細長漂亮的丹鳳眼,她有些困惑。「焰,我以前到處亂走你也不曾說過什麼,這回是怎麼了?」

  「說得好像以前我都不關心你。」他抿抿唇。「之前你去的都是我可以照應得到的範圍,而土耳其委實遠了點。」

  「老兄,我這些年是混假的?」對他的擔心她感動之餘,覺得有一點點小題大作。「放心好了,我會記得寄明信片回來。」她很阿莎力的表示。

  冷焰只能信任地點頭附和。「說到土耳其,我倒想起一個很有意思的人物。」

  「誰?」冷魅衣興致勃勃地追問,也許可以當遊記中的一部分題材喲。

  「在土耳其首都安卡拉中,住著一支叫巴亞斯的家族,人人都尊稱該族每一代領導者為『大君』。」

  「大——君?」冷魅衣重複一遍。「大君……古代的蘇丹?」

  「他們卻是現代的蘇丹,只是從不浮上台面。」冷焰回想以前所搜集的資料。「巴亞斯家族算是土耳其幕後政治及經濟的主宰者,有人說:沒有凱末爾,就沒有今天的土耳其。但在我來看,如果不是當時的巴亞斯家族默許凱末爾放手改革土耳其,那麼再過一百年土耳其依舊是十五世紀的模樣。」

  「真的?那古代的蘇丹是一夫多妻制,把後宮空間用女人塞得滿滿的,他們也是囉?」冷魅衣對冷焰說的什麼政治經濟的改革沒太多興趣。

  「聽說巴亞斯一族的確還過著古代的生活型態,不過他們也很懂得享受,已經會利用高度科技。」冷焰傾前,左手輕彈她的鼻尖。「當心一點,不然你搞不好會被抓去,巴亞斯的後宮一定就缺少你這麼漂亮的東方貨。」

  「動作快一點!」希瑪的聲音再次打斷她的思緒。現在冷魅衣的身體已經在那幾個大女人的合作下,刷得乾乾淨淨,皮膚因熱水的浸泡有些紅皺。一個女人手腳俐落地站到她身後梳理她華麗如雲的長長鬈發,還在上面抹帶花香的發油,另一個捧了一套土耳其傳統服裝背心式上衣及紗質燈籠褲;令她臉色又開始發白的是最上面的精緻面紗。

  既然逃不掉,她開始嘗試講道理。「女士,你聽我說,我是美國人,來這兒玩時被人綁架的──我是被綁來的,你們不能這樣扣留我,應該趕快送我回美國大使館!」

  「……」

  「女士,我是說真的,這種綁架行為是侵害人身自由,我可以叫律師控告你們的。」冷魅衣再次按捺性子要求。

  「……」

  「該死的!你不能這樣把我洗乾淨,然後把我裝在銀盤中送給那個叫『大君』的男人……」

  「……你要我這樣做?」希瑪的話是從鼻孔中哼出來的。笨女人!有多少女人想見「大君」一面都還不得其門而入。「我該準備銀盤嗎?」

  「你……」冷魅衣被反駁得不知如何接口,只能又氣又怕的微微顫抖。

  「更衣!」

  辛於是在多克瑪巴留下來,大部分時間均在一處處所謂密室中度過。絕大多數時候,凱利爾總悄悄跟在他身邊,回答辛提出的各式問題。多克瑪巴是一座色彩華麗的回教宮殿,不知出於誰的精心設計,在宮廷院苑每個房間,或牆或天花板中都藏有一間由外面看不見的密室。辛只要靜靜坐著,由魔術玻璃鏡將外頭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經由這些密室,辛才得以觀察並學習雷的生活,包括他跟土耳其總統晤談,和各國大使的商議。雷有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辛只希望自己能模仿得來。

  辛離開土耳其時還很小,尚不能明白「大君」有多大的勢力,但連日觀察下來,他錯愕的發現若拿「風情」來比,它只是小小的滄海一粟,也才領悟雷挑的是多重的擔子。

  他什麼都加以觀察,只有雷從他的後宮叫女人時,他拒絕看一場活色生香的交歡。那種感覺太奇怪了,雷可是他的雙胞兄弟,看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

  「如果你不看,你以後怎麼知道要用哪張臉譜對待哪個女人?」

  「雷,我寧可憋壞自己,也不會去動嫂子一根汗毛。難道你真那麼希望?」

  當然不!雷也不講話了。過沒幾天,雷把他叫去寢宮,要他躲在一個容易觀察的角度。

  「做什麼?」

  「要你看一樣東西。」雷催促他躲好,才搖鈴喚人進來。

  一個胖女人搖搖擺擺走進來,辛認出她叫希瑪,是後宮的管事,負責女人們的飲食起居等。雷曾告訴他,他幾個妻妾全都由她先「篩檢」一遍才讓他挑選的。思及那些環肥燕瘦的佳麗,辛得承認希瑪的確頗具眼光。

  三名女人在希瑪叫喚下姍姍走了進來。

  三名女人都很美,一名白人,一名黑人,還有一名約莫是黃種人吧?面紗遮去她們大半的臉,加上那女人彷彿和誰賭氣,一逕兒低著頭,任黑髮像簾子似覆著,只能由她的膚色來判斷。

  抬起頭來呀!這句命令在辛的心頭閃過,由雷的口中道出。「把頭抬起來!」

  她依然文風不動,顯然頑固地不從。

  希瑪一個箭步往前,想去拉扯那女人。一聲低吼由她唇中逸出,她舉起雙臂掙扎,但學過擒拿術的希瑪顯然早有預防,反而伺機制住她,另一隻手順勢挽扯她的秀髮,臻首便不得不抬高。

  兄弟倆幾乎是同時倒抽一口氣。

  那是一張細緻的秀顏,過濃的眉毛在細長的丹鳳眼上非但不難看,反而增加一抹不馴的野氣;高挺的鼻下是一張豐滿的紅唇,彷彿天生就是來讓人親吻的,另外惹人注目的不僅是那副魔鬼般的身材,還有她散發出和秀顏不搭的冶艷風情,沒有男人不想加以馴服。

  辛可以感到腰下開始騷動,所有的細胞都在跳舞。

  雷從最初的震驚平靜下來,開始對她評頭論足。冷魅衣死命地想從希瑪掌控中掙脫。要命!哪有女人力氣這麼大的?

  「喂!」冷魅衣試探地用英文喊,見對方毫無反應後改口用法語。「你是不是就是『大君』?喂!」

  雷微微蹙眉。這麼美的女人居然有副辣椒脾氣,那可麻煩了。他不睬她,逕自對希瑪開口。「她叫什麼名字?從哪來的?」

  「『大君』,她自稱從美國來的,我是從克裡阿什布的院裡要來的。由於您的要求有點突然,所以我尚未有時間給予她訓練,敬請寬恕她的無禮。」希瑪覺得自己沒盡好職責而丟臉。

  說真的,「大君」這回要她找新嬪妾的命令來得太匆忙了些。他大約在一個星期前才突然下令,還限她三天後就要看到人,甭說是給予訓練了,連「貨色」都很難找齊啊!

  至於這個不識好歹的女人是妓院的克裡阿什布半個月前就向她遊說的。哼,那小人在打什麼主意她希瑪會瞧不出來?此人雖然也算她的眼線,但貪財又好功,她可是怕他塞過來的是差勁的貨色,到時想「退」也退不掉就完了。

  當「大君」的命令突然下時,希瑪一時間也顯得手足無措,克裡阿什布見狀就伺機把人給帶到面前來。

  別說是男人,就是「閱人無數」的她也馬上被昏迷的冷魅衣的丰采吸引。

  「你給她下藥?」

  「唉,她野得很,不下藥根本制伏不了,你放心好了,只是一點點鎮定劑,你到時只要甩個耳光下去就行了。」

  然而她萬萬沒想到她一醒來就想逃,克裡阿什布什麼也沒調教過嗎?他居然扔個燙手山芋給她。

  「美國人?」雷從榻上下來,緩緩走到她跟前站定,希瑪鬆開手退到一旁。

  最初的驚艷過後,雷可以比較客觀地審查她了。這女人身材固然好,但他不喜歡個頭高的女人,他一八三,而這女人頭頂直觸他鼻孔下方──少說也有一六六。女人要細緻嬌小,抱起來軟綿綿的才像女人——

  「你——你聽不懂我在說什麼嗎?」心裡一急,冷魅衣的土耳其語破得不堪入耳。

  「在這裡你無須展現你語言的才華,將土耳其話講好一點比較重要。」雷不疾不徐地開口。

  「你就是『大君』對不對?我是美國人,是被抓來這裡的,請你送我到美國大使館。」

  「把她先帶走。」欠缺訓練!雷彈一下手指,希瑪立刻喚來兩名侍衛。

  「去你的!」小野貓再次撒潑,氣不過的朝他臉上吐口水。

  冷魅衣兩旁的侍衛發出洪亮的斥喝聲,希瑪憤怒地踢她的膝背,她咕咚地往地上一跪,兩名侍衛左右抓牢她,希瑪抽開腰際的皮帶,往她後背鞭去。

  住手!辛反射性地想衝出去,才跨一步,他就費盡全身的氣力阻止自己移動。

  「夠了!」雷喝住希瑪的第二鞭,通常女人再如何冒犯他,他也絕不會以當場處罰的方式來羞辱對方。但話說回來,他真是頭一回見到敢和真主借膽的女人。

  希瑪立即收鞭。「『大君』,對不起,是我尚未好好教導她。」

  「我並沒有要你出手。」雷可以感覺到辛憤怒的情緒,希瑪的反應在他看來十分正常,任何「大君」身邊親近之人都必須保護他,而希瑪的鞭打有點殺雞儆猴的作用。瞧,那個黑女人及白種女人不就嚇得臉色發白?

  「畜生……」長期的飢餓加上激烈的反抗令冷魅衣已喪失泰半體力,更挨不起鞭打……

  「她該打。」希瑪看來毫無悔意。「這種大不敬的行為是不被允許的。」

  雷搓著下巴思忖,這名東方女子是不對他的胃口,但他卻出於直覺知道辛會喜歡她。「把她留下來,帶她下去敷藥,其他兩個也先留下來再說。」

  待全部的人都退下,辛迫不及待現身。雷並未回頭,僅淡淡開口。「這三個你喜歡嗎?」

  辛眨眨眼,立即明白他的言下之意。「老天爺,你別告訴我那三個女人是買給我的!」

  話一出口,辛便知道這就是雷所謂的解決之道了。雷不希望他去碰任何一位自己的妻妾,那麼只好再替他準備新的。在回教徒眼中,女人依然是沒有地位,雷的行為也不會被人說什麼——這裡是土耳其,是多克瑪巴。

  「那個東方女人。」辛毫不遲疑地說。「有她一個就夠了,而且我要自己買下她。」

  「我很樂意付她的錢」

  「不,我要自己買。」辛露出一絲飽含佔有意味的笑容。「我要她從頭髮到腳趾甲每一寸都是我的。」

  「主人,剛才克裡阿什布有回報,說我們派出去的人已順利混進多克瑪巴的後宮。」托基對坐在椅榻上的男人報告。

  「真的?太好了!」男人高興地想笑。托基說得對,他們是需要一個沒有殺氣的殺手來執行這項任務。

  「蓮金絲是行『魔鬼之令』的箇中高手。」當時男人執意且好奇地看老嫗如何在冷魅衣身上施術。他們在一間僅點一盞蠟燭的房間中,冷魅衣被扶躺在軟榻上,蓮金絲緩步繞行其周圍,口中喃喃吟唱著連串的咒語,顫抖的左手托著一缽水,右手執一根大得出奇的銀針,刺入她的手腕。血滲出滴入水中,很快將碗中的水變成血水。

  蓮金絲便捧著碗,將碗舉至額齊,雙膝跪在地面上又開始唸咒,奇怪的事開始發生。躺在榻上的冷魅衣突然開始哀嚎,彷彿撕裂的疼痛,那聲音充斥整個房間。

  她叫了又叫,連帶驚動房間另一頭動靜,男人一驚,這才知道那兒擺了個鐵籠,一隻豹子被關在其中。它正來回踱步,低低咆叫。

  「乖,乖。」蓮金絲毫不畏怯地走近鐵籠,豹子仍低咆著,但已經靠近主人,嗅嗅那碗血水,張口掬飲,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突然間,喝完血水的豹發出震耳欲聾的長嘯,令男人及托基嚇了老大一跳,以至未曾注意冷魅衣亦摻在其中的尖喊。豹全身僵硬,肉及骨頭不斷在金光閃閃的毛皮下鼓動,冷魅衣雙眼圓睜,手扭曲張爪弓緊,動作一再重複,頭不停左右擺甩。她不停地尖叫,直到氣力耗盡才暈死過去。

  蓮金絲再度緩步走回冷魅衣身邊,將手掌置在她額上,以一種奇特的旋律擺動身子,將碗中殘存的血滴傾下,血怪異的在她手臂上凝成朱點,彷彿一顆與生俱來的淡紅胎記,大小赫然恰如一塊豹斑。

  男人看得目瞪口呆。

  蓮金絲來到他面前,恭謹的用雙手捧上一隻銀白色哨笛。「這笛音發出的範圍中,只有您及她才聽得見,請您現在下令。」

  「魔鬼之令」其實是土耳其最神秘的一種巫術。男人往冷魅衣耳邊俯去,現在就讓他來試試——

  「將雷·萊恩,巴亞斯殺了……」

  計劃就快要實行了。明天,雷就將易妝悄悄離開多克瑪巴,辛將開始當起「大君」。

  今晚他見到了雷所有的妻妾,不錯,個個的確相當美麗,而他好奇地注意到其中有一個神情十分甜美、年紀約莫三十七、八歲的女人。雷同她說話時總顯得十分莊重及尊敬。他對陪同他在秘室中的凱利爾使個疑問眼神。

  「她是丹寧斯夫人,『大君』最信任的妻,他很少召她侍寢,但常找她到臥宮中問她一些事情的看法。」凱利爾回答。

  「原來如此。」言下之意是她相當聰明囉?不然她大了雷七、八歲的年紀不會讓雷在乎,有時同聰明人說話比和一個沒大腦的美女廝混要來得舒服多了。

  思緒一轉,他腦中浮出那名黑髮女郎的形象。不錯,她很美,美得令人不得不注意,可是在那驚人的麗容下那種狂野頑固的氣韻卻反而更吸引他。

  她在床上會是什麼樣子?肌膚會如絲似絹般光滑柔軟嗎?她的唇親吻起來會是什麼滋味?如果埋入那片華麗的發瀑中會得到多大的喜悅?這些全都是男人最樂於去找尋的答案。

  在最原始的戰場中,一頭美麗傲凌的野獸是獵人渴望征服的目標。

  也是品嚐起來最甜美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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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4 02:19:0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誰需要他原諒來著!冷魅衣再度踏入這間寢室時如此想。多兒及丹寧斯都為她這再次的機會欣喜若狂——真是好笑!這裡的女人居然全都以當妓女為榮。

  多兒的通風報訊使她想當場拔腿就逃,但又能跑到哪裡去?還不是被乖乖地拎到這裡,還該死地又被換上同一套紅色衣服。她環視華麗的房間,從這一頭走到那一頭。日本和室的天花板或牆壁什麼的,不都藏有秘密通道以供「落跑」之用的嗎?她就不信像這麼龐大的建築物會沒有。

  「女主人,你在幹麼?」多兒不瞭解地看著她東摸摸、西瞧瞧的。

  「沒事。」冷魅衣擺擺手,經過矮几時不經意停下來,彎腰拈起水果盤中的葡萄咬下一顆,注意到多兒滿臉驚恐的神情。

  「幹麼那樣看我?」這葡萄真甜,她不知不覺又吞下兩顆。

  「沒,沒有。」小女孩咳了一下。「那麼我就先退下了,女主人有吩咐再叫我。」

  「去啦去啦!」多兒愈早走愈好,她才能早點將這地方勘察完畢。冷魅衣心不在焉聽著小女孩離去的腳步聲,又將一顆葡萄往嘴裡送。土耳其的水果都這般香甜可口嗎?

  今晚好熱,她輕吐一口嬌氣,皮膚上泛出陣陣紅潮。將葡萄擱回矮几桌面上,舉手將發瀑撩高,旋即又放下,想減少出汗的機會,不然真的會熱死了。她甩甩頭,想甩掉那股突襲的暈眩感。

  辛一走進來看到的就是這幅景況:冷魅衣背對著他趴在床上,嬌軀因無意識的吟哦微顫,薄紗被她涔涔的香汗浸濕。

  「嗯──」她像個嬰孩,半側過身後慵懶的微睜開眼,紅雲滿頰,他沒見過比她更性感的女人。

  「如果不是我沒信心,我會以為你真的在等我呢!」辛自嘲地笑笑。任何再自信的男人一遇上小火人兒肯定都像踢到鐵板。

  「等你?」她吃力地想集中渙散的思緒。我這一輩子有等過誰嗎?「你到哪裡去了?」她搖搖欲墜想要站穩,朝他嫣然一笑,淘氣而可愛。

  不會吧!辛無法相信自己的好運道。他戒慎地打量她。「你想做什麼?」

  「你想做什麼?」冷魅衣重複他的話。「我要做什麼?」她嘟起嘴似喟嬌怒。「傻瓜。嗯,我有沒有告訴你,我覺得你好性感?」

  「性感?」這是昨天那個成功對抗他的女人嗎?也許天要下紅雨了。

  「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冷魅衣認真地一點頭。「你是我見過最性感的男人。」

  「是嗎?」辛問道。「這句話你對多少人說過?」他想伸手攬抱她,她卻搖搖晃晃閃過。

  「嗯,不太多。」她扳數著手指。「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帥哥一籮筐……」

  「小火人兒!」辛終於察覺她不尋常的行止。他再次握住她的臂,一種想法閃過他的腦際,他舉起手貼上她的額。她沒發燒呀!

  「你做什麼?」她按住他的手拉下,竟握到唇邊舔吮,酥麻的觸電感震遍全身。她張唇,將他的手指當「脆笛酥」在啃!

  這句話該由他來問才對!我的老天,她是不是要對他「餓虎撲羊」?呃,雖然他一直這樣希望——

  她勾下他的頭,唇貼著唇,小巧粉紅的舌尖想伸入他的口腔,煽動地遊走在他整齊的白齒隙縫,將熱度輸灌入他體內,很快讓他的身體開始發酵。

  她的,全部都是他的!他吮吻她紅灩的唇瓣,交織兩人的融熔熱度,狂亂的氣息在室內爆出原始的火焰,一發不可收拾。

  他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卸去兩人的衣物,只知道半裸的她在嬌媚中更添誘惑力;他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如此熱情,恍若他們是小別勝新婚的夫妻。他只知道,她就在這裡,在他懷中纏綿廝磨,而他急切地差點撕裂包裡兩人的布料。

  「你在——笑什麼?」現在他居然還找得出一絲理智說話,不可不謂是奇跡。

  「很好吃。」她慵懶地嘟起紅唇。「葡萄好甜……」

  葡萄?他的腦袋忽然閃過一絲清醒。「你——」

  當她嬌哼著拱起身軀時,他的這句問話有頭無尾地消失。

  聆聽她香甜濃深的沉睡氣息,辛滿足地合上眼睛。

  「做愛是一回小小的死亡」——他一直到現在才瞭解這句話的涵義。他調整她偎在懷中的姿勢,手指懶洋洋地在她腰窩滑動。

  一股生理的需求迫使他不得不下床解決。當他從洗手間出來,這才注意到散落在地面上的東西。

  辛拾了起來,愣了一秒才恍然大悟。

  床那邊,睡夢中的人兒發出無意義的咕噥夢囈。

  葡萄!

  他默算殘餘的顆粒。小火人兒吃了這麼多!這種狀似葡萄的紫色球體是多克瑪巴的──春藥!她肯定不知道這一點。藥效一旦發作,那種欲潮是說什麼也擋不下來的。嚴格說來,他佔了一次很大很大的便宜。

  旋回床邊,他以眼光愛撫她每一寸優雅柔美的肌膚,並微微一笑。

  肌膚之親該有助於兩人距離的拉近,他不會傻得放過這種機會。

  再次在她體內釋放自己時,辛快樂得分不清彼我。

  「『大君』昨天就召她侍寢,他們尚未離開寢宮一步,只派人送食物進去。」托基必恭必敬稟上消息。「也許您可以再試一次。」

  「好。」男人心不在焉撫摸床上的胴體。他一向喜愛女人摸起來光滑無瑕的肌膚,如一匹絲緞。「你出去。」

  女人依令離去。男人隨手套上一件衣袍,再次取出「魔鬼之令」,短短數秒內,他聽見自己所吹出的樂音,高亢地充斥整個空間,緩緩流洩出去。

  她很辛苦地睜開眼欲起,卻力不從心發出一句呻吟又倒頭一栽。冷魅衣哼痛的挪動身體,感覺自己雙腿間活像被卡車輾過,每根神經都在抗議。

  「早。」坐在另一端悠閒用餐的男人老神在在地開口。「你睡得也夠久了,想吃點東西嗎?」

  「吃東西?」看見他精神奕奕地令她嫉妒。不公平!她像尊肢離體碎的布娃娃時,他卻笑得像偷吃蜂蜜的小熊維尼。鳳眸茫然地在空中凝聚焦點,最後回落在他身上。

  「哦!」一幕狂野的鏡頭亮了出來,冷魅衣驀地想起自己全身酸疼的原因。她又朝他看去,他也報以「沒錯,就是這樣」的眼神,害她差點沒暈倒。「你這個混蛋!」

  「咦,你怎麼可以反罵起我了。」辛皮皮地一笑。「從頭到尾都是你在攻擊我,我只不過全自動化配合而已。」

  冷魅衣好想哭,憎恨自己無法加以反駁。她從來不──「你給我去死!」

  「這回我姑且原諒你。」琥珀金眸略瞇了一瞇。「我知道你累得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去洗個澡,你出來時我們再談。」

  冷魅衣又瞪了他一眼才開始行動,筆挺著身體往浴室衝去,未著半縷的體態依然曼妙生姿。她可以感覺他正盯著瞧,但那又如何?他早「看光」她了,如果自己還趕快拎塊布巾什麼遮掩,已嫌晚矣。

  「我會剁了你!」

  她怒氣衝天丟下威脅,後面則追來他放肆的大笑。

  她縱不是守身如玉,但也絕不會隨便就這樣和人發展親密關係……片段的回憶如潮水襲上她,令她又窘又憤怒。

  她還能面對外面那個傢伙嗎?

  冷魅衣掄起拳頭,乒乒乓乓敲著牆壁。

  辛吁出一口長氣,仰躺在榻上併合上眼皮。

  他不知道在淋浴的冷魅衣氣得一直捶著牆上的瓷磚,直到她放棄假裝那是在敲破他的腦袋。當她終於稍稍冷靜下來並伸手轉緊蓮蓬頭開關時,一股刺痛突然從她腦內爆出金星。

  殺了他。

  「什麼……」她痛得只想閉上眼睛暈過去。誰在對她說話?地努力集中思緒去捕捉那道聲音。

  殺了他!聲音更加尖銳,宛如破碎的笛音。將雷·萊恩·巴亞斯殺了。現在!

  「不!」好痛,她的頭如蠢蠢欲爆的火山口,裡面全是翻滾熾燒的熔漿,焚去她最後一絲清醒。

  幾秒後,她渾然不察自己的赤裸及濕漉,光著腳走出浴室。

  軟榻上的男人馬上察覺地略嫌急促的腳步聲,遂慵懶的轉過身,但馬上被撲過來的女體嚇了一跳。突襲的重量重重落在他的胸膛及小腹,令他驟然吃痛喘息,他震驚地一時反應不過來。

  「小火人兒──你;呃——」他想問她發生什麼事,卻被她空白的雙眼嚇了一跳,他還來不及細思,冷魅衣突然伸手扼住他的脖子,動作又凶又快,十指全深深掐陷他古銅色澤的皮膚。

  雖然說女人的氣力比不過男人,但要掙脫冷魅衣像瘋子一樣的攻擊卻也是吃力無比的事——至少在毫無預警下相當困難。他緊緊捏住她白玉般的皓腕,並將它們拉離自己的脖子,膝蓋猛然往上一頂。冷魅衣疼痛的鬆開對他的鉗制,他乘機翻過身,將她牢牢壓在下方。

  「嘿。」他再次制止她欲襲擊的雙手,反扣在她的身後。事情不對勁,他猛然警覺,盯著她佈滿血絲的眼。她看起來像頭攻擊獵物的肉食性動物,他無法相信一個好好的人幾分鐘內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急促地喘息著,白熱化的指令不停燃燒著她的意識。她掙扎著,如同掉入陷阱中的動物,辛知道如果自己現在放開她等於重蹈覆轍。「小火人兒!小火人兒!」他厲聲命令著,盼能喚起她一絲理智。

  她不予理會,或者是根本沒聽見吧,而既然無法用雙手傷害他,她竟張大嘴,一口咬向他的脖子,皮破血流,辛感到一股又痛又熱的液體迅速湧出。情勢驟然逆轉,她如水蛭似不肯鬆開他。

  「小火人兒!」辛又喊,這回他毫不猶豫以掌為刀,狠准精確劈向她的頸側。

  「我只需半天時間就可以令她吐實。」凱利爾陰森森地瞪著癱昏在地板上的女人。他怎樣也沒想到這女人竟就是殺手。很行,他竟都捕捉不住她任何一絲殺氣。

  辛不作聲,他並不打算將小火人兒交給他。他知道凱利爾確有能力會讓人痛不欲生得巴不得一吐為快,所以他不願讓他盡他的職責。

  「不。」

  「不?」凱利爾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

  「我不要你插手管這件事。」辛堅決地表示。

  「不可能。」凱利爾斬釘截鐵地回絕。事關「大君」的安危,是他必須以性命保護的人哪!「請把她交給我!」

  「凱利爾。」琥珀色悍光盡露,凱利爾恍若見到發怒的雷真正的「大君」。「我現在以『大君』的身份對你下令,沒有我的命令,你連她一根頭髮也不准動。」

  「我知道她的確是罕見的美人胚,但還有別的女人——」

  「喂,別把我說得那麼好色好嗎?」辛不快地揮揮手。「讓我把這個女人的立場說清楚,這個女人是我自己掏腰包買下來的,而沒有我的允許,你連她一根頭髮都不准碰。」

  凱利爾有些驚訝。「但她只是一個女人——」

  辛警告的瞪他一眼。

  「──我知道了。」凱利爾僵硬地點點頭。

  「很好。」辛滿意地點點頭,旋即蹙眉。「我想拜託你一件事。」他朝冷魅衣點頭口尚未開口,凱利爾已猜到他欲下的指令。

  「你要我調查她?」

  「她是個美國人,本名冷魅衣,華裔。」辛道出他僅知的資料。

  凱利爾微微欠身表示聽到,隨後無聲無息悄然退下。

  臨走之前,凱利爾被她臂上那塊粉色的胎記吸引住。

  他突兀莫名的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土耳其的市集幾百年來一直都喧嘩吵鬧,蔬果攤的地面上儘是些菜葉果皮的殘渣,肉鋪門口趴了一隻大狗,懶洋洋的閉目養神;瓷器店是和花店相排鄰列的,而小茶館的老闆正守在櫃抬悠閒地拭淨瓷杯。夏日午後的時光暖呼呼的,徐緩恬淡。

  凱利爾一向非常喜歡這裡。儘管自己的工作沉重嚴肅,但過一段時間一定會抽空來這裡走走,為的不僅是這裡溫暖的人情氣息,亦可放鬆自己。當然,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叮咚。」一雙小手搭上他的眼。他並沒有被嚇到,因為在一分鐘前他便可感覺她的氣息。「猜猜我是誰?」

  「金佳。」凱利爾在心中微笑,毫不遲疑地回答她的問題。

  「不好玩。」被喚作金佳的女孩喃喃。「你每次都一猜就中。」她毫不淑女、大剌刺地坐進一旁的椅子,精靈般的黑眼骨碌碌地動呀動的,讓那張普通得可以的臉孔備添慧黠光彩。

  一向冷峻的面容微微勾出一絲笑靨。「下次我會改進。」他承諾道。

  「是哦,太陽打從西邊出來。」金佺對走過來服務的老闆點完飲料,笑瞇瞇地回他一句。她在某些方面來說已太瞭解他,知道他一向空白的表情是他慣常的面具,想摘拿也難。

  她知道凱利爾是「大君」身旁世襲的侍衛,忠實及護衛安全為他此生的生活目標。她欣賞這個朋友,並偷偷地暗戀著他。

  「金佳,我要請你幫我調查一個人。」

  「誰?」提到工作,金佳立即集中全副注意力。

  「美國遊客,叫冷魅衣,約二十五至三十歲之間。」他詳細的描述讓她有大概印象。「愈快愈好。」

  「瞭解。」金佳點點頭。「她是誰?」

  「多克瑪巴中新來的女人。」凱利爾回答。「我懷疑她是奧格多拉所派來的,今天早上欲行刺於『大君』。」

  金佳的臉浮出一絲憂慮,為他、也為「大君」。凱利爾是她所愛慕的對象,而「大君」則是可動搖土耳其的領導者。「你自己也要多小心。」

  「我會的。」他等著老闆端上飲料。「這次算我請客。」

  冷魅衣依稀感覺有人正抱起她並且移動。被一個人抱著走……這跟她童年的幻想不謀而合,她滿足地朝溫暖的胸膛偎緊,唇間逸出幾不可聞的歎息。

  「嗯。」當那股力量正欲將她放在柔軟的床上時,她反而撒嬌地抗議了。「人家不要……」臉頰還貼在那個結實溫暖的身軀不放!

  若不是怕吵醒她,辛還真想好好笑幾聲。嗯,至少睡眠中的小火人兒並不討厭他呢!他輕輕板開她緊抓的手,這才回頭對跟在後的小女僕吩咐。「她一醒來就馬上通知我。」

  「我知道了。」多兒忙不迭應道。

  冷魅衣一直睡到快中午才起來。她捶捶微酸的肩胛、動動僵硬的脖子。自從來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後,她老是在睡覺,而且還愈睡愈累!她眨眨眼,認出是在自己的房間內,而多兒也許是累極了,居然蜷在沙發上睡著了。不想驚動到她,冷魅衣悄步走出去,想到外面的環狀花園散步。

  她走了一段距離後,便隱約聽見隨微風飄送過來的嬉鬧聲,有女人也有小孩的,越往前走就愈大聲。

  那是一座相當大的泳池,一些容貌出眾的女人三三兩兩的在池邊或坐或站,而旁邊都跟著她們的侍僕,小孩子到處跑來跑去。

  是雷·萊恩·巴亞斯的其他妻妾!冷魅衣過了好一會兒才想到這個答案,隨即嘲笑自己的遲鈍,方才看到丹寧斯時不就該想到了?

  「孩子,要不要一起下來玩?」丹寧斯也發現她了。

  其他女人紛紛轉頭看她,有的親切一笑,有的卻馬上蹦起臉,有的皺眉。而所有表情中,好奇是唯一的共通點,大家都對這個沒受過訓練就幸蒙召寵的女人頻頻評頭論足,並暗地拿自己作比較。

  「這邊坐。」丹寧斯招呼她,那些女人不時看向這邊,卻沒有人願意過來打招呼。

  活春宮!冷魅衣在心中罵道。殘忍,將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

  「你真的從來沒有想離開過嗎?這麼認命?」

  丹寧斯被問得一怔,視線迷濛起來。好久以前,也有人這麼問過她。一個傷心氣憤、有銀髮金眸的女人。

  「沒有。」她的答案仍如往昔堅定。「你會離開你所愛的男人嗎?」

  「如果像這樣被關著,我會。」冷魅衣果決地回答。「自由勝於一切。」

  「沒有愛,走到哪裡都不會自由。」丹寧斯流露出少女般眷戀的微笑。「我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自由,但與我何干?守在自己所愛之人身旁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自由。」愛之深、念之切,自從發現愛上「大君」後,她願以一生換取他能給的幸福。

  「原來你在這兒。」「大君」的聲音低沉的響起,除了冷魅衣頓然僵化且不肯起身外,其他女人忙不迭地欠身揖禮。

  「你們都退下。」恍若未視她無聲的抗拒,他將手搭上她的肩,硬是按下她急忙欲起的身子。她不放棄地再試,這回他施加的勁道像要捏碎她的肩膀,冷魅衣惱火地將頭撇到另一邊。

  「幹麼不讓我退下?」她語氣很沖。「這次別說我又沒服從你的命令。」

  「有精神罵人了?」他將手伸入她的頭髮中,青絲在他指間滑落,柔軟光滑。「肚子餓了嗎?」他頭也不回朝後面的僕侍揮手。冷魅衣眼看他們忙碌地將手中提籃中的桌巾取出,鋪成一筵豐盛的野宴;兩人的宴會。

  原先辛對她在一覺醒來後的失蹤萬分焦急,直到守門人告訴他她往女人們常聚會休憩的園中泳池走去,他才算放下一顆心。

  「她看起來怎樣?是不是情緒激動什麼的?」

  「沒有。夫人看來有點昏沉沈的,也許她只是想到花園散散步。」

  「是嗎?」辛不可思議地點點頭,彷彿冷魅衣先前致命的攻擊只是自己在作夢。他必須趕快過去看看,誰知道她現在會有什麼反應。當他快接近花園時,神出鬼沒的凱利爾先在他身後輕咳一聲,待他霍然轉身時才開口。

  「她正和丹寧斯夫人在一起。」凱利爾盡忠地報告著。「她看起來很正常。」這種人才可怕,殺氣收放自如。

  雖然還是被嚇了一跳,但程度已不如前幾次嚴重。凱利爾至少都事先預告他的現身,辛順順突然加速的心跳想著。

  「是嗎?」辛想了一下。「回去要人準備野餐籃過來,我和她要在花園裡吃飯。」

  「是。」

  辛和凱利爾一樣納悶冷魅衣突然出手攻擊的動機。他知道小火人兒也許討厭他,但絕沒有恨他到欲除之而後快的地步,而且那時冷魅衣行動太古怪,彷彿是個受到命令的士官執行任務。

  「希望你會喜歡『卡沙瓦』。」他拿起一盤滿滿的食物遞給她,見她沒有伸手接過也不生氣,遂將它放到她面前,逕自倒起葡萄酒。

  咕嚕咕嚕!冷魅衣發現自己挺沒骨氣盯著那盤看起來黑得亂七八糟、聞起來卻香得可以的東西,手比大腦先一步背叛。

  辛在心裡偷偷地笑了。他看著她咬下一口後的不可思議表情,接著整盤東西亦被席捲一空。「卡沙瓦」的外面包層炸得香脆的米飯,其中是絞肉、蔬菜,簡單可口。

  「——還可以啦!」冷魅衣拍著肚子不甘不願算作讚美。「比起我們中國的飯團來說油了一點。」她啜了一口葡萄酒,甜爽涼口,地中海風味,也許是塔索斯地方那兒的,她不知不覺說出自己的猜測。

  「完全正確。」辛對她的猜測證實。「你來過土耳其嗎?不然怎麼瞭解得這麼清楚?」

  冷魅衣用一種評判意味的眼光看他。「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對我了不瞭解土耳其這種事感到好奇,不,這是我第一次來土耳其,也絕對會是最後一次。」

  辛並沒有假裝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你還是以為我會放你走?」他大搖其頭。「你想得未免太天真;沒有一個男人在抓到你後,會傻傻地鬆手。你是我的,小火人兒。」

  我不是誰的!冷魅衣很想這樣大聲叫喊,但卻只是冷哼一聲。這男人意志力堅定,有那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頑固。她仔細打量他近乎全墨的褐髮、銳利有神的琥珀眼珠,以及又薄又性感的雙唇……如果換種見面方式及場合,冷魅衣或許會很樂意跟他拍拖交往看看,畢竟有個體面的男朋友,一起出去時也很拉風,但現在她只想離他愈遠愈好。

  「別這樣。我和你鬥得太累了,只想好好吃完這一餐,請你配合一點吧!」辛輕鬆地找個台階讓兩個人下。「吃完飯後我們可以一起去散步,只花十分鐘就好。」他露出幽默的微笑。

  這個男人究竟有多少互相矛盾的地方?冷魅衣聆聽他風趣的打諢,很難再想起他們初見面時,那個看來冷酷得幾乎令人無法正視的男人。

  「我看你和丹寧斯談得挺合的。」辛又倒滿一杯酒遞給她。「她跟你聊些什麼呢?」

  「聊她留在這裡一輩子的原因。」冷魅衣被轉移意力。「我不瞭解她真的就甘心被養在這裡。」

  「美國人是『不自由,毋寧死』的支持者,我能理解你的疑惑。」他又道。「其實這種生活對她們來說也不吃虧。被選進來的人若為我生了繼承者,我絕不會虧待他的母親,沒有,也可保一生的衣食無缺。」

  「但卻被關在這籠子中當金絲雀,只要你一開口就把衣服脫掉供你享用。」「金絲雀就是供人觀賞逗玩。」

  她一想到竟然有人甘願這樣做就覺得火冒三丈。她斜睨他一眼。「你知不知道什麼叫『AIDS』?」這種人怎麼看起來還如此身強體健。

  他並沒有如她想像生氣,反而哈哈大笑。「你在吃醋嗎,嗯?」

  「豈敢。我只是不想倒楣的被傳染罷了。」

  他笑不出來了。盯著她半晌,才讚歎地點點頭。「我從來沒有被一個女人說得啞口無言。行!」

  「謝謝。」她沒注意到自己的唇角微微上揚,媚態橫生。「你那些女人並不是沒有大腦,只是你不給她們張開嘴巴的機會。」

  「你也是我的女人。」

  「謝了,別給我亂戴這頂帽子,會悶死人的。」她冷笑。「我很自私的,關係寧可一對一,也不願意玩『三人行』、或『大家一起來』。就算我和一個男人上過一百次床,我也不會是『他』的。」

  「沒想到你還挺『博愛』的。」

  「男人可以玩女人,女人為什麼不可以玩男人?美國有一個女明星叫伊麗莎白.泰勒,她呢,可是我的偶像。她今年才結了——」

  「女人,你話太多了。」辛覺得非常刺耳。他當然知道那個「玉婆」;居然有人崇拜她的人生處理方式!

  「看樣子你也知道她是誰。」冷魅衣滿意地看自己嬴了一寸,準備更進一尺。「男人一生中不停地換女人被叫做『風流』,女人卻被叫做──」

  「『淫蕩』。」辛殘忍地吐出這個字眼。「女人本來就該乖乖地待在自己伴侶身邊,從一而終。」

  「沒錯。」冷魅衣並不否認這種仍存在社會中的雙重標準,因為就算自己不想承認,事實依然存在。「我以前也是這樣想的。」

  辛有些詫異於她落寞的口吻,才欲更進一步追問,凱利爾卻選在這個時候冒出來。

  「『大君』,索密斯殿下要見您。」

  冷魅衣真高興有人打斷他可能更深入的詰問,她有些好奇地看著這個冷肅的年輕人,她從沒仔細看過凱利爾。

  黑眸視線相交,她清清楚楚讀出他對她的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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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4 02:20:1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索密斯是一個十分斯文俊美的年輕人,辛仍記得小時候男孩子野在一起時,這位堂弟總安靜地佇立在一旁微笑的情況。真奇怪,小時候總覺得他好老氣橫秋,現在卻覺得他好像還沒長大。

  「打擾你了,『大君』。」索密斯看來神清氣爽。

  「坐。吉提丹茶?」辛還記得他嗜茶卻不愛咖啡的特殊地方。巴亞斯一族都視咖啡為命,唯獨他例外。

  「謝謝。」索密斯接過淡香飄飄的茶杯。寒暄過後,索密斯把話切入正題。

  「我聽說前陣子的事了。」索密斯凝重地看著他。「你還好吧?」

  「還好。」辛立刻明白他是指雷差點變成槍下亡魂的情況。「我有個部下受傷,可是不是很嚴重。」這位堂弟關懷他人的個性依然沒變,令他感到十分溫暖。

  「下個月是我的生日。」索密斯如此表示。「我想邀請你到我那兒吃飯,帶嫂子一起來吧!」他忽然用一種覺得很有趣的眼光看著辛。「咦,你這兒是不是多了一個很討厭你的女人?我是聽希瑪這樣說的。」

  「她是很討厭我沒錯。」辛老實地承認。

  「有意思,居然會有女人不喜歡你。」索密斯搖頭,無法想像有人能抗拒得了他這個堂兄的男性魅力。

  「她是特別的。」辛不自覺地露齒而笑。

  「那我更想見見她了。也許我生日你願意帶她一起出席?」

  「有何不可?」

  「站住!」

  隨著這聲喝止,原本漆黑的夜立刻被一道道交錯投射的燈光打破,照出一個一襲黑縷的女人。

  冷魅衣差點想一頭撞死。自從她和他同過床後,「大君」天天都召喚她侍寢,然後她被趕鴨子上架似地梳妝打扮,接受什麼所謂「愛的藝術」的課程;她哪需要上這種課?

  一道瘦長眼熟的身影帶頭從後面追趕出現。凱利爾,她輕輕瞇起了眼盯視,一邊勉慰自己還有下次、下下次、下下下次機會的,失敗乃成功之母,永遠有下一次機會!

  「頑固的小火人兒。」辛老早以一種守株待兔的姿態在他的寢宮等著,被帶回來的冷魅衣看了就有氣。她驕傲地揚起小巧的下巴,似乎無言地宣佈她下一回的行動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

  辛原地不動地彈彈手指示意她上前,她的反應是將頭撇到一邊。

  「我不會過去的!」

  辛不生氣,他早猜到她會火大,而他是帶種惡作劇的心理。

  「那我只好過來了。」他敏捷地幾個大步馬上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他輕鬆地將欲張牙舞爪的人兒打橫抱起,唇攫住她。

  如同前幾次,她幾乎是同時就沉溺在他散出的魔力,她怎樣都無法掙扎,繼而沉淪。

  待她重拾清朗的意識,她已經被赤裸沉重的男體壓倒在榻上。她耳邊聽見他略帶急促的呼息,他正舔吻她精緻的耳廓。

  好恨!每天每次都這樣!她趁他略抬起軀體時趕緊挪開,拍掉他在她身上游移的大手。

  「嘿,嘿,嘿。」他才不理會她對他而言九牛一毛的力道,他巧妙地讓她又「情不自禁」自動「滾」回他懷中,差點害她喘不過氣來。

  冷魅衣一直想不透這傢伙幹麼還是對她情有獨鍾,那他後宮養了那批娘子軍又是幹什麼用?幹麼不去過那種左擁飛燕、右抱西施,頭枕楊貴妃大腿上,腿讓王昭君拿捏的生活娛樂才對,老這樣跟她廝廝殺殺的是他的新遊戲是吧?

  不過,此時全身困懶的她不得不承認,他的身軀棲在她身上的重實感卻令她感到舒適安全。翻轉過身,換她在上方,他就是一席最溫暖舒服的床榻了。大手悄悄溜進她胳肢窩,手指頑皮地開始彈動。

  「別這樣!哈!別──」她最怕癢了,拚命扭閃之餘,唇中忍不出逸出銀鈴似笑聲。

  他喜歡聽她笑,他的小火人兒是常常笑;不過都是那種要笑不笑的譏笑,他尚未聽過她純粹為喜悅而笑。

  沐浴在她的笑聲中,心裡頑童的另一面開始飛揚。「來。」他替她披上法蘭西絲布袍。他牽著不明所以的她穿過迷宮陣的走廊,來到一扉紅杉木門前。輕輕打開門露出裡面的空間,瞠圓她的眼。

  其實裡面的東西很普通、很普通,是文明世界中,有人居住的地方就會有的東西,只是——「怎麼可能……你們怎麼可能會有這個!」

  辛好笑地反問:「不然你以為這棟多克瑪巴從一樓到五樓的高度,僕人是怎麼送菜送飯什麼的?只怕他們爬階梯不爬得得心臟病才怪。」他摟著她進入電梯,它以快速的速度直線上升。

  說真的,如果不是厭惡在先,冷魅衣還真不得不承認多克瑪巴這座宮殿是建築界獨一無二的藝術結晶,揉合進古典建築的美感及現代科技的方便,美輪美奐之餘尚舒適無比。但看到「電梯」不比看到那些西方的盥洗設備或現代化廚具更令她震撼。

  「那麼你一定也會說英文嘍!」她敢確定「大君」八成也到西方世界念過書。

  「我是麻工畢業的。」他似笑非笑透露出雷的學歷。

  「哈!」她用力瞪他——一隻接受過男女平等教育的沙豬?該不會是用錢砸來的吧?

  他敲她額頭一個響記。「你在想什麼?別告訴我你認為我是靠美金得到那張證書的,少這樣侮辱人哦!」電梯已達最頂端,門徐徐開啟。

  迎面而來的是沁人心脾的夜風,她赫然見到一大片各色薔薇,在綠葉襯托下,紅的紫的黃的白的怒放著,互相爭妍。使人有種恍惚,猶如走入一片花海。

  「漂亮嗎?」他輕輕攬住她的肩膀,走向一旁白色的涼椅。

  「嗯。」這種意境真的好美。滿空閃亮的星斗似眨眨合合的眼睛,照映在這露天陽台上的一花一葉上。她並沒有跟著他坐在那張長長的涼椅上,反而著迷地對一叢叢玫瑰東摸摸西瞧瞧,辛看著她的黑髮被星光撒得點點發亮,笑彎的眉宇間不是世故的做作及嘲弄,赤子似純與真由點點嬌態中流露。他猜她一時忘了自己的存在,不然他也不能見到她這另類風情。

  等她回頭,發現自己嘴邊竟漾著笑意時,凜然僵住了神態。「你──」

  「現在再板起臉就不可愛囉!」他警告地搖搖比出去的食指。「讓我們先休戰吧,我並不想開炮。」

  他見她的臉色經過幾番掙扎,終於棄械投降。「在這樣漂亮的地方是不適合吵架。不過,這可不代表我不討厭你。」

  辛笑笑,眸色加深如醇厚的威士忌。「以前我父母也喜歡來這兒玩。」

  「聽丹寧斯說過,」她遲疑地走近,並未聽從辛的示意而坐下。「你的母親是法國人,跟你父親——呃,分開時帶走你另一個雙胞兄弟。」

  「是的,因為她受不了我父親擁有其他妻妾,所以離開了他。」他比比四周。

  「不過她在我父親心中還是有相當重的份量,這座塔頂花園就是為她所砌,以便她心情煩鬱時得以散心。」

  的確對心情有所幫助。她的頭頂是璀璨無遐的星空,下面卻是一片燈火輝煌的市景,任誰也會心情開闊起來。

  「我小時候也喜歡看星星。」

  辛挑挑眉。不知她是否意識到自己所道出的歷史,他們之間通常瀰漫的是針鋒相對的言詞或屈服較勁的慾望。除了在沉睡中,他也是首次看見她如此柔和甜美的表情。不知不覺的,他想起早上看過的報告。

  凱利爾果然不負他的委令,今天早上便交給他一份厚厚的報告書,詳盡載述冷魅衣自出生至今二十八年華的點點滴滴。凱利爾執行委令的態度完美,好得令他有些吃驚。

  「她是那個冷氏家族的人?」一頁一頁翻下去,辛滿臉不掩訝異的神情。原來冷魅衣是冷家的私生子,不滿十八歲便被大家長冷日新斷絕血緣關係;為了她抗拒他所安排的政治婚姻而被趕出家門,爾後半工半讀地念完大學,找過一、兩份秘書工作,最後選旅遊寫作為職。

  「那她怎會被希瑪帶進來?」

  「很有趣的問題。希瑪是在一家三流妓院發現她的。希瑪那時心急於『大君』急切要人的命,儘管覺得昏迷不醒的她是有些古怪,依舊帶進來。」

  這樣說來居然還是自己間接害了她!也許是他煞然凝下的臉色令她蹙眉吧,她站到他面前抬手在他眼前搖搖晃晃。

  「嘿,你睡著了嗎?回魂嘍,魂歸來兮!」

  他輕輕一笑,一把拉下她,讓陡然僵直的橋軀靠入他懷中。「別動,我只想這樣抱著你就好了。」在這一刻,他需要確切感覺她的存在,來彌補心中某處角落的空洞。

  知道掙脫不了那雙鐵臂後,她嘀咕了幾句。

  「你說什麼?」那麼小聲,一定不會是他的好話嘍。指尖偷溜到她的腰窩,他可是很樂意好好提醒地他「一指神功」的厲害哦。

  「沒——什麼──啦!」她逃開他的「偷襲」。「我只是在想,哪有人這樣抱著人家,我又不是玩具熊。」還這樣胡模人家的頭,亂了她的發。

  玩具熊?他埋入那頭髻發中,悶悶地笑了起來。這個比喻真妙,果真確切點出他擁她入懷那種溫暖熟悉的親切感,甜蜜回味得令人愛不釋手。

  兩人一直坐到繁星漸減、天空泛白才回去。

  冷魅衣一直睡到中午才清醒,她才動一下身體,就發現有條沉重的、男性的胳膊擱在她腰上。對了,她昨晚和「大君」一塊跑到陽台上看星星,看到自己睡著了,才被「大君」抱回來的吧!

  感覺好奇怪,她從來沒有這麼近見過男人的睡臉。他的樣子平靜而疲倦,情不自禁撥開他掉落至額前的垂發,並未察覺自己這個動作充滿多少愛憐。

  恍惚之間,她記起自己在少女時所編織的美夢,在某個清晨醒來,發現自己倚偎在愛侶的懷中,幾個可愛的小蘿蔔頭跑進房來鬧他們起床。男孩像她,女孩像他奇怪的是,她幻想的小娃娃竟有著「大君」的眼眸及她的濃眉,可笑呵!她在奢夢一項奇跡——

  「早安。」徐徐清揚起來的呼吸顯示他的醒覺。這種一醒來就發現溫香軟玉滿懷抱的感覺真不賴。他懶散地想著,露出一抹心滿意足的微笑。

  他們都心知肚明,昨天晚上是一項轉合的契機──由她來下抉擇;他們是要繼續打這種我逃你追的僵局戰?抑或是她放棄逃脫的念頭?又或者一種最不可能的可能──他會放她走。

  其實——她默默打量他,跟他和平相處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吧?「我還是會逃,」她老實地招認。「不過我也不想反抗你,你總是表現得和我想像的不一樣。

  我以為像你這種人會是一個專橫到殘忍的傢伙,對女人當動物一樣對待,就我前幾次逃跑行為而言,你大可用鞭子活活打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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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4 02:20:5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說得我像長角的魔鬼似的。辛懲罰似拍她一下屁股。她想逃也沒關係,反正孫悟空是翻不出如來佛手掌心。「我得走了。」他眷戀地以指尖輕描她的唇緣。「晚上再來找你。」

  「哼,只怕你會大失所望。」她總覺得要反駁些什麼來先充面子。「我才不會洗香水澡,然後擦脂抹胭跪著等你來。」

  「你不講我倒還沒想過。」他笑得興致勃勃兼恍然大悟。「我會期待。」

  「啊!」

  「哈!」

  「我快累死了,拜託,讓我休息一下好不好?」

  「不行。」

  「我快撐不住了……哎呀!」

  「……嘖,女人體力就是這樣差。」他丟下剩下的三張牌。「我又贏了。」

  「……我死掉了。」她可憐兮兮地趴在桌面上,揮動假想的白旗。「每次都是你贏,不好玩。」

  「再來一局吧!」他俐落地又開始切牌洗牌,動作流暢無比。

  「我認輸行不行?」冷魅衣真是敗給他了。「你從七點一直玩到現在快五個小時了呢,你不累我都快掛了。」這傢伙在發什麼瘋啊,這是世界級的最新酷刑嗎?

  「哎,你這樣講就太不公平了。我是怕你無聊才陪你玩吶。」他很無辜地攤開手掌。

  「無聊!」她嗤之以鼻哼哼。「你可以到拉斯維加斯去當大亨了。」

  「我沒想過居然有人不會玩牌。」她連拿牌的手勢都亂七八糟,不過她學得也很快,玩不到三回就已經以一反三,最後還與他拉成平手。

  「沒機會玩呀!」她不自覺說溜嘴。「我爺爺不會准我們玩。」

  「哦?」坦白說,他無法想像如此爽朗率性的女人會出身於保守嚴謹的環境,但或許是物極必反作用也不一定。

  凡在商場上打滾的人或多或少都聽過冷日新,他是個白手起家的成功案例,而冷氏企業更是美國經濟幕後的黑手,如果冷日新也將面對商場時的冷硬運用在家人身上,未免太絕了點。

  當他們又重回昨夜的塔頂花園時,已是夜更露重,繁星看來似乎比昨夜更明。

  他們靠著齊胸高的圍牆,眺望下面疏疏點點的燈光,她突然開口,任語音讓夜風拂去。

  「我呢,是個私生女。」

  是的,他知道。「唔,我也是。」珍娜露當年在多克瑪巴地位並不高,即使她相當受寵。

  凝神半晌,她的聲音又縹緲地傳來,風為她的長髮染上玫瑰的香氣。

  「喂,」她知道,如果她現在一旦開口,明朝會後悔無比。可是,她著了魔似有股一吐為快的衝動。「我說個故事給你聽。」

  二十三年前

  趴在木製的窗抬上,小女孩欣羨地看著樓下嬉耍一團的小孩。他們自由自在地蹦跳逐鬧,令她再也按捺不住小孩子好動的細胞。她偷偷地打開房間,左顧右盼確定沒人後,才一溜煙跑下二樓。

  「我也要玩!」

  孩童們愣了一下,全安靜下來,一個男孩忍不住開口轟她。「你走開啦!討厭。」

  冷魅衣呆了一下,倔強的小濃眉揚起。「為什麼?」

  「因為你是爛女人生的小欄貨,沒有資格住在這裡,當然也沒資格跟我們玩嘍。」小男孩得意地將母親無意間教的話倒背如流,並不知其嚴重性,只知道一定是很刺耳,可以讓她羞羞臉。他忍不住愈說聲音愈大,其他小孩不明究理,也一直點頭附和。

  「對!沒有媽媽的丟臉!」另一名小孩也發動炮攻。「冷魅衣沒有媽媽。」

  「你胡說!」小魅衣臉脹得鼓鼓紅紅的。「我也有媽媽啊!」

  「誰?」小男孩故意很大聲反彈。

  「嗯——我媽媽就是我媽媽呀!」

  「你媽媽是誰呀?我怎麼沒看過她哩?」小男孩步步逼人追詢,大有興師問罪之意,其他小孩發出一陣哄笑。

  「我知道,她媽媽一定長得很像巫婆,所以躲起來不敢見人了。」一個小女生很惡毒的接口。

  小孩子的觀念中,只有父母灌輸的是非好惡,冷魅衣是在更大一些後才豁然領悟。

  「不許你說我媽媽的壞話!」雖然自己也都沒見過這位生下她的女人,但那種羞辱的傷害性仍深深在她心頭劃下一刀。

  「你們在做什麼?」一個年紀大他們一截的少年走了過來,小孩群才止住這股騷動。

  冷魅衣沒有注意到其他,也不知道自己眼眶早紅了。不許哭!她告訴著自己。她不知道少年眼銳地發現她的眼淚,將其他人打發,也沒知覺自已被他牽著走入房子中,輕輕來到一個房間。

  「媽。」冷奇輕輕地開口,臥在床上翻書的少婦已看見這個哭得一塌糊塗、卻依然可愛透頂的淚娃娃,立刻把書一放,披件毛衣就準備下床。

  「不哭啊,小乖乖,你怎麼哭了呢?」少婦三步並兩步跑上前,纖臂吃力地抱起她,冷奇趕緊上前扶她一把,安頓她們坐在床上。

  「媽。」冷奇大有無可奈何的說教之意。「小心一點好不好?你——」

  「喂!」邊拍撫懷中小女生的背,少婦很不客氣丟給兒子一顆大衛生丸。

  冷奇沒奈何舉齊雙掌,一副「對不起,我下次不敢」的模樣。

  少婦哼了一聲又回頭專心於安撫的工作。還是生女兒比較好,這娃子粉雕玉琢地多美啊!

  「發生什麼事,告訴嬸嬸好嗎?」她香香懷中那頭繃翹的黑色髮髻,手指輕觸吹彈可破的小臉蛋。

  她知道,冷魅衣於冷家是相當不受歡迎的「存在」,講難聽一點她被視為恥辱──一場尋花問柳所遺下的結果。少婦仍記得六年前那名大腹便便的風塵女郎上門發潑的模樣,而她的公公憤怒之餘,卻也無可奈何簽下一張天文數字的支票。

  於是冷魅衣就這樣被「買」了下來,且為了面子起見,報戶於元配名下。「爸爸,您不能這麼做!」冷妻唐文雅極力反抗這種安排。「她是那個——那個女人生的小孩啊!」

  冷日新不耐煩回答媳婦:「你就忍耐一下,反正只是掛名而已,又不會死。」

  唐文雅見對公公無計可施,丈夫又一臉吊兒郎當,忍不住氣哭了,衝到抱著女嬰的傭人面前,狠狠給她一記耳光。

  「文雅!」冷日新大喝。「你克制一點,太失面子了!」就算在自家傭人面前也是一樣。

  「面子、面子、面子!你們只顧面子不顧裡子。」她恨不得將女嬰一把拋出窗外。

  「張媽,送三夫人回房間休息。」冷日新用力撳下叫人鈴。

  「不祥的東西!」冷日新滿眼厭倦望向因挨打而驚醒哭鬧不休的小娃娃。「誰都不許把今天的事說出去。」

  少婦將思緒從回憶中拉回來。「小衣乖,不哭了。」

  「嬸──嬸,為什麼只有我沒有媽媽?」小臉蛋上淚汪滿佈。「我媽媽呢?」

  你媽媽為了一張支票把你賣了,八成正在和其他男人快活。「我不知道。」

  「你是大人,怎麼可能不知道。」

  「呃——我是真的不知道。」她急忙補充。「不然嬸嬸當你媽媽好了。」

  「嬸嬸是阿奇哥哥的媽媽,不可以當我媽媽的。」

  「沒關係,你可以當我女兒,阿奇的妹妹。」

  一直到冷魅衣十二歲時,連這絲長輩中的暖情也隨風而逝,冷奇的母親死於子宮頸癌,這個體弱、生性卻無比樂觀的女人始終被冷魅衣視為真正母親。

  臨終前,她要求單獨跟冷魅衣談話。

  雖才十二歲年紀,冷魅衣已長得罕見的艷麗、甜媚柔嬌。冷日新在兩年前也終於開始注意到這個孫女,並準備加以培養其才貌,想將她攀上一門有利於冷家的政治婚姻,也不枉花錢買她。

  「這是我個人的存折及印章,你收著。」少婦的聲音雖虛軟,卻非常清晰。

  「我不能收,乾媽。」冷魅衣嚇了老大一跳。「你應該……給奇才對。」

  「我不擔心那孩子,我擔心的是你啊!」

  「乾媽……」

  「孩子,我知道冷家待你不是很好,一有機會,你就走吧!」她口出驚人之語。「你在這裡一輩子都不會快樂,到外面去找你的天地吧!」這朵臨風盼姿的野玫瑰不該悶死在冷家這密不通風的陰暗溫室中。

  「不,」冷魅衣驚恐地發現對方正在交代遺言後事。「乾媽,我要留在您身邊陪您一輩子!」

  「我沒有一輩子可言了。」她冷靜地反駁。「不許哭,你該為我高興,我可以去見你乾爹了。」

  冷奇的父親早年因飛機失事喪生,屍骨全無。

  「乾媽!」冷魅衣的淚仍如珍珠斷線般掉下,滾落面頰。

  「小衣。」她摸著冷魅衣浸濕的皮膚。「你還年輕,人生還有很多很多轉機,別管你爺爺怎麼說,幫自己找點快樂。」冷魅衣不是自願出生在這種環境,但她可以選擇離開啊!

  冷魅衣一直哭一直哭,根本不肯聽進她的話……

  「她是在半夜中去世的。」冷魅衣一直以為自己夠冷靜──直到他伸手輕掬她的淚花,才知道自己又哭了。

  「那不公平!」她激動地甩開他的手。「她是那麼好的人,老天爺卻只給她那麼薄的生命。那不公平——」一向冷淡傲睨的面具下,她只是個傷心欲絕的小孩。

  辛輕輕地摟近她,住她發洩激動的情緒。

  「乾媽死後,我被爺爺送入一所女子中學就讀,插花、書法、女紅、茶道、烹飪……他認為日本女人是全世界最乖巧溫順,他按照種種傳統來塑造我,以便控制我。好長一段時間,我渴望他的關心及愛,一一按照他的要求做任何事,只希望他可以正視我一眼。」

  「但他沒有?」

  她乾笑一聲。「他認為女孩子都一樣,只要適當地『包裝』一下,找個適當時機,選個最高價碼『推銷』出去就可以了。冷家的女孩都一樣,只是一群沒有臉孔的娃娃……」

  冷魅衣是四年後才發現這個道理的。那年,才剛進入公司不久的冷奇不顧冷日新的反對,毅然決然選擇戲劇為職,暴跳如雷的冷日新當場揚言取消他的繼承權。

  大部分小一輩的均暗自心喜。冷奇原可是內定的企業繼承者,如今可少掉這個強勁的競爭對手。

  而冷魅衣是少數去送行的人。

  「嘿,別繃著臉。你該為我高興才對!」冷奇疼惜地揉揉堂妹的臉頰。「笑一個嘛!拜託,如果爺爺真的把事業交給我管,不如把它們燒成灰撒太平洋還比較快哩,我又不像阿焰,他才是塊管錢的料。」他看向安靜的堂弟,後者冷冷瞥來一眼,依然不說話。

  「冷家的事業就拜託你了。」冷奇心直口快。「但你必須先接管才行,你得提防修恩叔叔,他看你很不順眼。」

  「我會的。」冷焰牽住冷魅衣的手,一手則和冷奇相握。「我也會好好照顧小衣。」他們三人都是家族中的孤兒,是孤獨強化了他們之間的手足之情;在同一圈的綿羊群中,他們三隻都是黑的。

  稍後,她在高中要畢業時認識了西恩。

  「誰?」辛追問。

  「我的男朋友。」冷魅衣淡淡解釋。「我曾經想嫁給他。」

  他注意到她正在觀察他的表情反應。

  「哦。」他是竭力想擺出一副淡然的模樣,但語氣仍流露出一絲嫉妒。

  她嗯哼一聲,一臉壞透的表情。

  「你在嫉妒?」

  「對!」

  冷魅衣難以置信地揚起一邊的眉,這個絕對的大男人會如此坦率承認令她錯愕。「為什麼?」

  「因為我非常非常喜歡你,我頭一次對女人有這種感覺。」

  雙頰無法自制地逐漸發燙,眼兒在發熱。停止這種無聊可笑的反應!她在心中大聲地警告自己。這傢伙一定也對那票娘子軍說過相同的話。

  她很快地別過臉去,不願讓他瞧見自己的脆弱及渴望。「說得……就跟真的一樣。」

  她永遠不會忘懷那種被撕裂的慘痛背叛教訓,強迫自己壓下心中的悸動,她再度開口。

  「西恩是我學校附近雜貨店老闆的兒子。很活潑的一個男孩,笑口常開。他是我的初戀情人。我們開始計劃一棟白色烤漆小屋、兩三個可愛活潑的小孩,一座五彩的小花圃,也很認真地挑好結婚對戒……」她頓了一下。「然後我犯了一個大錯。當我爺爺知道我們的事,召我上前詢問,我不但一口承認,還希望得到他的祝福……」

  「你說什麼?」

  冷日新將手杖往地面重重一擊,蒼老卻凌厲的黑眼瞪著這個孫女。

  「我想和西恩結婚——」沒說完的話被冷日新以暴烈的手段打斷。他掄起手杖劈頭就往她劈過去,冷魅衣根本閃躲不及,右肩挨個正著。痛徹心扉的不僅是來自身體的疼,還有長久以來的冀望被敲碎。

  如果冷日新的責打是出於關愛,她無話可說。但冷日新接下來的話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雜貨店的兒子?這種人要錢沒財,要地位沒名氣,不許你和他在一起,太沒用了!」冷日新順便丟出一顆炸彈。「我打算安排你和維特參議員訂婚。」

  「什麼?」冷魅衣瞪大了眼。那個肥皮油肉、一見到她就笑得很色,年紀比她大三倍有餘……「爺爺,您別開玩笑。」

  「誰跟你開玩笑!」開口的是一直在旁冷眼觀之的唐文雅──她從不被允許開口喊「媽」的女人。「也不看看你自己,維特先生還肯娶你就算你走運。」那種鄙夷的眼光將言下之意點得很明:婊子生的女兒還是婊子。

  「你不准再和那個西恩見面,維特先生本來就想等你高中畢業娶你過門,看來痡o把你們的訂婚日期提前,免得夜長夢多。」

  「爺爺!」她情急地大叫。「我愛的是西恩啊!」

  「那又怎麼樣!」

  就這麼簡單一句話,霎時粉碎她原先的世界。

  她一直以為,只要博得爺爺的歡心,便可讓他重視她,進一步疼愛她。

  為了證明自己的價值,冷魅衣甘心任他像擺弄洋娃娃般安排自己,只求他會多注意自己一眼。

  如今她才猛然頓悟那種注意並非關愛,而是那種對自己資產有多少價值及利用的重視。那,她是什麼?

  祖孫攤牌後,冷魅衣便等於被軟禁在家裡,連上個廁所都十分不自在,尤其是唐文雅那種不屑譏諷的冷睨令她頭皮發麻。而,就在她計劃如何逃出去找她的愛人時,西恩卻先來找她了。

  不可思議的是,冷日新竟放他進來。

  「西恩。」她想衝入他的懷中,但西恩卻如見鬼魅似往後退了一大步。

  她停下腳步,疑問地看著他。「西恩?」

  過了很久,西恩頭垂得低低的,音色暗啞卻清晰地將話一字一字吐出。「我們分手吧!」

  她伸出的手臂僵擬在半空中──也收不回來。「西恩?」

  「我不知道你居然是冷日新的孫女……我們背景什麼的都差太多,距離也太大……之前我就覺得我們彼此不合適。我累了!」

  冷魅衣面色灰白,嘴唇發抖。「你說什麼?什麼叫我們不合適?」

  「就是我說的那個意思……我發現自己沒有如想像中愛你。」

  「我不相信!」她費盡力氣才克制住自己不崩潰,她看見他的眼中閃過一絲什麼——愧疚?「西恩,發生了什麼事?」她試探地揣測。「是我爺爺對你說了什麼?」

  他很快移開視線,不料這種態度反而更加證實自己的猜疑。

  「他到底對你說了些什麼?」她感覺受到傷害,瘋狂的想反擊。「跟你說什麼有錢沒錢、門當戶對的事情嗎?還是他跟你說我是妓女的女兒,所以配不上你?」

  她不知道自己在這種憤怒的指責中,流露出多少自暴自棄。

  西恩顯然也被激怒。「這些你在以前就該告訴我了,你卻什麼都沒講。」

  「有人會把這事掛在嘴邊嗎?有誰會到處去宣揚自己的媽媽是『賣肉』的?」

  「你怎麼這樣講話?」

  「……我們大吵一架,然後就這樣分手了。」當事者說得簡簡單單,旁聽者卻聽得火大難當。

  「那個笨蛋就這樣放棄你?」

  冷魅衣微微聳肩。「以我爺爺的財力,想整垮像西恩家那種雜貨店根本是吹息之間的事。他為了防止我『敗壞門風』,就算是花再多的錢把人砸走都行。」

  「你難道沒想過要再去找他?」

  「有。」冷魅衣淡然一笑。「所以爺爺把我趕出家門。」

  「你說什麼?」冷日新揚高聲音詰問。他不瞭解自己原本精心掌控的棋,何以亂了整局棋盤?難道他真的老了,不復當年的威嚴?所以才沒有人要聽他的話。

  「我不會嫁給維特,就算是爺爺您的希望也不。」

  瞧著老人鐵青的臉,她本以為他會像上次一樣掄起手杖打她,但杖棍只離開地面幾公分,又重重落回原處。

  「這算什麼?你想叫我失信於人嗎?維特先生有錢有勢,有什麼地方不好?我們冷家醜聞已經夠多了,我不會允許再度發生。」

  冷日新是真的不懂。他是這麼費盡心思為冷家著想,但兒孫們卻一個比一個都不領情,一個比一個都還過分。

  拿他那個兒子諾文來說好了,他是那般優秀出眾,倒頭來卻被一個街頭女人給拐走,還丟人現眼地在貧民區自殺,只留下那個不中不西的雜種給他,每每見到那雙湛藍眼睛就想生氣。而老么是還挺爭氣的,不料卻讓一場飛機失事搶走了性命,留下孤兒寡母;待長孫冷奇長大後,卻為戲劇那種無聊東西離家出走,最好就不要回來!

  老人盯著眼前年輕的女孩,火氣更旺。當初那個不成材的德儒在外面偷吃後也不懂得抹腥!成天游手好閒,還專捅出這種垃圾簍子讓老父撿拾。至於這丫頭也不想想,是誰供她吃供她喝供她穿供她住!這丫頭分明是恩將仇報,連養條狗都懂得認主人!

  「如果你不想嫁給維特,就給我滾出去。別指望我會再出錢養你。」冷日新下最後通牒。

  「好。」冷魅衣果真馬上掉頭舉步就走,倒真把冷日新嚇了一跳。待見到那雙同他一般倔強剛決的眼,他頓時有種大勢已去的失落。

  「魅衣不會忘記爺爺的養育之恩。」她看著冷日新漠然回過身,沒再看她一眼,強壓下一股淚意。

  「我離開冷家時對自己發誓,如果沒有闖出一點名堂,絕不回去。」她苦笑。「我很快就學到:錢雖然不是萬能,沒有錢卻萬萬不能。一個沒有大學學歷、孤單沒人關照的女孩是走到哪都會碰壁,再加上我那時性子過傲,連好不容易找到的咖啡廳服務生工作也砸掉了。」

  「你說你有去找過那個叫西恩的傢伙。」

  「我是啊,但他們早就搬走了。後來我才知道西恩一家人不停地被爺爺威脅利誘,弄得他父母惶惶不安,一走了之。」

  「那並不是理由,如果他真的愛你……」

  「現在想來那不叫愛。」見他那麼激動,冷魅衣反倒冷靜下來。「是一種對異性之間的好奇及探索,與其說是愛,寧可說是對被重視、被關懷的渴望。」她唇邊泛出一絲譏諷。「人在年輕時,總是笨了一點……」

  那一陣子,她每天都精神恍惚地在街頭上東搖西晃,住在所謂救濟之家有一頓沒一頓度日。她頹廢的想放棄生命時,尋人已久的冷焰、冷奇終於發現了她。兩位堂兄獲悉她離家出走,並被斷絕關係時已太遲,在紐約人海中找人並不簡單,他們找得心力交瘁。

  「為什麼,小衣?」冷奇為了憔悴的小堂妹而動容,這個奄奄一息的人兒幾乎不像他所熟知的嬌美少女,十餘歲的鳳眸中竟盈滿八十歲的滄桑。

  「如果沒有他們,就沒有今天的我。」冷魅衣的口吻充滿溫柔及感謝,和平日的犀利橫辣完全不同。「我那時已經瀕臨崩潰,他們再晚一天找到我,我染上的惡習就不是抽菸喝酒那麼簡單,他們是真正、且唯一關心我的人,我這輩子絕不會忘記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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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發表於 2010-12-24 02:21:1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當冷魅衣早沉睡許久後,辛依然是清醒的。

  他終於瞭解是什麼原因令冷魅衣對「大君」會如此反感看來她已經自動將他和那個冷日新畫上等號了。

  冷魅衣是那種情願和乞丐私奔,也不願侍奉國王的人。

  說來好笑,他和她從小生長的環境竟如此大同小異,只不過珍娜露及早攜他離開,不然他也可能變成同她一般憤世嫉俗。

  如果她是別的女人,他在聽完她的故事後,會立刻安排讓她離開土耳其。

  如果她是別的女人,他就不會產生這種無法克服的慾望,無法讓其他的女人取代她。

  如果她不是如此率性特殊,他就不會對她著迷,甚至執意自掏腰包,要她從頭到腳都徹底屬於他。

  再一次,辛不禁怨恨又感謝老天爺。

  感謝的是讓他認識她。

  怨恨的是竟然讓他在這種情況下認識她。

  他微微苦笑,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在那一大片雲背上輕點,撫向那已淡不可見的紅痕,希瑪厲鞭留下的傑作,在鞭子落向她的那一刻,她是不是已經決定要恨他了?

  辛知道他們之間目前短暫的和平是他強迫用肉體的歡娛換來的。她就如名副其實的火焰,點燃後是如此可人,可是肉體的屈服並不代表她會永遠屬於他。辛很想告訴她一些不可能說出來的事,想告訴她他其實根本不是「大君」;想告訴她他不要那些所謂後宮佳麗,只要她;想告訴她……

  辛終於向逐漸朦朧的睡意投降。

  曦光悄悄在她臉龐上移動,刺激著她臉皮下的眼珠。她嬌懶地哼了一聲,才滿足地睜開眼。

  「女主人終於醒了。」很顯然小多兒已經等她起床等得很久,大大鬆了口氣。

  「幾點了?」眼睛似乎有點腫,她昨天居然哭了,還哭得挺凶的。

  昨天放縱自己發洩情緒時就知道自己今天會後悔。她緩緩吐口長氣,只想又栽回睡夢中。

  「快中午了。女主人請你快起來,多兒好幫你打扮打扮。」

  「幹麼,」她一動也不動。「送給哪隻野獸吃是吧?」

  「『大君』說他中午要接你一塊出去。」多兒情急地將她從床上拉下來。

  「好多兒。拜託,我還要睡啊。」冷魅衣很不耐煩地甩開她的手,又想賴回她軟呼呼的被窩中……奇了,她什麼時候走回來的,她毫無印象啊!

  她又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多兒趕緊又開始把她拉起來。

  「不行哪,『大君』隨時會過來,我必須幫你準備好等著。」這個女主人也真奇怪,目前她可算是「大君」身邊的大紅人耶,但看起來卻是那麼討厭這種殊榮,多兒真的不懂。

  「吵死了。」冷魅衣索性抓起枕頭蒙住頭。

  多兒也不知打哪橫生的力,硬是拖她到梳妝抬前。「不行,我一定要幫你打扮打扮。」砰地按她坐下。

  「噢!」冷魅衣真想揉揉摔痛的地方。唉!她可憐的屁股。

  「幫女主人綁成馬尾好不好?」多兒其實已經忙碌地在她頭上扎緞帶了,一雙小手又快又俐落。

  多此一問!「多兒,」她的頭怎麼閃都閃不過那雙手。「我不會跟那個傢伙出去,你別弄了。」

  「為什麼?」一道懶洋洋的男音飄來詢問。「我還以為你會很高興才對。」辛悠悠哉哉踱近她。

  冷魅衣沒有勇氣轉身面對他,僅敢僵硬地瞪著鏡中逐漸靠近的倒影。「我幹麼該覺得高興?」

  「我記得有一隻金絲雀一直想離開鳥籠,如今主人想帶它出去溜溜,它居然不願意起來了。」

  「……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我們要去哪裡?」冷魅衣好奇地東張西望。他們走在安卡拉新舊景象並存的街頭上,她近乎著迷地看著一景一物。她飛過大半個地球,正是要來欣賞,並記錄這個國家的風情。

  舊捨新築參差不齊的景色該是不雅觀的,但在此處卻顯得那麼理直氣壯,交融在一起。

  「土耳其是個地跨歐亞的國家,深受回教文化的影響,清真寺到處可見。在安卡拉是比較看不出來,不過伊斯坦堡就比較明顯了。你看!」他伸手指向一所小小的清真寺。

  冷魅衣不解地看著地,搞不懂他今兒個怎會興致勃勃地把她帶出來,還當起導遊。

  讀出她眼底的疑問,他大方地解答。「你來土耳其也還沒好好觀光過不是?」

  「我還以為你要『放生』。」她譏諷的回他一句。「我只要閃入人群中就可以了。」開玩笑,他未免太小看她了。

  他們正逛到一處賣零嘴的小攤前,辛看中兩串糖果。「我相信你絕對辦得到。」他狀似漫不經心又添上後語。「哦,我忘記告訴你,凱利爾是不管我走到哪就跟到哪的,你先跟他說聲再見比較禮貌。」他將錢付清。

  睜得大大的鳳眸流露出幾許不信,辛報以淘氣的一笑,用空著的左手彈個手勢,幾乎在同時冷魅衣只覺背後閃過一陣颼涼,於是趕緊回頭。

  「什麼事?」冷峻如常的凱利爾看也不看她一眼。

  「沒事。」辛揮個手算作回答。「我帶你到那所清真寺去看看,好不好?」他想去握住她的手。

  「你這算什麼?」有那個神出鬼沒的保鏢在,她毫無勝算!

  「別這樣『刺』行嗎?我只是想帶你出來逛逛,凱利爾就把他當成隱形人。」

  果然,「隱形人」已經自動消失了。

  「啊,嘴巴張大一點。」她不自覺反射性張開嘴巴,一串糖果順勢插入,酸酸甜甜的口感充斥整個嘴腔。「好吃吧?」他滿意地笑著。

  「唔──」噎死她了!辛苦地嚥下第一枚果子後,她看向他笑意盈盈的臉,忽然發現自己面對的是個淘氣阿丹,他笑得像個剛做壞事的小孩。再一次的,他又開始讓她迷惑。

  「怎麼啦?」他們真的像一對散步的情侶。他們都換上T恤及牛仔褲,他還特地用一副雷朋遮住眼睛,以便混在來往的行人間不顯得那般突兀。

  「沒事。」他的行止和第一次見到的「大君」印象似乎相差愈來愈多,這傢伙該不會有雙重人格吧?

  話說凱利爾一直奉命緊盯其後,他是很不高興執行這種任務。「大君」在多克瑪巴中是最安全也不過,沒想到辛卻不這樣想。

  「再不出去走走我就要『捉狂』了。」辛反駁他。「雷習慣這種生活,但我可不。」

  「那個女人讓你覺得無聊的話,我再幫你找其他的來。」

  辛用一種很奇特的眼光看他,然後沒頭沒腦問出一個令他為之一愣的問題。「凱利爾,你羨不羨慕我?」

  凱利爾一怔。「我為什麼要羨慕你?」什麼鬼,這哪門子問題?

  「為什麼不呢?」他自言自語。「『大君』平均活動範圍不會超過方圓百里。雷有沒有出國玩過?」

  「國不能一日無君。」

  「唉!」也難怪雷執意要實施這次計劃,如他所說——再不出宮走走,就快被這一大堆事情逼瘋了!

  凱利爾看著他們準備進入那所小清真寺。辛像想起什麼似的帶她又鑽進市場,凱利爾並不擔心,那兒有其他人守護,三步一小哨、五步一大哨。

  「她就是冷魅衣?」甜甜的聲音突然從他耳邊冒出。凱利爾文風未動,再開口時語帶溫柔的笑意。

  「嗯哼。」

  「真人比照片更美。」金佳口氣非常羨慕,還不滿地往下瞄自己胸部一眼。「她比我『胖』多了。」

  凱利爾忍俊不禁,尤其金佳還以一副非常無辜的神情看著地。

  不過,金佳是那種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有什麼事?」凱利爾直問。

  「原來『大君』這麼好興致,帶她到寺裡玩。」女人進清真寺都必須蒙住臉容,方才辛就是突然想到這一點,才又帶著冷魅衣踅回去倉促購買。現在他們總算又回來了,他正幫著她整整服裝。

  金佳好不容易收回視線。「有件事上回我忘了說。冷魅衣的資料我是直接聯絡美國那邊的線網拿到手的,換句話說,我並不清楚她在土耳其的一舉一動,等我好奇地深入調查時,才發現竟是一無所知。」

  「為什麼?」憑金佳的能力,這個冷魅衣自從在海關踏入土耳其後,連她一天吃幾頓飯都可以查出來才對,凱利爾馬上警覺出金佳話中的不對。

  「我費了很大的勁才問出。當時冷魅衣辦完入境,到計程車站的途中,有人綁架了她。那人手法非常專業,快得只花十分鐘時間。她被抱入一輛等在一旁的車子,不知去向。」

  「不知去向?」

  「她整整失蹤兩個禮拜,再出現時,是落到克裡阿什布那個皮條客手中,然後被帶進宮中。」

  「克裡阿什布沒說他是怎麼把人弄到手的?」

  「他死了。」金佳的回答令他一驚。「一槍斃命,子彈直接貫穿心臟,傷口非常乾淨。」她說。「那傢伙平常太容易得罪人,誰知道呢?」

  「這兒是模仿『蘇丹阿麥德清真寺』所建。它又被稱為藍色清真寺,也是我們巴亞斯家族負責建築。」

  她記得藍色清真寺在伊斯坦堡,下次可得記得去那兒看看……不對,她才不會又跑回這個鬼地方。「它為什麼會被叫做藍色清真寺?」

  「因為它的內部都是用藍色主調的瓷磚裝飾的。」

  原來如此,冷魅衣會意地頷首。

  其實清真寺內部的堂皇富麗乍看之下有點像她所參觀過的聖母院或聖彼得大教堂。裡面有一扇扇彩色玻璃門扉,將投射進來的日光映得繽紛多姿,天花板被挑高成柔潤的圓弧,牆壁則是石砌;上面縷縷絲絲細細地雕刻繁雜的花樣。由於回教禁止偶像崇拜,所以也沒人知道穆罕默德長得什麼樣子,故清真寺內部亦只能見抽像流線條型花式裝飾。

  地上鋪滿深紅色絨毯,沒有桌椅。每星期五舉行一次聚禮儀式,有布道師會在講經台上講解可蘭經,其他人則席地而坐。

  「但平日也有人會來此靜坐、冥思。」辛怕吵到裡面的人,壓低了音量。

  但似乎還是有人注意到他們的存在了。正當他們想轉往別處參觀時,聽到一陣腳步聲往門口追來。

  「『大君』。」一張陽光似的笑臉佔住他們往後回視的視線。

  「索密斯,你也來了?」辛主動為冷魅衣及索密斯介紹。「他是我的堂弟。」

  索密斯微詫地看著辛的手霸氣地摟著那個女人的腰,為這公開的親密眨眼,但旋即露出釋然的笑。「你一定是我的新嫂子,幸會幸會。」

  「幸會。」這斯文的年輕人嗓音真好聽,而且奇異的熟悉。她忍不住又多看了他一眼,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辛有些不是滋味,瞧小火人兒直盯著索密斯那副親熱勁兒,心頭蒙上些許陰灰的塵埃。

  「走了。」他有些粗魯地想拉著她走,過大的力道令她不悅地白了他一眼。不懂得憐香惜玉的傢伙!

  索密斯不再看向她,只顧對辛說話。「怎麼沒帶丹寧斯一塊出來?」

  辛這才知道他的兄長對這位夫人的重視。他不慌不忙摟過冷魅衣,露出那種很「男人」的笑容。「偶爾換一下口味也不錯。」

  冷魅衣厭惡地看他們交換「瞭解」的眼色。「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先走一步。」她大剌剌地往前跨步。

  「好傲的性子。」索密斯回過神,搖頭驚歎,意外地發現「大君」非但沒有生氣,反而一副無所謂,外加邪邪的笑容。

  「沒關係,我回去會好好『修理』她。」

  和索密斯道別後,回頭就看到一個臉上蘊著怒火的美人兒,他悠閒地踱過去。

  「辛苦你了,凱利爾。」她八成又企圖溜逃。但有凱利爾在,辛是一點也不擔心。畢竟,人可以逃出任何「人」的視線,但如何閃過亦步亦趨的「影子」呢?凱利爾一家人自古便被叫做「大君的影子」。

  「第六次了。」辛牽起她的手,沒頭沒腦迸出一句。

  「嘎?」她迷惑地回視他,隨即領悟的垂下眼。這傢伙該不會在計算她逃跑的次數吧?真是「呷飽營營沒事做」!可惡!

  無視於她僵硬的表情,他依然強勢地領著她往前走去,繼續下一步的參觀。

  事情比他想像的還要順利!

  沒想到「大君」對那女人真的是寵得不像話,也許是外國人給他的新鮮感吧!托基的報告更令他信心十足:今天「大君」居然帶她出宮玩了一整天才歸返,而這些日子也沒召其他女人侍寢過。

  心情隨著這項情報起舞,事情絕對會順利成功,到時他要好好玩過那個中國女人再斃了她!才叫「物盡其用」。

  男人輕輕笑著,手無意識把玩垂在赤裸胸膛前的「魔鬼之令」,和他同床的女人慵懶且好奇地問著:「那是什麼?」纖纖十指伸過去摸弄。「好特殊的笛哨,可以借我玩一下嗎?」

  女人沒注意到他臉上一閃而過的警覺及殺意,男人旋即恢復迷人的笑容。「當然可以。」任女人拿下它,他同時有些遺憾地盯著她豐滿的胸部。真是可惜,如果這該死的女人好奇心不要那麼重就好了。

  女人用力地吹著,臉頰都鼓起了,好半晌才承認失敗地放棄。「真是奇怪,怎麼吹不響呢?」

  「本來就吹不響。」

  「我不相信。」女人撒嬌地眨眨眼。「喏,你吹給我聽嘛。」

  男人含著一絲冷酷的笑意,將笛哨放入口中。

  見好一會兒仍沒有聲音,女人迷惑地看著他。「那個笛哨壞掉了?」

  男人微微一笑,停止那他人不可能聽見的旋律。「壞了就算了。」他將「魔鬼之令」重新掛回原處,一個翻身將女人按倒在絲緞的褥面上,從容不迫騎上她。

  大手由她的腰際往上滑至香肩,末了悄悄停到頸際。

  女人婉轉呻吟,雙腿糾纏在他的腰際,窒息的痛楚如閃電般擊中她,她只來得及驚恐地睜大眼睛,耳邊所聽到的頸骨扭斷聲未止,人已活生生斷了氣息。

  男人無情地抽出她的身體──也許該說是屍體,隨手拎起一旁的睡袍套上。這回,他先仔細地將「魔鬼之令」收到衣襟內,免得再有其他人瞧見,更不知又會衍生出多少問題。

  男人這才開始準備喚人來「清掃」房間。

  「聽說你今天和『大君』一塊出去。」丹寧斯無法控制那股淡淡的酸意,沒有一個女人地位被取代時會不感到難過。難過歸難過,她對這位中國姑娘的好感依然不減。

  人,矛盾。

  冷魅衣累得要命!逛了一整天,全身酸痛極了,沒想到回來後那傢伙還是沒放過她,把她「困」在床上足足兩個小時後才罷休,害她走路時覺得雙腿都像塞滿棉花,軟趴趴地像在爬!

  丹寧斯的敵意太明顯,她必須——等等,她幹麼為了一個男人跟一個女人交惡,她何必幹這種蠢事?

  「男人只是求一時新鮮感,你放心好啦,他沒幾天又會回你身邊去啦!」慢著,這是哪門子安慰詞,不倫不類。

  而且自己才剛講完,心情居然怪難受的。

  「『大君』最近變得比較快樂。」丹寧斯曾從遠處見過「大君」和冷魅衣在一塊;他的表情非常自在,不像上了一層膠,會笑、會擰眉——而且還會逗弄人!「大君」從沒有如此待過她,令丹寧斯欣羨不已。

  「我應該謝謝你。」丹寧斯終於回復一貫安詳的心情。冷魅衣突然覺得丹寧斯根本不像「大君」的妻;說是娘更為恰當。「『大君』自從繼位後,從未如此輕鬆度過每年這一段假期,他的壓力真的太多太大。」

  「什麼壓力?」

  「什麼壓力都有。」丹寧斯露出一絲苦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煩惱;而他的煩惱比任何人都來得又重又煩,他的一個決定可以影響整個土耳其的動搖,舉止皆須三思而後行,加上暗殺事件層出不窮,一個人再堅強也會吃不消。」

  「暗殺事件?」冷魅衣傻傻地重複。「為什麼有人要殺死他?」

  丹寧斯用力瞪著她,好像她是問了一個白癡問題。問完後她也覺得自己的確超智障的!但凡手握大權的人都受到莫大的虎視眈眈,她堂兄冷焰不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這幾個月來已先後有五次暗殺。」幸好丹寧斯算給她面子,沒指著她鼻子說她笨。「我們都在猜是『大君』一名堂兄的指使,使『大君』感到很沮喪。」

  「他做人很失敗?」為了壓抑自己心中莫名升起的擔憂,冷魅衣故意用譏嘲的口氣,丹寧斯又斜睨她一眼,她舉起雙手投降。「沒。當我沒說過話,請繼續。」

  「『大君』是非常優秀的君主,但有些人不肯去正視他的才華,淨是拿他的血統大作文章。」丹寧斯頓了一下。「還記得我說過『大君』有一半的法國血統嗎?當上一任『大君』決定由他繼承時,幾乎全巴亞斯家族的人都反對到底,無關於個人能力,而是那一半的血統。那不公平,你知道嗎?那是一種歧視;最沒有道理的。」

  「我懂。」冷魅衣也笑不出來,這種箇中滋味她當然懂,他們的遭遇從某方面來說,相似得出奇。

  「其中有一個叫奧格多拉,是反對最激烈的,而且處處與他作對,逼得『大君』只好將他調遣到伊斯坦堡,奧格多拉非但沒有收斂,甚至還僱人加以行刺。」丹寧斯憤憤不平地數落。

  一個人鎮日生活在這種危險中如何能不崩潰?

  「他很小就養成過於嚴肅的個性,所以我很高興你能讓他開心。」

  這女人是真的愛慘「大君」了。冷魅衣無法想像丹寧斯這麼好的女人怎麼會對一個視女人為玩物的傢伙死心塌地?

  唉,各人有各人的命啦!

  冷魅衣才開口欲言,臉色為之一變,慘白泛青的速度讓丹寧斯有些害怕。「你怎麼了?你還好吧?」她奔上前欲扶起跌跪在地上的人。「你不舒服嗎?」

  「好痛……」冷魅衣只覺腦內猶如萬蟻啃嚙。「好痛!」

  殺了他……

  「……痛……」她用力扯著頭髮。

  殺了雷·萊恩·巴亞斯!笛音又更尖促。

  「來人哪,快來人哪!」丹寧斯已害怕得跑出去叫人。

  「殺了他……」冷魅衣低誦著指令,機械化直起身。她必須完成下達的指令才行,繚繞在耳邊的聲音催促她加快動作。人呢,人在哪裡?

  「咦,你不是——」丹寧斯帶了幾個侍衛衝進來時,訝異的發現她居然站得起來了,一副沒事人的模樣由丹寧斯身邊擦過。

  僵凝的眼神從空中掠過。她硬直的步伐令丹寧斯終於感到不對勁,丹寧斯想拉住她,冷魅衣頭也不回將手一甩,力道之大害丹寧斯一個踉蹌。

  「喂,」這回連準備離去的侍衛也看出不對。「你等一下。」兩個侍衛一左一右想攔住她。

  冷魅衣發出低吼,臉上猙獰肅殺的表情令丹寧斯倒退好幾步。那根本不是人的眼神!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珠此刻蓋滿絲絲血痕,頸面肌肉不停地抽動,猶如一頭飢餓的野獸正在尋找它鎖定的獵物,咆哮地抗議半途竟受人阻撓!

  其中一個侍衛想捉住她一邊的手腕,她嘶吼一聲,肩頭一拱,在他措手不及下往他臉上抓去。

  「哇啊!」丹寧斯嚇得尖叫出聲,而另一個侍衛反應比較快,在冷魅衣再欲出手時鉗住她的另一隻手,在將她壓在地上之時,所有的人都聽見一記清晰的「喀啦」一聲。

  冷魅衣在下一秒發出尖銳的痛呼。

  那侍衛情急之下,不知不覺使出訓練有素的空手道,將她的肩膀關節硬生生的扯脫臼。

  「不!」丹寧斯反應是最快的,她衝到那團因痛楚而不停痙攣的人兒旁。「你還好吧?你們還愣在那幹什麼,幫我把她扶起來,才能看她傷得嚴不嚴重!」猛一抬頭,丹寧斯又迅速下令。「把醫生叫來!」

  「醒醒,趕快醒醒!」丹寧斯心中有種莫名的恐懼,怕她就這樣醒不過來,所以激動地大吼。

  丹寧斯小心解開她燈籠型臂袖的扣子,想看看傷得嚴不嚴重。眨眼間,她的視線被某點凝住。

  雪白的肌膚上,一塊鮮艷如血、如豹斑的胎記,像變魔術般慢慢淡褪色澤,最後是一抹如櫻瓣般的柔粉,時間長短約三分鐘左右。

  不知為什麼,丹寧斯出了一身冷汗。

  「這是第二次了。」凱利爾待丹寧斯由房間中出來,凝重地開口。

  「第二次?」丹寧斯不瞭解凱利爾的話意。

  「住口!」「大君」不耐煩地下令,他是跟在丹寧斯身後出來的。

  冷魅衣的肩膀得靜養個兩、三天才行,醫生說。

  「丹寧斯,你先下去。」辛支開她。

  「這不是意外了,」等丹寧斯一離開,凱利爾又立刻開口。「兩次都是毫無預警的攻擊,就像瘋狗。就算她不是奧格多拉派來的殺手好了,既然她是如此具有危險傾向,留不得在多克瑪巴。」

  「調查報告中沒說她有精神上的任何疾病。」

  「搞不好只是她沒做過體檢。」凱利爾鍥而不捨。

  「她沒有披頭散髮、喃喃自語。」

  「世上無奇不有,包括一個愛打扮及不愛開口的瘋女人並不為過。」等等,這是什麼跟什麼,他們扯到哪去了?

  「夠啦,別扯淡了。」辛微蹙雙眉。「剛剛丹寧斯跟我提到一件她認為很奇怪的事。」他比比手臂的位置。「她說小火人兒手上有塊形狀很奇怪的胎記,有點像豹的體紋,說什麼它會變色。」

  凱利爾表情雖平淡如水,但內心卻因被勾起的回憶而微驚。他記得上一次也無意中看到……會是指同一胎記嗎?會變色?

  他必須問金佳,她對這種莫名其妙的事通常最有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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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4 02:21:4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為什麼她老在睡覺?

  而且睡得一回比一回還要久、還要沈。

  肌肉所牽扯出的疼痛伴著她的移動擴張範圍。冷魅衣往下斜睨被紗帶纏繞的肩膀,不解的輕擰眉心。

  「十七個小時又二十三分鐘。」「大君」的臉突然佔滿她整個視線,看起來很疲倦。「你覺得如何?」

  「痛。」她簡潔有力的回答。「我的左手怎麼了?」

  「脫臼了,已經接回去。」他的黑眼圈說明他的睡眠不足。他伸手撫開她臉旁的鬈發,如釋重負又輕柔無比地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她有些傻住,好半晌才甩掉那個溫存細膩的吻。「也許你能解釋一下。」她不高興的又瞄了手臂一眼。脫臼?

  「你不記得了?」他那種眼光分明有千言萬語,但他卻淡淡帶過。「你發生了點小意外。」

  「喂!」什麼話?難道是她自己折斷的不成。身體是她的,她總該知道發生什麼事。

  「對呀!」他一本正經,嚴肅得教人不容置疑他的話般,令人聯想到教堂中傾聽告解的神父。「你從石階上滾下去呀,忘了嗎?走個路都笨手笨腳的,把所有人都嚇到了。」

  「啥?」冷魅衣不相信地看著他。「不會吧?」

  「我這人平常絕不打誑語。」但不在非常情況下,他在心中加了這一句。

  「我才不可能從什麼鬼石階往下滾。」笑話,她冷魅衣打會走路起就穩穩當當地在踏步子。「我明明記得我……」

  「嗯?」琥珀眸費人猜疑地瞇緊。

  張到一半的瓔唇凝住欲出的話。「……我明明記得我……」

  「嗯?」

  「我不記得了。」真奇怪,她的記憶就如剪接過的影片。她不是在自己的房間中和丹寧斯說話,怎一張開眼就受傷躺在床上?她困惑地沒個解答。

  從石階上滾下來?

  仔細觀察她清澄的眼神,他終於相信她沒有說謊。

  「好好休息吧!」他漫不經心地道。「你那塊胎記真特別。」

  「什麼胎記?」

  「手臂上的。」

  「我手臂上什麼時候有胎記──」她下意識看向被包紮起來的手臂,哂然地看向那塊淡得幾不可見的胎記正橫在下方腕關節上。「我怎麼會有這個胎記?」她困惑地問他。

  「問你呀!」

  也對!「我不知道呀!」她怎樣也想不出何時她那白玉般胳膊上多出這一塊顏色。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有些值得玩味的事正在發生,他卻被蒙在鼓中。哪有人會不知道自己有塊胎記,而且還是如此特殊的。

  「『大君』,哈祿在您的辦公室等您。」房門在禮貌的被敲兩下後,凱利爾的聲音隔著門板透了進來。

  「奧格多拉死了?」

  「是的。」哈祿點頭。「今天早上在他房子裡發生一場爆炸,他當場死在裡面。」

  「誰做的?」

  「反政府激進份子,衝著巴亞斯家族來的,想給我們一個下馬威,人已經抓到了。」

  這麼說雷根本就不用擔心這個堂弟了。

  「我想,應該不用擔心他會再派人來。」哈祿道。「奧格多拉在離開安卡拉時經濟情況就不是很好,在伊斯坦堡一直想辦法籌錢,所以才找上他們交涉,後來起內鬨,對方決定殺了他一勞永逸,一方面是立下戰書。」

  「那兒的人處理好了嗎?」辛的眉頭皺也沒皺一下。哈祿的口氣很輕鬆,那麼事情也沒嚴重到哪去。

  「處理好了。」哈祿保證道。「不過希望您接受我及凱利爾加強的戒備,那個女人——」他清清喉嚨。「希望您交給我們處理。」

  寒煞立刻佈滿辛的俊顏。「凱利爾告訴你的?」那只悶葫蘆真的是對「大君」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寧可錯殺一百,不可放過一人。」凱利爾說「大君」迷上這個女人時他還是當場大笑三聲表示不信;他真的笑得太早了。

  「『大君』,養虎為患。」

  「不可能,小火人兒和之前的暗殺扯不上關係,你我都知道她的底細。」一個凱利爾的懷疑已經夠了,他不願應付第二個。

  「那她更沒理由殺您!」

  「沒有理由嗎?」辛喃喃。這句話就難說了,對她而言他是囚禁她的大壞蛋。

  冷魅衣也許會對他下手,可是不會如此神經質突然翻臉行動。

  冷魅衣也許自認夠酷夠悍,言行舉止愛憎分明。若她想殺他搞不好還會警告他:「我要動手囉!」

  這樣講好像很奇怪。她有一種光明正大的個性,寧願對著敵人正面開槍,也不會從背後捅他一刀。她那些舉止太過突然,和平常的她完全不同。

  「這件事我自有打算。」

  「不,那位夫人」

  「哈祿!」辛警告地瞪他一眼。

  哈祿不再說話。這樣是不行的,他該找凱利爾想想辦法。

  醫生終於宣佈她可以拆掉繃帶,冷魅衣感動得都快掉眼淚。這幾天來她可都躺在床上當木頭呢!

  「我要去花園走走。」再不出去透透氣她快瘋了!不顧多兒要她多休息的建議,她信步踱出室外。

  陽光溫暖、拂風徐涼,面對滿園繁花星草別有一番朝氣蓬勃的韻味。她挑張石凳坐下,心思開始神遊。

  「大君」每晚都會來她的房間陪她因為他很無聊,他是這麼說的。但冷魅衣知道,他是怕她無聊,每天晚上都陪她下棋、玩撲克牌、聊天。奇怪,那竟然使她感到分外溫暖幸福──第一次所品嚐到的滋味。

  「丹寧斯說你還有一個兄弟跟著母親是嗎?」

  「是的,他現在住在法國,繼承一家香水公司。」

  「香水?什麼名字?」

  「我媽媽娘家姓蒙特利格。」

  「蒙特利格!『風情』?那個五盎斯成品賣到一百美元的廠牌?」冷魅衣瞠目結舌。據說蒙特利格還是貴族的後代呢!

  「丹寧斯還說了些什麼嗎?」

  「她說你從小就臭屁又兇惡,有好東西自己獨享,多克瑪巴被你弄得烏煙瘴氣。」

  「不好笑,小火人兒。丹寧斯才不會這樣講我。」

  「為什麼?」

  「因為她最寶貝我了……你少來那張嘔吐相,喂喂喂喂。」

  冷魅衣笑得無法遏止,直到他甩下紙牌,攫住她給她一記長吻。

  他的唇留連不去。「好甜。」他低低笑著。「你嘗起來像巧克力。」他戀戀不捨地鬆開她。

  「還香草呢!」冷魅衣殺風景地還他一句。「真是奇怪,丹寧斯怎麼會對你這種人死心塌地,大色狼!」

  「她?她當然愛我。」辛得意洋洋吹起牛。「誰叫我是天生的大帥哥呢!」

  冷魅衣翻白眼作暈厥狀。「算了算了,玩牌玩牌,免得我真吐出來。」

  「玩牌要下點賭注才刺激,敢不敢?」

  「怎麼下?」

  「唔,我嬴一局,就可以跟你提出一項要求;你贏一局,我就賞你一個吻。」

  「哪有這樣佔人家便宜的。」

  幾經討價還價,兩人總算達成一項令雙方都同意的條件:誰輸誰就要自動脫掉一件衣服,不然對方可以對她(他)提出任何要求。

  他果然沒說錯,玩牌下點賭注才刺激了她的玩興,第一回合就贏了他。

  「哇哇!嗯,孺子可教也。」他很自動地站起身,擺出一副健美先生的Pose。冷魅衣以為他會脫掉小型的佩物什麼的,沒想到他大手一揚,解開白襯衫的鈕扣,一吋吋露出巍然結實的胸膛。

  她心悸地別開眼,這一幕的營養分太高,害她好緊張。「你、你怎麼可以這樣!」

  「咦,我有作錯什麼了嘛?」他攤攤手,一臉無辜。「還是做得不夠好,既然這樣——」他將手指探入長褲的前襟,換來她一聲屏息。

  「我猜這是表示繼續嘍?」

  繼續個大頭鬼!「不用了不用了,這局不算,我們重來。」

  第二局,換他贏了。

  真的得脫給他看?冷魅衣發現自己平常滿不在乎的架子怎樣也端不起來,只好可憐兮兮地瞅著他,正合他意。

  「不願意?那我可要提出我的要求嘍。」他慢條斯理地提高她心臟的高度,見她一副慷慨赴義的模樣不禁失笑。

  「告訴我,你以前真的沒想過要結婚嗎?我還以為再強勢的女人都一樣,會想找個好伴侶定下來。」

  冷魅衣意外地看著地,其實問題脫出口,連他也嚇了一跳。

  該死!報告中指出她在台灣有過一次結婚紀錄,是他念在心頭的惦記,沒想到居然這樣粗粗莽莽問出口,他深怕如此一來原先開始逐漸打開心房的她,又縮回自己的殼去了。

  「我結過一次婚。」她笨拙地學他洗牌。「那時我跑到台灣當交換留學生,認識一個學弟,不知道為什麼,他竟然對我一見鍾情,就算我怎麼表明我與他不可能,都沒有用。」

  「他每天都一束鮮花、一封情書直追不放,一直到我真的火了……」

  「冷魅衣。」

  一抬頭,她便見到一簇艷麗的紅玫瑰,繼而嫌惡地呻吟。

  她那台灣同她一室的臨時室友為她這種舉動大惑不解。

  「喂,人家追得這麼勤快,好歹你也給他一個機會交交朋友嘛,又不吃虧。」

  「佩佩,你要的話給你就好了。」冷魅衣丟下手中的書,在床上背過身。

  佩佩搖搖頭,她真的不瞭解她。一個月前學校開始交換留學生,當中最令人注目的便是冷魅衣。不過短短三日,女生宿舍門口便擠滿了一睹佳人妍容的各路英雄好漢及帥哥酷男,弄得那個老姑婆舍監鎮日緊張兮兮地,只差沒掄柄掃把趕人。

  冷魅衣對這票追求者嬉笑怒罵,偏只對這個倪仲中睨以峻冷。佩佩著實不解這種差別待遇的標準究竟訂在哪裡?在她看來,這個倪仲中可是比誰都還認真。

  而冷魅衣呢?她快被這個學弟給搞瘋了。

  早上一朵紫丁香、中午一束向日葵、晚上一簇紅玫瑰,彷彿無時不在提醒她他的鍥而不捨。至此,冷魅衣開始真的相信古代的確有位叫做「愚公」的老先生,因為她親眼看見他的後代!

  「拜託你,老大,算我怕你行不行?」

  她終於再也忍不住。這傢伙未免太神了吧!一大早就到宿舍門口站崗,就只為了對她道聲早,從第一堂課便如影隨形,她跑到哪間教室上課都一樣。她知道倪仲中也是這所大學的,但與她選修的是完全不同科系啊!他想死當自己也不是這樣惡搞。

  不是沒看出倪仲中對她的認真情意,但她已經不想再陷足於愛情泥淖中。

  西恩留給她的傷,太痛了。

  這天,她挫折地看著他依然站在教室外頭當門神時,終於忍不住了!「唬」地一下從座位上起立,沒注意教授話講到一半、口張在半空中的模樣。她在師生眾目睽睽下朝倪仲中走去,一語不發地拉著他往門口走。

  其他人又大又圓的眼珠只互視一秒——哄!人如山洪爆開全擠到窗口,隔著玻璃覷著站在走廊上講話的一男一女。

  「算我怕了你行不行?」冷魅衣咬牙切齒地「懇求」。「你到底想怎麼樣?」

  倪仲中深呼吸,把心中的愛慕一股腦兒吐出來。「我、我喜、喜歡你,學姊,你可不可以和我做個朋友?」

  冷魅衣像見到恐龍蛋般瞪著地。

  「學姊?」

  這下換倪仲中開始擔心了,他的宣言太過突然,害她刺激過度嗎?

  冷魅衣向前微傾上身,長髮遮瀑地蓋去兩側的視線,手掌緊緊揚住臉孔,肩膀微微起伏,愈抖愈厲害,嚇壞所有的人。

  「學姊?」倪仲中不知所措。她怎麼哭了?他該怎麼辦?「學姊。」他又喚道,遲疑地伸出手想拍她的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倪仲中怔住了。

  「你笑什麼?」他有說了什麼令她笑到掉眼淚的話?

  抹掉掛在眼角的淚,冷魅衣的微笑添了三分邪氣。「你喜歡我?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由於尚有一段距離,加上女主角半背對教室,擠在窗邊的人都很「用力」豎起耳朵聽「壁角」,盼能聽得更清晰一點。

  「你為什麼會喜歡我?」她淺笑動人,又把問題重述了一遍。

  「因為你長得很漂亮,而且,而且有很多我缺少的優點。」

  「漂亮?」冷魅衣往前跨了一步。「什麼東西長得很漂亮?我的臉嗎,還是我的身體?」

  「都……都是。」

  「那麼,你認為什麼東西漂亮,我就給你一次好了。」她開始露出準備傷人的爪子。「我的身體漂亮嗎?其實很多人都這樣說過唷,你想不想知道漂亮到什麼程度?」

  「你、你……」她的一席話殺得他面無血色。

  「一次夠嗎?第一次我可以免費招待,以後我可會按次收費。不曉得台灣行情是怎樣,可是我在美國時——」

  「不!」倪仲中嘶吼。「不是這樣的!不是。」他打斷了她的話。「你不相信我的話就算了,但不要這樣對自己……」他沒能把話說完,掉頭就跑。

  冷魅衣這下可認為將事情結束了,如釋重負之餘她竟感到心隱隱作疼。

  一傳十、十傳百,冷魅衣該項舉動成為口碑相傳的話題。

  冷魅衣知道外面把她傳得非常難聽,甚至有人在她面前指桑罵槐地說少心少肺少肝(這種人還可以活得下去?)

  連佩佩也不諒解她。

  「沒想到你竟是這麼冷血的人。」

  「如果我真的答應做他的女朋友才叫冷血。」冷魅衣閒閒地將報紙折上。「我們勉強在一起只會造成傷害。」

  「可是……他喜歡你呀!」

  「噢。」冷魅衣不耐地回嘴。「所以我就該和他在一塊嘍?那麼瑪丹娜是不是該每年都和她的歌迷結婚?香港的成龍據說藏了一個老婆不敢讓日本女影迷知道,怕製造自殺人口。我為什麼要勉強自己和一個討人厭的傢伙在一起?」

  「你!」佩佩倒抽一口氣。

  「自私?冷血?他獻慇勤的對象搞錯了。」冷魅衣哼了一聲。「瞧你倒挺關心他的,和他湊成一對倒正好。」

  「你、你這個人會不得好死!會下地獄!」

  「地獄嗎?」冷魅衣低笑一聲,以滿不正經掩飾往昔的痛楚。「我早就去過了。」

  就當她決定徹底把倪仲中丟到腦後,一位自稱是倪仲中的母親,充滿教養及憂鬱的中年女人來訪,這才知道這趟渾水比她想像中的還麻煩。

  那時她已經打點好一切準備回美國,根本不知道倪仲中長期曠課,那干她什麼事?

  「仲中從小身體就不好。」倪母注視眼前美得過於狂野的女孩,雖不瞭解兒子為什麼會執意鍾情於地,但……「可是他個性很溫柔,功課名列前茅不說,學什麼東西都又快又精,是一個好兒子……」

  「倪太太,麻煩您說重點。」冷魅衣最討厭別人──尤其是老人家嘮叨。這女人究竟來對她廢話些什麼?

  「仲中他很喜歡你。」倪母終於切入重點。

  「可是我討厭他。」冷魅衣一下子就把話題切出。

  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互望。

  「為什麼?」倪母衝口而出。「至少給我一個你如此傷透他心的理由。你以為——男孩子不會像女孩一樣純情嗎?」

  「這真是個錯誤。」冷魅衣不耐煩地揮揮手。「回去告訴他這是沒有用的。我不會再見到他──」

  「不會再見他?那怎麼成?」倪母說著說著竟哽咽起來。「求求你去看看我兒子,冷小姐。」她震驚地看著倪母竟離開椅子,雙膝跪地。「就當在做好事吧,他──他就要活不久了。」

  冷魅衣僵然,筆直地瞪著她。

  倪仲中天生有一種肌肉衰敗症;長年慢性的病,不僅影響身體發育,更危及生命。

  「這一年來他的病情急速惡化,連大學也是上一天課、請三天假,很怕累壞身子。可是他為了能天天看見你,他不僅每天往學校跑,不顧及自己的身體,整個人也亮了,還很高興告訴我找到所喜歡的女孩。

  「我不敢奢望你也對他有好感,可是,請看在我一個想滿足孩子心願的母親分上。請你去醫院一趟好不好?好不好……」

  倪母失控地崩潰啜泣,整張臉上佈滿傷痛的眼淚。

  「讓我猜猜看,」辛搓著下巴。「他臨死前的最後希望一定是要你嫁給他。」這是很合理的推測。儘管他也對她口中描述的那名年華早逝的年輕人感到哀惋,心中卻暗藏一絲竊喜。這很矛盾,如果不是種種陰錯陽差,他又怎能認識小火人兒?

  「我還是不愛他。」冷魅衣沉思著。「很奇怪是不?仲中為我付出那麼多真心,可是我依然無法動情。」她語帶一絲自諷的淒涼。「或許是我天生就是個殘忍的女人吧!」

  不,她不是。天性冷酷的人不會為了一份愛情毅然作出無法回頭的決定;更不會為了完成一個垂死者的心願,竟答應了自己的終身大事。冷魅衣顯然是從與他不同的另一角度在看事情。

  翌日一早,當辛走進書房時,赫然見到索密斯。他顯然恭候「大君」已久。桌上擺著整整齊齊的文件夾,而索密斯毫不雅觀地和一隻雪白的純波斯貓倒在厚軟的地毯上嬉鬧。辛忍不住會心一笑,雷也曾提過,索密斯脾性在許多方面仍如赤子。

  「『大君』。」索密斯由頭重腳輕的角度見到室內的來者,忙不迭地爬起身。彈彈衣服,索密斯嚴肅的表情看來有些可笑。

  「喵!喵!」貓兒顯然仍搞不清狀況,前爪輕扒他的褲腳,企圖破壞他的肅穆狀。

  「有什麼事嗎?」辛努力地吞下滿腔笑意。

  「哦,我是送企劃書來的。」索密斯比比那堆文件夾。「教育部的沙金巴蘭昨天千拜萬托,要我一定要馬上交給你,可是昨天晚宴開太晚,我不好意思再來打擾你休息。」

  「我知道了。」辛點點頭。索密斯是雷派在教育部的聯絡人,自然與部長沙金巴蘭十分熟稔。

  「不行喲,出去。」索密斯溫柔地對貓兒輕叱。「去去,乖。」

  辛忍俊不禁地看著貓兒懶洋洋地邁開腳步。「你對動物總比對人親切。」他記得這位文靜的堂弟從小就愛養一些小狗小貓,也許長大後仍依然故我。

  「動物比人可愛多嘍。」索密斯笑瞇瞇地回答。「因為它們心眼沒人類複雜,單純得令人疼啊。對了,我是順便提醒你我的生日宴就要到了,你沒忘記吧?」

  「啊,對哦!」辛倒還真的快把這件事丟到腦後去了。「你放心,我會準時到場的。」

  「還有別忘了帶那位東方嫂子來;就是上次在清真寺有一面之緣的那位,她很特別,我很欣賞她呢!」

  辛不感意外,他相信只要是眼睛沒瞎、智商超過一百的男人都會對小火人兒印象深刻。只是索密斯露骨地提醒他這一點,令他心中泛出一抹酸味。

  再過久一點,他想著,再過久一點,等他對冷魅衣更有把握後,這惶然不安自然會消褪。

  索密斯的生日很快來臨了。

  辛果然也遵守對這個堂弟的諾言,帶冷魅衣列席。

  當他們一走進來時,立刻攫住所有人的眼光。辛並未像其他在場男子將頭髮包纏在頭巾中,任它被瀉肩頭,水晶吊燈映出一輪淺金色澤,與他眼珠色澤相輝,他穿著以金線繞的華麗傳統服裝,更顯出本身英姿颯立、卓然不凡。

  冷魅衣的長髮被鏤空菱花的頭紗罩蓋,半掩嬌美的臉廓,更顯那雙深邃的鳳眸神秘無比。她一樣也是穿著正式的傳統禮服;大膽以純火紅為底色,形成全場的焦點。

  「真高興你能來。」索密斯熱烈地將兩人迎入上座。

  樂團正好就在他們頭頂,吹奏輕快低柔的曲子,侍女穿梭於交談愉快的賓客之間倒酒送菜。所謂的座位是一張張柔軟的榻墊,面前擺著低腳的小几,桌面上儘是琳琅滿目的精緻菜餚。

  冷魅衣啜著酒,無聊地看著一個個男人均上前對「大君」寒暄,對她雖然投以好奇的眼光,卻始終沒有人真正上前與她說話。

  「我要去透透氣。」

  步出大廳後,她深吸一口微涼的空氣。注意身後傳來腳步聲時回頭,頗感意外看到宴會的主人──索密斯朝她走來。

  「嗨。」索密斯對她露出溫文有禮的笑。但不知怎麼,冷魅衣全身卻泛出寒意,她不動聲色往後悄退一步。

  「我叫索密斯,夫人,記得嗎?我們上次見過面。」

  他一想靠近她,一股沒來由的恐懼感便急速穿過她所有的細胞,更不用提開口說話,這比上一次更嚴重。

  「我看見你走出來透透氣,讓我帶你在花園中逛逛?」索密斯對她伸出手,露出和氣的笑容。

  「不……不用了!」冷魅衣頻頻後退,掉頭又跑回去。凱利爾赫然佇立在門口,雖然依舊沒有表情,她卻如溺水者在海面上看到救生圈,一下緊緊挨向他。

  凱利爾驚訝莫名地看著她。

  冷魅衣無法解釋自己的恐懼,她沒理由害怕這個人啊,更奇怪的是她居然對凱利爾產生莫大的信賴感。

  「失陪了,」她對從後面趕過來的人說。「我想去找『大君』。」語畢,她趕緊拖著凱利爾進入屋內,才大大鬆口氣。

  「你怕他?」凱利爾的好奇之心壓過對這女人的嫌惡。

  冷魅衣有些意外地看看他,用力點點頭。「那個人……我以前好像見過。」令她更意外的是這個冰塊臉會主動找她講話,他不是很討厭她嗎?

  「你們在清真寺見過面。」這女人該不會患健忘症吧?凱利爾橫她一眼。

  「不是那次,」冷魅衣無暇分神去思考他那句有點侮辱人的話。「我一定在哪裡……也許在機場碰過他吧!」沒錯,所以她腦海中才會對那有禮溫和的聲音殘留印象。但她為什麼會感到害怕呢?這沒道理嘛。

  她的話觸動凱利爾某根思弦。是什麼呢?他抓不住那抹一閃而逝的印象。

  整個會場氣氛熱鬧,瀰漫著男人手中長鼻煙斗所冒出的煙霧及檀香,賓客或坐或臥於各自的榻上,腳邊均跪著一名體態嬌盈的土耳其女人。席間舞台上還有一名肚皮舞孃。

  乖乖!冷魅衣搖頭驚歎這種畫面。那些男人是不是只要張口一「啊」,女人就會忙不迭送上吃的,只要咬咬咳,喝的馬上就端上來。嘖,這群男人需要的是雇個保母才是。

  「大君」首居前座,愜意滿足的模樣和其他男人別無軒輊,他正和欺過身來的女人說話,而她吃吃輕笑對他丟個飛吻。

  無端端的,向來平靜的心湖竟撩出一絲波紋,她想好好抹掉他臉上的笑。難看!像偷了腥的貓。

  她大搖大擺走過去,不客氣地重咳一聲,女人見狀不對,急忙後退。

  辛揚起一邊的眉,「原來你還是個醋醰子。」他很樂,好喜歡她這種反應,他還以為這女人都不會吃醋呢!

  她很不喜歡承認。「去你的。」等於是默認了。

  嘴皮子就是這麼硬。「我對她沒興趣,小火人兒。」他手一勾,將她納入臂彎中。「光是『應付』你,我就夠累的,哪會去注意別的女人。」他毫無忌心憚地咬她耳朵。

  說得好像她是超級色鬼,她掙脫他的手臂,他卻打蛇隨棍地纏上去,手指頑皮地輕搔她的腰間,她立刻不甘心地拍掉。

  站在牆邊的凱利爾漫不經心看著這一幕。這個角度很好,進退得宜,他可以將全場的動靜盡收眼前。

  「來杯酒吧,先生。」一個刻意壓低的聲音隨著一隻長形冰涼管狀物抵住他的背,凱利爾為之一僵。

  「喏!」一隻淡紅晶亮的酒杯真的遞到他眼前。

  真主!凱利爾暗地裡鬆了口氣。「你嚇到我了。」他當直接過那杯酒,但是放在旁邊的小几上。他是偶爾會淺嘗小酌,但不在工作時。

  「在找我?」和屋中其他女人一樣打扮的金佳晃到他身邊,稚氣的臉半映入黑暗中。

  凱利爾數日前就開始想辦法跟她聯絡,奈何均沒回音。「你是怎麼進來——」真笨,自己怎麼會問這種問題。她如果高興,就算是多克瑪巴照樣來去無阻,他真的該慶幸她並不與他為敵。

  金佳仍漾著無辜的笑。「對不起啦,我有事出國去了,三個小時前別人才告訴我你在找我。」她的視線移向「大君」及冷魅衣。「找我有什麼事?」真好,她一向愛看俊男美女在一起的畫面,養眼嘛!

  凱利爾開始敘述之前在多克瑪巴發生的事,他多說一句,金佳的俏臉就拉長一分。

  「會變色的胎記?」和藹可親的眼光逐漸被肅殺之氣取代。

  「你知道?」凱利爾從未見過金佳風雲為之變色的模樣。

  「是不是有點像豹的花紋?」她一直以為……那只是傳說。

  「那是什麼?」

  「『魔鬼之令』。」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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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4 02:22:1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正當冷魅衣這對歡喜冤家在鬥嘴時,主人索密斯興致勃勃地走了過來。「『大君』。」

  冷魅衣倏然住嘴,下意識地往「大君」懷裡靠。

  「什麼事?」辛注意到索密斯手中的東西,眼睛為之一亮。那是一柄匕首,劍鞘是泛銹的鐵灰。索密斯獻寶似地抽出劍鋒,寒光映亮每個人的眼。

  「好!」他不禁低聲喝彩。索密斯就是有興趣搜集一些骨董武器;雷曾提過他有一間房間專門供作收藏。

  「不錯吧,這是我最近才到手的。」索密斯沾沾自喜,兩個大男人都沒注意冷魅衣嬌容慘白。

  「你沒事吧?」怎麼臉色一下變得這麼難看,出門時她還好好的啊!擬於假扮的身份及公開場合,他的關心也只能表露得點到為止。

  冷魅衣點點頭,鳳眸低垂。

  辛憐愛地摟摟她。她柔順的模樣不再是一簇火焰,像只嚶嚀的小貓。

  「我可是到中國去買這把匕首的哦!」索密斯滔滔不絕地獻寶。「中國人把這種匕首取名『魚腸』,是匕首中的上品。聽說古時有一個叫秦始皇的暴君,就曾差點死在這種匕首下。」

  辛在手掌上掂掂份量。「滿輕的。」

  「這樣才攜帶方便,原理跟現在的掌心雷一樣。」

  「嗯。」那種迷你小槍?有道理。能把鋼鐵打造得如此輕薄如紙,卻又銳利如火的確不簡單。

  「索密斯殿下,書房有您的電話。」一名著白色制服的傭人必恭必敬上前。

  「好。」索密斯對辛笑笑。「等我一下。」他匆匆起身,跟著傭人離開。

  「『魔鬼之令』顧名思義,就是魔鬼的指令。」金佳口吻平淡,卻更添悚然意味。「你知道魔鬼最令人感到害怕的是哪一點嗎?」

  故意的!明知道他很不愛浪費口水說話,金佳卻老愛跟他玩文字遊戲,而且很不幸他也發現自己有逐漸熱中的傾向。「因為他和阿拉作對?」

  「非也,非也。」

  「因為他吃豬肉?」

  「嘖嘖嘖嘖,NONONO。」金佳似乎玩興來了,舉出手搖起一根指頭。

  「金佳!」

  「噢。」她乖乖的,知道凱利爾在警告她他的耐心已告盤底。

  「『魔鬼之令』是什麼?」

  「──魔鬼最令人感到害怕的是別人不知道他在哪裡,無從對抗。『魔鬼之令』可以說是近一千五百多年前流傳下來的法術──交換軀體的換魂術,施行於人及獸身上。」

  「人及獸?」

  「嗯。」金佳點點頭。「一千五百多年前的統治者有一次前往非洲攻打時,帶回這項法術。施法者通常自行豢養猛獸,然後找來犧牲者,將聽令的獸魂換到那人身上,以一道植於人腦中的命令控制其身心,以行刺於人。」

  「行刺?」凱利爾臉色微微一變。

  「從古代起就一直有這種說法。那些刺客有些是本身無心之人。他們之前被人下過這項法術,直到命令在腦中發作時會不由自主攻擊被指定的對象,事後沒有半點記憶。」

  「傀儡?」

  「而且後面有人在拉操控線。」金佳同意他的聯想。「你說她身上有一塊會變色的胎記,而且還是一夕之間多出來,那也許就是被施過法的標記。」金佳見他一副馬上要衝過去的架勢,急忙按住他。「不要輕舉妄動,看看有什麼動靜再談。」

  「好吧!」她說的有幾分道理,以靜制動,以不變克萬變。更何況他對自己的身手一向頗具信心。

  一切準備就緒了。男人由夾板的秘室中往孔外窺伺,手無意識撥弄垂放胸口前的笛子,陰森且得意地看向「大君」,以及那個女人。輕輕拿起笛,他將它放到唇上。

  宴會已經達到高潮,在席間獻舞的舞孃充分運用肢體語言發揮最大的誘惑力,盡情展現在「大君」眼前。

  無聊。冷魅衣沒好氣地窩到角落,這種宴會根本是純為男人設的,一點也不好玩。

  「大君」果然被舞孃的表演吸引,和其他在場的男人一樣牢牢盯著她。舞孃更加賣力搖臀款擺,豐胸在半透明的絲罩下跳動起伏。

  有什麼好看的!胸部那麼大走起路不會有困難啊!冷魅衣沒好氣地想著。

  「夫人需不需要飲料?」侍女捧著托盤經過詢問。

  「謝謝。」她瞄了一眼,選了杯紅葡萄酒,淺嘗一口。

  「不客氣。」

  舞孃輕撩一條藍綠紗緞,半里雪腴的肚皮,形成媚絕的挑逗。

  好累……她打了一個呵欠,揉揉已襲上一絲惺忪的睡眼,她渾然不知那捧著托盤的女侍已悄然退下,並被一名男子攔下。

  「她喝下去了,大人。」女侍稟告。「而且她還正好選份量最濃的那杯酒。」她窄小的眼溜過貪心的期待。「呃,我的報酬……」

  「很好。」那麼鎮定劑會很快產生效果。托基瞇起眼搜尋凱利爾的身影……在那裡,嗯,這傢伙也很懂得摸魚,偷懶享受溫柔鄉。

  很久以前他就看凱利爾不順眼了,什麼「大君的影子」,論身手他才是最頂端的,薑是老的才會辣不是嗎?像那種乳臭未乾的小子憑的是哪一點被公認為最佳保鏢?

  托基示意這名女侍隨他悄悄離開大廳。

  他在幹什麼?凱利爾瞇著眼看托基的一舉一動,拿起對講機說:「林,你在嗎?」

  「是。」外面的部下聲音清晰傳來。

  「你來換裡面的班。」他簡潔下令,收好對講機轉身就走。托基那人有問題,他必須跟過去看看。

  「小心點。」金佳對他如風似卷衝出去的背影喊。

  還真的被托基說中。躲在夾牆中的男人有些訝異地想著。

  又喝下一口酒,冷魅衣終於忍不下呵欠,嚶嚀地伸伸懶腰,她隨手將杯子放到一旁的小桌上,打算憩憩精神。

  就是現在!在秘室中的男人等這一刻等得太久了,他高興地想大叫!方才托基先行要女侍讓冷魅衣喝下特殊調方的鎮定劑,會使人體在相當短暫時間內無法動彈,而他在這三、四分鐘內下「魔鬼之令」時,她發作的徵兆便不會讓人發現。

  反正腦子痛一痛又不會死人。

  他可不希望她還沒完成任務就明目張膽地被發現,功虧一簣。

  收縮性的痙孌所產生的痛如線似絲地扣緊她全身意識,繼而往腦門直衝而上,奪走她最後清晰的思緒。

  殺了他。

  她的眼皮跳動一下,全身像被灌了銀鉛似難受。

  殺了雷·萊恩·巴亞斯。

  她想站起來,卻連一根小腳趾也挪不動。

  殺了他……

  好痛,誰來救救她……

  鳳眸緩慢張開,墨晶的眼珠不復見她原本靈活狂野的風采,取而代之的是空白的殺機。她依然癱臥在原處,卻不再困懶,而是出狩前的全神貫注。

  她想抬起自己的手臂,卻一骨碌就跳起來站好。

  舞孃煽人的表演隨著音樂即將結束,男人們的注意力已有些分散。

  坐在「大君」身邊的男人不知在跟他講什麼笑話,惹出他一串大笑。

  冷魅衣一步步趨近目標,隨手抓取索密斯方才留下的匕首,刃面的寒光映入她的瞳底。

  辛聽到步近他的細碎聲響,反射性側過身回頭——說時遲那時快,一道凌寒的刃光已當頭罩下。

  凱利爾莫名地打個寒顫。

  托基的身手著實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才一瞬間,他竟挾著那名女侍不見了蹤影。

  濃蔭的樹梢發出葉子拍打的颯颯風響,不尋常的騷動轉移他的注意重心,正想移過去查看,一樣事物從半空中掉落。

  就算凱利爾受過冷酷血腥的訓練,也不禁為之動容。

  方纔那名女侍顯然已了無氣息——因為她整顆頭顱是被人反扭至後,與背脊同向!

  「他媽的!」凱利爾喃喃。殺人滅口?托基究竟想封住什麼消息?凱利爾乍然省悟,急忙轉身欲往屋子衝去。

  太遲了。

  背脊驟襲的涼意令他不假思索往地上一撲,貫穿他胸口的線狀痛楚如火蔓燒全身神經。他中彈了!

  凱利爾欲爬起身,一團黑影張牙舞爪朝他襲來。凱利爾反射地抬起手臂欲擋,閃亮的刀鋒插入僅離他頸脖0.一公分的泥地中。

  托基很快拔出小刀再刺,這次刺入凱利爾的手臂,血如泉湧。

  凱利爾心知不妙。「你做什麼?」他奮力想推開壓在身上的重量。刀鋒在托基手中流利的一轉,凱利爾一鼓作氣抓住托基的手腕,猛然使力,抬膝將他踹開。

  「可惡!」冷不防受襲的托基敏捷地騰身翻起,再次撲來。

  「你想分個高下是吧,嗯?」凱利爾知道自己該立刻止血,否則會損及性命。他調整著自己的呼息,只手緊按胸口,企圖減少血液的流失。

  他瞇起眼,弓起的身形如月,蓄勢待發如虎。

  托基認為自己佔定優勢了!畢竟,對方已然見血,且傷得不輕。嘴邊泛出得意的笑,啊,他好喜歡「獵人」的快感,尤其是凱利爾如此美麗的獵物。

  他向主人提出這項周詳的突襲計劃時,就一直迫不及待等著這令人血脈賁張的一刻。世界上沒有任何事能像殺戮這般有趣。

  凱利爾節節閃過對方的刀鋒,突然省悟這竟是對方的調虎離山計。在屋中的「大君」也許正危在旦夕,而他卻該死地被這瘋子困在外頭。

  「托基!」凱利爾再次掛綵時,喊著敵手的名。「為什麼要這麼作?」

  托基眼中閃著異常明亮的光芒。「不為什麼。我的主人殺了那個雜種『大君』,我殺了你,我們都會很開心,都可以稱霸土耳其。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他?」凱利爾心下一凜。他原先還認為只是私怨,沒想到真的牽連到「大君」的安危。「你們不可能會成功的!」

  「哈!」托基殺過來的招數再次被凱利爾化解,托基一時不察,差一點跌個踉蹌。

  「裡面那個人不是『大君』!」凱利爾身形一矮一衝,切到敵人未設防的右側,迅速欺到前方。

  「什麼?」托基方錯愕的一抬頭,凱利爾一鼓作氣集中力量揍向對方的鼻樑,清楚可聞骨頭破碎的響聲。

  碎骨刺入他的腦中,托基在兩秒內就死了。

  剎那間,血花四濺,有些噴上她的臉頰,震驚每個人的心靈,有些女人已放聲尖叫,場面一發不可收拾。

  暗中守備的侍衛在她成功的刺下第一刀,未及補第二力時抓住她。冷魅衣硬不松放手中短刃,亦無法掙脫束縛,情急之下低頭張口咬住侍衛的手,牙齒深深嵌入其皮肉,守衛發出疼痛的叫聲,猛然用她一巴掌。

  她發出嘶氣的咆吼聲,由於手中的武器已被奪走,她索性張開徒手攻擊,凶狠的撲向「大君」。

  辛痛得無法吸氣,一直到現在,他才知道日本的魚有多可憐,居然是這樣活生生被吃掉。冷魅衣用牙齒生生咬住他的身體,血液從她唇下流出。辛按著腹部不停流血的部位,無法說出任何話。

  冷魅衣又想撲上去,這回旁人有了前車之鑒,他們一人架一邊,合力將她扯下來。

  「『大君』!」凱利爾滿臉慘白,根本沒法及時趕回來護在主子身邊,卻及時看到冷魅衣被制住的鏡頭,全身這才為之一懈。

  「你來晚了,那個女人哎呀,你的傷是怎麼回事?」金佳不禁臉色大變,立刻挪到他身前檢查子彈對他所造成的傷害。她隨手扯摘身上的絲巾,以最快的速度綁起他受傷的部位。「這只能擋一下下,你必須把子彈拿出來,快叫醫生來!」她從未見過傷得如此嚴重的人居然還能站立,凱利爾早該昏迷不醒才是。

  凱利爾根本沒在聽她說話。「『大君』受傷了。」這才是他關心的重點,掙脫金佳的絆留,他想衝上去,可是眼前突然一黑,雙膝一軟昏了過去。

  「哎呀!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宴會的主人索密斯趕了過來。

  辛吃力地對他一笑。「我想……」依然維持客氣的音調,但語氣間的疼痛卻更為深切。「你最好打電話叫救護車……」

  失敗了!男人氣得全身發抖。真是搞不懂,阿拉為何一直在庇佑那個雜種?

  托基死了,他的屍體幸而是先由自己人發現,不然後果不堪設想。他眼睜睜看著冷魅衣失風被捕時,氣得將笛哨扯下摔碎,沒有用的東西!

  火焰般的怒氣燃成一股破壞的慾望,他像無理取鬧的小孩,抓起東西就摔,大至花瓶小至筆枝,都難以倖免。

  宴會當然是草草的收場,「大君」在一連人馬護送下返回多克瑪巴,且立即召□蚋憟舠炩E。至於冷魅衣則被關了起來,完全喪失利用價值!

  托基呢,任務也失敗了;死得好!

  現在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那個凱利爾因傷勢過重高燒不醒,只要將他解決,就沒有人知道是他在幕後主使……一股怨氣愈想愈旺,咬牙切齒的動作令他整張表情全扭曲起來。

  「主人……啊,失禮了。」一名女侍捧著茶盤急忙收住欲入踏的腳步。糟糕!主人在鬧性子了。

  「過來!」男人立即綻顏而笑,那種見獵心喜的表情比方纔的怒態更駭人,女侍哆嗦著靠近他,捧上淡香的茶杯。如果她有得選,她寧可待在一個脾氣暴躁的主子身邊,也不想伺候這麼一個喜怒無常的男子。

  上一次不就是一個可怕的例證嗎?可憐的小蕾被憤怒的主人強暴凌虐……她才十一歲啊!小小的身體上沒有一處不沾滿血跡及瘀青,足足一個禮拜躺在床上,到現在仍是昏迷不醒,她姊姊徹夜不眠守著她,次日她前去探視時,驚駭的發現她的髮絲全白了。

  「呸!」精緻的茶杯應聲碎地。「怎麼這麼燙,你存心想燙死我是吧?」粗魯的巴掌隨著斥喝一起甩到她臉上。

  搗住從鼻孔流出的血,女侍忙不迭跪下磕頭,咚咚作響。「對不起,主人,我馬上換、馬上換、馬上換」

  「沒用的東西!連茶也不會煮!」男人舉腳就往女侍的頭顱踢去。女侍悶哼吃痛癱在地上,頭昏腦脹想再爬起來,再次被無情的踢倒。

  「滾出去!笨手笨腳地看了就有氣!」

  女侍如獲大赦連滾帶爬退下,男人的妻妾全畏畏縮縮在門外縮成一團。她們是該侍奉這個男人的,但全不敢上前。

  「過來!」男人冷著眼,比向其中一名佳麗。只聽得她用力吞嚥口水,進一步退兩步的;男人不耐地彈彈手指催促著她上前,老鷹抓小雞般揪住她的頭髮往房裡拖。

  混在女眷同情的唏噓聲中,同情的眼光隨著男人一路飄進去。

  「雜種!雜種!沒人要的雜種!雜種!雜種!雜種……」

  雙胞胎氣憤的停止嬉戲,這些和他們擁有一半相同血緣的兄弟就是看他們不順眼。他們不瞭解,真的,他們一樣也是「大君」的孩子,可為何就受到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待遇。

  「我們才不是雜種!」辛生氣的反駁,他鮮少動怒。

  「哼!還說你們不是。你們的頭髮不黑不黃,眼珠顏色黃土黃土的,好噁心,醜八怪!」領頭的男生不懷好意的眨著眼。「喂,只有你們長得和父親不一樣,你們……」

  「怎樣?」雷已經握好拳頭等著。

  「你們也許真的不是雜種,而根本不是父親的小孩!」

  辛怒吼一聲,率先往那個膽敢暗示說珍娜露紅杏出牆的孩子撲去。

  「危險!辛!」遲了一步的雷眼睜睜看著兄弟糾纏滾翻在地上廝殺。

  對方個頭較大,用力的把手往前一推

  「咳!咳!咬咬咬咳!」辛被灌入喉嚨中的水滄醒,痛苦的張開眼睛。

  「『大君』!」丹寧斯欣喜的放開手中水杯靠了上去。「您醒了,真是太好了。」

  「唔……」他認出這裡是多克瑪巴的寢宮,一連串的事件發生經過盡數回到記憶中。「小……火人兒……」他想看見冷魅衣。

  丹寧斯臉色勃變。「您想見她?為什麼?」她不解地搖頭。「她想殺您呢!」

  「不……是……」他吃力地想表達想法。原先的懷疑變成絕對的肯定。冷魅衣會動手絕非自己的意願,是如同他及凱利爾的揣測被人控制其心智,錯不在她!

  丹寧斯嫉妒了!嫉妒向來主張「雨露均分」的男人專注於一個女人身上,而這女人還想置他於死地呢!

  「她……人……在哪……裡?」病虎發起威來一點魄力也沒有。

  「我們將她交給哈祿了,相信他一定可以審個清楚。」

  審?辛知道這邊的「審」有多「精彩」,那豈是隨便揮兩下皮鞭就可了事的?不成!「凱……利爾……」

  「凱利爾被她的同黨殺成重傷,到現在仍尚未清醒。」

  連凱利爾也倒下了?「你們……好好看守她,不准……誰接近。」

  這是他又昏過去之前所留的話。

  好冷。冷魅衣打個哆嗦,絲毫未察覺腳邊爬過的蟑螂,絲毫未察覺腫得如芭樂般大的手腕及腳踝,原本引以為傲的黑髮如今汗臭油膩成一團的披在肩頭,臉上不是血跡就是瘀痕。

  老實說,她一點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淪到如今這地步。她記得自己和「大君」去參加勞什子的鬼宴會,宴會……舞孃……酒……酒!對了;那個女侍拿來的酒有問題,她可是酒國英雌,哪會被兩杯酒撂倒。

  然後醒來就被關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被控說企圖行刺「大君」,還被莫名其妙地拷打。

  什麼跟什麼嘛,最初,她還又怕又氣的反抗,但長時間的不堪痛苦令她筋疲力竭,一點一滴喪失鬥志。

  地牢又陰又濕又暗,空蕩的石牆四處迴響各種千奇百怪的細小卻刺耳的聲響,每一次都令她驚惶的抬眼,張望是否有人接近,恐懼於下一秒可能會發生的刑懲。她已經深深體悟到;沒有任何事比等待更駭人的。

  等待,你不知道會等到什麼;一種可怕的未知數。

  冷冰冰的空氣百孔無不侵的透過石牆隙縫,吹透她的身體。她應該感到冷的;卻知道自己的皮膚正燙得可以在上面煎雞蛋;她應該感到痛的,卻只想歇斯底里大笑一場。

  「沒人要的小孩,沒有人要的小孩!」孩童起哄惡毒的嘲聲如浪水拍岸,屢屢在她耳邊製造幻覺,她捂起耳朵,卻是阻擋不住什麼。

  「求求你,請你去看看仲中那個孩子,我知道你雖然並不愛他……」

  「滾!」老人厲斥著。「我們冷家的醜聞已經夠多了,我不會再允許發生。」

  「你願意嫁給我嗎?」臥病在床的年輕人對她露出深情的笑容,伸出來的手蒼弱無力。「我愛你,真的……」

  「你在這裡一輩子都不會快樂,到外面去找你的天地吧……」冷奇的母親在病痛中笑得仍如往昔美麗。「不許哭,你該為我高興,我可以去見你乾爹了……」

  一張張面孔如浮光倒影從她眼前一晃而過。

  「我們分手吧!」西恩的臉猶如特寫鏡頭在她眼前放大。「……我們兩人之間距離太大了。我好累了……」

  「西恩……」她想抓住那逐漸模糊的臉龐,好奇怪,一片霧茫茫的。

  「……金絲雀就是供人觀賞逗玩的。」

  突然間,「大君」那抹壞壞的笑容佔住她全副心思。對了,他不是受傷了嗎,現在怎麼樣了?鐵門被拉開的聲音令她陡然一僵,害怕地直想逃。

  她徒勞無功地拚命往牆角縮,虛弱笨拙地移動著。

  哈祿陰著臉,看著蜷成一團的女人,心中並無半絲憐香惜玉之情。只要一想到「大君」差點死在這個女人手中……

  哈祿示意侍衛架起她,原本妍麗的嬌容因這段日子的折磨而不復血色。

  「你——想不想離開這裡?」哈祿背著雙手,居高臨下凝視膝蓋抖得差點站不穩的犯人,優越得猶如在玩弄老鼠的貓。

  廢話!冷魅衣發不出聲抗議,鳳眸散出無比的怒氣,令縱使歷盡滄桑的哈祿也為之震撼。

  「只要告訴我是誰叫你來的。」

  「水……」她已有多久沒有水潤喉了,她不知道,也是現在才真正知道水的珍貴。

  「水。」哈祿吩咐左右。

  她貪婪地盡量張大嘴,享受清涼的甘甜。

  「快說!」哈祿催促道。

  「不……」

  哈祿大怒。「你到現在還嘴硬什麼?」

  如果她再如此頑固下去,他就真的不得不將她處刑──已經有人對他反應了。「大君」乃一國之尊,誰膽敢傷害他是沒有第二種下場。但哈祿卻發現自己竟極欣賞這名女人。她很特別!難怪「大君」會不顧一切迷戀她。她天生傲骨比外貌的橋麗更令人側目,就算是西方世界中的女人亦鮮有這般皇族似的氣質架勢。就算她此刻狼狽落魄,但仍像位沒有冠冕的公主!

  「你打死我……我……不會說。」她說的是實話。你如何要求一個對那段被指控的記憶完全毫無印象的人說什麼?

  她,不「會」說。

  「你不說,信不信我明天會叫人殺了你!」

  「我告訴過你了,」她吃力地第N次說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就算你殺了我……」

  死不招供?哈祿向來是佩服勇氣可嘉的人,儘管是惱羞成怒之餘。

  他吩咐侍衛。「明天執刑!」

  凱利爾完全清醒地張開眼時已近午夜時分,投照在房間中的月光映出佇立在門口的人影;嬌纖而瘦小。

  他呻吟著,仍不甚清醒地瞇視著。「金佳?」他虛弱地喚道。

  「醫生說,如果傷口再偏個一寸,救也救不回來了。」她徐緩地開口,趨步靠近。凱利爾注意到她憔悴的臉色及眼袋下的陰影。

  「……『大君』……」

  「他還沒醒,不過傷勢已穩定下來了。」金佳忽然激動起來。「你管他去死!你連自己都是命在日歹的危險,還有心情管誰?如果你,如果你──」察覺語氣中的哽咽,她背過身去,深深呼吸以控制自己恢復平靜。再回頭時,已換上如花笑靨。「你沒事真是太好了,要不要喝水?」

  他不喜歡她這種假假的笑,情願她大發脾氣,方纔她不就是氣他不懂得珍惜自己的生命嗎?這還是生平第一次被人這樣罵,心頭注入一股暖意。

  「金佳……」

  「噓,別開口。」她將水杯傾至他唇邊勸慰。「好好休息才最重要。」

  「不!」他吃力地反駁。「那個女人……」嚴格說來,他掛心的還是「大君」的安危。

  「她被關在牢中,據說哈祿明早就要執刑。」金佳盡可能說出這幾天來事情的轉變,反正事情總算告一段落了。「究竟是誰傷你的?」能將「大君的影子」傷到這種地步也非泛泛之輩。

  哈祿要處死冷魅衣?「阻止他……」她不能死,凱利爾昏沉沉思考著。若按金佳所言口,冷魅衣這項「工具」若真的就這樣死了,正好合了敵人心意,他們會無法揪出真正的主使者。

  顯然金佳也想過這一點。「我盡量。」她猜測著。「你知道是誰做的對嗎?」

  他輕輕頷首。「托基……」他比比身上纏繞的繃帶。「拜他所賜……他的主人……」

  金佳臉色也變了,她當然知道托基這個身手與凱利爾不分軒輊的高手。事情一件件串連起來,就雲開見日了。

  像托基、凱利爾這種保鏢,只效忠於巴亞斯家族中人。她怎會不知托基的「主人」是誰?

  正當她坐在牢中呆茫地等著次晨的處決,對任何事都不抱希望了。她想著她這一生曾經過的點點滴滴,西恩及倪仲中的笑臉交錯著,似諷似譏,刺眼得令她不得不合上眼皮。

  然後,一串精靈似笑聲緩緩滑過她耳際。

  「哈囉。」金佳對她眨眨眼,她可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打量這位美人兒,憔悴的嬌容依然令人驚艷。

  反觀自己,唉!

  「哈囉。」反正她人就要死了,對世間也沒啥好留戀的,也沒有什麼情緒好正常反應了,她告訴自己。

  「你還好吧?」金佳有些不可思議睜圓了眼。太絕了,居然連一絲一毫的驚奇都沒有,哈祿的拷刑還當真徹底。

  「你闖進來這裡就只為了問我好不好?」冷魅衣抿成一線的唇微微彎起。「你也許走錯地方了,趁現在快滾,免得外面那些傢伙得多清理一具屍體。」

  其實她還滿有惻隱之心嘛,粗魯的言語下是一層關懷。

  「我叫金佳,我是來救你出去的。」金佳說出來意。

  她?這個小女生?不是她瞧不起人,而是這孩子看起來根本都還沒成年。她在想什麼?又怎樣能救她出去?

  金佳微微一笑,有許多人在跟她交手前都是這種「我不相信你」的表情。她看看環住柵欄鐵門的鎖,掏出夜行衣口袋中一串琮琮噹噹的鑰匙,毫不費吹灰之力打開門。

  冷魅衣簡直不敢相信!而那笑瞇瞇的小女生對她擺出「恭請大駕」的姿態,她感到腳步飄飄浮浮的步出窄小的空間。

  「你等一下哦,階梯很窄很陡,要不要我扶你?」小娃娃拍掉衣服上的灰塵,上前欲助一臂之力,冷魅衣沒力氣拒絕她。

  聞著夜晚帶涼的空氣,她的喉頭被淚意哽咽,自由啊!是如此可貴。

  她一點也不意外看見凱利爾,他根本就是無所不在!不過他不是中了槍傷嗎?

  「冷小姐。」

  「為什麼……要救我?」原來那個小女生同他是一夥的。

  凱利爾勾起唇線,輕柔的笑意令冷魅衣發現他其實是個大帥哥呢!只是身上過於陰肅冰冷的氣息會令人忘記這一點。

  「因為你必須死於爆炸。」

  「嗯?」冷魅衣累透了,不想去瞭解他言下之意。「何苦這麼麻煩,補我一槍不更乾淨俐落?」

  「抱歉。」他對金佳點點頭。「先帶冷小姐下去休息,其他的我會處理。」

  冷魅衣沒反抗,反正逃東逃西都一樣──人家砧板上的一塊肉,鉤上的魚餌。

  金佳將她帶離多克瑪巴,幫她清洗,看到她背上的傷時還忍不住哭了。感覺好奇怪,有人在為她哭。

  冷魅衣躺在小而簡陋的硬床上,淚水才終於決堤而潰。她想念好多好多東西,想念在美國的堂哥,想念早逝的乾媽,想令唐人街的蚵仔麵線……

  她告訴自己,她最不想念最不想念的,就是那個該死的「大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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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4 02:22:4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清晨,多克瑪巴的地牢突然發生一場小小的爆炸,下手者似乎已精確地算好份量,破壞範圍並不大——只是正好……

  「找到人了嗎?」哈祿急忙詢問救火的侍衛。現場一塌糊塗,破瓦碎磚散落滿地,烤箱似的溫度令他方抵地牢出入口就不敢再靠近,他心驚膽跳地猜測冷魅衣的下場。

  「炸藥似乎就是從那兒爆開的……」

  「不。」辛的聲量很輕。

  「她死了。」

  「不。」他又重複了一次,面無血色。

  「『大君』。」哈祿真恨自己是必須報訊給「大君」的人。「她死了,我們找到一具燒得焦爛的女性屍體——」

  「不!」他力竭聲嘶的吼了出來。「她不會死的!她不會死的!」

  丹寧斯倒退一步,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大君」;她不認識!

  搗住胸口,辛一骨碌爬下床,跌跌撞撞衝出房間。

  她不能死!她怎能!辛不知打哪來的精神氣力,推開重重守護的侍衛,直衝地牢。

  「『大君』!」

  「『大君』!」此起彼落的驚呼源源不斷響起。

  「不!」他硬闖入地牢,適恰火源全部滅熄。木頭燒成黑渣,一名守衛正在替一具屍體蓋上白布。

  「走開!」他不知道自己的傷口在層層紗布下,因力量的衝擊而裂開,血正汨汨淌出。他扯掉白布,注視著因燒燬爆炸而殘缺不堪的人類頭顱骨;注視他曾熱愛、如今被燒成小小的、焦臭無比的軀體。

  「小火人兒!」刺痛筆直襲向心臟,他摀住胸口。「小火人兒!小火人兒!」他發瘋似的緊緊摟著那具屍體。

  有什麼聲音會比痛失伴侶的哀鳴更慘?

  有什麼事會讓一個男人徹底崩潰?

  凱利爾一清醒,傷就飛快地痊癒,才第三天,他就能下床走動了。哈祿及丹寧斯連袂來探視他時,他已經漫不經心在眺望窗外景色,手持著行動電話。

  「我等下再打過去。」他由玻璃窗光滑的反射見著訪客。線及餌已備好在魚簍中,只待撒誘魚兒。

  「『大君』情況怎樣?」

  「還是不吃東西,簡直是放棄活下去的念頭。」哈祿懊恨自己為何要把冷魅衣關進那間該死的地牢中,如果不這麼做,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至少你現在看起來比他好多了。」丹寧斯不喜歡凱利爾不疾不徐的態度。「大君」傷得那麼重,他依然一副老神在在。

  擔心「大君」的也不只丹寧斯,前來探視的索密斯亦歎息不已。

  「好端端的……他會好嗎?」索密斯擔憂無比。「還有他為什麼一直睡?」

  「醫生讓他服了點鎮定劑,要他多休息才會好得快。」

  索密斯瞭解地點頭。「那我改天再來看他好了。」

  他忍不住又多看堂兄失魂落魄的模樣值得嗎?為了一個女人……

  是夜。

  多克瑪巴寧謐得有些詭異,由於近日來發生了這麼一連串事情,侍衛均不尋常的肅穆,戒備森嚴。

  男人嗤嗤地暗笑。其實這根本是亡羊補牢,凱利爾一倒,他應付其他人綽綽有餘。

  不能再錯失這種大好良機了,而且也不再放心將這次行動交予他人來負責。他悄悄燃下一節迷魂的香料木,閉氣屏息,得意地看措手不及的侍衛毫無預警地紛紛倒下。

  幔簾紗垂,蓋住滿室的靜悄,男人憎恨地瞇起眼,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把小巧的手槍,從地上撈起一隻坐墊,腎上腺素急速上升,興奮令他的手微微一抖。

  他一鼓作氣衝到床榻旁,沒頭沒腦將枕頭按下去,右掌一捂,左手的槍俐落的堵上──

  砰砰砰砰!

  他赤著眼,胸口因劇烈的喘息而不斷起伏,他用力掀掉坐墊,也連帶扯下那蒙頭的被單。

  「shit!」那竟是一具幾可亂真的充氣娃娃!他上當了!他毫不遲疑旋身就逃,深恐遲了一步。

  嘎嚓!槍輪齒擦的聲響截住男人的腳步。

  「把槍放下來,索密斯。」

  索密斯瞪著眼前的人,不由自主地連退兩步。「你——你你你你你!」他震驚得連連口吃。

  「把槍放下。」雷·萊恩·巴亞斯又重複一次,琥珀色眼珠冰冷而無情。

  「你應該是要死了!」索密斯難以置信,瞄向他毫髮無傷的胸膛。下午,他才看見那兒血淋淋的傷口啊!

  雷咧嘴,露出一抹沒有笑意的笑。「很明顯,真主還不希望召我去侍奉他。」

  凱利爾由門扉後面步出,示意其他早先躲在房中的侍衛持槍對準被包圍的索密斯。

  見大勢已去,索密斯仍不甘心束手就縛。他以後肘狠擊欲近他身的侍衛,用腳橫踢前頭傢伙的腹部,雷立刻加入戰局。他閃過索密斯的攻擊,倏然回手緊緊拉住對方的手臂扭加力道,索密斯痛得五官扭曲。

  「雜種!」他眸出一口唾沫,黏在雷的臉上。「『大君』的位子該是我的,我才是真正的巴亞斯,雜種!」

  「抱歉讓你失望了。」雷冷冷地一笑。「我這個雜種還會好好活下去,你沒聽過『禍害遺千年』這句話?」他手一揮。「把他帶下去。」

  「『大君』。」凱利爾必恭必敬走了過來。

  昨天,雷·萊恩·巴亞斯在凱利爾緊急通知下返回安卡拉。「快帶我去看辛。」他心急地穿過走廊,隨凱利爾至另一端的寢室。守在床邊的丹寧斯見到進來的兩人,吃驚地瞪大眼睛。

  雷無心多加解釋什麼。「他情況怎樣?」

  「傷口恢復的情況很好,醫生給他開了點鎮靜劑。」凱利爾婉轉地解釋辛睡得死沉的原因。

  「那個女人呢?」揮退丹寧斯後,雷問凱利爾。

  「您回來前曾發生一場爆炸……」凱利爾對「大君」向來不敢有任何隱瞞,將他及金佳訂的計劃娓娓道出。

  是街道所傳來的嘈喧吵醒她的。她睜開不甚清醒的美眸,逐漸想起她昨夜所經歷的大轉機。

  一個古里古怪的小女生夥同那個冰山保鏢把她從牢中帶了出來,然後說……要炸死她。

  門毫無警告被人推開,蹦進來的金佳手中捧著幾件衣物。「哇!你終於醒來了,快要天黑了呢,晚禱要開始了。」

  回教徒一天要向阿拉禱告五次,其中一次正在日落時分。

  「肚子餓了沒?很抱歉只有『卡沙瓦』可以招待你,不過羊奶很新鮮哦!」小女生動作神速,來回間已端來一盤簡單的膳食。冷魅衣忽然想起,第一次品嚐這種食物時,是和「大君」在一起……

  也對!死刑犯總有權利把最後一餐吃得飽飽的,免得做乾巴巴的餓死鬼。

  「謝謝。」她風捲殘雲刮走最後一點食物渣,意猶未盡地舔舔舌尖。

  「為什麼要救我?」她一小口一小口啜飲腥味甚濃的乳色液體。

  「難道你真的希望被人處死?」

  不,她承認。人類當在極度絕望下抓得住一線曙光,恐怕不會再度鬆手生命。

  「但我是要刺殺『大君』的兇手,你忘了嗎?」她相信這個深藏不露的小女生早知她的來歷及一切。

  「對呀,三次行刺未遂。」金佳的眼光往她的手腕溜去。果然──「你的胎記不見了。」不出他們所料,聽說只要下命令的工具損毀,「魔鬼之令」印記在傀儡身上就會消失。搞不好索密斯惱羞成怒,把那個玩意兒給扔了。

  「你怎知道我身上有胎記?」看來金佳對她的情況比自己還瞭若指掌。

  「這個……」金佳真恨自己一時嘴快。喝!這位阿姨——不,這位大姊板起臉來跟「大君」有得拚。金佳乾咳兩聲,哈哈哈傻笑三聲,呼呼四聲……不行,那兩道刀樣的眼光還是直直砍了過來。

  「那……事情要從你踏入土耳其海關開始說起……」金佳開始描述她及凱利爾所拼湊出的事情輪廓,一邊不時偷覷冷魅衣陰暗不定的臉色……呃,她背對著門是比較不利啦,不過她現在應該還跑得過對方吧!她安慰著自己。

  「……總而言之呢,現在的『大君』不是真正的『大君』,然後他的堂弟想要暗殺這個不是『大君』的『大君』;可是又不想引起別人的懷疑,所以找人抓你,在你身上先下了『魔鬼之令』,再把你送到『大君』身邊伺機行事,所以你才會有反常的、要傷害『大君』的舉止。在宴會上他再次驅使你行刺,然後他受傷了、你被抓起來,最後凱利爾和我決定要來一次計中計,所以就把你救出來啦!」

  金佳的長篇大論是一氣呵成,語畢才喘口氣、喝口水。

  「計中計?」

  「對呀,凱利爾要把你炸死。」呵,水是涼冰冰的,真好。

  「什麼時候?」

  「昨天晚上就炸了。」金佳回答得輕鬆愉快。

  「……我還在呼吸。」她開始懷疑自己的「活人狀態」。

  「噢,不,那些侍衛會在現場發現你稀巴爛的屍骨,所有人都會相信你死定了。沒有你這項工具後,加上『大君』又正臥傷在床,正主兒一定會選這大好時機自行下手。」

  頭昏腦脹的冷魅衣沒注意她接下來說了什麼。那個「大君」不是「大君」?「你是說我其實不應該被帶入多克瑪巴?我無緣無故落到這種地步是因為被選來當這場佈局中的棋子?那麼,那個『大君』其實根本沒有那種權力把我扣留下來;不對,你們本來就沒有權力扣留任何人,我要到國際人權協會去告你們。」

  金佳笑容依然可掬,眸中光彩轉為清冷。「去告是沒關係,但在土耳其中,你必須先找到有『大君』這號人物才行,不然一切白談。」

  意思是說這位「大君」先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就是了,而且,恐怕她說出自己的遭遇,又會有多少人相信呢?

  「這是哪裡?」她打量簡樸、像是旅館的房間。

  「市集呀,現在應該大家都準備收攤回家休息了。」

  居然把她住人最多、最熱鬧的地方帶?她不怕被人發現?

  「最危險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金佳讀出她的想法,一語道破地解釋。

  「那你們打算拿我怎麼辦?」

  金佳聳聳肩。「明天事情應該就可以全部解決,真正的『大君』也會來這兒,看他如何決定吧!」

  「你說什麼?是他買下我的,不是你?」冷魅衣瞪著這張和她朝夕相處的臉,還很難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雷·萊恩·巴亞斯輕鬆地笑笑。「他堅持自己付錢,本來我是打算要送禮給他的……沒想到……」

  「沒想到?」

  「沒想到他說『禮物』是可以回收的,他不放心,要你從頭到腳都是他的。」儘管他還是不瞭解有何值得之處,但辛高興就好。

  「那依照你們的……方式,只要他點頭,就可以放我走人了?」

  雷點點頭。

  「而他把我留下來當禁臠?」冷魅衣最痛恨的就是別人囚禁了她的自由,早由冷日新那兒就吃了不少苦頭。

  「他只要你。」雷說道。「看來他真的對你有特殊的感情,不然不會冒著生命危險把你留在身邊,若不是他厲禁凱利爾不准動你,你早被凱利爾處理掉了。」

  的確。冷魅衣內心真是百味雜陳,事情太複雜、風暴太大,令她只想遠離。

  「他……還好嗎?」

  「傷勢恢復得很穩定,醫生說並無大礙。」

  她閉了閉眼,總算放下心中大石。這樣就夠了,她可以安心了……「但現在是你又恢復『大君』的身份,你才是老大對不對?

  「我可以要求一點補償嗎?畢竟我也是無辜的受害者,就當是送我的禮物。」

  雷考慮了一秒。「行。」

  「送我離開土耳其。」她挺直背脊。

  雷瞪著她,好半晌才搖頭。「你真的是很奇怪,你不喜歡珠寶嗎?鑽石?琥珀?水晶?翡翠?你不喜歡榮華富貴嗎?我知道你是個作家,你要寫到什麼地步才能賺到一千萬?」雷輕佻地想去勾起她的下頷,卻被她避過。

  「考慮一下我的提議,如果你會對辛動心,那跟了我又有何差別?我知道西方世界對女人並不嬌寵,我們也相當珍惜女人。」

  只等男人一日玩厭!「不,謝了。」她怎麼會認為這傢伙和辛相像呢?這傢伙根本不把女人當人看,比沙豬還更上一層樓,是徹底的蔑視世界上另一半人口。

  「請送我離開土耳其。」她又重複一次。

  看來這女人是玩真的。雷搓搓下巴思考,他不喜歡心不甘情不願的女人,更何況這女人雖然美得稀罕,可女人再找就有了,世界這麼大呢!

  「好。」

  冷魅衣鬆了口氣。

  「你要不要跟辛打聲招呼再走?」雷是積極的行動派,已經準備打電話聯絡安排冷魅衣離境的相關事宜。

  「不用了。」冷魅衣搖頭。「就這樣吧……讓他以為我死了也好……」她低聲下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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