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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啟齡]冷君的情婦[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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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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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9 00:15:4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冷君的情婦 作者:啟齡

有時候,環境會使人不得不堅強
譬如她,有一個挪用千萬公款、
畏罪潛逃的自私父親
為了不讓父親被控告,為了她和弟弟的生活
青澀稚嫩的她只能硬著頭皮、忍著懼意
去找父親的上司——
那個傳聞中精明如狐狸、殘暴如猛虎的無情男人
大膽乞求他放他們一條生路
在他炯亮目光下
不安的她只覺自己猶如被他盯中的獵物
下一刻,他竟帶著無所謂的笑意要她做情婦
還是個有一張七年契約、一紙結婚證書的情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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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9 00:16:0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站在「峰臣建設公司」大樓前,朱靜容不安且緊張地絞著雙手,心裡的懼意更是在瞬間達到最高點。

  她下意識地一再撥弄及肩短髮和身上的衣物,直到一遍又一遍確認無誤後,才舉步踏入眼前這棟高得駭人的建築物,仿若此刻它正張著血盆大口等待她的自投羅網。

  此刻她真的很想很想拔腿就跑,可是她知道不能這麼做,一旦她轉身離去,她知道自己就再也提不起一絲一毫的勇氣再走回這兒,所以儘管她心中再怎麼害怕,再怎麼抗拒接近這棟大樓,但她仍舊得硬著頭皮走進去,只因為這關係著他們一家的幸福。

  她父親朱學皇前陣子在朋友的慫恿下迷上玩股票,誰知不賺反被套牢,而朱學皇為了挽回劣勢竟私自盜用公款,把所有的錢全往股票上擲,這一擲就是上千萬,這麼一大筆數字說捨命麼也難以瞞天過海。眼看事實已被揭發,公司方面更是揚言若不交回公款,即將在下星期一提出控訴,然而這麼一大筆教她該從何弄來彌補?

  眼看日子已近又籌不出錢來,再加上害怕,朱學皇竟「包袱款款」獨自一個人逃走,無情地留下朱靜容和朱柏揚姐弟倆。

  那天原是朱靜容人生中最輝煌的日子,只因她順利考上台北某知名國立大學,每個人都稱讚她,而她也覺得很高興快樂,豈知才剛踏入家門就發現父親因怕被抓而自私地拋棄他們姐弟倆,這突來的青天霹靂讓她頓時無法思考。

  但她知道自己沒辦法逃,況且也不能逃,她絕不允許自己像父親般自私地畏罪潛逃,一旦她那麼做,她就和自私的父親沒啥兩樣了。

  更何況她還是有一個剛升上國三的弟弟要撫養,所以儘管心中的恐懼愈來愈強烈,她仍是命令自己勇於去面對。

  今天她就是前來求情的,她不著望父親的上司能放他們一馬,只奢望他能網開一面,讓這一筆巨額能分期償還,這樣以來她就心滿意足了。

  只是事情並非她想像中的簡單容易。

  傳言「峰臣建設公司」的董事長康政倫精明如狐狸、殘暴如猛虎,非但不輕易放過歹毒作惡之人,反之更會進一步地給予致命一擊。因此在商場上除非必要,否則是鮮少有人願意與他當面談論公事的;與他合作過的人都曾說過一句話,他們說:「他王者的氣勢總是讓人在不自覺中陷入他的掌控之中,不由自主地跟著他的腳步循序漸進,最後掉入他早已設下的陷阱。」

  因為在來之前聽過太多關於康政倫的傳言,以至於她人雖已站在大門口,卻始終提不起勇氣往裡頭踏進一步。

  朱靜容凝視手錶苦笑,已經是下午一點五十九分了,而她竟然害怕得抬不起腳來,彷彿它們全生了根似的動也不能動。

  外頭明明是烈日當空,而她卻顫抖到手腳發冷。

  不管了!朱靜容在深吸口大氣後毅然決然準備面對即將到來的事實,即使前途多難,即使要她入虎穴,她也別無選擇。

  抬開步伐邁進服務處,朱靜容不安且小心的詢問櫃台小姐:

  「我和你們董事長有約,請問——」

  朱靜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櫃台小姐硬生生的打斷,她翻了翻記事本後不耐煩地回道:「我們董事長這個時間沒有預約的訪客。」

  「有的有的!」朱靜容急忙說著,「我和他約兩點。」

  「兩點?」那名小姐不悅地挑高眉頭,在看了手錶後,一副幸災樂禍等著看好戲的樣子。「現在已經兩點五點了,你請回吧——我們董事長最討厭人家遲到,請你再重新預約吧。」

  「拜託你行行好幫我轉告他,這件事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是否能麻煩你——」她不死心地再一次求情,明知康政倫最痛恨人家不準時,但眼看時間緊迫,她不得不在今天就見著他,一旦見不到,那就真的玩完了。

  只因為今天是星期五,明後天又是周休二日,再來就是星期一了,而星期一康政倫就要提出控訴,所以無論如何她都得在今天見到他才行。

  「管你重不重要,董事長不見就是不見,你到底要我說幾次才明白?」

  「對不起,我知道這樣很令你為難,可是今天我非見到他不可,否則就遲了。求求你撥個電話,試試也好,說不定他肯轉變心意讓我見見他。」朱靜容再一次開口求她,就只差沒跪下。

  「好爸,但我可不打包票董事長會願意見你。」櫃台小姐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人家都求成這樣了,她又怎麼好意思拒絕?無可奈何之下她只好撥電話。

  一會兒,櫃台小姐掛上電話,轉而面對朱靜容。

  「算你運氣好,董事長願意不計前嫌接近你,等會兒董事長的私人秘書林小姐會下樓帶你過去,你就先待在這兒等一下吧!」

  「謝謝你,你幫了我一個大忙。」朱靜容由衷地感激她的幫忙。

  不久,一名身著嫩黃色套裝的女人又剛開啟的電梯門口走出來,她毫不遲疑地來到朱靜容面前。

  「朱小姐是嗎?」林秘書試探性的問了一下,見朱靜容緩慢點頭後才繼續說:「請跟我來,我們董事長等你有一段時間了。」

  「我很抱歉。」朱靜容小聲的說,心裡卻怪起自己沒事幹嘛在外頭遲疑徘徊那麼久,現在可好,對方一定很不高興。

  之後,朱靜容隨著林秘書來到一扇大門前停住。而在愈接近康政倫的同時,她彷彿看到自己內心的勇氣正逐漸地消失殆盡。

  林秘書敲著緊閉的大門,「董事長,朱小姐來了。」

  這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卻像是把朱靜容丟到萬丈深淵,只能任身子往下落,卻沒有爬起來的能力。

  「讓她進來。」門的另一端傳來渾厚且吸引人的獨特嗓音,若不是大約知曉裡頭是個怎樣的一個人,朱靜容差點就要沉醉在其中。

  「你可以進去了。」林秘書見她發著愣,推了她一把後冷冷地說。

  「喔!」被推了一把,朱靜容才後知後覺地清醒過來。她在想什麼呀!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哪容許她站在這兒發呆。

  被迫推開門走進去,她的視線立即被佇立在窗前的頎長人影給奪了過去。

  康政倫聞聲,轉身面對朱靜容,而她也不過看了他一眼,就徹底瞭解她這一盤棋是一點勝算也沒有。

  此人渾身上下散發出領袖氣質,炯亮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瞧,讓她直想迴避或逃離這令人渾身緊繃的空間;那狀似悠閒卻又伺機而動的神情,更是教她不由得打起冷顫,此刻她就猶如他盯上的獵物,等著他前來獵捕。

  康政倫的視線讓朱靜容反射性的想逃,念頭才興起,她的視線也在瞬間跟著轉移,在不敢看他俊俏又充滿邪氣的臉龐的情況下,她只能任視線由上往下溜過,最後駐留在他擦得發亮的批寫上。然而對他行的注目禮卻也讓她腦中充滿遐想,臉頰不由自主地發燙了。

  在朱靜容移開視線的同時,康政倫仍保持著相同的姿態,一動也不動地猛盯著她。

  不同於他的高大強健,眼前的她看起來好小好小,高度大概還不及他寬闊的肩。她脆弱的摸樣讓人忍不住想捧在手心裡呵護,蒼白的小臉此刻泛著紅霞,更是在無形中平添一股讓人說不上來的清麗。

  看著她,竟讓他不由自主地想玩個邪惡的遊戲。而念頭才湧起,他竟像個十多歲的毛頭小子般期待起來,這是多麼不可思議啊!

  康政倫憶起才剛掛上的電話,想起方才父母親逼婚的威脅。他們在電話中向他揚言,說什麼不結婚可以,但至少也弄個孫子來玩玩。他原本是不想起理會他們的話,但此刻他竟然突然想照著父母的話去做,而他相信朱靜容是具有這個資格的。

  要孫子是嗎?康政倫不懷好意地乾笑,落在她身上的視線益加犀利且灼熱,像是在審視物品似的,從頭到腳一處也不放過。

  「朱學皇的女兒?」儘管已經百分之百確定她是,但他仍想親口聽她回答。

  康政倫突然發起的聲音讓朱靜容嚇了一大跳,在重新思索他的問話後才緩緩點頭,算是給他的回應。

  「叫什麼來著?」康政倫隨口又問。

  「朱靜容。」她怯怯地說,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得罪他。

  「你知不知道你已經比預定的時間晚了五分多鐘?」他微揚唇角笑笑地說,然而那抹笑意卻始終未到大眼裡。

  「對不起,浪費了您寶貴的時間。」她不斷地向他陪不是。

  「為什麼?難道不曾有人告訴過你我最痛恨別人遲到?」康政倫瞇起眼不帶一絲感情地問,「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說出你遲到的理由,若是情有可原,或許我可以既往不咎。」

  「我……」朱靜容張大嘴卻始終啞口無言,她怎能說自己是因為害怕面對他,因而在大樓前躊躇了將近半個鐘頭呢?「對不起。」莫可奈何下,她只能選擇一次又一次地道歉。

  「難道你除了對不起外就沒別的話可說了?」康政倫不甚耐煩地調起眉。

  「我……」她小心翼翼地嚥了口口水後,低聲開口,語氣裡有藏不住的怯懦。「那麼你希望我說些什麼?」

  康政倫兩眼一翻,只差沒當場口吐白沫。在他眼中,這小妮子真是白癡得可以!他當然知道她怕他,但也毋需恐懼到這種地步吧,好似站在她眼前的他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殺人魘。他是很冷酷無情沒錯,但他自認還沒變成像個昏君般,對事實的真相不加以查明。

  「算了算了。」他無奈地攤開手筆,也不再為難她。

  朱靜容也看出他有些不耐煩,心裡更是緊張萬分,生怕他一不高興就當場將她牽出去。「請你別生氣,我……」

  「我說過算了!」因心煩氣躁而使得口氣有些重,更是把她嚇得往門口閃去。挨在大猛旁,她竟像只被拋棄的小貓,等著人對她伸出憐憫的溫暖雙手。

  康政倫走近她,像是在審查商品般,從她的頭髮到腳下的白布鞋,沒有一處逃得過他銳利黑眸的注視。一會而,他不著痕跡地微揚嘴角,腦中開始閃爍著邪惡的念頭。

  「我想我若沒記錯,盜用公款的應該不是你吧?」他是故意問的,目的是要天真的她掉入他邪惡的陷阱裡。

  由於他突如其來的欺近,迫使她不由自主地往後挪了幾步。她原本就很怕他,而現在的他,就像是貓看到被逼到走投無路的老鼠,在得知獵物已無路可逃的情況下,開始玩起戲弄對方的遊戲。

  朱靜容無辜地默默點頭,不敢直視她既好看且邪肆的眼眸,那雙如子夜般的黑眸猶如會勾人魂魄般,總是讓她不由自主地隨著他的步調前去。

  「那麼你今天來又是問了什麼?我不記得我們之間有什麼事需要這樣面對面談的。」

  康政倫做人處事的原則一向是特別的,別人有事有仇在找不到本人後,一定會找上他的家人;然而他則不一定,除非那人死了,否則他是鮮少會動到他家人身上,不過這還是要看他的心情。

  重點是,才剛被雙親用電話通緝後的他,現在心情實在是好不到哪兒去;換句話說,他是不打算輕易放她一馬了。

  「有的。」朱靜容急忙答道,在不小心對上他的眼後立即移開目光。盯著他,她會害怕;不看著他,她又不知該把尷尬的目光放早哪兒。在兩難之際,他突然地伸過手握住她細緻的下巴,在掙不開也不敢用力掙脫之餘,她只能放棄地盯著他瞧。「我希望你能給我一些時間,我會想辦法籌錢還你。」

  「籌錢?憑你能有什麼方法可以在短期間籌到這麼一大筆數字?」康政倫不以為然地挑高眉,不相信她有籌出這筆錢的能力。他當然知道朱學皇早就拋棄家人落跑,朱學皇都無能為力了,她又能有什麼驚人的方法?

  「我知道我的能力有限,所以才前來請求你再給我幾年的時間還錢。」

  「給你幾年的時間?」他放開箝制她下巴的大掌,轉過身背對她。「那麼請問你,你要我寬限你多少時間來償還這筆錢呢?」

  「我……」朱靜容咬著唇,不知道該怎麼說。她知道他看不起她,然而事實上也的確如此,他只不過問了一個再簡單不過且必要的問題,她就答不出個確實答案來,憑著這一點,她又有什麼資格去跟人家談條件?

  「我想這筆錢以你目前的經濟狀況來說,是一輩子也還不了的,不是嗎?」他事不關己般地替她回答這個再顯示也不過的問題。

  「無論如何我都會努力籌到的!」情急之下,她扯著他西裝外套的下擺,希望他能好心的答應她。

  父親她可以暫時不管,可是近來父親套用公款的消息不知怎麼走漏了一些,連帶的使弟弟朱柏揚也有些被波及到,使得本來已有些自卑的他變得更自閉且自卑。

  眼看弟弟的轉變,她更是於心不忍和心疼,畢竟弟弟幾乎可算是她一手帶大的。因此在別無選擇下,她只有前來請求康政倫,只求他把這個傷人的消息完全封鎖,給她弟弟一個安靜的求學環境,她願意為他做牛做馬一輩子來償還。

  「那麼請你告訴我,這麼一大筆錢你要怎麼籌齊?」腦中驀地湧起她可能往火坑裡跳的事實,康政倫眼中就射出冰寒的凶光,臉上的悠閒笑意也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他也弄不懂的複雜情緒。他竟然捨不得她墮入風塵?這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一件事!

  「還是你想往火坑裡跳?」終於,他還是說出最不願接受的事實。

  朱靜容咬緊下唇,滲出血漬。他的確說中了她在迫不得已之際可能做的事,是他不給她機會選擇的。為了唯一的弟弟,什麼事都願不計代價去做。

  她緩緩開口道:「情非得已時,我不得不把自己賣給別人。」

  只要她願意,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在這一行賺取她所需的;只是那是迫不得已的想法,在事情還沒到達絕路之前,她並不想這麼做。尤其一想到可能會有數白、甚至數千、數萬的男人在她身上來回撫摩,她胃中便沒來由的湧起噁心感。

  康政倫的怒氣幾乎在一瞬間就凝聚到最高點,他迅速捉住她的手腕,失去理智的地早顧不得力道是否大到可能弄傷她,一心一意只想逼迫她放棄那該死的想法。「我不准!」

  忘了自己根本沒資格指使她,更忘了究竟是誰逼她想走上這條不歸路,現在的他猶如發狂的獅子,只想把怒氣出在她身上。

  「我別無選擇。」她別過臉且更加用力地咬著下唇,試圖以另一種不適來取代手腕上的疼痛。不知怎的,她不想讓他看到她脆弱的一面,好似讓他得知她就沒有任何勝算了。

  「既然你選擇這麼做,那我倒有一個不錯的提議。」發現自己的失態,康政倫趕緊壓抑一波波襲來的怒濤,迅捷的換上一抹放肆的笑。

  朱靜容防備地看向他,直覺告訴她,他所提的意見絕不會是什麼好提議。

  康政倫笑容滿面地審視她,口氣像是在談論天氣般輕鬆自在,仿若他即將道出口的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我要你當我的情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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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發表於 2010-12-29 00:16:1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情婦?」

  朱靜容睜大眸子,驚愕地大聲喊出口。

  果真不是什麼好建議,虧她還屏息仔細聆聽。康政倫這個提議和之前的又有什麼兩樣?不同的是一個是供千萬人享用的女人,一個則是他一人隨傳隨到的女人罷了,而她不認為這兩者之間有什麼不同。

  「怎麼?你不滿意?」康政倫笑裡藏刀地問,「既然你都想去當妓女供大家『使用』,不如當我一個人的專屬來的乾淨,你說是不是?」朱靜容難堪地別過臉,她當然聽得出他話裡的嘲諷,但在有求於人的情況下。即使她多麼想反擊回去,但還是全忍了下來。

  見她不語,他更是張狂得意地把她一步步逼進死巷,讓她在別無選擇之下只能順著他的路往下走。「還是你有其他更好的辦法?若是如此我也不強人所難,不過你可別忘了,若是在下個星期一早上你沒還錢,那麼我對你父親的控訴會毫不猶豫的提出,屆時若有什麼結果就怨不得我了。」表面上他給予她選擇的空間,實際上她卻只能默許他提出的邪惡遊戲。

  「你明知我別無選擇。」朱靜容淡淡苦笑,不明白為何自己要承受這種難堪的羞辱。

  她渾身的恨意與不願他不是沒看見,但,她愈是有恨,才愈顯得出遊戲的有趣之處。

  「怎麼會別無選擇?」他撇撇嘴,不怎麼滿意她的回答。「哦!我還忘了告訴你當我情婦的另一項優惠,怎樣,有興趣聽嗎?」

  朱靜容緩緩點頭,意思是再明顯不過了——她選擇當他的情婦。

  康政倫帶著邪笑挪近她,一雙不安分的大掌撫弄著她細膩的臉龐,滑嫩羞澀的觸感讓他十分滿意。然而他的接近非但讓她感到不安,更令她頓覺羞赧,她試著掙脫他的觸摸,非但沒成功掙開,反而引起他的不悅。

  他的眸光更加陰沉了,但和他相處這幾分鐘以來,她清楚的明瞭這是他發怒的前兆。為了不惹怒他,她只能挫敗地任由他用大拇指玩弄著臉頰。而他此時的舉止就像是持著一路暢通無阻的通行證,手上的動作愈來愈膽大妄為,像在喚醒沉睡在她內心深處的不知名感覺。

  她無奈地閉上眼,不想看他那邪肆的眼神,被動地任由他彷彿帶著電流的手指在她臉上撫弄。

  康政倫皺眉,細細看著她的面容,然後長指劃過她緊閉的紅唇,一個念頭驀地升起,他迅速俯首覆上,深吮那兩片香甜……

  她吃了一驚,反射性地睜開眼,卻對上他深邃黑眸——他竟一邊吻著她,一邊還帶著興味瞧著她的反映。心跳彷彿漏了拍,她慌張地想別開臉掙脫他,可他更猖狂了,居然趁著她微張嘴時,舌頭就這麼竄近她口中,大膽地追逐著她的香舌。

  未識情愛的朱靜容何時有過這種經驗,她整個身子幾乎完全癱軟。見狀,康政倫一隻手順勢攬住她的腰,讓她更貼近他,形成極曖昧的姿勢。

  朱靜容的腦中已是一片空白,她聞到他男性陽剛的氣息,感覺到他的手在她腰間游移……下一秒,他居然埋首在她頸間嗅著她的清香,那熱燙的唇亦烙在她白嫩的頸項。

  「不……不要這樣!」她顫著聲央求。

  「哦?你不喜歡嗎?」說著,他又懲罰性地印下數個吻,一手甚至罩上她前胸。不知怎麼,面對這清純的女孩,他竟有些克制不住自己。

  朱靜容滿臉通紅,用了最大的力氣推開他,吶吶地道:「我……我答應你做你的情婦,你……你不是還要說什麼嗎?」

  康政倫睨著她,決定暫時先放過她。「看來你也挺聰明的,懂得選擇對你最有利的償還方式。期限就簽個七年吧!七年一到咱們就各自紛飛,誰也不欠誰。但我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在七年內你必須為我生一個小孩。」

  「為什麼?」她睜大眼驚恐地問,她不是不喜歡小孩,而是害怕親情上的牽絆。

  有一個弟弟對她而言已是人生上極大的負擔,她不希望在有生之年還有她的血親之人的出現,那她會放心不下的。她不是不肯去關心別人,而是太愛對方的結果往往是讓自己痛苦,若某天對方比自己早離開人世,她真不知道未來的日子該怎麼過,弟弟的出生讓她無從選擇,但她總以為自己有能力不去製造另一個血濃於水的生命,而今看來她是別無選擇了。

  朱靜容黯然地閉上眼睛,感歎一遇上他之後,她的人生再也不能如她所願,而他要她選擇的,只是逼她步上絕境。

  「因為我需要一個繼承人。」他輕描淡寫地說,故意忽略她臉上的沉鬱。

  對他而言,她在他眼中還不算個美人,但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讓他不由自主地想將她佔為己有,那慾望之強烈連他自己都覺得驚訝。

  「那也不該由我來生。」朱靜容苦苦哀求,願他能及時回心轉意。「你不能無理地要求我買一送一。」

  「買一送一?你是這麼看待我們的孩子?」她不要生,但他豈能容得她如此。她愈是不要,他愈要她生,向來只有他命令人,何時輪到她來膽大妄為的指使他?「你難道忘了,在這個冷酷遊戲中是誰扮演領導人的角色?是我!」

  被他這麼一喊,朱靜容驚慌地往後退了好幾步,直至發現背脊已抵住冰冷的大門,她才猛然驚覺,打從一踏進這兒她就不再有自主權了,她竟忘了自己正在與虎謀皮,還妄想他能大發慈悲。

  她很想放聲大笑,但她卻笑不出來,只能放任所有的聲音全哽在喉間。

  「求求你,你要我怎麼樣都行,就是別讓我生孩子。」她的身子在哀求中緩慢地往下滑落,最後蜷縮成一團在牆角,那淒楚無助的樣子讓他有些於心不忍。

  他做得他太絕了嗎?他忍不住在心中反問自己,其實這還不算殘酷,更殘酷無情的舉動他還沒真正做。對他而言,這已算是寬大的懲罰,而她竟還不知足。

  「為什麼?」現在反變成他感到不解了。

  她拭去淚,緩緩搖著頭。「他們會變成私生子,更會成為世人眼中鄙夷的對象。」她道出理由,然而這卻不是最令她在意的那一個。

  「誰說他們會是私生子?」康政倫神秘地不把答案一次講個清楚明白,反倒是帶著笑走回辦公桌前,打開抽屜,並且從裡頭取出兩張紙來。

  這兩張紙不是別的,而是本來打死他也不肯沾上的結婚證書。這是他父母前陣子親自到戶證事務所特地為他拿來的,他們還一而再地聲明說是怕他臨時想結婚卻找不到結婚證書,所以就事先幫他拿來了,誰不懂他們老人家所懷的鬼胎,只是當時他也懶得拒絕,反正結不結婚都在於他,他們也奈何不了他,而他唯一沒想到的竟是他也會用到它。

  康政倫將結婚證書丟到朱靜容面前,目的是要清楚地讓她知道,除了順了他的意之外,她已經沒第二條路可走了。

  「我們會結婚,但卻不會有婚禮,我的意思很簡單,也就是除了我們之外,不會有其他人知道我們結婚這個消息,這是為了方便日後離婚,也是為了如你所願給孩子一個名分。」他無情地說,像是在談論天氣般的事不關己。

  「難道你不怕我乘機利用婚姻困住你?」她試著提出能令他卻步的事實。

  「你不會的。」他的語氣很平淡,但是嘴角卻微勾了一下。「我們的婚姻只是為了保障小孩的名聲,一旦你拿婚姻做賭注來威脅我,屆時就別怪我心狠手辣讓你父親身敗名裂,更讓你唯一的弟弟在別人的歧視下過著苦不堪言的生活。」

  「不要是我好嗎?」她真的不想再有牽扯不清的感情了,就這麼一次讓她是為自己而活吧!「我會安分守己地做好本分的事,但別要我生孩子。」

  這會兒康政倫真的不怎麼高興了,向來只有他指使別人,何時輪到她說話?

  「給我一個不生孩子的理由。」康政倫瞇起眼不悅地審視她,漆黑的眸子裡有著暴風雨前的寧靜。

  朱靜容黯然地低下頭不語,事實上她是在思索著是否要將實情告訴他,不過她很懷疑,以他這般強悍的個性會接受這個理由。

  「你說是不說?」他虎視眈眈地盯著她,不讓她有卻步的機會。

  「不要逼我。」

  「說!」她愈不願說,他愈要她說。於是他困住她,殘忍地將她箝制在他的兩手之間,讓她動彈不得。

  「我求你不要逼我。」在他氣息的包圍下,她覺得自己無助又不安。

  「我非要你說,否則我有的是辦法讓你說。」他一隻手再度狂妄地覆上她的前胸,透過薄薄的衣料感受胸前的柔軟。

  「你……」她倒抽一口氣,不懂這男人為什麼能以這種方式來逼迫她!

  他是手先是覆住柔軟輕輕揉撫,後來竟劃過那微凸的頂點,恣意挑逗。

  天啊!他怎能這麼做!「求你放開我……」她氣若游絲地哀求。

  康政倫對她的話不予理會,甚至解開她的衣扣,準備更直接地觸摸她的肌膚。

  「你……求你放開我,我說。」

  他停住動作,冷笑著看她。「我還以為你樂在其中,任我怎麼做都不肯說了。」

  「我說,只要你放過我。」朱靜容蒼白著臉說。

  「好!你說,你為什麼不願生小孩?」

  「因為我不要我生命中再有感情的牽絆,更不要只能無奈地接受他人或上天給的生離死別。」逼不得已,她激動地大聲喊出。而在掙不開他的箝制下,只好任身子無助地癱軟在他身上。

  「他們永遠不會是你的牽掛,因為時間一到,該自動離開的人會是你。」

  「你好殘忍!」

  「謝謝你的恭維。」他不帶任何感情地說,然而心裡卻是十分地不悅。在遇見她以前,別人這麼對他說,他總不以為意,反倒認為自個兒在人前建立了一個挺不錯的形象;然而當朱靜容這麼批評他時,他竟沒來由的感到不悅,甚至不希望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是如此卑劣。天曉得,他居然如此在乎她對他的評價。

  朱靜容在他懷裡哭了許久,一會兒後,她默不作聲到用手臂擦拭臉頰上的淚痕,將衣扣扣好。在心中,她曾不止一次地要自己重新站起來,別被他殘酷地打倒。她不要孩子,並非她是無情無愛之人;相反的,就是因為太過在意,所以不希望再有傷害出現,那種失去摯愛的錐心泣血之痛,他是不會懂得的。

  許久,她不顧一切地推開他的箝制,勇敢地站起身子與他對峙。儘管心中的恐懼已在瞬間達到最高點,她仍舊想要讓他知道自己的堅持與想法。

  「若我生不出孩子呢?這並非不可能,畢竟未來的事誰又料得到多少?倘若七年內我生不出孩子,你是否依舊會放我走?」她的外表看似平靜,其實內心正在盤算著最壞的打算。

  沒錯,若是說服不了他,那麼她心中也已有另一個計劃,即使這個計劃在被他知道後,可能會帶來一波巨大無比的風暴,她也再所不惜。

  朱靜容剎那間的平靜讓康政倫感到不安,她不該在他們無法達到共識時露出這樣一個再平靜不過的神態,彷彿她心裡正醞釀著他無法透知的驚人計謀。

  康政倫氣憤地向前再度鎖住她的行動,目的是要她徹底的臣服。明明對他自動迎合的女人何其多,然而他偏偏就看中她,這一個莫名的情緒連他這個當事人都倍感驚訝。

  「告訴我你此刻所想的。」他不要她對他有所隱瞞,而要她絕對的臣服。

  朱靜容忽地大笑,神情有些迷惘,更讓人捉摸不到她真正的想法,「我還能想什麼?你不是已經把我的一切和未來都打理好了,既然如此,有什麼事是需要我再多費心思的?」

  他知道她那神情不像是把自己的所有都交給他的樣子,反倒像是想暗中進行著讓彼此都會後悔的事。忽然間,他竟感到背脊傳來一股冷颼颼的涼意。

  她打算一離開這兒就往醫院奔去,把她體內的子宮和卵巢一併打掉。這是她最壞的打算,非到不得已的情況她是不會這麼做的;然而此時若不快點行動,只怕當她一落入他的掌控之中就遲了。

  她愈是顯得平靜,康政倫愈是覺得她有其他的計劃。而她遲遲不肯說明的態度使他的口氣沖了些,火氣也跟著大了。「你要是在七年內沒幫我生個孩子,那麼你也休想逃離開我,這一生你將永遠會是我康政倫的禁膺!」

  逃不開嗎?但這樣或許比生出另一個受害者來的好吧!

  「我無所謂。」她淡漠地回答,不願再看向他的雙眸,那會令她心悸。

  「你無所謂?還是你想乘機霸佔住康太太這個位置?」他大吼,不客氣地把她的心踐踏在腳底。「或者你想對我玩欲擒故縱的把戲?」

  「隨你怎麼說都行。」

  「該死!」

  氣急敗壞之下,康政倫居然一反從不打女人的原則,給了朱靜容一個火辣辣的巴掌。而這一掌,不但讓她的唇角微微地滲出血,更讓他當場愣住,只知道現在他正做出一項傷害她、也令自己錯愕的事。

  朱靜容沒有伸手撫摸痛處,只是淡然地接受。這種程度的痛她還忍受得住,只是在這一剎那間他把她的心全打碎了,在她身上、痛的不是臉上的那一掌,而是哀莫大於心死的痛。

  她不語地盯著他看,眼中有著極端的沉寂。

  沉悶的氣氛在兩人之間迴盪,誰也不願先開口,彷彿一開口就是向對方認輸。就這樣,兩人僵持了很久,直至門外傳來急遽的敲門聲,且不顧裡頭的人開口就逕自轉動門把進門。

  康政倫不悅地盯著眼前這名不速之客,原想把所有怒氣發洩在他身上,卻在發現前來之人是誰後而住了嘴。

  「你回去吧,星期一我會找人去接你回來。」康政倫不帶一絲情感冷峻地說道。不知為何,她竟把他一向引以為傲的冷靜自持破壞得蕩然無存,嚴重到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氣。

  朱靜容無語地轉身離去後,康政倫氣急敗壞地踱回辦公桌旁的小型酒櫃旁取出一瓶烈酒,開罐就猛灌,試著把不甚清楚的神智灌得更加糊里糊塗。

  那名不速之客非但沒阻止他的行為,反而還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

  「怎麼?吃到炸藥了?還是方纔那女人沒滿足你的『性趣』?」趙孟軒不知死活地亂問。

  而康政倫給予趙孟軒的回答卻是一記凶狠的殺人目光。「沒事就別開口,沒人會當你是啞巴。我要你去辦的事弄得如何了?」

  表面上,趙孟軒是康政倫的特別助理,事實上,趙孟軒的身份可複雜得很。一是康政倫的死黨;二是他的私人保鏢;三是臥底警察,且白天是「峰臣建設公司」的高級主管,夜晚則化身為酒吧裡的花花工資。然而不論是哪一個身份的他,都能把角色扮演得惟妙惟肖。

  「我辦事何時還得由你來操心?先把自己搞定再說吧!」康政倫想轉移話題,他偏不如他所願,硬是把話題兜回。

  康政倫放下酒瓶,舉手按摩太陽穴,想著朱靜容,她太過平靜也太絕望,他不是瞎子,當然看得出她即將有所「作為」,關於這一點他不得不防著些。

  「剛才那女的你也看清楚了吧?」康政倫實在不願讓趙孟軒介入此事,只因凡是他介入過的事,一定不會有什麼平淡無奇的結果。

  「當然,還是小美人呢!我猜不用幾年她一定會出落得更加美麗。」趙孟軒興致勃勃地自顧自的說道,完全忘了眼前有一雙含恨的眼正怒視著他。然而這也不能完全怪趙孟軒,誰教他一看見美麗的女人總會不由自主地多瞧幾眼,唉!這正是所謂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不准你動她的主意!」康政倫忘了冷靜,也忘了保持優雅形象,就這麼沒透過大腦思考地朝趙孟軒大喊出口。

  「唷!吃了炸藥不成?火氣幹嘛這麼大來著,我記得咱們在加拿大讀書時,你還曾和我共享過一個女人——」那是唯一的一次,如今卻成了趙孟軒時常拿出來調侃他的把柄。

  「反正我就是不准你動她腦筋。」康政倫迅速地制止他再口無遮攔地胡說下去。

  「為什麼她不行?我不認為她有何特別之處,除了再過幾年可能會變成楚楚動人的大美女之外。」

  「你究竟聽不聽得懂我說的話!」康政倫口不擇言地大吼。他已經夠煩了,可不可以別再煩他?再與趙孟軒哈啦下去,只怕朱靜容真的會去做讓他後悔的事來。

  「懂懂懂。」趙孟軒暗自吐著舌頭,並暗中告訴自己凡事要適可而止,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她叫朱靜容。」康政倫簡單地報出她的名字,至於其他關於她的一切則保留不談。「現在我要你去跟蹤她,把她的一舉一動全盤不漏的讓我知道。尤其要是她去了不該去的地方,一定要迅速通知我。」

  「去!你要我一個堂堂主管去當人家的跟班?說什麼我也不做。」他哪來那麼多閒工夫?又不是吃飽閒著在一邊沒事做。「給我一個足夠讓我接受的理由。」

  這世界反了嗎?康政倫不禁捫心自問,不僅女人想要理由,就連男人也要向他討一個理由。

  無奈之下,康政倫只好不情願地把事實真相讓他知道。只因他太瞭解趙孟軒的個性,一旦委託他做的事沒十足引起他的興趣,他是不會簡簡單單就開口答應的。「她是我的女人。」

  然而趙孟軒的反應既不是吃驚,也不是愣住,反而將自個兒的大掌按上康政倫的額頭,測量他是否有不該有的溫度,「沒發燒呀!」他不解的自言自語。

  「去!」康政倫惱火地揮下趙孟軒放在他額上的手,大聲咒罵。「我沒生病!」

  「既然沒生病那又是為了什麼?你從不曾想綁住一個女人的,況且通常你還會好心地告訴她們門在哪裡,請她們自行離去,今天你究竟是忘了吃醫生給你的藥?還是吃錯了藥?這一點都不像是你該有的作風。」

  「何時你也成了辦公室外那堆七嘴八舌的三姑六婆?若你覺得太閒,我不介意再多派點事給你做。」

  唉!這正是標準的「有美色沒朋友」,怪只能怪自個兒父親沒留下大筆遺產給他,否則今天他也毋需看人臉色過活了。瞧!這哪是他分內的工作?分明是給他難看嘛!

  趙孟軒挫敗地摸摸鼻子,無可奈何地推開門跟蹤人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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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9 00:16:3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一踏出大樓,朱靜容立即招來一輛計程車,並告訴司機地點。

  在這同時,她惶惶然地不停左右張望,生怕康政倫出其不意地出現在她眼前。她幾乎一刻都等不下去了,每過一分鐘她就愈是不安,她害怕,害怕在目的未達成前就被他捉個正著,屆時只怕她在百忙之中編任何借口都欺騙不了他。

  憶起康政倫,朱靜容還記得剛剛在辦公室中,他奇異大膽的舉動,臉上的肌膚、唇上、頸間還有著他殘存的體溫,如今回想起來讓她的臉不由自主地發燙。

  明明不只一次告訴自己別再陷入任何感情世界裡,為了怕生死離別的傷害一而再地發生,所以不管在任何環境裡,她總是反覆地告訴自己盡量與人保持距離。十九年了,這些日子中她沒有一個朋友,更別遑論知己。

  在人前,她是冷漠的,總是冷眼旁觀著一切;在人後,她只對自己的親人付出愛,以他們為天、為地。

  從小她就天真的以為自己可以與親人一塊兒離開這世界,然而當疼愛她的母親因病去世時,她幾乎無法承受這個殘酷的事實,悲傷了好些日子,她終於由傷痛中走出來,卻也因怕再失去任何摯愛的人而封鎖心湖,她一次次地拒絕讓心湖泛起漣漪,寧可讓那感情湖泊因不再有波動而逐漸化成一灘死水。

  「小姐,醫院到了。」

  忽地,計程車司機張著大嗓門喊著,把陷入過去記憶中的朱靜容毫不留情地拉回現實中。

  她輕輕歎了口氣,轉過臉由窗內直視著醫院,有一瞬間她呆住了,開始懷疑這個決定是否妥當?他若得知了,又會有怎樣的舉動?是放了她並向她討回那筆千萬元的債務,還是怒目相向?或者是困住她一輩子,讓她永遠成為他的禁膺?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為不管是哪一個結果,都不是她所願意看見的。

  怔愣了一會兒,朱靜容才毅然決然付錢下車往醫院步去。

  掛號後才不過一會兒、她的編號立即出現在顯示器上,讓她連遲疑的機會也沒有。

  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推開診療室的門,直至見到裡頭的醫師,她的雙腿彷彿被釘在地上似的,怎麼也抬不起來。在深呼吸後,她緩緩地來到醫師面前。

  「怎麼啦?」醫師推推戴在臉上的眼睛問道。「哪裡不舒服?」

  「我……」朱靜容嚥了嚥口水後,才下定決心地鼓起勇氣開口:「我要拿掉子宮和卵巢。」

  「我應該沒聽錯吧?你說你想拿掉子宮和卵巢?」醫生不敢置信地重複問了一次。

  朱靜容從容地點點頭,臉上有著堅定的神情。

  「為什麼?難道你不知道拿掉它們可能會帶來遺憾一輩子的後果嗎?」醫生又問。

  「我不認為我會後悔。」她確定自己絕對不會感到後悔內疚,若說她有機會,那極有可能是因為她沒狠下心拿掉它們而懷孕。

  那名醫生聞言後對她瞧了瞧,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是什麼原因會讓年紀輕輕的她毅然地下這個決心?

  「若是要避孕,我認為服用避孕藥或在體內裝避孕器即可,用不著大費周章地動手術。」

  「那些都不是十全十美的辦法。」不論是服食避孕藥或裝置避孕器都有百密一疏的可能,唯有拿掉生殖器官才是她認定的最佳方法。

  「看來你很堅持,那我也不便說什麼,只希望這真的是你認為毫無遺憾的方法。」在對上朱靜容堅定不移的眼神後,醫生也徹底放棄說服她。「這個手術說大不大,但說小也不小,你希望何時動這個手術?」

  「愈快愈好,最好是現在。」

  醫生看了看壁上的掛鐘後搖搖頭。「不行,待會兒我還有手術要開,更何況你也必須回去準備些日常用品和換洗衣物。我看就明早十點半吧。」

  「今天不行嗎?」朱靜容仍舊不死心地問。若不立即杜絕後患,她就必定會坐立不安,在事情還沒得到徹底解決前,她一刻也放鬆不下來。

  「明天早上已是最快的時間了。」

  在瞭解沒有任何商量餘地後,朱靜容只好懷著一顆忐忑的心起身離去。

  明天一早她就能得到徹底的解脫,只要再等一晚,她就能如釋重負了,她反覆告訴自己別緊張,康政倫是不會發現她的計劃的。

  明明是這麼說服自己,但為何她還是忐忑不安呢?

  自朱靜容離開建設公司大樓後,趙孟軒就不曾讓他的視線由她身上離開過。趙孟軒皺起眉頭望著朱靜容往醫院方向步去,心裡不只一次反覆思量是否要將她到過醫院的事告知康政倫。

  百般思量後,趙孟軒在朱靜容離開診療室後尾隨而進。

  他不經裡頭的人同意就逕自推開門,把裡頭的醫生嚇了一跳。

  「先生,有事嗎?」醫生不甚和悅地問著眼前這名不速之客,原先他只想發怒趕人的,但卻在對上趙孟軒銳利的眸子後而識相的住了口。

  「我要知道剛才那女孩來這兒的目的。她生病了嗎?如果是,她生的又是什麼病?」趙孟軒單刀直入地問,保持他一貫的作風,絲毫不浪費不必要的時間。

  「她說她想拿掉子宮和卵巢。」醫生無奈地搖著頭,感慨地說:「你們這些年輕人的腦子裡真不知道在想什麼,明明好好的一個人,偏偏就要把自己弄成有殘缺,也不想想看,現今世上有多少夫妻是想求得一個孩子都求不到,而她竟想拿掉生殖器官。是這個世界變了?還是我老了跟不上這個時代的脈動?」

  醫生後面的話趙孟軒已經完全聽不下去,也逐漸感到事情已是非同小可,她不知道康政倫和朱靜容究竟出了什麼問題,只知道一定要阻止她。

  因為到時會遺憾的或許不只是朱靜容本身,就連康政倫也是。

  「她何時手術?」他趕緊接著問。

  「明早十點半。」

  「我要你取消這個手術。」

  「為什麼?」

  「不為什麼,反正她是來不成了。」趙孟軒簡單回答完就往診療室外踱去。一到外頭,他沒有絲毫耽擱立即撥了康政倫的行動電話。

  (喂?我是康政倫。)電話一接通,康政倫習慣性地報上自個兒的名字。

  「我說老兄啊,你究竟把人家給怎麼了?那女的竟然上醫院想拿掉子宮和卵巢,想徹底地把自己結紮。」趙孟軒維持著一貫的玩笑口氣,殊不知電話另一端的康政倫在聽到這個駭人的消息時已是怒髮衝冠。

  (你說什麼!)康政倫不自覺地大聲吼叫。

  「老兄,相信你自己的耳朵,由你不可置信的吼叫聲裡,我相信你並沒把我的話聽錯。」趙孟軒皺眉並拿開電話清清耳朵,方纔若不是他有先見之明及時將電話拿開,只怕這會兒他得去耳鼻喉科掛號了。「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去給我取消手術。)他頭好痛,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在聽到她想去拿掉子宮和卵巢的事,一顆煩躁的心就再也平靜不下來。

  一來他們倆今天才剛見過面;二來她也沒有讓他心動到足以想將她永遠納為己有的念頭;可是當他一得知這個驚人的消息,他心中竟沒來由的湧起一股巨大怒濤,直想奔到朱靜容面前仔細盤問她究竟是什麼意思。是想惹怒他嗎?還是真的不屑生他的孩子?而他也真的打算這麼做了。

  「你確定要取消手術嗎?我倒認為這女孩很識相哩!懂得什麼才是你真正想要的。」趙孟軒不說他早已自作主張把手術取消的事,只為了換取康政倫二十九年來難得一見的怒氣。反正此刻他又不在他身邊,因此更不用害怕會被他超強「颱風尾」給掃到。

  (趙孟軒,你聽不懂中文了嗎?還是你想提早投胎?別忘了你還有把柄落在我手中。)康政倫咬牙切齒地揚著手中的資料,明知趙孟軒在電話那一頭根本看不見,但他還是認為第六感超乎常人的他一定能感受到。

  那些文件資料不是別的,正是趙孟軒當臥底警察的相關資料。趙孟軒不懂他手中為何會有那些不該出現的東西,但他卻也請楚的明白,一旦康政倫不顧交情把那些資料公諸於世,那些他往後的日子就真如康政倫所說的——提早投胎轉世去也。

  所以有些玩笑在某些不該鬧著玩的場合裡是不宜開得太過火的。於是他認命地住了口,說服自己要懂得適可而止,反正來日方長嘛!有的是整他的機會。

  見他識相地閉上嘴,康政倫更是十分得意地乾笑著。(多做點事,少說點話,我相信大家都會更加愛你的。)

  「去你的!」趙孟軒不悅地撇撇嘴,他才不相信他所說的話哩!

  (言歸正傳,現在我要你先去把那場手術取消,接下來的事就用不著你來操心,我自有打算。)康政倫幾乎快熄滅的火焰在兜回原先的話題後,再度以驚人的速度燃燒起來。他打定主意要讓合約提早履行。

  「我真搞不懂你的腦子究竟是哪兒出了錯,現在你給我的感覺就像是糖果被人給奪走的小孩,一副就算是拼了命也要把東西取回的樣子。」趙孟軒歎氣道。

  趙孟軒不懂,康政倫自己又何嘗清楚明白?只是在放不開的情況下,他只好選擇讓她成為他的情婦。

  朱靜容才剛踏進屋裡,一道冷淡似冰的聲音也在同時響起。

  「你剛才去哪兒了?」康政倫好整以暇地坐在朱家客廳的沙發上,那自在的神態彷彿此地是他的領域範圍。

  她當場愣在原地,並下意識地往聲音來源尋去。

  只見他悠閒地躺在沙發上,臉上淨是笑意,然而任誰都看得出來,那抹出現在他臉上的笑意非但未到達眼裡,反而是暴風雨來襲的前兆。

  第一個湧上朱靜容腦海的念頭是——他怎麼在這兒?

  「這是我家,請你別未經主人同意就擅自闖入。」她本以為自己會害怕到發不出一點聲音來,可是他卻發現自己非但說得出話來,而且一開口就是大膽地對他下逐客令。

  「你是我的人,這兒自然也就成為我的家,只不過——」他環顧四周環境後又說:「我還有點不屑來。」

  「我不是你的人!」她挑釁地迎上他犀利的眼神,「你既然不屑來,那麼我這兒也不歡迎你,你請回吧!」

  「我是那種能任你呼來喚去的人嗎?還有,我說你是什麼你就是,別給我耍嘴皮子惹我不高興。」康政倫危險地瞇起眼,銳利的目光愈加冰冷,像兩道利刃般朝她直直射過去。

  朱靜容一驚,她不懂明明屋內空間大得很,且兩人相距至少數十步的距離,但為何她還是在對上他的眸光後感到胸後緊窒呢?那一口鬱悶的氣始終擱在胸口讓她覺得難受。

  她不由自主地揪緊胸口,彷彿站在他眼前的她此刻不著寸縷,完全毫不保留地任他看個夠。「是你不願來。」她吶吶地愈說愈小聲,直至聲音徹底消失在喉間。

  「少給我岔開話題。說!你剛才到哪裡去了?為何沒直接回家?」他不直接把話挑明,目的是想要她先向他坦白。

  「你跟蹤我?」她大叫,不相信他會做出如此下流的事來。

  「是你逼我不得不這麼做。」他面有慍色,怒聲地低吼著。

  「我去便利商店。」百般思量後,她仍是把上醫院的經過給刻意隱瞞。

  不再給她隱瞞實情的機會,他又問:「是嗎?那為何我派出去的人卻說你往醫院去?」

  「我感冒,所以去看個醫生。」

  「感冒?你還想騙我騙到什麼時候?一個小小的感冒需要把體內的子宮和卵巢拿掉嗎?「康政倫斂起雙眉,用冷冽的口起質問,樣子十分咄咄逼人。

  他知道了。朱靜容喃喃自語,她早該在他一問起時就徹底明瞭,自己是鬥不過他的。

  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如就坦承些吧。他會不高興是預期中的事,既然事情已走到這個地步,那麼就乾脆坦白吧!

  「既然知道了又何必問我?」

  「若我不知道呢?你是不是就這麼瞞著我偷偷去動那個該死的手術!」一想到她差點就成功地拿掉子宮與卵巢,他原本深邃的眼眸更顯得幽黑,像極了宇宙間的黑洞,深奧難探察。

  「可惜我還是晚了一步。」她眉宇間掩不住的哀傷,話中更開明了自己義無返顧的決心。

  突然,康政倫緊緊的將她納入懷中,用一隻手固定在她後腦不讓她逃脫。他的目光如鬼魅般陰冷,不說話的樣子讓她感到渾身不對勁。

  「你就這麼不顧生我的孩子嗎?」他貼著她敏感的耳垂,呵著令她全身發燙的氣息。

  「是的!是的!」朱靜容大吼,不懂他為何堅持要她生他的繼承人。「我就是不願生,我就如同你一樣,你不屑進我家大門,而我則不屑為你生下一兒半女!」

  「該死,若換成別的女人,人家還求之不得哩!而你卻不識抬舉的避之惟恐不及。」

  「那麼你就去找她們呀!這樣一來我還落得輕鬆自在。」這種沒感情和她不願意接受的婚姻,教她如何接受!?

  他並不是沒想到要找其他的女人,然而若為了孩子給她們婚姻,她們便會借此機會困住他;反之,若不給她們婚姻,她們或許會以孩子來威脅他,又或者孩子將成為私生子,而他絕不允許自己的孩子落得如此的下場。因此,說來說去,朱靜容都是最符合他要求的女人。只是該死的!她竟不屑生他的孩子!

  「你想輕鬆自在?門兒都沒有!」他不懷好意地冷笑,更是讓她覺得毛骨悚然。「你難道不知道現在的人都是很反骨的嗎?你愈是不要,我就愈要你生。別忘了,你已經沒有後路更沒有任何勝算,你及你家人的名譽全操縱在我的手中,終究你還是得臣服於我的權威之下。」

  朱靜容霎時無言以對,只因為他殘忍的道中了她最為無奈也最不願意承認的事實。

  康政倫很滿意地揚起嘴角,明白自己終究會是這場遊戲的勝利者。「我喜歡你識相的樣子,至少比起咄咄逼人的你來得令我心動。」

  驀地,康政倫趁她不備之際猛地覆上她的唇,像是無言的懲罰,既凶狠又殘暴。他的吻不帶任何的溫柔,只是強取猛奪地攫取她所有的思緒。他氣她的反抗,更恨自己對她沒來由地投入過多的關注,只好借由這個吻來撫平自己混亂又氣惱的心情。

  「不……住手……你……」朱靜容低聲地哀求,他弄得她好痛,「你不能對我這麼做。」

  「我不能嗎?」他挑釁的目光銳利地盯著她,「別忘了,你是我的老婆。」

  「我還不是,況且我們也還沒正式辦理結婚手續。」在避不開也逃不了他箝制的情況下,朱靜容鼓起勇氣要自己無懼地對上他投射而來的銳利視線。

  「你是這麼急著想當康太太嗎?」對於她害怕的推舉,康政倫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別急,等我們把『正事』辦妥,再去註冊也不遲。」

  趁著她還欲開口辯解之際,她再次吻上她,滑溜的舌頭更是不安分地往她口裡鑽,惹來她一聲聲的驚呼。

  「你不能這麼做……約定的時間還沒到……」憑著僅存的理智,朱靜容試圖找出腦中少得可憐的理由來逼他停止,然而效果似乎不彰。

  「時間那還沒到?」她的話的確使他的動作倏然停止,但卻也引來令一個反效果。他怒氣騰騰地瞪著她,嘴角卻泛起狡黠的笑容,渾身迸散出來的怒氣使她不寒而慄,「既然你都能違背我們的協議想去把子宮和卵巢拿掉,我又何嘗不能先上車後補票?」

  她面白如紙,背脊輕輕閃過一陣戰慄,雙手緊抓著衣襟,試著以不著痕跡的方式悄悄遠離他,但他豈容得她臨陣脫逃?

  他用力地拉過朱靜容纖細的身子,太快的舉動讓她沒防備地與他一同跌入背後的單人沙發,窄小緊密的空間讓她不得不依偎在他強而有力的胸膛裡。意識到目前的窘況,頓時,一抹紅潮立即染上她蒼白的臉頰,尷尬得不知所措。

  「原來你是這麼迫不及待地想和我親熱。」康政倫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更不顧她反對與否,硬是將一雙不安分的手往她衣內探。

  當他炙熱的大掌碰到她冰冷後背的那一剎那,她當場忘了思考掙扎,只能睜著不可置信的眸子對著他發愣。直至他鐫矩地鬆掉她的內衣盤扣,她才猛然驚覺他正對她進行著不該有的舉止。

  他笑看著她遲鈍的反應,無視她的掙扎,硬是將她緊壓在他胸前,讓一同被壓迫的雙手根本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任他玩弄她敏感的身軀。

  「住手!你不能對我這麼做。」她使出全身力氣掙扎,可非但沒達到預期中的效果,反而因掙扎扭動更激起他對她熾熱的慾望。

  「哦,你知道我能的。」康政倫按捺住陣陣湧起的慾望,默默地告訴自己還不是要她的時候。她把他搞得如此火熱難耐,他也想要好好回饋她,更要她也嘗嘗慾火焚燒的痛楚。

  他拉開她,讓兩人緊貼的身子分開幾寸,趁她還沒來得及做出下一個防禦動作前,俐落地將她的雙手反鎖在身後並褪去她的上衣,霎時,一副柔美無暇的姣白身軀就完全呈現在他眼前。

  他的目光陡然轉黯,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的身軀。

  由康政倫深沉的眼裡,朱靜容不難看出隱藏在他平靜外表下的巨大慾望,大到彷彿想將她徹底融入他體內才甘心似的。

  倏地,他低下頭,溫熱的薄唇毫不猶豫地落在她尖挺的雪白胸部上,引來她的嬌聲驚喊。

  「不要,放開我!」有生以來,朱靜容第一次驚覺到男人與女人間的不同。他太過強大,而她甚至使盡全身的力量也不能扯動他分毫。

  「不要?你怎麼可以在撩起我渾身難耐的慾火時卻說不要?」康政倫近乎野蠻的咬著那對巧奪天工的渾圓,試圖在她雪白的胸脯烙下只屬於他一人的記號。「更何況當一個女人躺在男人身下卻開口宣稱不要時,通常只不過是想耍弄欲擒故縱的把戲,她們口中愈是喊著不要,其實心裡早已按捺不住慾火。」

  「你無恥!」

  他不理會她對他的評價,只是臉上一貫的清冷表情沒來由的閃過一絲黯淡。他逕自將她往房裡帶,明名是頭一次步入她家,他卻能準確無誤地找到她向來不願與人分享的私人空間。

  他隨意環顧四周,簡單的擺設彷彿讓他一目瞭然地窺見她心裡最深處的秘密。終於,他鬆掉對她雙手的箝制,可是卻不是要放了她,而是開始動手剝去她身上僅存的衣物。

  在巡視她全身嬌軀後,最後他將視線鎖在那片令他蠢蠢欲動的三角地帶。「我一點也不無恥,若你能安分點,或許你也能好好享受這種男女間美妙的性愛。」

  朱靜容咬緊牙關別過臉,故意漠視他放肆、挑釁的目光。

  他不允許她漠視他,隨即也扯下自己的衣物,讓那碩大的男性慾望抵住她處子的領域、當他不經意間瞧見她瞬然呆愣的表情,更是張狂得意地笑了出來。

  「怎麼?你也會感到恐懼?」他邪肆地將手伸入兩人緊湊在一起的地方,恣意妄為地撫弄那引人心悸的花瓣。

  朱靜容紅著臉別開他炙熱的視線,努力不讓他強健完美的身體影響自己的情緒。她原本想反駁他話中的嘲諷,卻在他長指滑入她幽谷時霎時驚慌不已。

  「住手,不要!不要是我!」她低聲啜泣,困難的把話說完,可是,由腿間升起蔓延到全身的莫名快感,幾乎快吞沒了她。「求求你放了我,你要什麼女人沒有,為什麼偏偏要選聲我……」

  「因為我就是要你,更不容許你輕易拒絕!」

  他的長指迅速地在他幽徑中滑動,引得她驚喘連連。

  「不要……請你停下來。」她全身顫抖,想努力夾緊雙腿,可是他的手指猛地一抽離開她時,她竟有種茫然的失落感。

  但,下一刻,他的長指再度悍然進入她體內,引來她一聲驚呼,只覺得下腹有股熱流蔓延,好濕、好燙……

  他的長指快速地抽動著讓她幾乎快瀕臨崩潰,甚至發出她自己也不敢相信的呻吟。

  這時,康政倫抬首瞧見她雪白雙峰正劇烈地上下起伏著,一個衝動,他再度吻住那美麗的柔軟、含住那紅嫩的蓓蕾,還以舌尖在周圍畫圈圈。而他的手仍是沒有閒著,仍帶著強力的電流撥弄濕潤的花瓣,上下夾攻,讓她絲毫沒有反抗的能力。

  「啊——」朱靜容只能逸出一陣陣教她臉紅、教他心蕩神馳的喘息。

  康政倫的唇緩緩下移,來到小腹烙下一個個熱吻,然後輕輕啃咬著她大腿內側的細嫩肌膚,她真美,讓他直想好好品嚐享用。他的唇掠過那美麗神秘的三角地帶,滑溜的舌大膽地挑逗著花蕾。

  朱靜容無助地蠕動著身軀,她覺得好熱好熱,酥麻的身體像是需要什麼來滿足……

  這時,康政倫的慾望勃發地嘶吼,冷不防且毫不憐香惜玉地以腫脹的慾望貫穿她,無視她痛苦而發出的求饒聲,一次次地往她緊窒的窄穴裡挺。

  突如其來的痛楚讓朱靜容柔弱地呼叫出聲,她疼得拱起身子顫抖,擺動臀部想逃,可是卻甩不掉他執意的侵入。

  他在她體內停留一會兒,直至覺得她已逐漸適應他的進入後,才緩慢地動起來,像是存心踐踏她不願意合作的身心,要她拋下所有的自尊回應他。

  「求你……」她哽咽地說。

  「求我什麼?」他刻意減緩衝刺的速度逼她徹底承認她最不願接受的事實!——她要他。

  「求你……要我……」她再不顧不得羞恥和剛開始一而再的抗拒,拋下僅有的自尊緊摟著他,只求他不要停止。

  他粗魯地低吼,一次緊接著一次不斷地在她體內抽動。再也克制不了的將體內的慾望迸射出來,沉重的俯在她身上喘息,而她只是茫然若失地呆愣著。

  不知過了多久,他望著她淚痕斑斑的小臉,心裡沒來由地閃過一股憐憫。「起來。」他粗暴地命令她,不待她反應,逕自蠻橫地拉她起身。「跟我走。」

  她好困也好累,全身更是泛起陣陣酸痛,卻仍忍下所有不適起身。當她不經意瞧見床單上的紅色血漬時,她更加茫然無措地覺得驚慌。她不是哀悼被他強硬奪去的純真,而是對不可知的未來感到心慌意亂。

  康政倫拉著她來到浴室,目光帶著複雜情緒地看著她仍未著寸縷、因為激情而微泛紅的赤裸嬌軀。

  她窘困地以手環胸,有些手足無措地低頭,但當她視線移至他男性的巨大象徽時,臉不由得更紅了。

  「怎麼?你還會害羞?剛才你不是這樣的。」他睨視著她,淡淡地道:「我想,你該好好洗個澡。」

  朱靜容垂著眼。是啊,她覺得狼狽極了,身上又全是他的氣味,她是該好好洗個澡。

  「我也該好好洗個澡,所以我們一起洗吧!」他的聲音裡有著一絲笑意。

  她驚慌地抬眼,這……這又是超乎她想像的事了。

  但他不容她多想,一把抓起她進入浴缸內,自己也踏了進去,然後開始放水。

  「這……浴缸太小了。」她吶吶地說,只盼他能打消念頭。

  「就是小才好。」他揚起別有深意的笑容,拉她坐下,讓她坐在他腿上,兩人正面相對,貼得好近,她柔軟的雪峰就貼在他胸膛。

  朱靜容不知道自己的手該放在哪兒,不知視線要望向哪裡。而浴室裡除了嘩啦啦的水聲外,就只有兩人的呼吸聲。

  水位漸漸升起,康政倫的手也開始不安分地在她腰上、背上游移,然後伸入水中挑弄她的花核,嘴則含住她一邊的乳房,溫柔地吸吮著。

  酥麻的感覺在她全身蔓延,她的手不自覺地攀著他的頸子,無助地仰首,被動地感受他在她身上施予的魔法。

  一會兒,他稍稍挪動姿勢,讓碩大的尖挺抵住她柔軟禁地,然後一個挺身刺入。

  「啊——」她尖叫出聲,那感覺不如方纔的疼痛,而是由衷難以言喻的感受,她更不曉得坐著也可以做這種事……

  滿意地看著她迷醉的表情,他加快速度在她體內律動起來,一波波的衝擊,帶給她一波波的快感和震撼。

  小小的浴室裡,頓時溢滿春光,迴盪著濃濁的喘息和呻吟。

  片刻,當她筋疲力盡地倚在他肩頭後,他突然說:「我們去結婚吧!」

  她一驚,抬頭看他。

  「該是時候讓你履行契約了。」他淡淡地說,先行步出浴缸。

  朱靜容愣愣地坐了好一會兒,才跟著起身。

  隨著康政倫來到戶證事務所,在意識朦朧且沒得抗拒的情況下,她與他提早簽下那只形式上的結婚證書——登記成為名義上的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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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9 00:16:4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朱靜容搬進康政倫為她買在市郊外的公寓,轉眼間已過了一個多月,這些日子裡,她幾乎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只因為康政倫不准她到外頭拋頭露面,她唯一要做的就是隨時做好上床的準備。然而他真正出現過的日子卻是少之又少,大多的時間都是她一人在恍惚中度過。

  而面對弟弟朱柏揚,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在他面前撒下謊言,因為康政倫不希望他人得知他們倆的親密關係。

  但她知道再繼續待在公寓裡也不是辦法,她必須賺錢,除了支付弟弟的生活費及學費,她更希望能多多少少償還父親欠下的那筆巨債,雖不可能全部還清,但至少她要做到心安理得。

  獨自待在偌大又漆黑的客廳裡,朱靜容就像只可憐的小貓般蜷曲在沙發椅上。她沒開燈的慾望,彷彿以為在黑暗裡她看不見一切的同時,別人也無法輕易窺見她內心的無助。

  她很怕遇見他,更希望他永遠別踏進屋裡一步,儘管去外頭找別的女人發洩,就是別找上她,可是他偏偏不如她的願。每次他出現,從不曾對她噓寒問暖,也不在乎她是否入夢沉睡,就硬是把她從睡夢中吵醒與他做愛。他的行為就像是把所有的懲罰以做愛的方式加諸在她身上。

  他明白這是她一生最大且最無可抗拒的弱點,因此更是百般無情地打擊她,他要的是她徹底的臣服,而不是外表上柔順服從,內心卻盡其所能的一再推拒。

  她不確定今晚康政倫是否會回來,也忘了自己在一片黑暗中等了多久,直至朦朧的睡意逐漸湧上不甚清晰的腦袋瓜子。

  恍惚間她似乎隱約聽見門鎖輕輕被啟動的聲音,猛然驚醒,心中立刻張滿恐懼,但她別無選擇地必須要面對他。

  剎那間,燈光充斥整個客廳,耀眼的光線迫使她不自覺地合上眼,待她再度睜開眼眸時,只能瞠目結舌地瞪著離她只有幾寸距離的康政倫,不知何時她已迅速的來到她眼前。

  「啊……」他無聲無息的逼近讓朱靜容一瞬間忘了所有的語言,微啟小口卻說不出隻字半語。

  他太明白她對他的懼意,趁著她微啟紅唇時,他更是乘虛而入地大膽吻上她的唇,在一次惹來她的驚慌。待他霸道地唇舌離開她時,她更是立即以雙手摀住櫻唇,不讓他有機可乘。

  康政倫愉悅地蕩起一抹弧形優美的笑,很滿意在她眼中看到驚慌和無措。

  「你以為這麼做就能阻止我再一次對你進攻?」他好整以暇地笑睨著她,對她天真的思想感到不可思議。

  她的臉頓時又紅又熱,她當然清楚知道他想要的,沒有在她身上得不到,她的抗拒往往只會讓待會兒的床戲更加火熱激情。

  「難得你摸黑等我,待會兒我是不是更加賣力做好我應盡的義務?」瞧她一副從容赴義的摸樣,他就是忍不住想乘機調侃她。

  平時她避他之惟恐不及,今天會在這兒等他想必定有事相求,而且事情可能已迫在眉睫了吧!否則以她的個性,今晚怎麼可能會像妻子般坐在大廳等待夜歸的丈夫。

  康政倫欺近她,緊靠著坐在她身旁,溫熱的氣息噴在她頸後,使她像只受驚的小兔般,整個人都彈了起來。

  「你誤會了!」朱靜容試著以不著痕跡的方式推拒他,想逃離這曖昧的氣氛卻感到力不從心。他每次朝她呵出的氣息總會讓她意亂情迷,體溫瞬間升高。

  他太清楚她的個性和她身上每一個弱點,對她接下來的每一個動作更是瞭若指掌,她都還來不及把腦中的想法付諸行動,更快的,他霸氣且不容她反抗地將她死摟在懷中,嗅著她身上淡淡如花般清雅的馨香,他竟也有些迷醉了。

  「怎麼會誤會?這不是你應盡的責任?等我和盡其所能的挑逗我。」他男性慵懶的嗓音在她耳邊迴盪,充滿十足挑逗意味。

  「我是有事……想跟你談談。」康政倫每一個偷襲都讓她嚇得不知所措,愈是拚命想掩飾自己的尷尬,愈是讓他撩撥得益加得意張狂。

  「談談?你想和我談什麼來著?這個?」他一雙向來不安分的大手趁她不備之際探入外衣底下,撫摸著那雙柔軟的渾圓。「還是這個?」一隻手在電光石火間離開胸口,轉移目標至敏感的神秘地帶。

  「別這樣,你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不敢太用力拒絕怕引來他的不悅,使得她的推拒反倒像是欲迎還拒。「請停下來聽我說好嗎?這對我很重要的。」

  朱靜容鼓起勇氣拒絕他繼續在她身上施展愉悅的魔法,眼看著他瞬間轉暗的眸,竟讓她有點後悔的感覺,但她別無選擇。惹怒他若是必定的,就算是打死她她也必須這麼做,只因為她實在別無選擇。

  思及此,她不禁苦笑地搖晃蜻首,自從遇上他的那一刻,她就再也沒有選擇的機會,最後她只得迫於無奈地步向他已為她選擇、卻是她最不願意走的那條路。

  康政倫凝望著她剎那間黯淡下來的神情,她的苦笑看來令人心酸,她的表情更是萬分無奈,而突然間沉靜下來的她讓他覺得捉摸不定,明明人在眼前,卻又仿若冒身天涯海角般。

  突然,他腦中閃著小孩才有的頑皮念頭,突發奇想地伸手探向她的腋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她搔癢。

  「不……住手……住手……」朱靜容沒預期他會這麼做,他一時興起的惡作劇自是讓她防備不及。

  他拒絕接受她的求饒,直至他覺得她幾乎快喘不過氣來才住手,然後定定看著她。

  方纔一連串的劇烈運動使她長年慘白的小臉染上了鮮艷的紅,也讓原本整齊且往後梳齊的馬尾全因剛才的掙扎而凌亂,甚至有幾絲不乖的髮絲乘機跑入嘴裡,但她也顧不得這麼做了,只覺得肚子因狂笑而疼痛,但下一刻,她的神色卻突然轉為黯然。

  天曉得有多久的時間她從不曾這般開懷的放聲大笑過了,但當笑意停歇後,竟是讓她那麼的無所適從,令她感到慌張失措。

  康政倫緊擁著她,默不作聲地凝視著她臉上一連串的轉變,由狂笑到淚流滿面,再由恢復平靜到驚慌失措。她默然地整理著內心洶湧的情緒,他不也是。尤其方才在瞧見她竟也有笑得如此沒有防備的時候,他竟沒來由的因為她而心動了!

  當朱靜容因為他的動作感到不解而抬頭仰視他時,她又是一愣,忘了自己正大膽地與他四目相對,只能任自己像木頭般的呆若木雞。

  他的眼中有著她不曾見過的款款深情,擁她入懷的動作亦是輕柔得像怕她受到傷害。當他修長的手指為她撥開嘴邊的那些髮絲時,肌膚與肌膚間的碰觸更是為兩人帶來莫大的震撼,在電光石火間激起一股愛戀情潮。

  驀地,他俯下身,以薄唇代替手指,繼續對她的唇展開攻擊,先是輕柔吸吮,再由淺至深,完全攻佔她嫣紅的小嘴,與她的唇舌輾轉纏綿——

  當康政倫對她鬆了口時,一時間她尷尬得不知該將目光望向何處,無可奈何之下,只好將視線越過他的,停駐在遙遠的某一點。

  很滿意看到她茫然無措且無所適從的樣子,這樣子的她讓他心滿意足地認定她永遠只會屬於他。

  「你失控求饒的樣子真是有意思。」康政倫好整以暇地笑看著她,慵懶好聽的嗓音讓她情不自禁地動了情。

  朱靜容眨著瞳眸,紅霞立即佈滿了臉龐,紅撲撲的雙唬讓人不禁心升憐惜。

  他伸手解開綁住她黑髮的絲帶,探出手溺愛地撫著,發覺自己竟喜歡這種觸感,柔軟滑順,像是一匹上好的綢緞,非但光滑細緻,而且美得令人咋舌;然而美中不足的是它只及肩長。

  「為我把它留長吧!」他附在她耳畔低聲呢喃,輕柔的語調充滿磁性,讓她不個不留神就會掉落他設下的陷阱。

  所以儘管朱靜容再怎麼對他防了又防,最後仍被他突如其來的溫柔攻下心防。撤下心底那道最深的防線,卻也讓她心中沒來由的洋溢著一股甜蜜的幸福。儘管知曉這又是他耍弄的手段,但她仍是心甘情願地陷入他布下的陷阱裡。

  對他少有的請求,他沒開口拒絕卻也沒允諾,只是不解地張著一雙無辜黑眸凝視著他。

  康政倫由她眼中看出她心中的疑惑,笑笑地道:「我喜歡撫摸它的感覺,色澤像黑夜般淒冷絕美,觸覺卻如此綢般柔滑細緻,它該是隨風飄揚的黑瀑布,而非短得令人感到惋惜。」

  「隨你。」她冷淡地隨口拋句話。他喜歡看她長髮飄逸的樣子,身為情婦的她就該極力配合才是,更何況這個要求還不算強人所難。

  「你不喜歡?」他皺著眉頭問她,由她平淡的表情上看來,她似乎只是在配合他的意見,並沒有真心接納他對她難得的溺愛。

  「但你喜歡,不是嗎?」她反問他,仿若此事根本事不關己。

  「我希望你也喜歡。」他對她漠然的態度感到惱怒,彷彿所有的事到頭來只有他一個人在那兒一頭熱,而她配合的原因就只因為他要她這麼做。

  「我的喜愛與否對你而言很重要嗎?」他一向我行我素,所以她壓根兒不認為他會因為她的反對而改變注意。生孩子一事已是前車之鑒,沒理由這一次他會好心情地順了她的意。

  「對我而言當然不重要,我怎麼會去在乎這種芝麻綠豆般的小事!」他氣憤到忍不住脾氣而大吼,其實他是在乎的,他一點也不希望所有的事全只是他一頭熱,於是為了掩飾尷尬和失態,最後他選擇以傷害她作為結論。

  幾乎每次都是這樣,明明多次他想心平氣和地與她談話,結果往往是以出乎意料的火爆收場。也因此,幾乎有好幾次使得他一見到她,無論她入睡與否,硬是在她身上磨蹭撫摸,試圖激起她潛在的熱情,與他一同火熱燃燒。

  為了逃避這尷尬的話題,康政倫忽地憶起朱靜容等他的事。

  「你剛才說對你很重要的事該不會是生孩子的事吧?若是這件事,你該清楚你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康政倫略帶嘲諷與不悅的問。「還是那件事和我的吻比去來就顯得微不足道,於是你就不自覺的把它忘了?」

  他突如其來的詢問讓她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她還沉浸在他忽冷忽熱的情緒裡,待她反覆思量他的話後,才想起今晚等他的目的。

  瞬間,她的臉又燒得火紅了!

  朱靜容羞紅著臉要自己盡量漠視他話中的調侃,逕自打起精神與他對峙。

  康政倫的慵懶和朱靜容的緊張在不自覺中形成強烈對比,他主導一切,而她卻幾乎連發表意見的權利也沒有,她甚至不敢肯定當她提出潛伏在心中已久的計劃時,以他獨斷且霸道的個性是否會接受,而且兩人又才剛經歷了一場風暴,她更是不確定他會允諾。

  「我想出去工作。」他吶吶地說,不確定當他聽到這個消息時會有怎樣的一個反應。因為害怕,於是她拒絕抬頭與他對看,扭絞的雙手不難讓他發現她內心的緊張。

  「為什麼?」他的口氣裡沒有她預期的怒氣或者無所謂,而是很平靜,讓她摸不著頭緒。

  他在生氣嗎?她不確定。他無所謂嗎?她更是茫然不知。而她索性也不管了。

  「因為我需要錢。」雖然他給了她無後顧之憂的生活環境,然而她還是需要一筆錢支付弟弟的生活費和學費。

  「我現在給你的生活環境你還覺得不夠寬裕?」康政倫推開她站起來,不知為何,當他得知她也是拜金一族時,突然間他的心裡竟升起一股厭惡。他以為她是與眾不同的,而今他才深深明瞭,原來她一開始的欲拒還迎只是一種手段,她也和一般世俗男女般見錢眼開。

  遇見她的那一刻,他幾乎因為她給人一種純真的感覺而錯愕了數分鐘,她並不美,卻不難在她身上瞧見彷彿與世隔絕的清靈氣息。他一直以為自己終於覓得一塊價值連城的玉石,沒想到到頭來,它終究只是一塊以假亂真的石頭罷了。

  朱靜容疼痛地跌坐在地,明顯地由他憤怒的神情中看到他的鄙夷,但她又能如何?她確實需要一筆錢呀!

  「你給我的生活環境我很珍惜,我也知道你不喜歡我出去,但我真的別無選擇。」

  「要錢就直說,我可以給!」康政倫由西裝外套內襯取出一隻皮夾,抽出幾張千元大鈔後就往她臉上砸去,他要清楚的讓她看見他的鄙視。

  「別這樣,」他的話簡直像一道青天霹靂當頭劈下,轟得她遍體鱗傷。「錢我會自己賺,我對你說並非是想要從你那兒不勞而獲,而是在徵求你的同意。」他抓著她精緻的下巴過大的力氣幾乎已超出她忍耐的範圍,但為了怕他不悅,連動也不敢動一下。她百般順從的舉止再度惹怒了他,她堅強不屈的意志讓他因為憤恨而不自覺地加深力道,若不是不經意瞧見她痛苦難耐而泛下的汗漬和唇角的血漬,他可能會在非理智的情況下傷害了她。

  氣憤之下,他恨恨地甩開手,彷彿在甩開什麼令他感到十分噁心的東西般。「從我這兒拿不是更快嗎?還是這又是你的另一個手段?」

  「我沒有,我單純的只是需要錢而已。」他想要的,她盡其所能的配合他,但為何她唯一的小小要求,他卻這般扭曲她的本意?

  「既然需要錢,我施捨給你的錢就不能用嗎?」

  「我弟弟才剛升上國三,不但需要生活費,更要負擔許多的補習費和學費,我不出去賺錢是不行的。」情非得已之下,她毫不隱瞞地道出實情,默默希望他對她的誤會別愈來愈深。

  「那些小錢我還給得起,你用不著擔心。」瞭解實情後,他原本悶悶沉沉的心剎那間豁然開朗,原來她並沒有他想像中的糟糕,只是她接下來的話又在瞬間讓他原已平息的怒火再度熊熊燃燒。

  「我不希望再動用你一分一毫,況且這是我家的事,我自己可——」

  朱靜容的話還沒講完,硬是被他的陰沉目光打斷。瞧她說的是什麼樣的話,她家的事?這分明是想與他徹頭徹尾的撇清關係,這怎麼行?她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將來還要為他生育兒女的女人,而今竟然宣稱她弟弟的事是他們朱家的事,跟他這個名義上的丈夫沒丁點關係,這樣的難看他又怎麼受得住?然而這不是最大的侮辱,最令他感到氣憤的是,他竟不喜歡她將他排除在外的態度。

  「好個你家的事,那麼你告訴我,你又是我的誰?」他驀地猛力攫住她纖細的手腕,咬牙切齒、恨恨地問道。

  他以為他會由她口中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我是你的妻子,豈知她給他的回答竟是——

  「我還能是你的誰?不過是你的黑市情婦,或者生兒育女的工具。」

  「你——」她的回答出乎他意料之外,他試著想反駁她的話,卻在張口的當兒愣住了,他能說些什麼,這樣的情況不是他最樂意見到的,擁有一個可以為他生子且又不要名分的女人,這不正是他娶她的目的?如今為何他竟因她太過的配合,而感到忿忿不平和惆悵呢?

  「我真的需要錢,所以……」康政倫突如其來非憤懣把她嚇得連說話都說得結結巴巴,然而她卻始終不解他的氣憤從何而來,也不認為自己曾說錯話。「你的錢我要不起,也欠下太多,再不試著償還,只怕我這一輩子也還不清了。」

  結婚證書只是為了給予日後生下的孩子一個名分,終究她還是得離開他。既然如此,她不得不趁早為日後的生活做好打算,而她根本沒打算由他那兒再取得一分一毫的金錢,愈欠愈多的債務只會讓她感到力不從心,好似怎麼也斷不了她與他之間的牽絆。

  「我不准你出去拋頭露面,更不需要你還錢。要錢,我可以給;若你堅持不要拿,反正餓死,沒書念也是你弟弟的事,跟我沒有任何關係。」氣急敗壞下,所有難以入耳的話他竟順口說了出來,徹底打擊她對他尚存的好感。

  這一次他真的豁出去了,反正他只不過是順著她的話——那是她家的事。既然她想撇清關係,那也顧不得他把話說絕,她愈不要從他這兒得到的東西,他愈要她只能百般無奈地從他這兒取得。

  「何必呢?我不值得你這麼待我,我們終究還是得讓一切回歸原點,既是如此,就不要讓我愈欠愈多。」咬緊牙根,她艱澀地道。

  她是這麼看待他們之間的關係嗎?他是債權人,而她則是他的債務人。

  或許他是獨斷、自私了些,但若不是心底對她存有一份真心真意,又怎麼會找上她?他不懂,是他給了她太多的束縛,還是她根本就不懂得珍惜現有的一切?

  康政倫有生以來從沒有氣急敗壞過,自從遇上了她,所有的一切全徹底改變。

  他死命地握緊拳頭,手指關節全然泛白,卻比不上因為打擊而刷白的臉孔,他雙眸黯淡、面如死灰地盯著她。良久,他始終不發一言;稍後,他踉踉蹌蹌地前進,不待她還有反應的時間,攔身抱起她就往房裡步去。

  既然她想視他為陌生人般拒絕他的善意,那麼他也無話可說,就讓他把所有的不滿、怒氣全化為行動吧!只因現在充斥在康政倫腦海中的只剩下生孩子一事,是的,孩子一生,他與她就再也沒有任何瓜葛了——

  走進臥室後,他粗暴地將她置於床上,眼神迷茫。

  康政倫俯視著她,冷冷地說:「看來你還是喜歡我幫你脫衣服。」

  朱靜容一愣,搖著頭。「不是,我……」

  她的話還來不及說完,他的唇已堵住她的話,狂烈輾轉地吸吮著她的唇,一點也不溫柔,像是帶著強烈的怒氣。

  然後,他粗暴地褪下她的衣服,很塊地他也全身赤裸。她閉上眼,準備承受他再一次的索求。

  看著她臉上漠然的神色,一副認命的摸樣,他偏是想撩起她的慾望。這念頭一起,他的吻突然變得輕柔,烙在她唇上、下顎,來到她耳邊,輕輕含著小巧白嫩的耳垂,呼出的熱氣噴灑在她耳際,惹得她渾身輕顫。

  接著他一手揉撫著她一邊的蓓蕾,而另一邊的尖挺則被他含在嘴裡,溫柔地深吮著。

  朱靜容不由得輕聲呻吟,那一波波的熱浪襲來,她又想要得更多了……當她溫柔挑逗時,她總會難以自制地陷入迷人的情慾中。

  康政倫輕托著她的臀部,讓兩人貼得更近,而已勃發的慾望象徽則觸著她的三角禁地。他壓抑著滿漲的慾望,只是撩逗而不進入。

  她不禁感到迷惑了。他為什麼不行動呢?她幾乎已無法忍受了……她睜眼看他,迎上他佈滿慾望的黑眸。

  「說!你想要我嗎?」他霸氣十足地問。

  她微愕,不知該如何回答。

  忽然,他強而有力地刺入她體內,讓他的尖挺完全被她的柔軟潮濕包裹住。

  她低呼一聲,急急地喘息了起來,卻感受不到他接下來的律動,她再也忍不住地要求:我……我想要。」

  很好,這就是他要的結果。他揚起一抹笑,開始律動起來。猛力衝刺,帶著她領略歡愉和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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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9 00:17:0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自從兩人不歡而散後,往後的每一天裡,誰都刻意裝作忘了那晚曾經歷過的事;而康政倫也開始像個標準的好丈夫,下班時間一到便迫不及待地往兩人世界的小公寓奔去,就連難得從繁忙公事中偷來的假日,他也不願離開她寸步。

  儘管康政倫想徹底貫徹前些日子才撂下的狠話,與朱靜容做個不相干的陌生人,然而狠話才放下不久,另一股邪惡的念頭便像剛冒出的嫩芽,慢慢地逐漸茁壯,這個突發的念頭使他對她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若和她保持陌生人的生活形態,只會讓她大大的鬆了口氣,更如她所願的沒有任何情感上的牽扯;於是當下他便決定溫柔待她,讓她由冷漠逐漸陷入他的柔情裡,屆時再狠狠踹她一腳,順道把她踢到天邊海角,這樣的快感不是比當初的決定來的更大?

  不過除了在被他惹火上身時會給予她強硬掠奪的性愛外;偶爾心情好時,他會縱容自己像個好丈夫地體貼溺愛她。氣急敗壞時他給予她的懲罰是殘暴的,目的是要她認清惹怒他的後果;但心血來潮時,他也會試著以寵愛的方式開導她走出始終走不出的迷魂陣。

  朱靜容對人與人之間的親暱關係感到害怕,因為怕將來會失去所有,於是她選擇不去與人交際,寧可孤獨地生活,也不要有太多的情感牽扯。關於這一點,一直是康政倫致力想去改變的。

  今天是難得的假日,偌大的空間裡顯得很寧靜。

  康政倫裸著上半身倚著床頭櫃,兩眼雖盯著前方電視所播放的影集,然而心中惦念的卻是摟在懷中熟睡的朱靜容。他親暱地撫摸她柔順的黑髮,輕柔的舉止裡有著漫不經心的溺愛。

  事實上,當他們的意見不再相差時,兩人間總會洋溢著一股濃烈的幸福,幾乎要讓人忘了他們之間濃重的火藥味。

  也許是不堪被他一而再地在她身上探索,朱靜容緩緩地蠕動身子,睜開迷濛的黑眸,此刻的她有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嬌媚,總讓他的視線膠在她身上。

  她每天早上睜開眼醒來時,總會一時間忘了自己置身何處,而他輕輕的撫弄,總讓她像只慵懶而貪婪愛撫的小貓,下意識地因眷戀而逐漸往他胸懷裡挪動。直至腦海中突地傳來一道警告,才會如同被驚嚇的貓兒,迅速掙開她一時貪戀的溫暖懷抱。

  每每這個動作總會惹來康政倫極大的不悅,但有了數次被她驀地掙脫的經驗,現在他也有了更完全的準備來對付她刻意的迴避。

  每當她醒來的那一剎那,更快的,他會俯身覆上她的紅唇,企圖把她吻到意亂情迷,然後她就會全身無力地癱軟在他懷裡,這個方式屢試必爽,而他更是樂此不疲,甚至還意猶未盡。

  此時,眼看朱靜容緩慢地睜開眼,他的唇角不禁揚起一抹邪惡的笑容,當她眷戀他溫暖的懷抱而挪動身子往他胸膛擠進時,他也已做好完全準備地俯下頭,等著她因意識到身在何處時而羞紅臉頰試圖離開他的胸膛,也等著她自投羅網地投懷送抱。

  就在此時,她猛然離開的唇和他俯下身等待的唇,總是能準確無誤地撞個正著,一撞之後,當然不來個天雷勾動地火的熱吻他是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

  移開她柔軟的唇瓣,他可以輕易地在她臉上看到一片嫣紅和尷尬不已的錯愕。這也是為何他吻過她數次,然而她非但沒來得及防範,反而被捉弄地無地自容、心慌意亂的原因;總歸一句話,他的行動總是比她逐漸在腦中形成的想法來得更快。

  朱靜容迅捷地躲入薄被裡,當她再探出頭來時,原先一一閃過的複雜神態,也已在重新整理好心情後回歸一貫的清冷表情,在她所有的喜怒哀樂裡,有冷漠的、憂愁的、害怕的,就是獨缺了巧笑倩兮的神采,猶如星光點點的夜空,卻少了皎亮的月亮,令人悵然。

  她那如鴕鳥般的心態,惹得康政倫笑不可抑,不顧裸露著身子的她抗議,他硬是霸氣地將她整個人揪出被窩並讓她背著他。盯著她美麗的背脊,他呼吸微微不順地撫著她的秀髮,為了掩飾內心的波濤洶湧,他順手取來床頭櫃旁的一把梳子,溺愛地梳理她柔軟的黑髮。

  「人美、背美、發更沒。」他寵溺地說。

  朱靜容的臉色驀地漲紅,裸露的嬌軀迅即泛起粒粒細小的疙瘩,心跳也像擊鼓似的加快,她眼睛四處亂瞟,就是為了可以去忽略他修長的手指在她發稍上的恣情撫弄。

  「我想要你。」他突然在她耳畔沙啞著聲音道。

  朱靜容一愣,根本還沒來得及反應,身子已被翻轉過來,被他覆在身下。

  他怎能如此需索無度?她的臉微紅,迎視他佈滿情慾的雙眸。

  「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要不夠你。」說著,他將她的雙手拉高至頭頂……

  等到一切結束後,她微喘地看著他起身。

  「下星期陪我去參加一場宴會吧!」康政倫裸身下床來到衣櫃旁,在一件米色系的西裝內襯裡取出一個寶藍色的方形小盒。

  他將小方盒遞至她面前,雖不語,眼角嘴邊卻洋溢著神秘的笑容。

  朱靜容一會兒滿臉疑惑地盯著他臉上詭異的笑容,一會兒又把視線挪至他手上的小方盒。

  「打開看看。」他輕描淡寫地說,卻掩飾不住內心的狂喜和期待。

  她皺起眉頭接過手並打開它,裡頭是一條巧奪天工的項鏈。項鏈前方綴著一顆耀眼奪目、玫瑰花型的稀有藍色鑽石,炫麗得讓人移不開目光。

  藍色的玫瑰分但少見,也相當符合她的氣質,有些冷漠憂鬱,看似柔弱無害,當伸手探擷的那一剎那才猛然發現它渾身是刺。儘管如此,卻也美得十分珍貴、令人愛不釋手。

  一時之間,她愣住了。不是因為他送她這條價值連城的項鏈,想反的,這條鏈子反而讓她感慨頗深的覺得自己即將也成為他身邊眾多女人中的一個,討好他只是為了獲得他大手筆的贈禮。

  她應該感到高興,至少這樣以來能讓她徹底死心,更代表他們倆之間存在的永遠只是還不清的債務;可是為什麼她卻一點也快樂不起來呢?

  康政倫盯著她高深莫測的神情,她沒有他預期中的欣喜若狂,反而是一臉的哀傷憂愁。

  他不解,每個女人收到這樣的禮物都該是欣喜若狂的,只有她不同,眼前的她那超乎常人的反應令他感到納悶。她不喜歡?還是禮物不夠貴重?

  「不喜歡?」他問。

  朱靜容苦笑地搖頭。「它很美。」

  「可是我看得出來你並不怎麼喜歡它。」

  「不要說是我,任何一個人看了都會忍不住愛上它的。」她想將那條價值不菲的項鏈退回給他。

  但康政倫拒絕收回,「既然喜歡,又為何拒絕收下它?」他半瞇起眼,審視的目光銳利且不容她避重就輕。

  「它太貴重了,我收不起。」沉默一會兒,朱靜容輕描淡寫地開口解釋,可是脫口而出的卻不是重點。

  「說實話。」他太瞭解她,凡是經過她深思熟慮後的答案,通常是她用來敷衍了事的,事實絕不會是表面上那般簡單。「我要知道的是實情,而不是你用來敷衍了事的借口。」

  她深歎了口氣,語氣裡有著極度的無奈。「根本沒有所謂的實不實話,事實上它真的太過貴重,我根本不適合也不配。」

  「誰說你不配?我就是覺得你適合才送你的。」他皺眉,對她自貶的口吻感到不以為然。

  「為何突然送我禮物?」通常男人送珠寶、服飾給一個女人時,若不是因為那男人做錯事,所以買禮物陪罪,就是那女人必須以金錢、珠寶來收買。

  「這是陪我去參加晚宴的代價。」他好心情地答道。

  「我一定得去嗎?」朱靜容為難地擰起眉頭,對那種人多嘴雜的地方她向來排斥得很。她寧可孤獨地把自己囿於有限的空間裡,也不願置身於與她格格不入的場所,那會讓她感到無所適從,甚至不自覺地緊張起來。

  「你不想去?」

  「你沒別人可以找了嗎?」她知道他身邊向來不缺乏美女的陪伴,既是如此,他又何必非要她陪伴不可?

  「你希望我找別的女人一起去?」他有些不高興了。

  朱靜容由他眼中輕易地瞧見蓄勢待發的怒火,明知再繼續與他的意思背道而馳的話,後果將不堪設想;可是她還是鼓起心中那緊存的勇氣,朝他緩緩點頭。

  「如果可能,我希望我能選擇拒絕出席。」朱靜容鼓足勇氣對上他怒氣沖沖的眼,對峙的氣氛隱含著一觸即發的危險。

  「你的意思是,你要我去找別的女人?」康政倫的聲音漸漸提高,甚至還不太相信自己耳朵多聽見的話。她說什麼?她要他去找別的女人?

  哦!這該死的女人!他憤恨地在心底咒罵起來。

  她點了點頭,「你願意嗎?」

  「你說呢?!」他用力扯住她的下巴,不答反問,發怒的摸樣讓她開始後悔激怒他。

  「我想我根本就沒有發表意見的權利。」她忍著痛,認命答道。

  「原來你還不算太笨,還有那麼一點頭腦。」康政倫甩開手,冷嘲熱諷地輕笑。

  朱靜容默不作聲,只因一個突如其來的念頭爬上心頭——他與她之間終究只是買賣,那麼她再也不需要擔心他的離去會造成她內心裡另一次的創傷了。

  有了這一層的認知,朱靜容明明應該感到雀躍的,可是為什麼她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就彷彿心中什麼東西突然間被掏空,只剩一個空蕩蕩的軀殼……

  明知朱靜容百般不願陪他去參加即將到來的晚宴,但康政倫不僅對她間接的暗示視若無睹,甚至不惜拋下公事,親自抽空陪她選購禮服。

  這天,康政倫駕車直飆他常去的精品服飾店。兩人才剛下車,一名年約三十多歲、婀娜多姿、穿著嬌艷卻又不失莊重的女人由裡頭走出來。

  那女人一走出來,立即小跑步來到康政倫面前,毫不避諱身旁可能投射過來的注視目光,就往他懷裡奔去,兩片櫻唇更準確無誤地吻上他的。

  「藍秀,別鬧了。」康政倫在享受藍秀主動迎上的唇後,有些無奈地說。

  藍秀聞言,不甚滿意地撇撇嘴,口氣像是責備,又像是情人間鬧著玩的撒嬌。「政倫,你不愛我了?」

  「怎麼可能?這輩子我最愛的人就是你了。」瞧見藍秀玩笑地嘟囔著,他也好心情地奉陪。

  康政倫這被子唯一不受其影響的女人只有藍秀了,不為別的,只因她本是地地道道的男人,只不過她老是覺得自己天生應該是個女人,因此後來才去做變性手術把自己徹底的變成一名女性。

  或許是變性變得太過成功,又或許是她把角色扮演得太過透徹,因此若不是事先知道她原來是個男人,一般人實在很難從藍秀的言行舉止中看出她與一般女人的不同點。

  因為康政倫沒解釋,也因為藍秀表現得太像女人,使得他們間的舉止,看在朱靜容眼裡卻百般不是滋味,她說不上這是怎樣的一種感受,只是突然間覺得心底某些不可能失去的東西,趁著她一個不留神就偷偷長了腳,跑到某個不知名的地方去了。

  「你愛我?誰敢相信你呀!」藍秀親密地用食指點了下康政倫高挺的鼻尖,一臉不相信的樣子。「若你愛我,她又是誰?」她挽著他的手臂、一雙美目卻瞟向站在他身邊一直沒出聲的朱靜容。

  「一個與你不相干的人。」康政倫預約的笑容瞬間被一貫的冷漠取代,避重就輕地回答。然後將朱靜容微微推向藍秀,又開口道:「替她選套合適的禮服,下星期我要帶她參加個晚宴。」

  藍秀接過她的手,目光像是在審視物品般地將她由頭到腳瞧了一遍。「老牛吃起嫩草了?」

  藍秀開玩笑地問,原以為康政倫的態度也會如同以往般笑笑地帶過,沒想到這一次她失算了。康政倫非但沒笑,表情反倒是陰騭到令他不寒而慄,這大概是藍秀認識他以來,第一次親眼瞧見他微慍的摸樣。

  「藍秀,我一直以為你是最聰明的人,沒想到你也讓我失望了。」

  藍秀不以為然地回嘴,對他給的評價很不滿意。「是你太陰晴不定了。」

  康政倫懶得回應藍秀話中的諷刺,只是不予置評地撇撇嘴,握住藍秀身旁湊頭到尾默不吭聲的朱靜容的手,信步往服飾店裡頭邁去。

  藍秀見狀,佇立於原地頻頻掩嘴而笑,笑容裡有著輕易察覺的曖昧。「還說最愛我呢,瞧!現在有了新歡後,還不是把我這個舊愛置之不理。」

  聽到藍秀酸溜溜的話,迫使康政倫不得不放緩步伐,蹙眉轉過身瞪著不知好歹的她。

  「說吧!你究竟想怎麼樣?」若不是他太瞭解藍秀愛捉弄人的個性,以他易怒的性子,說不定早已對她破口大罵了。

  「人家也要這樣。」拋下一句嬌滴滴的話後,藍秀提起群擺快步往康政倫身邊跑去。在他尚未弄清她的意圖之前,藍秀更快地牽起他另一隻插放在西裝褲口袋裡的手臂,朝自己玲瓏有致的腰身環去。

  康政倫沒料到藍秀會來這一招,急忙道:「你這是在做什麼?」他像是出碰到什麼坑髒的東西似的,急著抽開置於她腰上的手。

  但藍秀怎麼肯放過這個捉弄他的大好機會,硬是死握著他的手不放。兩人來來回回拉扯著,也不知是藍秀覺得作戲做得可以了,還是敵不過康政倫的力量,總之他們倆終於稍稍擱開了一小段距離。

  「藍秀,凡事適可而止。」康政倫出聲警告,不直接點名她欲捉弄人的心態。

  藍秀則故作哭泣樣,挫敗地以手背掩上眼,語調裡充滿了無限委屈。「那為何她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得到你的擁抱?說你變心了還不承認。」

  「你……」康政倫瞪著她,一雙拳頭是握了又放,放了又握。

  藍秀不理會他的反應,婀娜多姿地走到朱靜容眼前,像是在看著什麼珍奇怪異的東西,許久之後才問:「你又是誰?」

  「我……」剎那間,朱靜容被藍秀的話問得啞口無言,她不安地仰頭看向沉著一張臉的康政倫,見他冷淡地把兩人膠著的視線硬生生地挪開,她失望地收回視線,尷尬地死盯著自己絞緊的手指。「我們之間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別擔心。」

  「怎麼可能不是那樣?」藍秀眼中閃著不明所以的疑問,明明他們親暱得就像是十個猛男在兩人身邊拉也拉不開的樣子,而這女人竟這麼回答,打死她也不願相信。她又不是睜眼瞎子,會看不懂他們間奇妙怪異的關係。「打死我都不願相信,況且眼見為憑呀!」

  說話的同時,藍秀那雙賊溜溜的黑眸也頻頻把視線投向康政倫環在朱靜容腰上的手,他那霸道的摸樣彷彿就像是在向眾人宣示,她永遠是他一人的。

  「不信就算了。」康政倫不悅地蹙起眉頭,並搶先在朱靜容開口前回道,一雙犀利地黑眸卻直勾勾地盯著朱靜容瞧,眼中有著明顯的怒氣。

  他生氣,是因為朱靜容事不關己般的答案,也是因為她不得不給予藍秀這樣含糊不清的答案,因為氣她,同時也對著自個兒生悶氣,突地,他置於她腰上的手一緊,環住嬌軀後就迅速的往前走。

  朱靜容沒料到他會這麼做,此刻她的注意裡完全擺在藍秀咄咄逼人的質問上。一個閃神,她突地重心不穩,幾乎是立即往前傾。

  她跌在地上後,在尚未反應過來時,康政倫一雙有力的手臂已伸了過來,並且攔身抱起她。看到她手臂上多出幾道擦傷,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我……不要緊,可以自己站著,不用你抱我。」她微弱地扭動身子抗議,面對他習以為常的親暱舉動,她總是感到十分不自在,尤其又有他人在一旁,她更是覺得渾身不對勁。

  她討厭他們倆這種暗昧不明的關係,明明什麼也不是,然而在旁觀者看來卻什麼都是。這樣的景況令她感到尷尬不已,她不明白,為何他能坦然以對,對旁人投射而來的曖昧目光視若無睹?

  「你受傷了。」他微慍地瞇起眼睛,在她伸手掙扎、試圖以柔弱的小手拉開兩人距離的同時,他不經意瞥見她掌心上的擦痕,傷口上已微微滲出血漬,雖然不算太嚴重,卻足以讓他發怒。

  幾乎是沒預警的,驀地,他抓住她仍舊試圖擺脫他箝制的雙手,俯下頭去,輕柔且小心翼翼地吻上她掌心上的傷口。

  康政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不僅讓朱靜容一時間忘了掙扎而瞠大眼愣住,更是讓她忘卻了掌心因他唇舌的碰觸而傳來的刺痛,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他,渾然不覺眼眶中已蓄滿淚水,更如兩道清流般沿著雙頰滑落。

  當淚水滴落時,不僅是他感到困惑納悶,就連她自己也嚇了一大跳。還來不及抬手擦拭,更快的,他的唇已替她吻去那些流下的淚水。

  「為什麼哭了?」他輕聲地問,柔和的嗓音中含著無限關懷,像是對著極為親暱的人訴說著關心的呢喃。「因為痛嗎?」

  朱靜容搖著頭,默不吭聲地轉過臉,不願讓他再瞧見臉上止不住的淚雨。

  她突如其來的落淚,是因為他的關心;而她止不住淚水滑落,卻也是因為他不該有的關心。

  他的溫柔就像是一股柔弱而不易察覺的魔力,攻佔她心房的方式不是強烈得令人措手不及,而是在她尚未發覺有異前悄然滲入,當她察覺不對勁時,他的力量早就佔有她自以為固若金湯的心坎。

  康政倫熱切地想知道朱靜容落淚的理由,她愈是舉止失常,他愈是沒來由的感到納悶,彷彿失常的她又將做出什麼令他措手不及的事來了。

  「一定有原因的,你說是不說?」他再次強硬地追問她哭泣的原因,一副不打破沙鍋問到底誓不罷休的摸樣。

  朱靜容搖頭,緊抿著唇。她怎能老實的告訴他,她哭、她落淚,是因為弄不清自個兒心裡的感受,對他的態度,也早已逐漸由強烈的抗議到現今的默然接受。因為這一層的認知,更是在無形中將她原本就煩悶的一顆心壓迫得更是喘不過氣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不要逼我回答!」突然間,她開始有些歇斯底里,全身不停扭動,只求能擺脫他雙臂有力的箝制和心靈上那副無形的、束縛她自由的枷鎖。

  「不說就不說,我也不向你要答案了。」康政倫心疼地以手覆上她的後腦勺,讓她的頭貼在他胸膛並且輕輕地安撫拍著,試著讓她不安的情緒稍稍獲得片刻的寧靜。

  說著,他抱著她朝著與服飾店相反的方向移動,渾然忘了他們來此的目的,更遺忘了幾乎是從頭到尾一直呆愣在一旁看好戲的藍秀。此刻他們的世界只有他們兩人,誰也沒法子介入,也不願殺風景地去破壞這美好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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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9 00:17:2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離開服飾店,當康政倫將黑色跑車停妥後,猛然發現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帶著朱靜容來到她這一生中幾乎不可能會來的地方。

  這種場所,儘管現今推出不少適合年齡層次較高的成人遊戲,但他始終覺得自己和這裡的氣氛格格不入,而且要是被他那一票狐群狗黨知道,也就等於他的一世英明毀於一旦了。

  是的,沒錯,這裡就是「遊樂園」,一個他以為他今生始終不可能來的地方,豈知當他瞧見朱靜容落淚傷心的那一幕時,幾乎是沒理由也沒頭緒的,第一個閃過他腦海的地方就是這個可以帶給小朋友歡笑的遊樂園,也因為如此,下意識中他才會驅車前來。

  「下車走走吧!」也罷,既來之,則安之!康政倫無所謂地聳肩,只要她快樂,她的心情也會隨之好轉;總而言之,他的情緒早就被朱靜容的一顰一笑給左右了。

  朱靜容眼中有著不敢置信的質疑,不明白這個以天自居且不可一世的男人,竟會來這種與他氣質格格不入的場所。

  康政倫看出她眼中的質疑,卻也沒多加結實,只是默然地牽起她的手往遊樂場裡走去。

  像是驀地想到什麼,他猛然停下步伐,轉身盯著朱靜容空洞無神的黑眸。那雙黑眸原本美麗得有如會勾人心魂,然而現在卻失去光彩。「剛才為何對藍秀說我們不是她想的那種關係,請她別擔心?」

  「我只是不想讓這世上又多了一個為情所困的傷心人。」她解釋道,但這卻不是最為重要的原因。

  「你倒挺好心的嘛!」康政倫略帶嘲諷地說,不相信這是她心裡真正的想法。

  「我只是在盡我的本分。」

  他挑高眉,「那你就說說看,什麼是你應盡的本分?」

  「她是你的女人,而我什麼也不是,理所當然要向她解釋清楚,要是她不瞭解我們的關係而誤會了你,我想這樣也不好!」

  「你以為她就算瞭解咱們的『關係』後,就能不誤會嗎?」他刻意強調他們之間的關係。

  「我只是想盡力而為。」

  「我倒覺得你是想盡力擺脫我!」他大吼,把沒心裡準備的她嚇了一大跳。

  「若你容許的話,我不否認這真的是我想要的。」她直言不諱地說,卻也深知即將瞧見的是他一觸即發的怒氣。

  「為何你總要百般的惹怒我?你應該明白我的易怒。」如她所料,他的怒火終於按捺不住而爆發了,他發恨地扯住她的下巴,完全不在乎粗魯的動作會弄疼了她。

  「我沒有!」她極力發駁。

  「沒有?那你剛才的話又是什麼意思?」

  「我只是要你看清我們之間的不合適。」

  「適不適合是由我來決定,不是你!」猛然放下箝制她下巴的手,他氣沖沖地轉過身,不去看那令他心動且惱怒的美麗臉龐。

  一時之間原本怒目相向的兩人突然平靜了下來,火爆的場面頓時寧靜得駭人。

  「有什麼是你想玩的?」許久,他突然問道。

  朱靜容愣了下後才緩緩地搖頭,腦海中幾乎沒有任何遊樂設施的概念。

  見她搖頭拒絕,他仍不死心的指著導覽圖中的一項遊戲建議地,此刻他的溫柔和之前的火爆幾乎判若兩人。「這個呢?」

  順著康政倫的指頭瞧去,她還是默不作聲地搖頭拒絕。向來她就不屬於好動型的人,現在要她這個習慣沉默、習慣冷清的人活躍起來,實在是有些為難她了。

  「我們還是回去吧!你一向是忙碌的,不該為了我而浪費寶貴的時間。」怕面對他的怒氣,於是她選擇低下螓首不去正視她闐黑的眸子,可以料到的是,此刻那雙黑眸中必定閃著怒火、殺起騰騰地瞪著她吧!只因為他向來我行我素的行事作風,實在容不下她的反抗或拒絕。

  「你不喜歡我陪你?」他再度開口,口氣裡已有著些許的怒氣。

  「我只是不想浪費你的時間。」她誠實以告。

  「若我說這是我心甘情願的呢?」

  「隨你。」她仍一逕地玩弄自己的手指頭,仿若事不關己般地回答,然而,卻有著莫名的清朝湧上心頭,她著實不明白,他所謂的『心甘情願』究竟隱含著什麼樣的意思。

  她弄不明白,但似乎也沒有想理清思緒的衝動,就好像一旦真相大白,她就必須再付出失去什麼的代價,而她不允許自己這麼做,於是,在搞不清也弄不懂他的意圖前,她只能任由一顆無依的心懸浮在半空中,任其隨風擺盪。

  「我該怎麼做才能彈你歡心呢?」突地,他彎下身在她耳畔呢喃。那些話,彷彿是故意說給她聽的,卻又像是無可奈何的喃喃自語。

  這句話他雖說得如此漫不經心,然而在她聽來卻又像是情人束手無策地在想辦法討好另一半。曾何時他對她的態度改變了?又曾何時他在她面前展現的全是關心的一面?初見時那個意氣風發、睥睨世人的康政倫跑到哪兒去了?

  「你毋需這麼做,你的話對我而言就像道聖旨,想抗拒卻反抗不了。」她落寞地回答。

  朱靜容微弱的顫抖,是因為他突如其來的柔情死水,令她久久不能釋懷。她試圖抽離他的箝制,而他卻像是瞧出她的意圖,更是將她的手握得更緊。

  「你是擺脫不了我的,別忘了,你早已是我的人了,所以別試著想離開我。」他附在她敏感的耳朵旁輕聲道出,呼出的熱氣不斷燒灼她的耳,太過親密接觸的後果讓她整個小臉火紅得像顆令人垂涎欲滴的紅蘋果。

  「為何你總是不願放過我呢?」她說,話裡有著掩不住的苦楚。

  「你說呢?」他反問。他瞭解她的個性,一個長期以來拚命與世隔絕、盡量不和他人建立任何關係的人,現在要她改變處事態度的確是為難她了。但他也不是那種一遇挫折就輕易放棄的人,於是當兩人各有所堅持時,就得看誰的定力強、誰的影響力大了。

  他對她關心的原因,其中除了有著他不願承認的關切外,另外一點就是他想考驗自己是否有能力去馴服她。

  不讓她再有尷尬、胡思亂想的空間,他牽著她的手便往「雲霄飛車」的方向步去。當他們佇立於雲霄飛車的入口時,朱靜容只是睜大眼睛盯著還在空中的人們,頻頻傳來的尖叫聲讓她當場愣在原地,實在不太願意去評估自己的心臟究竟有多強。說實在的,如果她有發表意見的權利,她一定死命抱著四周其中的一根柱子,說什麼都不願上去。

  「你在害怕?」當康政倫買完票回來,卻瞧見她瞠目結舌地盯著前方的雲霄飛車,彷彿它有三頭六臂,而且正張著血盆大口準備將她一口吞下。

  「沒……有。」明明就是一副怕得要死的摸樣卻還故作堅強,只可惜吞吞吐吐的話不小心洩露了她心中的恐懼。

  「是嗎?」他出其不意地把她攬入寬闊的胸膛中,溫柔的再次詢問。「如果你怕,我們可以不玩沒關係。」

  他少有的關心和詢問她意見的態度再一次蠱惑她的心,那種暖暖的、甜蜜的感受讓她沉醉其中,差點不能自己。

  這也是他另一種逼迫她陷入感情這讓人萬劫不復的深淵裡的手段嗎?她不明白,反正她都已經是他的人了,他有必要在費盡心思討好她嗎?

  人心難測啊!也因為難懂,所以她從來不想去瞭解任何一個人的心思,那只會把簡單的一件事搞得更加複雜罷了。

  瞧她的思緒似乎又飄向遠方,悠悠蕩蕩,讓他深覺站在眼前的她只是個虛幻體,在日光強烈的照射下即將化為烏有。這樣的她讓他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心悸;對她是怎樣的一種感覺,他似乎也理不清了。

  像是怕她會突然間消失般,握住她小手的掌心滲出些許汗水,是緊張也是害怕。她是第一個讓他有這種捉摸不定的感覺、卻也是他最想永遠困在身邊的女人;然而這樣的她竟是百般地想從他身旁溜走。

  「今天我允許你有自己的意見,說吧!有什麼是你想玩上一回的,我奉陪到底。」康政倫甩甩頭,像是在甩開厭惡的東西般,目的只是希望自己別再讓複雜的思緒左右心情。

  「我可以不玩嗎?」她怯怯地問,是他說她有發表意見的權利的。

  「但是票我已經買了,不玩上一回實在很可惜。」趁她不備之際,他迅速俯下頭,準確無誤地對準她嫣紅的小嘴。

  她驚呼一聲,下意識地以手掩上紅唇,以防他再次侵略。

  「但你說——」她亟欲解釋。

  他打斷她的話,「我是說了沒錯,但錢不好賺,況且門票也買了,這時候說放棄實在太可惜了,反正都已經來了,就玩玩吧!」他死皮賴臉的不認帳,霸道地硬是要她玩。

  「你說話不算話。」

  「那麼若有下次,我說話算話。」他聳聳肩,對她的指責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於是,不顧她的反對和她眼中明顯的恐懼,康政倫硬是拾起她的手朝著入口處走去。

  當他們坐好後,朱靜容慘白著臉死盯著扶把,幾乎是同一時刻,心裡的恐懼頓時也跟著升上最高點。

  康政倫看出她的害怕,笑笑地騰出一隻手臂環住她的肩頭,試圖給予她勇氣。「別怕別怕,有我在。」

  聽了這幾句話,幾乎是反射性的動作,朱靜容將小臉緊緊埋入他的肩窩裡,完全忘了方才兩人對峙的狀況。

  雲霄飛車在朱靜容將臉埋入他肩窩的同時緩緩啟動。慢慢地,逐漸轉快,隨後翻轉了數圈,時左時右,讓人無法預料,只能頻頻以尖銳的叫聲來緩衝內心的害怕。

  當然朱靜容的情況也同其他人一樣,儘管一路上她死命地鎖緊雙眸,但那突然而來的轉彎與陡降還是把她嚇得又哭又叫。

  她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一個貪生怕死的人,而今,她卻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了,她好想活著,更不想讓自己由空中摔下,當場摔成慘不忍睹的肉醬。

  當雲霄飛車停止時,說實在的,她已經沒有半點力氣自己走下去,而康政倫則不顧眾人驚訝的眼光,攔身抱起全身癱軟的她。

  將她放置於一張石椅上,瞧著她臉色發白顫抖的樣子,他實在是於心不忍。

  「別怕別怕。」康政倫拍著她顫抖不已的背脊,心疼地安慰。

  他輕柔的呢喃像是一道強而有力的魔法,徹底瓦解她心坎上層層的武裝。

  待在他寬闊的懷中讓她倍感安全、眷戀不已,明知該逃,明知這可能又是他另一種誘騙她掉入陷阱的手段,但她仍心甘情願地往險境而去。

  朱靜容窩在他懷中輕輕啜泣,她這嬌弱的摸樣更令他心動,更沒理由的想將她納入自己的保護範圍。她是第一個讓她有著愧疚感的女人,卻也是第一個不願當他女人的人,是怎樣的一種情愫想要她陪在他身邊,此刻他再也理不清了。

  「為什麼……我好怕……」清楚的知道他已感覺到她心中的害怕,躲在他懷中的朱靜容乾脆放聲大哭,再也顧不得旁人異樣的眼光。「為什麼你總要逼我……」

  「沒有下一次了,你看,我向天發誓。」說到做到,他立即抬高手對天發誓。為了讓她破涕而笑,他竟然做出他畢生以來最為不屑的承諾,看來不僅是她在冥冥之中改變了,他又何嘗不是?

  朱靜容抬眼,飛快地伸手拉下他舉在半空中的手,並將它納入胸前。「不要給我承諾,我要不起。」

  「誰說的?你可以的。」

  他騰出另一隻手抬起她的下巴,當四目相交的那一剎那,她輕易地看見他眼中的深情,頓時覺得腦中一片昏亂,儘管她竭力維持鎮靜,但當她與他灼熱的視線交會時,心臟還是不聽話的狂跳著。

  「留給其他更需要你承諾的女人吧!那個女人不該是我這個被契約困住的情婦。」挪開膠著的視線,她有些認命地答道。

  「你又想惹我生氣了嗎?」

  「我沒有,是你太容易動怒。」她把責任推回給他。「況且最後我們終究是不屬於彼此的。」

  「誰說的?」她是他的。永遠!

  「別忘了我們有約在先。」她提醒他。

  「解約的前提是你必須為康家生下繼承人,莫非你想通了?」

  「是的,我想通了。」她淡淡地拋下話,真正的理由只有她自己懂得。

  他最近態度上的轉變令她感到莫名的恐懼,她生怕屆時自己再也無法全身而退了。之前說什麼所有的苦難就由她一人來背,而今她在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唯一貪求的只是心靈上沉寂的空擋。

  康政倫無語地盯著她,似乎想由她堅定的神情看出一點端倪來。然而在他的目光下,她仍舊是漠然又堅定的神情。

  他不再詢問,只是緊摟著她入懷。兩顆看似緊貼在一起的心,實則有如天與地般遙遠,唯一能做的只是遙遙相對,卻始終走不進對方心中的最深處。

  這天,朱靜容又不小心惹怒康政倫了!

  每當家中有訪客,又或者有電話打來時,為了不讓別人產生誤解,私底下朱靜容總是宣稱自己不過是康家一名微不足道的傭人罷了。

  這件事原本可以瞞天過海直到永遠,豈知藍秀的一通電話就徹底粉碎她長久以來的偽裝。

  一早,康政倫偷了個閒在陽台整理花木,很難想像他這種陰沉的男人竟會對種植花木這類休閒活動感興趣。每當星期假日早晨,朱靜容尚未由睡夢中甦醒過來時,這一個空擋就往往是他用來整理陽台上盆栽的時候。

  就在此時,原本寧靜的氣氛中突地傳來陣陣尖銳刺耳的電話鈴聲,使得熟睡中的朱靜容驀地被鈴聲嚇醒。

  揉著朦朧的雙眼,待她得知聲音來源時,不禁皺起眉頭。

  若是家中的電話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伸手去接,然而這電話聲音的來源是康政倫的手機,她很清楚那手機在沒得到他的允許前是碰不得的,所以此刻她才會百般無奈地皺起秀眉瞪視著手機。

  鈴聲響了又斷,斷了又響,刺耳的聲音一次又一次不停地迴盪在寧靜的清晨。

  迫於無奈,朱靜容只得喚著兀自在陽台上哼唱歌曲、自得其樂的康政倫。

  「電話在響。」她朝著陽台方向喊。

  「你不是人嗎?」意思很明顯,他要她幫她接個電話。

  「是你的手機在響。」朱靜容深知他不喜歡別人碰他私人的東西,因此她也不想自討苦吃,執意他自個兒進房接聽。

  「幫我接吧,我現在不方便。」康政倫由陽台冒了出來,在她視線可及的範圍抬高兩手,上頭全沾著濕漉漉的泥土。

  朱靜容無奈地歎了口氣,既然是他叫她接聽,那麼他也不會有理由怪她私接他的私人電話吧!

  於是,她爬下床,拿起手機並按了通話鍵。「喂?」

  (你是誰?)朱靜容還沒弄清對方是誰,倒是對方先質問起她來了。

  「我?」沉默了會兒,朱靜容才開口道:「我是誰並不重要,如果你要找康先生,那麼請等一會兒,他現在沒空。」

  她幽幽歎氣,這種咄咄逼人的質問電話她早已接多了。

  (難道你是那天到服飾店的那個女人?)對方在電話的另一端猜測著。(莫非你忘了我?我是藍秀,你這一生中最危險的情敵。)最後一句話挑釁的意味極重,然而看好戲的星期更是濃厚。

  「我想你是認錯人了。」聽出藍秀的聲音,也為了不讓她傷心難過,朱槿容撒了個謊。

  (怎麼可能會認錯?)朱靜容愈是辯解,藍秀捉弄人的興致愈是高昂。(承認吧!雖然情敵相見分外眼紅,但我相信政倫不會是那種始亂終棄的人,更不會為了另一個女人拋棄我。)

  「既是如此,你又何必咄咄逼人,那麼在意我是誰呢?我想不論我是誰,都不可能會影響你在康先生心中的地位。」

  (康先生?你喚政倫『康先生』?)藍秀的聲音頓時升高,語氣顯得不敢置信。

  「這有什麼不對嗎?」朱靜容不認為自己對康政倫的稱呼有何不對勁的地方,想想與他結婚兩年多來,她還不曾喚過他的名字,直覺上總覺得那種過分親暱的稱呼由她口中說出,總有點奇怪。

  當然不對囉!藍秀在心中默默地反駁。瞧他們倆親密得像對如膠似漆的戀人,然而稱呼上竟是陌生得不得再陌生的『康先生』,這哪合乎常理啊!

  (那麼你倒說說看你究竟是誰?依我對政倫的瞭解,在他心中沒有一定的地位,他是不會讓別人接他手機的。)

  「我之前不就解釋過了嗎?是他沒空,所以才煩請我代勞。」朱靜容捺著性子、試圖以最委婉的言語向藍秀解釋,只因她壓根兒不想讓這世上又多出一個為情所困的女人。況且康政倫終究不會是屬於她的,那麼她又何須去奪人所愛呢?「我只不過是他家裡的一名打掃的傭人罷了,是一個對你在他心中的地位構不成任何威脅的女人。」

  朱靜容淡淡地回答,她一直以為自己早已能坦然的去面對他週遭的女人,豈知每次謊話一說完,她的心就會沉痛好些天,甚至躲在棉被裡哭到無法自拔。

  當然她也不是傻瓜,理所當然明白這是她一顆芳心深陷於萬劫不復的開始。是他布下的險境,等著她這只獵物落入他張開的網。

  (憑什麼要我相信你?)

  「你不相信我是康家的傭人我也沒辦法,話已說明白,講清楚,相不相信就隨——」

  朱靜容的話還沒講完,手機突地被人由後頭強搶過去,她才猛然發現不知何時康政倫已來到她身旁,而且沉著一張陰沉的臉孔瞪視著她。

  他那銳利的目光有如兩道千年寒冰朝她射來,她幾乎是沒有一丁點勇氣去承受她陰霾的視線,只能迅速地把視線挪開,再也沒勇氣去承受他眼中明顯可知的怒火。

  康政倫接過電話,濃厚的嗓音迴盪在寂靜無聲的緊窒氣氛裡。「哪位?」

  當他的聲音由話機串入藍秀耳裡時,她馬上大失所望地歎息。她還沒有從朱靜容口中套出實情來,就這麼硬生生被打斷了。想來,她想探出他們兩人間的關係只好等下次了。

  (是我,藍秀。)她嘟起嘴,心中有上千上完個不爽。

  「這麼早有事嗎?」康政倫極為憤怒,只等著電話一掛,就有人準備要倒大楣了。

  藍秀當然不肯放棄這上好的機會,硬是不知死活地火上加油,為的是想探知朱靜容在他心中的地位。聽說他這個聲明狼藉的花花公子竟已經有將近兩年的時間不上任何一家酒店,若不是「花心已定」,就是不能「人道」了。不過身為他哥兒們的藍秀,寧可相信是因為前者的緣故。

  (沒事就找不得嗎?還是你有了新人忘舊人?)藍秀酸溜溜地說。

  「少在那兒耍嘴皮,有話快說,我沒空陪你在這兒閒聊。」現在康政倫所有的心思全擺在朱靜容身上,他不得不承認,她方才對藍秀自稱是傭人的話已惹火他。

  (親愛的,你竟捨得對我大呼小叫?)藍秀裝出歇斯底里的吼叫,口氣中有著明顯的指責。(你竟為了一個身份卑劣的『傭人』對我大吼?你不愛我了嗎?)

  她刻意強調「傭人」兩字,目的是要他怒火攻心,這樣一來才有好戲可看。不過話說回來,她還真不是普通的壞心耶!

  「你到底想說什麼?一口氣給我說完!」如藍秀所願,她的確輕而易舉地挑起康政倫的怒火,而且還一發不可收拾。

  藍秀知道再不識相點速戰速決,接下來遭殃的人恐怕就得輪到她了。所以有些事最好見好就收,反正來日方長,有的是整人的機會,不是嗎?

  (瞧我這什麼樣的爛記性,我說啊,你要我為你『你家傭人』設計的禮服現在已在我店裡,就等著你抽空來拿囉!不過話說回來,何時你待傭人這般好過,買禮服給她哩!連我這個在你心目中最重要的女人,都不禁要吃去醋來了。)

  「藍秀——」他當然聽得出她話中的諷刺,然而欲脫口而出的咒罵都還沒說出一字半句,藍秀便更快地匆匆結束通話。

  (今天時機不對,咱們有空再聯絡。)

  電話一掛上,接著要遭殃的人就非朱靜容莫屬了。她沉悶地歎氣,只能怪自己倒楣的沒眼觀四方、耳聽八方,現在事情大條了,她還能怎樣,大概只能認命吧!

  「看著我!」他命令道。

  迫於無奈,朱靜容認命地把視線落在他臉上,當目光相觸的那一剎那,她不禁暗吞了好幾口口水,他臉上陰冷的表情實在很難教人正眼相看。

  「為何說你是傭人?我讓你受過苦、做過家事了嗎?」康政倫怒火攻心,緊握住她的一雙手質問。

  她吃痛地搖晃頭,吶吶地道:「沒有。」

  「沒有?那你剛才對藍秀說的那些話又是什麼意思?是在對我挑釁?還是想自貶身價來博得我的同情?」

  「我沒有!」她毫不恐懼地面對他盛氣凌人的姿態,為自己辯解。

  她實在不明白,究竟她要怎麼做他們之間才能相安無事?

  是他不准她道出他們兩人間的關係,因此她這麼自稱又有何不對?是他的個性太陰晴不定,不是她故意要去忤逆他。

  「說!你為什麼老是要惹我生氣?」

  「不要一昧地指責我。」朱靜容極力掙開他的箝制,而他的力量哪是柔弱的她所能及的呢?「是你!難道你還不明白我這麼做的原因全是為你嗎?不要一昧地職責我,你也該想想自己給了我什麼樣的資格。」

  盯著他突地發愣的摸樣,她又緊接著說:「是你不准我說出我們之間的關係,在這樣的前提下,我除了說我是康家一名微不足道的傭人外,還能說什麼?還是你要我說我是你的妻子,或者是你的情婦?我能嗎?我這麼說只會造成更多無謂的困擾。既然你我終究不曾屬於彼此,既然你根本不想讓任何人得知我們的關係,那麼我這樣說又有何不對?不要一逕地指責怪罪我,偶爾你也該捫心自問,我這樣迫於無奈的回答究竟是誰造成的?」

  忍了兩年多,朱靜容第一次在他面前這樣失控,她已經受夠了。

  猛地,康政倫放開她的手,逕自走至一旁的沙發椅坐下,臉上有著掩不去的無奈神情。他從不知道他在她心中早就製造出無數個傷口,還一昧地指控她。

  「你就這麼不願當我的女人嗎?」許久,他悄聲吐出這一句話來,淡然的口吻不僅他弄不清自己心裡的想發,就連方纔還處於激昂情緒中的她也為之一愣。

  「反正你終究不是我一人的。」她幽幽地道。

  「難道你不想擁有我?」他問,心中搖擺不定,不知她怎樣的回答才是他真心想聽的那一個。

  「不要問我這種不切實際的問題。」難道他不知道,不管她回答的是什麼,更不論是他想要或不想要聽到的答案,他都不會感到高興的。

  他不想被一個女人困住,理所當然希望她選擇的是「不希望」,但他是否曾想過,一旦她給了拒絕的答案,他又會覺得她不識好歹。所以在這進退兩難的情況下,她趕嘴什麼樣的抉擇也別做。

  「這怎麼會是不切實際的問題?」他厲聲逼迫她,硬是要她做出個選擇。「我的人不就好端端的在你眼前,既然我人在這裡,你又憑哪一點說這是個不切實際的問題?」

  「你一定要逼我說才肯甘休嗎?」

  「沒錯,說吧!說出一個真正存在你心中的真實答案。」

  「好,我說!」朱靜容深吸口氣後,道:「若我說我想擁有你,你就會為我放棄單身生活和身邊的其他女人嗎?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問我心裡真正的感受!?」

  她的話字字刺入他心裡,是如此地無奈,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著了什麼魔。竟要她做出這種連他也不懂自己心裡真正想要的選擇。

  「若我願意呢?」他試問。

  朱靜容揮揮手,不願相信。「不要對我說你願意,因為那只是你另一個騙我落入陷阱的手段。」

  「你不相信我?」他大吼。

  「那很重要嗎?」她漫不經心地反問。

  「當然。」

  「憑什麼?」

  「憑我是你的第一個男人。」他講得理直氣壯。

  「那又如何?若不是你強取豪奪,我也不會和你在一起,是你硬要介入我的生活,又企圖主宰我。說實話,你根本不是我真正想要的人,既然如此,你又憑什麼要我信服你呢?我要的只是平靜的生活啊!」

  「既然想尋求一個平靜生活,又為何我不能給?」

  朱靜容無奈地搖著頭,難道他還不懂嗎?在這個他們一直尋找的答案中,真正的癥結不是她,而是他始終搖擺不定的心思。

  「你給得起嗎?別忘了,一旦給了,付出的代價是你的自由,你再也不能擁有無拘無束的生活。」她解釋。

  「我不在乎。」

  「但我在乎也不想要,一旦你給了,失去自由的人就是我了。」

  「就因為這樣,所以你寧可選擇當一名康家的傭人?」

  朱靜容的話讓康政倫憶起她一開始的態度,他差點忘了她是多麼不屑與他攀上關係,更不願與他有任何切不斷、丟不下的感情包袱,因為這樣,一開始她才會不擇手段地想摘除體內的生殖器官,不讓任何一個曾屬於她的東西或生命留在他的生命裡。

  「或許在你眼中看來是卑下的,但對我而言卻是種解脫,至少我不用擔心失去什麼。」

  他冷冷地道:「既然你口口聲聲說想做名卑躬屈膝的下人,那我再不如你的願豈不是又要你埋怨了?是你心甘情願,可別怨我,我就如你所願的,從明天起,我會辭退傭人,讓你如願地整理這個家和服侍我這個家中的大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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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9 00:17:4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這一次,康政倫真的徹底如朱靜容所願,讓她一手包辦家中所有的家務事。

  本來在兩人居住的小公寓裡,每天都會有傭人來整理家務。而自那天爭吵後,他立即辭退傭人,算算這種的日子竟也在不知不覺中過了二年多。

  在這兩年來,除了所有家事她得自己做外,其餘的幾乎還是一成不變,也包括康政倫每晚對她的索求,而唯一不同的是,原本強取豪奪的性愛因為兩人的爭執減少而成了親蔫的溫存。

  這些日子中,康政倫反倒像個標準的好老公。不但每天準時上下班,每晚對她索取熱情外,更是要她親自下廚做每一餐,也不知是她廚藝太好還是他真的胃口好,只要是她做的每一道菜他必定是吃到盤底朝天。

  這種十分平靜的生活,讓他們有如新婚夫婦,實在讓人很難去想像,這種緊繃的氣憤竟是他們相處以來最為平靜,也最為接近夫妻的生活。

  傍晚時分,朱靜容開始準備晚餐,當菜餚全部上桌後不久,門鈴聲也跟著響起。即使康政倫明明就擁有家中的鑰匙,卻總是會按門鈴,示意待在家中的她他已回來。

  門鈴聲響起,待在廚房的朱靜容迅速地扯下圍裙丟在一旁,隨即快跑到大門口。

  當門一開啟,一束純白的百合花頓時展現在她眼前。她笑笑地接過花,悄聲說:「謝謝。」

  「你知道謝謝不是我想要的回報。」康政倫俯下身來,在她耳畔輕聲呢喃,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敏感的耳邊,引來她臉上一陣燥熱。

  頓時,她紅嫩的臉頰益加火紅,有如一把火猛烈燃燒著,把她灼得全身熱燙。她當然知曉他話中之意,只是一時間她還不能去適應這種過於親密的生活,忘了是打從何時開始,他心血來潮地送了她一束花之後,然後幾乎是每天,在他下班回到家中時,總會順道帶束花來送給她。

  不過他這個人每付出一項東西,必定向人家索取報償,而他向她索取的就是一個吻,也因為每天的這個吻,讓他們倆原似陌生人的關係逐漸走向親密愛侶,當誰也不去提起那紙契約時,他們的日子一向是快樂、無憂的。

  儘管感到很不好意思,朱靜容還是含笑地閉上眼,等著他溫熱的吻降落。

  他柔軟的唇舌很快地碰觸她的,一雙粗糙的大掌也跟著不安分起來。他探入她上衣內惻,撫摸她溫熱的曲線,惹來她嬌喘連連,更是企圖在大門口就撩撥起她今晚的熱情。

  「別——」朱靜容試著伸過手覆住他的,制止他進一步的侵略。「晚餐還在桌上。」

  「可是我比較喜歡你這個飯後甜點。」他無視於她的制止,決定恣意而行。

  由他驀然轉沉的眼可以明顯地看見他眼中燃燒的慾望,幾乎是灼熱得嚇人。每每面對慾火焚身的他,她總要費盡心力去抗拒,否則即將面臨的將是一場火熱的床戲,晚餐也等著變成宵夜了。

  但康政倫快速地褪去她的上衣,然後以齒咬開內衣盤扣,讓她柔軟的雪峰脫離束縛,好讓他吸吮它們,使其更為尖挺。

  事實上,他熱切的慾望急待滿足,也等不及回房了,他將她箝制在牆壁與他寬闊的胸膛之間,急切地褪去自己的褲子,也一把扯下她下半身的衣物,然後托著她的臀部,就這麼進入她……

  朱靜容倒抽一口氣,雙腿自然地攀住他,想要得到更多。於是,在他的帶領下,兩人很快地得到滿足的快感……

  氣喘吁吁的她趴在他肩頭,額頭微滲出些汗,那摸樣讓康政倫心生愛憐。

  「累嗎?」他在她耳畔輕問,噴出的熱氣又讓她微顫。

  「有一點。」她低聲回答。

  「只有一點啊,那再來一次。」邪笑著說完,康政倫突然將她靠在牆上,自己卻低下身,以唇舌撩撥著那濕潤的花核,輕輕在那神秘的三角地帶烙下熱吻。

  她愣了下,很快地,一股熱潮再度由下腹部蔓延至全身,等到他的長指伸進那幽徑且開始抽動時,她終於再度輕喘出聲……

  「你真的好美。」他喃喃低語,讓她濕柔花蜜沾滿手指,慾望也再一次升到頂點。

  他站起身,而這回她立刻配合地夾緊他的腿,兩人跟快地結合,律動著最美的樂章……

  結束後,朱靜容突然想到桌上的菜。「啊,你還沒吃飯!」

  康政倫的肚子這時突然間也大唱起空城計,他攔身抱起她便朝餐桌而去。

  穿好衣服後,兩人坐在餐桌旁。

  「吃吧。」康政倫好心情地為她添了碗飯,並且夾了一塊肉至她碗裡。

  朱靜容皺起眉頭,不怎麼喜歡地搖頭。「你吃就好。」

  最近也不知是怎麼搞的,幾乎是一看到食物就反胃,她曾經以為自己是懷孕了,可是隨即否定這個想法。因為雖然他們夜夜火熱纏綿,但也不知他腦袋瓜裡究竟盤算著什麼,他們結婚的目的本來就是為了替康家生下一名繼承人,然而每一回歡愛前他反而會做好安全措施,因此懷孕的可能性就大大的減弱。

  她在看見康政倫第一次適應保險套時,幾乎是瞠目結舌,不敢相信他的舉動。他們結婚不就是為了擁有一個合法的孩子嗎?豈知他竟在她下定決心為他生個繼承人後,反而開始做好性愛前的安全措施。

  他不是一直想要個孩子嗎?瞧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她終於忍不住開口問。然而不開口問還好,聽到他的回答她真的不敢相信。

  「暫時我還不想要孩子。」他說。

  「你想永遠困住我?」她尖叫,眼中儘是不可置信,若早個幾年,她或許會雀躍不已;而今,她只想快速逃離他身邊。

  「是的,我想困住你。」他誠實地回答,至於是基於什麼樣的理由,他也搞不懂了。

  「為什麼?」她問,只因她再也看不清楚他內心的想法。因為摸不清、看不到他接下來的意圖,反而令她倍感惶恐。「你不是一直想要個孩子?為什麼突然間出爾反爾?」

  但康政倫卻完全不加以解釋。

  憶起那段往事,朱靜容說不上來是怎樣的一種感受,她的內心充滿了矛盾與掙扎,一方面是因為他想困住她而感到苦澀,但一方面又因不需要擔心生下孩子而放寬心。

  望著思緒漂浮不定的朱靜容,康政倫習慣地推了下她的背,企圖喚回她飛遠的思潮。

  「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康政倫放下碗筷,雙手環住她,突地皺起眉頭。「你好像瘦了?」

  不是好像,而是真的瘦了。「最近實在是沒什麼食慾。」她老實回答。

  「生病了嗎?」他緊張兮兮地立即以手覆上她冰涼的額頭,納悶地道:「沒發燒呀!」

  朱靜容扯下他覆於額頭上的手,淡淡地回道:「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只不過胃有些不舒服,頻頻反胃想吐。」

  「反胃?想吐?」康政倫努力在腦中找出任何可能造成反胃想吐的病況來,然而唯一讓他想到的卻是最不可能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懷孕。「會不會是——」

  「不可能。」他話才剛起個頭,她立刻知道他話中之意。他也認為她懷孕了嗎?但有可能嗎?他們一直有做避孕措施啊!「絕不可能是懷孕。」她堅決否定這個想法。

  「你『那個』這個月有來嗎?」他試探性地問,凡事總有個萬一,說不定這件他們一致認為最不可能發生的事就正好發生了。

  朱靜容羞紅了臉,低下頭輕道:「你忘了嗎?它一向不怎麼規律。」

  他差點忘了,因為她的生理期一向不怎麼規律,所以當他決定不讓她太早受孕時才會勉為其難使用保險套,為的就是要比開那些所謂危險與不危險期。

  「既然不是這個問題,那又會是什麼?是因為太累嗎?我覺得有必要再幫你找個幫傭——」

  突地,朱靜容伸出食指置於他唇上,阻止他繼續說下去。「我自己應付得來,不需要別人幫忙。這樣的生活,我已感到十分滿足。」

  「可是你的身體——」

  「不礙事的,或許再過個幾天就沒事了也說不定。」

  「明天抽空陪你上醫院看看。」他還是不怎麼放心,堅持要陪她上醫院就診。

  「我真的沒事,是你多心了。」她壓根兒不認為自己的身體出了毛病,她會食慾不振大概是最近真的有些累了。

  而他的關心就像是溫暖的太陽,暖烘烘地照射在她身上,若不是多年來訓練出與任何人皆保持一定的距離,只怕她再也抵抗不了他隨性的溫柔而深陷了。然而他們今日走到這種地步,她是否能全身而退也不得而知了。

  「不管是否是我多心,身體不舒服總要把病看好才行。」

  瞧他一臉堅決,朱靜容明白多說無益,凡是他堅持的事就不容許他兒女反駁,既是如此,她又何必自討沒趣,破壞這兩人難得建立起來的平靜生活。

  反正多說無用,她乾脆藉機轉了個話題,順道轉移他的注意力。

  「今天我搾了些新鮮果汁,喝一些吧。」

  康政倫搖頭,整個思緒遺繞在剛才的話題上。「還是給我一杯威士忌。」

  他不常碰酒,一旦他想淺酌幾杯時,必然有其理由,而極大的原因便是因為煩躁。有時是因為公事,有時則是因為她。

  朱靜容來到大廳。由於康政倫不是酗酒之人,因此酒杯擺放在高低櫃裡的最高層。而以她嬌小的身高是拿不到的,非得藉助椅子的幫忙才行。於是她搬了張椅子放在櫃子前,可當她打開櫃子的那一剎那,一隻蟑螂卻沒預期地由裡頭鑽出來——

  她從小就懼怕蟑螂,所以她嚇了一跳,突地鬆開抓住櫃子的手,腳下的椅子也因她突地晃動而不穩,而她就這麼重心不穩而狼狽地摔了下來。

  一聲巨響徹底震撼了康政倫,他簡直不敢想像朱靜容發生了什麼事,他立即飛快地來到她身邊。

  他瞠大眼,不敢相信自己親眼所見的景象。

  地面散落著破碎的玻璃酒杯,那一片片的碎片更是毫不留情地插在跌落在地的朱靜容身上,她的身上淌著血,看來令人觸目驚心。

  康政倫迅速蹲在她身旁,小心翼翼地抱起她。看著渾身欲血痛苦的她,他的心更是狠狠地抽痛著,他赫然發覺原來她在他心中早已佔據了一個極大的位置,只是他一直渾然不知罷了。

  就在他準備將她抱往車上到醫院就醫時,他的手臂傳來一陣小小的拉扯。他低下頭,看見的卻是她擰起眉頭、疼痛到睜不開眼的表情。

  「我好痛……」朱靜容想偎近他懷裡尋求安全的保護。

  「我知道、我知道。」他把她環得更緊,他的呼吸都快跟著她微弱的氣息而制止了。「你忍耐點,我這就送你上醫院,別怕,有我在。」

  「可是我的肚子好痛……」那股痛楚大到震撼她全身,慘白的臉上散步著微微汗珠。

  康政倫這才發現她的下體竟也淌著鮮血,他滿臉儘是不可置信與驚訝。這代表著什麼?不會就是他們方才一致否定的事吧——

  她的體內有了他們的孩子。

  在急診室門外等待的心情是十分複雜的。

  自朱靜容被送進急診室後,康政倫幾乎沒一秒是放鬆心情的,他的一顆看似堅強的心此刻因為擔心她而懸在半空中。

  忘了在門外等了多久,當他看見急診室的等突地暗了下來,醫護人員從裡頭沉著臉走出來時,懸掛在半空的心並沒因此而落下,反而掛得更高了。

  康政倫迅即跑過去,激動地扯著主治醫生的手問:

  「她有沒有事?她有沒有事?」

  「這位先生請你別激動,靜下心來聽我解釋好嗎?」醫生拉下他的手,「大致上看來是沒什麼大傷,但是不巧的是她有了孩子,所以——」

  「你說什麼?孩子?你說她肚子裡有了小孩?」他瞠目結舌,不敢相信。她現在的情況竟是他們認為最不可能發生的事,儘管他每次歡愛前都使用保險套,但還是讓她受孕了。

  「是的,而且胎兒已經一個多月了。」

  「那她好嗎?有沒有生命危險?」孩子的消息固然讓他倍感驚訝,但他更在意的還是朱靜容。

  「大致上她沒什麼生命危險,但孩子保不保得住就得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誰在乎孩子?我要的是她平安無事!」他對著醫生大吼。

  此時此刻,孩子對他再也不重要,若他真的想要一個屬於他們倆的孩子,也就不會在她下定決心要為他生下孩子後,反而使用起保險套來。

  「這一點我大可向你保證她一定沒事。」

  「我可以進去看她了嗎?」她急切地詢問。

  「可以,但請保持安靜,病人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充分的休息。」

  聽了醫生同意的話,沒再稍加停留,康政倫立刻往病房奔去。

  他悄悄地推開房門,在瞧見躺在病床上的朱靜容時,他的雙腿反而像生了根似的,久久無法移動一步。

  盯視著床上的她,他不由得感到一陣心悸,原來就連他這種看似堅強的男人,其實還是有害怕的事物:他最害怕的就是失去她。

  許久,他輕輕邁開腳步來到病床邊,盯著她蒼白無血色的病容,整顆心像突然間消失了般,感覺是如此的空虛與空洞。是他一直不願承認,其實她在他心目中何止是契約的對象,早在不知不覺中,他的喜怒哀樂已隨著她的一顰一笑而高低起伏。

  她是那麼急欲逃離他身邊,而他又該以什麼方式留住她?一旦孩子生下,契約也跟著成立,如此以來,他們兩人相處的時間就真的有限了。

  有生以來,康政倫第一次感覺到那種打從心裡湧上的力不從心,原來在這世界上,並非只要他想要的都能手到擒來,得不到的痛苦竟讓他心痛到不能自己——

  或許他也該靜下心來去正視他們之間的問題,又或許他更該老實地告訴她,就算孩子落地,他仍然不原履約。只是,她願意嗎?

  他但膝跪地,一雙手緊緊包裹住她冰冷的手不放,好似他一旦鬆開手,她就不再屬於他一人的了。

  由醫院再回到家裡轉眼間已過了兩個多月,幸運的是朱靜容的身子已逐漸恢復健康,就連一開始醫生並不看好的胎兒也安然無恙。

  隨著胎兒愈來愈大,相對的,朱靜容臉上的笑容也跟著愈來愈少見。儘管她口口聲聲承諾要給他一個孩子,可是那個從小就自我灌輸的觀念反而讓她因恐懼而愈來愈沉默寡言。他清楚的知道,其實她根本不曾走出她自己在多年前就設下的迷魂陣。

  那種害怕親情牽絆的恐懼始終不曾在她心裡消失過,她一直以為自己能克服,而今她才清楚的知道那全只是她用來自欺欺人的把戲罷了。

  為了讓朱靜容病弱的身子得到充分的運動,偶爾康政倫會在下班後陪她到附近的公園散散步,或者像今天心血來潮的帶她到一望無際的海邊走走,杼解鬱悶的心情。

  「在想什麼?」康政倫從朱靜容身後環住她的腰,她飄渺恍惚的神態總讓他感到不安。

  「我們還是有了負擔。」她望著遼闊的海幽幽歎息,感歎人是那麼的渺小,儘管再怎麼努力還是敵不過宿命的安排。

  曾經她以為自己能坦然的留下孩子離開他,豈知當他毅然決定不要孩子,打算就這樣困住她一生時,坦白說這些年西來,她還是因他不經意的溫柔而感動了。這一向是身為女人最大的弱點,她不是木頭人,不會遲鈍到感受不出他對她付出的溫柔,就因為這樣,她才更覺彷徨無措。

  「我並不覺得他會是個負擔。」他扳過她的身子並直視她,不認同她的話。

  「是嗎?」她淡淡地說,不再與他爭辯。只因她心知肚明當孩子生下後,她能待在他身邊的日子也不多了。

  簽下婚約後,她一直以為七年將會是一段漫長的日子,豈知在轉眼間竟已過了五年多。

  近六年的時間,讓她在心境上改變許多。由一開始的強烈抗拒到逐漸接受有他在身邊的日子,再由不顧為他生下一兒半女的強硬態度到現今無奈的軟化,對她而言,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相處的可怕之處,只要時間一久,那原本不曾在乎過的人、事、物也會悄悄地駐留在心底。

  再度轉身忘著蔚藍大海,呼嘯而過的海風吹亂她束齊的長髮。五年了,她的頭髮也從五年前對他承諾後的那一刻起就不曾剪過,而今發長早已過了她纖細的腰。

  康政倫無語地脫下西裝外套披在她肩上,他覆蓋住的不只是怕她受涼的身子,就連同隨風飛揚的長髮也一併困住了。他深深明瞭,此刻她的心就像這頭秀髮一樣,期待著早日投奔自由。

  「起風了,我們回去吧!」他擔心地蹙眉,自她懷孕起,她的身子一直就不是很好。

  朱靜容搖著頭,不怎麼捨得離開。她的心緒紊亂得很,欲趁著凜冽的海風撫平動盪不安的心思。

  「等一下,我還想在這裡待一會兒。」

  「再待下去你會著涼的。」他親密地摟住她,試圖把自己溫熱的體溫傳給她。「想看海,明天我一樣可以再帶你來,不必急於一時。瞧你,都凍成這樣了。」

  「凍?」朱靜容下意識地重複他的話,不自覺地以雙手環住身子。「我想喝杯熱茶,你去幫我買來好嗎?我好捨不得這個美麗的夕陽,想親眼看它落入海平面。」

  她感慨頗深地直盯著遠方的夕陽,心中不自覺浮起「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這兩句話來,這美麗的夕陽就好比他們之間的婚姻,在一開始還不能體會它的美好,然而就在接近結束的那一剎間,才恍然明白它的美。但再美好的夕陽也無法晚會,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從眼前消失。

  「回家吧!天已經快黑了。」康政倫繼續勸她打消念頭。

  「再等一會兒,一會兒就好。」她不為所動地堅持己見。

  康政倫歎氣地再次扳過她的身子,把披在她身上的西裝外套拉好,並且一一地扣上鈕扣,確定外套溫暖包裹她後,才柔聲道:「乖乖地在這兒等我,我會快去快回。」

  朱靜容回給他一個難得一見的微笑,點點頭。

  待康政倫一離去,她又朝著夕陽落下的方向望去。

  遠方橘紅色的夕陽逐漸往海平面落下,當夕陽就快完全消失時,她突然感到一陣恐慌,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拔腿就往夕陽的方向奔跑而去,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處,也忽略了海的危險性。

  而當康政倫拿著兩杯熱飲回來時,看見的就是她往海裡跑去的摸樣。一時間他甚至忘了該作何反應,只能瞠大眼看著她奔向大海。

  猛地,他終於回過神,立即丟下手中的熱茶,任熱騰騰的茶水燙傷了手也不自覺,唯一存於腦海、流在心中的完完全全是她想自殺的景象。

  那股突如其來的震驚徹徹底底地刺痛了他的心、震撼他的視覺。

  他快速地跑入海裡,把快被海水吞噬的朱靜容環身抱回沙灘上。

  把她平放在沙灘上,在確定她安然無恙後,康政倫心中所有的憤怒由口中咆哮而出:

  「你這是什麼意思?想自殺?你怎能這麼做!你怎能這麼做!」他一古腦兒地朝她發洩滿腔的怒火,殊不知她這麼一個無心的舉動扼殺他多少細胞。

  康政倫拚命地朝她發洩,直至不經意瞥見她眼角上的淚水,欲脫口而出的話突地卡在喉間,她竟然再一次被他惹哭了。

  「為什麼太陽要落下?為何美好的事物總是無法保留住?」朱靜容在他異常憤怒的同時冒住了這麼一段讓他突然間愣住的話來。

  因為想留住夕陽的美,所以她才會不自覺地想抓住遙遠的夕陽,好似一旦抓住了快消失的夕陽,她的感情世界也就跟著掌握了。在她眼中,遠方的夕陽就好比是他們的婚姻,隨著日子的接近,而慢慢地帶走美好的一切。

  康政倫呆愣了會兒,不懂她問這些話的真正原因。

  「不管什麼再美麗的事物,總有一天還是會消失的。」他以為她是感歎夕陽的逝去才會忘了自己身處危險中,因此稍稍平息怒火,柔聲解釋。

  豈知他的安慰非但沒能緩和她的情緒,反而更讓她淚流滿面。他明知道她是個禁不起感情挫折的人,而他偏偏硬要招惹她,強悍地走入她的世界。

  五年多前他強迫她走入他的世界,而今呢?又準備像她母親死去時般離開她,留下看似無情卻多情的她獨自承受心愛的人離去的苦果嗎?

  瞧她的淚落得更凶了,康政倫更是緊緊地摟住她。她的淚落在臉上,而他卻痛在心裡。面對這樣的她,他才深深明瞭,原來他的心也是柔軟的,並非是他一直以為的堅硬。

  就在這一刻,他們兩人緊緊地相擁著,享受這難能可貴的平靜。誰也不敢開口講話,生怕話一出口,就是所有美好消失的開始。

  「你會履行契約嗎?」許久,她拭去淚痕開口問,平淡的口吻讓人不清楚她想要聽到的答案究竟是哪一個。

  「你希望我怎麼做?」他放不開她,卻又心知肚明的知道再困住她只會徒增她心裡的痛楚。他想愛她一生一世,而她卻想逃離他一生一世。

  「我給了你孩子,你也該還我自由。」朱靜容掙不開他溫暖的懷抱,淡然地說。

  原來離開他的懷抱、她的世界後竟是如此的寒冷與空虛。她怕冷的以雙手環住自己,清楚的知道她再也不能依賴著他溫暖的胸膛了。

  孩子既然注定帶不走,那麼她至少要帶走在不知不覺中駐留在他身上的心。她打從一開始就知道他不會屬於她的,束縛他們的不是感情上的牽絆,而是五年多前那紙無情的契約,那紙無情的契約總是無時無刻在提醒她,他們之間存在的永遠只是一場買賣,時間一到,買賣一成,契約也就跟著無效了。

  「你就這麼迫不及待想逃離我嗎?」他氣憤地大吼,更氣她無情的態度。他這樣全心待她,而她最後選擇的依然是離去,這教他情何以堪?

  「是的,如果可以的話。」她心裡淌著血回道。若硬要說對他不存任何感情那是騙人的,但就因為知道他不會愛上她,所以不該任自己去攀附那渺小的希望。

  「難道你都——都不曾愛上過我?」康政倫緊閉雙眼沉重問她。當問出口的那一瞬間,他幾乎快窒息了,他好怕,好怕她的回答會是肯定的。

  「你不該問我這個問題,因為我們都心知肚明,在這些日子裡誰也不曾愛上過對方,困住彼此的只有那張曝不了光的契約,不是嗎?」她背對他,說著違心之論的謊言。每一條路遲早走到盡頭,而孩子的出生就是他們倆感感情的盡頭。他既然不愛她,留下來又能怎樣?只是徒增痛苦罷了。

  是他把她傷得太深,還是她始終不肯放開心去愛人?這些問題對康政倫而言再也不重要了。

  他的一顆心好痛,口中卻說著違心之論:「你大可放心,孩子一出生,我們就辦離婚。」

  就在孩子出生後嗎?好快,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快,這麼說來她待在他身邊的日子也只剩下不到七個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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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9 00:18:3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辦公室裡,康政倫煩躁地翹起二郎腿,怒視著前方笑容狡黠的趙孟軒。瞧他一副狐狸般的奸詐笑容,愈是與他對望,康政倫體內的怒火上升得愈快。

  「你看夠了沒?」康政倫終於捺不住性子地大吼。

  「別激動、別激動,讓我多看一眼又不會少塊肉,瞧你!一副小氣巴拉的樣子。」趙孟軒似笑非笑地坐在斜對面的沙發上,愈是多看康政倫一眼,他愈是覺得想笑。「你不覺得最近的你像只噴火的恐龍?」

  何時康政倫變得這般沉不住氣來著?以往多看他幾眼,他頂多也只是回個白眼,而今卻不同;愈是盯著他瞧,他火爆的脾氣就愈控制不住,他一向是一個能將脾氣收放自如的人。

  而就在今天,因下屬犯了一個再小也不過的錯誤,他當場就把人家給辭掉,哇!說實在的,這可是個天大的消息。再加上他曾經由藍秀那兒聽來的八卦,聯想起來,引發他一探究竟的極大慾望。

  聽說康政倫身邊有個秘密情婦,以趙孟軒這種好奇的個性,他怎麼也不可能放過這消息。

  「你若太閒了,我倒不介意多派些公差給你!」康政倫還是發火了,因為不爽,所以想以最迅速能支開趙孟軒的方法打發他。

  「喂喂喂!你就不能好心點,讓我這把老骨頭多喘口氣嗎?」趙孟軒不滿地起身抗議。

  「休息?你若是真的想喘口氣,今天就不會與我在這兒對看兩相厭。」康政倫不屑地冷哼,他若真想喘口氣,現在就不會還不知死活地出現在他面前,早就不知閃到哪個遙遠國度度假去了。

  「我是關心你,順道緩和外頭緊張的氣氛。你是眼睛瞎了不成,難道看不出外頭那堆為公司忙碌的員工們,個個因為你這名董事長近日脾氣陰晴不定,大家也跟著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嗎?」

  趙孟軒嘴上雖這麼說,其實骨子裡是想從康政倫口中探出一丁點內幕消息,如此一來,他就可以去向他那堆狐群狗黨炫耀。既然大家都是朋友,憑什麼只有藍秀那名人妖可以到處散播康政倫的八卦消息,大家都是朋友,怎可差這麼多?說什麼他拚死拚活都要前入敵區一探內幕軍情。

  「只要做好分內之事,難道還怕遭池魚之殃?」康政倫不以為然地嗤之以鼻。「我很忙,若你沒事,就多去為公司盡心盡力,不然就限你在三秒鐘內消失在我眼前。」

  「別這麼無情嘛!好歹咱們朋友一場,你就不該把『重要的事』只告訴藍秀一個人。」

  「我又跟藍秀說什麼了?我怎麼全然不知?你不是大偵探嗎?何不自己去調查?」他想知道,自己偏不如他所願,就讓他絞盡腦汁慢慢去猜吧!

  「你就大人有大量,別再吊我胃口了。」

  「偏偏我康政倫就想當個小人,你又能拿我如何?」他不禁要捫心自問,是不是他前輩子做孽太多,以至於今生遇上藍秀和趙孟軒這兩個人。

  「我們這是關心你,你怎麼反而不識好歹?」趙孟軒大聲嚷嚷,「前幾年,大家都以為你『不行』了,否則怎會在聲色場所一消失就是好幾年?若不是前些日子大家難得聚在一起,無意間藍秀這個廣播站說你家裡養了一個小情婦,打死我都不相信你真的豁出去了。」

  「我養了情婦那又干你何事?」

  養了情婦?這對他們這些朋友來說可是天大的消息。誰不知康政倫雖然花心,但那些來來去去的女人可就沒一個能光明正大的待在他身邊,更何況一待就是數年,這不好奇死他們才怪。

  「咱們明人不說暗話,老話一句,不過是想一飽眼福嘛!」趙孟軒閉上眼,沉醉在想像空間裡。「我們這堆朋友誰不好奇來著,大家都想見見她的廬山真面目,究竟是怎樣的奇女子能擄獲你的心、並且拴緊在身旁。」

  「不也是個女人,哪裡奇怪了?」康政倫避重就輕地一語帶過,不怎麼想在別人面前提起朱靜容,他要她完完全全只屬於他。

  「這麼說來,真有那麼一回事了!」像是聽到什麼天大的消息,趙孟軒興奮得奔到他身旁,扯著他的手臂要他再多說一些。「她是怎樣的人?是艷光四射型?還是嬌小可愛型?我真是迫不及待想見見她的廬山真面目。」

  康政倫厭惡地揮開他的手,皺起眉頭百思不解。不過是一個女人罷了,他有必要像發現新大陸般的興奮嗎?「她是怎樣的人,又干你何事?」

  「身為朋友,當然要互相關心對方。」趙孟軒明明就是一副想探人隱私的樣子。

  「這哪是關係?若說是等著看我好戲倒還說得過去。」康政倫不怎麼苟同他的話。就如趙孟軒所說,他們朋友多年,自己還會不曉得他的個性嗎?

  「別這樣,透露一點口風讓我知道,好讓我也去向藍秀那個人妖炫耀炫耀,不能每次都是我在吃虧。」

  「若我絕口不提呢?」康政倫打算跟他耗到底。

  「政倫,你不能這麼殘忍。」趙孟軒決心拋下所有形象,苦苦哀求。

  「不好意思,朋友這麼多年了,我想你也知道我這個人一向沒心沒肝。」意思很明白,要知道一切就勤快一點自己動手去查,否則免談。

  「你你你……」趙孟軒伸出食指對著他,一副快氣炸了的樣子。

  「我又怎樣?」

  「我……我……求求你啦,求你行行好、大發慈悲告訴我吧!」趙孟軒拋棄所有自尊,只為探得些許口風去向他那一票朋友炫耀。

  「不說就是不說,有本事自個兒去猜。」

  康政倫起身走至落地窗前,若有所思地抽起菸來。

  他不是不願向趙孟軒說明他與朱靜容之間的關係,而是在這個非常時期,他也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

  趙孟軒默默打量著沉思中的康政倫,令他訝異的是,一向意氣風發的康政倫竟然也有落寞的時候?

  突地,一陣爽朗的笑聲響起,迴盪在沉悶的空間裡。

  康政倫不悅地皺起眉頭,轉過身瞪視著那名破壞寧靜氣氛的始作俑者。尤其當他看見趙孟軒的笑顏時,更是一肚子火。「你笑夠了沒?」

  像是刻意與他作對,趙孟軒臉上的笑容反而擴大。「喔!對不起、對不起,只不過突然想起一些事來——」

  康政倫怒視著他,直覺告訴他,此刻趙孟軒想到的事,八九不離十一定與他有關。瞪著他笑逐顏開的臉,更是恨不得一拳揍上去,以消心頭之恨。

  「我看你真的是太閒了。」他拚命地猛呼吸,挪身到辦公桌取出一大疊文件再交到趙孟軒手上,強硬的態度不容他拒絕。「既然你閒著沒事做,這些Case就交給你去辦,我也好偷個清閒回家休息。」

  趙孟軒失笑地搖頭,挪揄道:「難怪大家都說你愈來愈像『賢夫良父』來著,原來真的是家中有個美嬌娘在等著辛苦晚歸的丈夫。」

  「是誰在胡說八道?」

  「沒有人胡說八道,只要是眼睛沒瞎的大概都心知肚明,誰不知這幾年來你非但不上酒家應酬、少了花邊新聞,每天固定時間回家,還有每月寄到會計室的花店帳單,天哪!光是想像就不敢相信。一代花花公子成了賢夫良父,你說有誰不去好奇幕後那個擄獲花心的女人?」

  康政倫氣得啞口無言,正想開口解釋時,電話鈴聲驀然響起。

  「康政倫。」他拿起手機,習慣性的報上姓名。

  (康先生嗎?我是周嫂。)周嫂是朱靜容懷孕後,他執意為她請來照顧她的幫傭,為的是無時無刻照料她的生活起居。

  「靜容出了什麼事嗎?」他緊張地問、一顆心揪得老高。直覺反應一定是她出事了,否則周嫂不會無緣無故在他上班時間打他手機。

  (不是,是家裡來了兩名不速之客,他們說要來帶小姐離開。)

  「是誰活得不耐煩了?」

  (他們說是小姐的父親和弟弟。)

  來要人了嗎?但他們又憑什麼帶走她呢?沒有人能在他的領域內為所欲為,就算是她父親也一樣。

  「周嫂,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們把靜容帶走,盡量拖延時間,我立刻趕回去。」

  掛上電哈,康政倫旋即往門外走,壓根兒忘了辦公室裡還有一個瞠目結舌看著他變臉的整個過程的人。

  他沒聽錯吧?康政倫真的為了一個女人拋下公事先行離去?

  「等等,你——」趙孟軒一臉不敢置信的樣子。「你就這麼走了?」

  「反正公司還有你,不是嗎?」康政倫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話是沒錯,但你也不能說走就走,總有個原因吧?」

  「誠如你剛才所說的,家裡的嬌妻鬧彆扭,身為老公的我是不是應該刻不容緩的趕回家陪老婆?」康政倫拋下這句正經八百、又有些含糊不清的話,而他相信,光是這一句話就可以讓他身邊那堆朋友胡言亂語一陣子了。

  他們自以為是的以為他養了個小情婦,但又有誰會知道他這名小情婦的真正身份是他結婚近六年卻不曾公開過的老婆呢?不過他們永遠也不會有機會知道的,因為他們就快辦理離婚了。

  「你開玩笑的吧?」趙孟軒顫抖地輕聲詢問,怎麼也不敢相信康政倫早已「名草有主」了。

  康政倫看著睜大眼、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什麼的趙孟軒,心裡不自覺得意起來,原來整人的滋味還挺不錯的。「你說呢?」

  火速回大家,氣急敗壞地推開緊閉的門,由於太激動、把裡頭針鋒相對的幾個人嚇了一跳。他們不約而同轉過身望著聲音來源,在看清來人後全沉著張臉。

  康政倫不發一言迅速地來到朱靜容身旁並佔有性地摟住她,另一方面怒視著眼前兩名不速之客——她的父親朱學皇及弟弟朱柏揚。

  「你們是怎麼知道這個地方的?」連康政倫那堆朋友都無法輕易查出這個位於台北市郊的小窩,而若是朱靜容自己向他們說的那更加不可能,因為她恨不得不讓任何人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所以他們是不可能輕易打探到這個隱秘的地方。

  「很簡單,靜容每隔一段日子就會與她弟弟見面,她不願透露並不表示我們不能跟蹤她。」朱學皇說得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殊不知他的話已惹火上身。

  「這裡不是你們可以隨便進出的地方。」康政倫蹙眉,胸口漲滿怒氣,從齒縫裡迸出聲音。

  「我們也不想來,但我這個做父親的豈能眼睜睜看自個兒的女人羊入虎口?」朱學皇試著無懼地對上康政倫漆黑的眸子,然而游移不定的眼神洩露了他心底的害怕。

  「哦?」康政倫刻意揚高嗓音,裡頭有著輕視與嘲諷。他才不相信自私的朱學皇會擔心女兒,今個兒唐突來訪恐怕是另有目的。「你憑什麼說她是羊入虎口?你有證據嗎?」

  「我根本不需要證據,靜容會在這兒就是最大的鐵證。瞧你這個登徒子對她做了什麼!」朱學皇指著朱靜容因懷孕而微凸的小腹。

  「你倒說說看,我究竟對她做了什麼?」康政倫冷睨著他。

  「別以為你財大勢大就可以對任何人為所欲為。」朱學皇不甘示弱地瞪視康政倫。他今天來是有目的的,絕不可以被康政倫輕而易舉的壓制。「你還想睜眼說瞎話嗎?你還敢說你沒強暴靜容。」

  「強暴?你說這話實在太過侮辱人了。」他低下頭吻著朱靜容的秀髮,親暱地附在她耳邊問道:「我有強暴你嗎?」

  朱靜容輕歎口氣,會有今天這種結果不就是當年父親種下的因?她沒打算怪罪任何人,更何況她與康政倫之間的關係一直是「合法交易」,根本就談不上「強暴」二字。說實在的,這段期間他待她的態度好得令她感到恐懼,除了孩子一事遲遲沒有一個共識外,他對待她確實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每天送他一束鮮花、假日帶她去玩、溺愛的為她梳理長髮、她懷孕後還天天抽空陪她散步,若這樣還稱不上好的話,她真不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好了。

  她對這樣的生活感到十分滿足,只可惜兩人相處的時間不長了。她一直以為當他同意她離開的那一刻,她一定會喜極而泣;豈知——那天康政倫在海邊宣佈生下孩子後她便可以離去時,那晚她的確躲在棉被裡哭了,不過她哭泣的原因竟是因為她待在他身邊的時間已所剩無幾。

  一同相處這麼多年,若說沒感情是騙人的,就是因為太過多情,所以更加害怕坦白後的結果,她怕那會是她無力去承受的拒絕。

  面對康政倫的質問,更怕脫口而出的話引來父親的不悅,她索性把整個臉投入他寬闊溫暖的懷抱,膽怯地回答:「他對我很好,你不用擔心。」

  「靜容,你不要怕,凡事有爸爸在,我會替你作主。」

  「作主?」朱靜容聞言後幾乎忍不住想笑。把她生活步調搞亂的人不是康政倫,是他這個口口聲聲要為她作主的父親,而今他這個始作俑者竟要來為她伸冤?想來她都覺得十分可笑。「你憑什麼?」

  「我們可以告他,說他無故拘禁你。」朱學皇一時半刻還聽不出她話中的嘲諷,以為自己終於說服她了。

  朱靜容失笑的嘲諷,「你還不明白嗎?打從一開始我們就沒有勝算。」

  「我不管,反正他一定要對你的損失負責。」

  「那你不妨說說看,有什麼責任是我應該負的?」沉默一段時間的康政倫終於開口詢問。

  「外頭傳言你養了個情婦,這對靜容以後嫁人會有不良影響,或者根本很難去找個好婆家,所以我要你付靜容一筆遮羞費。」

  瞧他說得臉不紅、氣不喘,莫怪朱靜容會絕望到想笑。她一直盡心盡力去保護的家人竟是這副摸樣,一見她倚靠的對象有油水可撈,立即就從海角天涯冒了出來。而這之前呢?卻因自己欠下一屁股債而躲得不見人影。

  「若我不付這筆錢呢?」

  「那麼就等著法院上見。」

  「那如果我願意付呢?是不是表示我從此可以光明正大的擁有靜容?」康政倫扯出一抹笑反問,讓人摸不清他話中的真義。

  朱學皇卻以為他自覺理虧,因此更是獅子大開口,這是他唯一可以為所欲為的時機,此時不把握更待何時?「當然不,如果你想擁有靜容,那價格還得另外計算。」

  「說個價格,若在合理範圍內或許我還可以考慮看看。」話雖這麼說,但康政倫根本未曾想過要支付朱學皇任何一筆錢。若朱學皇想向他索取賣女兒的價錢,那麼他是不是得先向朱學皇要回他五年前卷款而逃的那筆錢?

  朱學皇得意地伸出兩指。「不二價,兩千萬。」

  他們這兩個自以為是的男人把她當作什麼來著?竟當著她的面討價還價,更可惡的是她就是那個讓他們價格談不攏的「物品」。突然間她感到十分可悲,她極力保護的家人現在竟然當著她的面想把她賣給另一個男人。她再也弄不清自己當年究竟是為了什麼才勉為其難答應康政倫提出的不合理條件。

  自以為當初做了最妥善安排的她,此時才深刻感受到背叛,原來在這之中最笨的人竟然是她自己。這些日子她受的苦、忍的痛到底是為了誰?她再也厘不清了。

  而今她才明瞭,原來這種卑劣的人性才是她一直感到害怕的,並非是她長久與來一直以為的感情上的牽絆。原來怕牽絆的最主要原因竟是背叛!

  她猛然掙脫康政倫的懷抱,讓在場的所有人清清楚楚的看見她全身的怒氣。「夠了!夠了!你們說夠了沒?」

  「你撒什麼野?難道你還看不出來我是在為你爭取權利?」朱學皇瞪著她。

  「爭取權利?不,我沒看到,我看到的是一個拚命想把自己女兒賣掉的父親!」因為看清事實,所以更加對人性感到絕望。

  幾乎是沒預警的,朱學皇氣急敗壞地一個巴掌就朝朱靜容細緻的臉蛋上揮了過去,頓時她雪白的臉上烙印著火紅的五指印。

  盯著她烙上五指印的臉,一股怒火迅速湧上康政倫心頭。「你竟然當著我的面打她?」他心疼地摟住她顫抖的嬌小身子,豈知她卻不如他所願的反而退得更遠。

  「我只不過是在教訓自己的女兒,我不希望你這個外人插手我們的家務事。」朱學皇不知死活地說著挑釁康政倫的話。

  「你還不懂嗎?從頭到尾一直搞不清楚立場的人是你。」他氣憤地回以朱學皇一拳,把他加諸在朱靜容身上的痛楚加倍奉還。

  「你沒資格動手打我!」朱學皇飛快地拭去嘴角的血絲,不甘示弱地想回他一拳,不過右手才剛揮出就被他給擒住了。「你以為你是誰?」

  「很不巧的,我誰都不是,卻偏偏是靜容法律上的老公。」康政倫冷聲回答。

  這是康政倫第一次向他人說出他們之間真正的關係,不僅是朱學皇感到震驚,就連站在一旁沉默不語的朱柏楊和朱靜容也是,受到的最大震撼的莫過於朱靜容了。

  他不是那個最不願旁人得知他們倆關係的人嗎?而今他卻毫不遲疑地說出口。

  她不懂他所求為何,而且現在說這些又有何用?他們就快離婚了,不是嗎?

  呆愣了會兒,突然間朱學皇笑了。「你居然能說出這麼荒謬的謊話來!」

  「你何不自己去問問靜容,我是不是在說謊?」他把所有疑問全推給她,一方面是要讓朱學皇弄清楚他們的關係,另一方面也是要逼迫她承認他們間的關係。她愈不要承認他們的關係,他愈壓迫她仔仔細細去正視它。

  「靜容你倒說說看。」朱學皇把一線希望全放在朱靜容身上,期待她說出否定的答案。

  「他說的沒錯,早在五年多前我就下嫁給他了。他是我合法的丈夫,憑著這一點,你還想告他強暴我嗎?」

  她的回答給予朱學皇最致命一擊,「你怎麼這麼傻?」他痛苦萬分地說,實則惋惜唯一威脅康政倫的機會已然消失。

  她全身充斥著恨意一步一步地走近父親。「你說我傻?為何你不想想看我這麼做究竟是為了誰?是你,是你逼得我不得不陷入絕境!既是如此,你又憑哪一點說我傻?」朱靜容忍不住大吼,那這幾年來的不滿化為滿腔憤怒。

  「你——他媽的欠揍!」因為被她說中弱點,惱羞成怒之下他一掌再度朝她揮了過去。「真是白養你了。」

  朱靜容無懼地對上父親發狂的眸子,動也不動地等待著他的手朝她紅痛的臉龐再次落下。臉上的痛楚怎能和心裡的傷口比擬呢?心中的傷口像是插了把利刃,一次又一次狠狠地朝傷處刺入,這樣的痛又豈是臉上那片紅腫的麻辣感能比得上的。

  不過這一次朱學皇未能如願,他的手掌才剛揮下,立即被康政倫捉住,因氣憤而加重力道,弄得他既是喊疼又求饒。

  「滾!」康政倫扯著他的手並用力甩開他,讓他因沒防備而吃痛地跌坐在地。「給我滾!今後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准接近她,要是讓我知道,就吃不完兜著走!」

  待朱家兩個不懂知恩圖報的父子倆離去後,康政倫迅捷地來到朱靜容身邊。他伸手欲檢查她臉上的傷,卻被她冷淡的揮開手拒絕。

  「你這是做什麼?」

  「我不要緊。」

  「胡說!瞧你的臉都紅腫成這樣,還在固執什麼?」

  「這點傷痛算得了什麼?哀摸大於心死。」她睜著空洞無神的眸子抬頭看他。「原來我心裡一直害怕的根本不是感情的牽絆,而是感情上的背叛。我為他們付出那麼多,結果得到的是什麼?是一次又一次的傷害與被利用。」

  「他們利用你、不要你,但你還有我呀!還有我在你身邊陪著你、呵護你啊!」望著她絕望的眼神,他竟不由自主的感到害怕。

  「你?你不也是跟他們同一個樣子?你怎敢說你不也是在利用我?利用我女性的身體去為你們康家製造一個繼承人?」朱靜容揚起冷笑,痛心疾首地反問。「你敢說你與我父親他們不同嗎?」

  「你究竟要我怎麼做?」他絕望地呼喊,任他再怎麼緊密的摟住她,他還是覺得他正慢慢地在失去她。「要怎麼做你才看得到我對你的真心呢?」

  「你什麼也不必做,更不需要委屈自己對我這個卑微的情婦低聲下氣。」掙脫不開他強佔性的箝制,她只能放任自己貪圖這最後一次屬於他的溫暖。「我就照當初的契約走吧,孩子一生後,我們再也無瓜葛。你大可繼續去過花花公子般的放蕩生活,而我也能圖個心靈上的清靜。」

  靠著他的肩,強忍的淚水終於還是如兩道清流,緩緩滑過雙頰,滑過她心裡最深層的痛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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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9 00:18:5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朱靜容的懷孕期正式邁入第九個月了。

  誰都沒想到日子竟會快得如此匆促,快得讓人措手不及。

  自她懷孕後,她的身體狀況一直不是挺好,晨吐的情況是一天比一天嚴重,讓康政倫擔心死了。為了徹底照顧她,他特地抽空跑到書局買了好幾本婦嬰手冊,認真仔細閱讀的樣子彷彿他才是要生孩子的那一個。反觀朱靜容,她就顯得比較不在乎。

  懷孕九個月,她的肚子大得有些不像話,與她瘦弱的身子不成比例,因此有些動作對她而言也有點困難。

  難得休假的日子裡,康政倫總是溺愛地為她梳理長髮,以梳子由上往下梳到發尾,再以唇代替手的觸摸,輕柔中帶著疼愛地吻上髮梢。

  他對她的愛意,是如此的飽滿,沒有一分一毫的空隙。

  「累嗎?」他柔和地輕問。

  懷孕後的日子,朱靜容就像只整天需要冬眠的熊,對任何事都顯得意興闌珊、提不起一點勁來。她搖搖頭,倔強答道:「不累。」

  「你又想騙我了?」康政倫習以為常的展開一抹笑意,對她這種答案一點也不感到奇怪。

  「你不是希望我說謊騙你嗎?」她懷著不解的眼神反問,因為想起前不久曾有過的情景——

  那天,康政倫力不從心、無奈地問:「難道你就不能偶爾說說謊話讓我高興一下嗎?」

  「我不習慣說謊。」她誠實以告。「你要我說什麼呢?」

  「說你愛我,說你今生賴定我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聽她對他訴說愛意,即使那是欺騙也無所謂。

  「你知道那根本就是癡心妄想,既是如此,為何還要我說這些自欺欺人的話?」她皺起眉頭,不懂他既然捉不到她的心,向她討這些不切實際的甜言蜜語又有何用。

  「有時候總是不得不自欺欺人,至於是真是假有時也不那麼重要。」他輕歎口氣,語氣裡不再是意氣風發,反而讓人覺得有些無奈。

  「我愛你。」不知是被他感動了,還是……突地,朱靜容悄聲附在他耳畔輕聲呢喃。

  「你……你……」康政倫吃驚地瞪視著她因尷尬而發紅的臉。他一定是聽錯了,否則以她的個性怎會順他的意說出違心之論。「你再說一次、再說一次。」

  「我愛你。」既然他想聽,她也十分配合地再說一次。至於這三個字對她而言,她再也分不清是出於配合,還是來自心中那最深層的聲音。

  因為兩人相處的日子不多,更因為誰也不想刻意去證實這些話的真實性,就因如此,她對他撒謊的同時,也自欺欺人地對自己撒下一個天大的謊言。是真是假,此刻對他們而言已經不再那麼重要;重要的是,她並沒有錯過向他表達愛意的機會,即使她分不清真假、即使她分不清那是否來自內心深處的肺腑之言,至少她嘗試過了。

  「然後呢?還有呢?」他急切地追問。

  她以手覆上他左胸。「愛你一生一世,至死不渝。」

  「我也是、我也是!」他激動地擁她入懷,顫抖地說:「我也愛你一生一世。至死不渝。」

  但她知道那段甜蜜日子終究是場謊言,就像曇花一現般短暫,但也足以深刻地烙印在他們彼此的心坎上,留下永遠抹煞不去的痕跡,那是一個甜美且令人傷懷的記號,屬於他,也屬於她。

  想起那天的事,她輕歎了口氣。

  「那怎能相提並論?」他點了下她的唇,「身體不舒服就要馬上說,怎能說謊。」

  朱靜容笑而不答,很奇怪的,在這段距離兩人分離指日可待的日子裡,彼此都特別珍惜,盡可能地不去挑起雙方的戰火,並且滿足對方的虛榮心及願望,這是一種很奇怪的體會,她也心知肚明的知道,只要她開口向他索取他的愛,他一定願意傾其所有給予她;然而她不要放縱自己去眷戀他的溫柔,她生怕他的愛都頭來終究會同她父親的一樣,屆時她又該拿什麼樣的心情去面對?只怕是連命也賠上去了。

  康政倫細心地為她那長髮在背後紮成一條辮子後,隨後將自己的臉輕置在她凸出來的肚子上,臉上洋溢著幸福。「你猜看看,肚子裡的寶寶究竟是男孩還是女孩?」

  「我怎麼會知道?」她失笑。

  自從懷了寶寶之後,他除了陪她上醫院做例行性家查外,什麼羊膜穿刺來預先知曉孩子性別的事,他可是一點也不想做,寧可每天把臉熨貼在她肚子上,問著她,也問著肚子裡未出世的孩子。

  她為這種遲來的幸福感到充實,卻也覺得十分害怕。

  就連親人都會背叛,那眼前的他呢?她實在猜不到他的心思。因為猜不透、看不清每個人,於是她選擇在身邊築起一道透明的高牆,不去瞭解任何人,也不讓任何人懂她。

  「我猜他一定是個小壯丁,瞧他又不安分首己了。」她的腹中傳來陣陣輕微的踢動,於是康政倫就推斷他是男孩。「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朱靜容並沒有回答,只是兀自沉溺在思緒裡。

  突然,他出其不意地抬起額吻上她微張的紅唇。「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他挫敗地再問一次。

  「你喜歡就好,我無所謂。」期望是男是女又如何?懷胎十月的結果是她再也見不到他,既是如此,她又何必心存太多期望。

  「說說看嘛!」

  拗不過他,她只能蹙起眉頭想。「男孩。」

  「為什麼?」

  「女孩較易多愁善感,我不想再製造另一個朱靜容出來。與其製造出一個多愁善感的我,不如生出一個意氣風發的你。」

  「意氣風發?不,現在的我根本稱不上,不可一世的我早就被冷眼看世人的你磨鈍了。」他垂頭喪氣地起身,背對她的背脊不再寬闊有力,反倒讓人覺得像喪失鬥志的獅子。

  失去他溫暖的體溫,很快的,她的背後傳來一陣涼意,原來沒有他暖和擁抱的世界竟是如此寒冷?

  「你還是要離開我嗎?」他轉過身輕輕試問,然而每一次詢問卻都像是胸口狠狠地再被刺上一刀。

  「嗯。」故意忽略他眼中的期待,她無關緊要地回答。

  「難道你都感覺不到我對你的付出?」他怨怠地朝她大吼。

  「說感覺不到那是騙人的,你對我的好與壞我全看在眼裡、放在心裡,但那又如何?這並不能代表什麼。」朱靜容以手環住自己。不想承認這個事實卻又不得不承認。

  在這個就要離他而去的日子裡,她反而不想欺瞞他,只要是他想知道的,她幾乎是老實的全盤托出。明知這麼做反而會讓他心存不該有的希望,儘管如此,她還是不想欺騙他。

  「既然你看得到我的付出,為何還是執意要離開?你說這些話分明是自欺欺人!」他再也不懂她的心思,明明口中承認看得到他的好,然而心裡卻是明顯的抗拒。

  「就因為看得到你的好,所以我才不得不離開你。我的父母曾經也對我好得不得了,我也以為他們會永遠愛我,而今呢?父親因為玩股票被套牢隔天就不顧我們姐弟倆的死活畏罪潛逃。我不怪他,但今天我又是為了誰才與你簽下和約呢?是我弟弟!現在他可以自食其力了,竟也夥同我父親一起來向你敲詐,他們可曾在乎過我?一個我視為世上再也無可取代的親人,當著我的面吵著要把我賣給另一個人的時候,我的心怎能安然無恙怎能不因為萬捻俱灰而心死?一直為他人付出所有的結果都若是這樣,我又哪來的心力去承受呢?」

  「我跟他們不同!為何你就不願再賭一次?」他們是他們,她怎能把他與她的親人相提並論,這對他來說是多麼不公平!

  「賭?我拿什麼當這場賭注的籌碼?這個未出世的孩子?還是我這條廉價的性命?再失去一次,我就真的什麼也沒有了。」朱靜容嘲諷地對他一笑,笑容裡充滿絕望與對人性的失望。

  「都還沒賭,你怎能一語判定自己就會輸呢?」

  「就因為還沒開始賭,所以我才慶幸我什麼都不會再失去。」

  「你太悲觀了。」他不認同她的想法。

  「我承認,倒是你,你不覺得是你自己變了,所以相對的也要求我為你改變嗎?」她難能可貴地提出心中對他的見解。

  「我承認自從我遇上你後,原本唾手可得的一切就不再那麼容易了。你是我這輩子最想共度一生的女人,卻也是想逃離我愈遠愈好的女人,你教我如何是好?」

  「這是你當年種下的因,現在你得獨自品嚐這個苦果。」她淡淡地說。

  「你不覺得它也可以不是一個苦果?」康政倫不認定它會是一個不好的結果,只要她答應不離開他,苦果也會變成甜美的果實。

  「你想拉我膛這趟渾水?」

  「怎麼會呢?它是一個美麗的未來,有你有我,還有許多我們未出世的寶寶。」說著說著,康政倫腦海中也開始幻想著只屬於他們的美麗新世界。「你不覺得那是充滿愛的世界。」

  「你太理想化了,若今天你換成是我,或許你比我還憤世嫉俗,痛恨所有欺騙你、利用你的人。」

  「就是因為你受過太多刺激,所以我才想替傷害過你的人彌補。相信我,陪伴我一生一世都不會感到痛苦,更不會遭到我的背叛,相信我會愛你生生世世。」他不是不瞭解她的過去,就是因為太瞭解,所以才明白要打動她堅定的決心是何其困難,但他不會因為一而再地被拒絕就灰心的。

  「別再說了,如果你真的不會變,那麼就把結果交由時間來決定吧!我相信時間和空間並不會阻止相愛的兩個人。」

  甜言蜜語每個人都會說,而她也聽得太多了。既然誰無法無法預測未來,為何不放手把一切全交給時間和空間來決定呢?只要真正是屬於他們的,最終還會回到彼此的身邊,不是嗎?

  黃昏,淡淡的光線照射在濃密的樹林裡,微弱但溫煦的陽光讓人覺得暖在心頭。

  康政倫牽著朱靜容的手悠閒地漫步,享受難能可貴的寧靜。

  他愛憐地用手順著她一頭既長又烏黑的髮絲,女人的長髮他看得也夠多,卻獨獨喜愛她的。

  忽然間,康政倫停下緩慢的步伐,眼光自始至終一直停下前方不遠的攤子。

  同一時間,康政倫也察覺到她的一樣,順著她的眼神看過去才猛然瞭解她突然愣住的原因。

  只見前方的攤子旁佇立裡一對父子、小孩子抱著一顆皮球似乎是玩累的樣子,滿身大汗的站在攤子前大口喝起清涼冷飲來,至於守在一旁的父親像是擔心小孩感冒,頻頻拿著毛巾在小孩身上擦拭。

  這樣的溫馨畫面映入親情已死心的朱靜容眼底,無疑是莫大的諷刺。她的世界曾幾何時也從天堂掉進地獄?眼淚已在不知不覺中奪眶而出,而她甚至渾然不覺。凝視著眼前的這對父子,她心中沒來由的湧起無限惆悵與心酸。

  康政倫見狀,二話不說立即將她緊緊地擁入懷裡,心疼地安慰她:「別看。」他怕她會觸景傷情。

  他的懷抱固然堅固且溫暖,但終究不是她長久的棲身處,她不能永遠活在他的羽翼下,更明白受過的挫折只能靠自己療傷。

  於是她掙開他的懷抱,抬手拭去淚水。「我渴了,想喝杯水。」

  「我去買,你在這兒等我。」他二話不說立刻當起跑腿的,只為了不讓她去接近前方那對礙眼的父子。

  當康政倫拿著飲料回到朱靜容身邊時,方才在她臉上出現過的表情已被她深藏在心裡某個不知名處,替換的是她一貫的憂悒神情。

  當他將手中的飲料打開並遞給她的同時,突地,朱靜容驀地抱住凸起的肚子,鎖緊眉頭,一副痛苦不堪的摸樣。

  「怎麼了?你臉色慘白成這樣!」康政倫緊張兮兮地盯著她,七手八腳地拿出口袋裡的手帕為她拭去臉上滲出的汗珠。

  「肚子……肚子……」她抱住腹部,強忍著一波波由腹部傳來的陣痛。「哦我……」

  她要生了?念頭才閃過腦海,康政倫整個人都跟著精神緊繃了起來。

  「別怕別怕,有我在,你一定會安然無恙。」眼看她痛苦難耐,他也跟著手忙腳亂,恨不得代替她去承擔這個苦楚。然而他除了一遍又一遍的安慰,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他攔身抱起笨重的她,快速地往汽車停放處奔去,慌慌張張地把她置於後座後,他還不忘在她耳畔安慰她:

  「盡量深呼吸,來,深呼吸一次給我看看,對,就這樣,好點了沒?」

  而駕車的同時,他還不忘透過照後鏡教她減輕陣痛的方法。

  一路上沒有受到一點耽擱,來到醫院大門後她立即被推往待產室待產。在待產室裡,他緊張不已地握住她因疼痛而冰冷的小手,試圖將自個兒熾熱的體溫傳遞給她。

  時候到了!當朱靜容躺在床上第一個浮現在腦海中的念頭便是如此。她幾乎難過到想痛哭,但她不能,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無論如何她也要堅持一個人走到底,而她更相信唯有與他分開,她才能永遠保住他在自己心中完美的形象,更不要他美好的形象到頭來像她父親一般醜陋無比。

  「你先回去休息吧!」她吃力地對他說。「醫生說第一胎總會比較久。」

  「我不累,我要陪你到最後。」他意志堅決地說。

  「你還是先回去休息把!待在這兒只會礙手礙腳。」

  他靠在病床旁,握住她的手。「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這是我最後陪你的時候。」

  「這表示我們也該做個了斷,再拖下去也不是辦法。」

  「我們也可以不要斷呀!這個決定全在你一念之間。」他匆忙地由口袋中取出一隻小方盒,裡頭是一顆耀眼的藍晶鑽石。「再嫁我一次。」

  朱靜容拒絕伸出手,別過臉不去看他焦急的眼神。「你又何必這麼做?你明知這是不可能的,你還是回去吧!孩子我一定會為你安全生下。」

  「我不回去,只要我覺得值得、覺得不累就好,為了你,所有的辛苦勞累又算什麼?」他抓著自己凌亂的頭髮,怕把她逼急了只會讓她更加痛苦。「若可以,我恨不得代替你生孩子。」

  「准爸爸的心態。」她若有所思地摸著他的頭,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原來幸福也是唾手可得。但她真的有勇氣伸手去抓住這唾手可得的幸福嗎?她不知道,甚至覺得這次與他分開就真的再也沒見面的機會了。

  短暫的美麗時光還是留在心中最美,若執意要堅持到最後,恐怕再美的東西怎麼也美不起來。

  「答應我,你一定要平安無事回到我身邊。」

  「我答應你,我一定給你一個繼承人。」她避而不談他先前的承諾,給的承諾卻不是他真正想要的那一個。他的話讓她難過得想掉眼淚,難道他還不死心嗎?孩子一生,他們之間再也沒瓜葛。他對她的好她會永遠銘記於心中,偶爾無助時拿出來細細回想。

  「我不要孩子,我只要你安然無事回到我身旁陪我!」康政倫氣急敗壞地朝她大吼,都什麼時候了,難道她還不瞭解他的心意嗎?

  「這不是我該給的承諾。」

  當康政倫還想再說什麼時,一個護士戴著手套走到床沿,「這位先生很對不起,我要替病人做檢查,請你離開。」

  康政倫帶著絕望的神情頹然地走出病房,最後一次說服她的機會已然失去,他清楚知道他將永遠失去她了。

  一會兒之後,朱靜容便被推入產房。終於在歷經數十個小時磨人的陣痛及生死攸關的生產過程後,她為康政倫生下一名白淨的女兒。

  當醫生抱起她的女兒給她看時,她眼眶含淚地斷然拒絕。一個不會屬於她的孩子,抱過了只會留下多餘的想念。

  這天一大清早,朱靜容便開始大力出院的事宜,起了個大早是為了故意錯開康政倫來辦理出院的時間。

  將行李整理妥當後,她順道向護士要了一面鏡子及一把剪刀。

  看著鏡中的自己,朱靜容心裡沒來由的湧起一股惆悵。

  六年了,沒想到待在康政倫身邊做個見不得人的情婦也匆匆過了六年。六年來,她無怨無悔地把女人最美的一段時光全給了他,他囚禁了她六年,而今她就將要走出這個困住她多年的牢籠。

  說高興,她不覺得自己心中有這樣的感覺;說難過,她又覺得逃脫他的箝制後,世界變得分外寬廣,然而卻也因為自由的世界太過寬闊,反而讓她不知該何去何從。世界何其大,而哪裡是她的棲身之處?

  這是怎樣的一種感覺她再也厘不清了。她想守在康政倫身邊,卻又害怕到頭來他會和自己的親人一樣背叛她,紛擾的心情弄得她十分狼狽,更因為不知所措,於是她選擇讓時間和空間來沉澱他們之間的感情。

  這或許是一種逃避的行為,就像鴕鳥遇到敵人時不敢面對問題,以為把頭埋於沙坑中,在自己看不見敵人的同時,別人也無法傷害到它,但至少這是它目前認為最好的抉擇。

  她也不是不想留在他身邊,而是因為曾經被背叛過,說什麼也無發再輕易去相信任何一個人。

  他待她的好她不是沒感受到,既然他給她的感覺是如此美好,如此令她感到眷戀,就如同黃昏時橘紅的夕陽那麼美。既是如此,何不把這份美好的感受永遠存放心中,在夜深人靜時拿出來細細回味呢?至少這樣的幸福還可以自欺欺人的說服自己從沒遺憾過,這樣的感覺不也是人生中的一種美麗。

  朱靜容甩甩頭,命令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令人煩憂的事,眼前她的世界是一片光明璀璨,不再有負擔、不再有牽掛,這是她活了二十幾年來第一次感受到原來為自己而活的日子竟是如此輕鬆自在。

  望著鏡中不再青澀的自己,烏黑柔順的長髮披在肩頭,像一道瀑布流瀉而下。

  她拾起桌上的梳子緩慢細心地梳著長髮,每次由上往下梳到發尾時,她總以為康政倫就在她身邊,不是凝神專注地看著她梳理自己的長髮。就是接替未完的動作,然後在每一撮發稍上獻上一個疼愛的吻。可惜這樣溫馨的畫面即將隨著她執意離開而成了回憶,只能在午夜夢迴時從記憶裡拿出來思念。

  很快的,朱靜容將長髮自頸下束起發圈,然後自發圈下開始結起辮子來。每結一次,總會掉下數滴眼淚,當她將長髮全部結完後,再也止不住那決堤的淚水,任由它們自蒼白的臉龐悄然滑過,沾濕了衣衫,更是將脆弱的一顆心一點一滴慢慢地侵蝕成千瘡百孔。

  凝視綁好的鞭子,朱靜容拿起尖刀,毅然決然閉上眼,將剪刀朝著發圈上方一刀剪過……

  長髮為君留,君不在,發又何須在?該還君,莫強留,留來留去只會留成愁。

  長髮是當初康政倫要她為他而蓄長的,既是屬於他的,在她拒絕接受他的愛的同時,她更是沒理由留下。

  屬於他的東西,她不想帶走,更沒資格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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