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傳統拜新丁

水漾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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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新丁」是客家人為新生兒祈福的重要傳統。屏東縣佳冬鄉擁有碩果僅存的杉木製「福廠」，有 100多年歷史，為拜新丁儀式場所 .


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客家大遷移，客家文化不斷豐富的同時，也彰顯出魅力無窮的多樣性。作爲客家文化的核心元素，“添丁”自始至終貫穿于人們的歲時生活中。台灣屏東、苗栗、台中、高雄等地客家正月十五期間的“拜新丁”活動，便是客家生命禮俗與上元祈福祭典的結合。
元宵節古稱上元節。中國民間将自然界分成三界，即天界、地界和水界，并予人格化。三界也稱三元，即上元、中元、下元。主宰三屆的神明分别稱之爲天官（紫微大帝）、地官（青靈大帝）和水官（旸谷大帝），合稱三官大帝，是天公玉皇大帝的從神。天官賜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
正月十五上元，是天官生日。道家将天官冠名爲上元一品賜福天官，隸屬玉清境。天官由青、黃、白三氣結成，總主諸天帝王。傳說天官、地官、水官均龍王女兒所生，道教徒是日務必進道觀進行奉祀，建金箓、黃箓道場，以祈福消災。每逢正月十五日，天官即下到人間，校定人之罪福，俗稱“天官賜福”。因此，正月十五清晨，各地客家無不早早齊備牲醴、香燭，虔誠祭拜天官大帝，以祈求上元之神賜福，是爲“上元祈福”，乃是天官祭祀的世俗化形式。

上元祈福就是通過對天官加以盛大祭祀，以祈求裏社太平、福星高照，祈求風調雨順、五谷豐登。對于世世代代農耕稻作的客家人來說，國泰民安固然重要，但更直接關系到生計的還是五谷的豐歉，因此可以這麽認爲，傳統客家的“上元祈福”實質就是“祈豐年”。上元祈福是客家人新年第一次盛大的宗教性慶典活動，用隆重的“三獻禮”祭拜儀式祭祀天官。
台灣客家稱祭祀天官的儀典爲“拜天公”，各家戶先于早上開始陸續祭拜，集體祭拜儀式則于晚上舉行。由于這種以宗族、聚落爲單位的大型民間慶典、祭祀活動規模浩大，涉及範圍廣泛，諸如公王廟、三山國王廟、神農宮、福德祠等祭典場所的就往往趨于緊張。爲了協調解決上述問題，并且将客家人歲時節日的狂歡氛圍延伸開來，這種拜天公與拜新丁相結合的民俗活動，實際上早從正月初十便開始了。以屏東縣佳冬鄉（屬六堆之左堆）爲例，賴家村于正月初十在三山國王宮前拜新丁，佳冬村、六根村于正月十二日在三山國王廟前拜新丁，萬建村于正月十六日在神農宮前拜新丁，昌隆村于正月十五日在神農宮前拜新丁，豐隆村各聚落、各宗族均于元宵節當日拜新丁，但祈福地點卻并不一樣，豐隆村新莊在神農宮前，武丁潭在三山國王廟前，三間屋則在龍君壇前。（4）
在不同客家地區，上元祈福習俗也稱作集福、作福、做福、新年福、正月福、太平福。
所謂拜新丁就是指在前一年裏，家中如有誕生男孩，那麽到了農曆正月十四這天，就要請餅鋪或自己親身制作“新丁粄”，送至公廟祭拜。一方面祈求神明保佑新生兒長大，一方面将喜獲麟兒的喜悅，藉由分發新丁粄給親朋好友時分享給大家。到了正月十五天官生日，則添丁人家帶着新丁到公廟祭拜，祈求天官賜福、公王保佑。

以台灣南部客家地區來說，就目前所了解，除了在左堆佳冬鄉、新埤鄉各客家聚落之外，尚有萬巒鄉五溝村大林聚落、内埔鄉和興村裏牛埔下聚落、竹山溝聚落、内埔鄉美和村忠心侖聚落、羅經圈聚落等，均保留着拜新丁民俗。而佳冬鄉内現有十二個村落即佳冬村、六根村、昌隆村、豐隆村、焰塭村、塭豐村、大同村、賴家村、羌園村、萬建村、石光村、玉光村，則每年農曆正月十五前後，都有舉行拜新丁活動。台灣中部客家地區保留了拜新丁活動的，唯有台中縣東勢地區。苗栗縣獅潭鄉也有拜新丁活動，但拜新丁活動的時間不在正月半，而在十月半下元節期間。苗栗獅潭新店村、永興村、百壽村一帶客家聚落，将拜新丁活動，稱作“打新丁”。苗栗客家也會準備新丁粄至廟中祭拜，在當地的打新丁儀式中，女性亦可參加打新丁的活動。
至于高雄美濃鎮客家的“打新丁粄”則并沒有固定的日子，通常由地方士紳（“會首”）或寺廟管理者協調，選定一個好日子就可以了。一般在寺廟舉行祭拜，隻有生男丁的家戶才能到廟裏進行拜新丁的儀式，新丁粄祭拜完後随即分贈給親友，這樣一來，新丁的儀式便算完成了。
不過美濃各地方拜新丁的儀式仍有不同，有些地方選在掃墓時期，家中如有一年内出生男丁，也準備新丁粄祭祀祖先，因爲掃墓是整個大家族一起，在祭祀完後，就分送給家族之人帶回家。
客家拜新丁民俗的獨特祭品“新丁粄”，俗稱“龜粄”，也稱作“紅粄”。客家人凡是遇到辦喜事大都會打紅粄，作法是在米粄中包入甜豆沙、花生粉、紅豆餡等，再将包好的粄團用“粄印”印出龜甲的花紋。新丁粄的吉祥圖形，除了常見的辨識象征長壽的龜，還有龍鳳如意蟠桃、佛手扇子、長命鎖等器物圖案，福、祿、壽、喜、财等文字圖案更是琳琅滿目，印在糕餅上道出了客家人祈求圓滿人生的心願。


晚上，添丁人家共同舉辦新丁祈福儀式。新丁祈福以拜天公爲主，除了象征薪火相傳，農事順遂外，更有庇佑新生命成長的意涵。大約晚上七點多，場内開始聚集人潮，福首與大家擺設拜天公的神案，以及擺設拜天公的供品。各添丁人家的祈福祭品擺設完畢後，福首照例要與各添丁人家交流添丁的幸福感受，暢談未來的家計甚至村落事務。大約九點多，鍾鼓開始齊鳴，衆人點香準備祭拜天公。
拜天公儀式大緻上可以成三個階段：一是請神，二是念表文，三是送神。
請神步驟由上香、誦讀請神口語、擲筶、跪拜四小節組成。禮生誦念請神口語時，族長或村長與福首們雙手合十站在禮生兩旁，神情肅穆，聽着行禮先生誦念，并随着行禮先生鞠躬而鞠躬。請神口語念必，禮生則請兩位福首跪拜在下神桌前，并請其中一位福首持筶從上神桌香爐按順序繞行三圈，下神桌香爐也是依序繞行三圈，以進行擲筶的動作。擲筶是詢問上下神案所祭祀的神明，是否都已經請到，并有何指示。若是“聖筶”則是代表神明已經請到，添丁人家則開始跪拜。讀表章儀式由上香、誦讀請神口語、讀表章、跪拜四小節組成。這個過程的跪拜情況與請神跪拜相類似，不同在于福首已經開始焚燒金紙與燈座。上神桌上面的黃色、紅色、綠色燈座，以及表文都拿至金爐裏焚化，接下來則是開始燒金紙。禮生念完表文之後，再回到原位，并再誦讀請神口語。送神儀式有兩個小節，即送神、燒添丁炮。（5）
拜新丁祈福祭典所邀約的神明十分繁雜，幾乎三界大小神明都在延請之列。以屏東佳冬鄉客家拜新丁爲例，首先請的是通風報信之類的值勤小神，這裏面包含有年值功曹、月值功曹、日值功曹、時值功曹、功曹使者、傳香童子、奏事童郎，所請正神第一位是玉皇大帝，接着是東極清華大帝、西極浩靈大帝、南極長生大帝、北極紫微大帝、中極仁皇大帝，然後是上年一品賜福天官、中年二品赦罪地官、下年三品消災解厄水官，再來拜請日月二宮天子、太陽太陰星君、金木水火土五行星君，再來拜請本年太歲星君、賜福賜祿星君、移花接木星君、本命元辰星君，再來拜請觀世音菩薩、五顯靈官大帝、五谷神農皇帝、三界伏魔大帝、聖母娘娘、梅溪公王、平山漢帝公王等，最後拜請 本壇列聖尊神、本境福德正神、五方福德正神、本宅本堂福德土地龍神。拜新丁祭典如此盛大表明兩點，其一，客家人尤其重視“春祈秋報”這種原本屬于皇家儀典的傳承，其二，客家人對生命的盛贊，不僅意味着對生命的格外尊重，還通過拜新丁儀式的組織、運作、互動，形成造就和諧社會的功能。
每年正月十五過後出生的第一個男丁，俗稱“新丁頭”，其名譽、地位在該年的新丁中最高。添得“新丁頭”的人家，可以在新丁廠門口懸挂花燈一盞，上面書寫“新丁頭”及其父親姓名，表示博得頭彩。給新丁祈福當日早上，添丁人家都要把新丁打扮得神氣、漂亮，由父母抱着前往廟宇，朝天官、伯公、三山國王等神位叩拜。
拜新丁有兩大禁忌。其一忌諱年前有過喪事或正在舉喪的家戶參與拜新丁任何過程，其二忌諱添丁人家互相分送新丁粄，認爲這樣可能喜氣相沖化作烏有。

随着時代的變遷，台灣客家拜新丁民俗還增添了許多新的民俗活動，如舉辦福祿餐筵，宴請聚落内滿六十歲以上老人，晚上還特别安排康樂晚會，客家老山歌、山歌戲不絕于耳。
台中縣東勢鎮客家還在拜新丁民俗活動過程中，衍生出“賽新丁粄”的新傳統。“賽新丁粄”俗稱“鬥粄”。在整個拜新丁儀式結束後，各片區廟内添丁人家所制作或定制的巨大龜粄，除了呈祀神明還供村民或遊客參觀，造型都比較大，意味鎮内各片區互相比拼經濟實力，以“大”取勝。在衆多新丁粄中，由公會選出其中一個最大者，給予公開表揚，并發給賞金表示祝賀。參加“鬥粄”的人爲了奪得頭彩，自然也就越作越大，使競争變得越來越激烈起來。“賽新丁粄”如今已成了東勢地區客家人元宵節的一大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