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1486|回覆: 12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程潔]惡霸情人[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生活智慧王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1-1-2 21:00:1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惡霸情人 作者:程潔

燁煒,黑白兩道聞之喪膽的「王」,無血無淚,渾身被黑暗包著。
他不相信愛情,不相信真心,只因……害怕再次受到傷害;
但她陽光般的笑容,竟令他沉寂已久的心湖,悄悄地波動起來……
他霸道地愛著她,只因以為尋得真愛。怎知,這一切皆是陷阱!
一場車禍,讓他倆相遇,卻也讓她為他封閉的心深深心疼;
她用盡了一切去愛他,只想讓他不再孤單,只想讓他的心再次溫暖起來;
可是,他卻不要她的愛……
已有 1 人評分SOGO幣 收起 理由
陸戰男兒 + 9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 ...

總評分: SOGO幣 + 9   查看全部評分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生活智慧王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11-1-2 21:00:39 |只看該作者
第01節


  KTV的小包廂中,正熱熱鬧鬧地開著生日派對,一大群人瘋狂地喝酒、瘋狂地唱歌、瘋狂地歡笑,似乎和外界隔開,自成一個嬉戲玩樂的小天地。

  朱姿婕又乾了杯啤酒,勾著今天的壽星廖振恆的肩膀,頗義氣千雲地說:「小恆,恭喜你啊!終於二十有五了,是老大不小的歲數了,如果不想被人認為不正常,快找個好婆家把自己『嫁』出去吧!別說我不照顧你哦!」她綻開神秘的微笑,用力地拍了拍廖振恆的後背。

  廖振恆敷衍地笑了笑,照顧他!那可千萬千萬絕對不要。在朱姿婕的用語字典中,照顧的同義辭等於「麻煩」,完了,朱姿婕到底想怎麼「照顧」他呢?廖振恆的心中開始忐忑不安,眼皮直跳個不停。

  看著廖振恆愁眉苦臉的模樣朱姿婕偷偷地奸笑。嘿!這小子知道害怕就好,她定定地看著他,用力地清清嗓子說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想來想去沒什麼大禮可送,喏!這個給你,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這是什麼?」廖振恆接下一副鑰匙,看著上面的四個數字,他轉頭不明究理地看朱姿婕一眼,一股不好的預感掠過心頭。

  「呆子!難道你看不出來這是旅館的房間鑰匙嗎?虧你念了那麼多年的書,一點常識都沒有,真遜哦!」

  廖振恆沒好氣地說:「我當然知道這是房間鑰匙,我是在問你給我這鑰匙要做什麼?」

  「笨呆子,這當然是給你開門用的,沒鑰匙房間怎麼進得去,難道你想闖空門做小偷,那是犯法的NB428!」她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朱姿婕,你幹麼無緣無故要替我開房間?」廖振恆低吼一聲,脾氣瀕臨爆發邊緣。

  朱姿婕賊眉賊眼地笑了。「嘿嘿!special birthday present,我送的哦!好好享受吧!」她翻開一本交友八卦雜誌攤在他面前。

  廖振恆不看還好,一看差點要口吐白沫又狂噴鮮血。

  廖振恆

  正直好青年、特選好伴侶,世紀末最酷的猛男。

  二十五歲、B型、水瓶座、一七八公分、六十二公斤。身心健康,無不良嗜好,典型家門不出的黃花閨「男」。

  願各位善心人士大美女不吝前來認識認識,你給我三十分鐘,我給你三十萬。

  徵求一夜溫床女伴,與有心人士共同營造一個浪漫綺情的夜晚,意者請來電,敬請把握良機,欲購從速。

  「你——」看著神情愜意的朱姿婕,廖振恆一口氣提上來,卻不知道該怎麼發出去。

  「哇!你也覺得高興?怎麼,我這禮物送得很貼切哦!你都不知道刊出時,群眾反應有多熱烈,有多少妹妹打電話來想和你交朋友,可見你人緣多好哦!」

  他人緣好?是那三十萬人緣好吧!三十萬元啊!

  「你今天就好好玩吧!春宵苦短呢!對哦!這是訂單,我很有義氣替你付了兩百元訂金,剩下二十九萬九千八百元要一個月內付清哦!否則遲一天要交五千元利息。」

  「你有沒有搞錯啊!刊這種東西,又要我付那麼多錢,你當我是誰?」廖振恆火大地說。

  「沒錯!沒錯!就是這樣了。」她才不說這只是設計好的小惡作劇。「生日快樂!難得的生日不能生氣哦!我去一下廁所……」說完她一溜煙地逃了出去。

  出了包廂門口,朱姿婕還大笑不止,總算耍了那小子一次,真是大快人心啊!由於正樂得忘形,迎面撞上了個小流氓不自知,依然笑個不停。

  「哦!sorry!sorry!」

  「小姐,你撞了人就想跑了嗎?」那人攔住她。

  「我say sorry過了,難不成你聽不懂英文啊!那我再說一次:對、不、起,這次你該聽清楚了吧!」

  那人氣得一把提起她的衣領。「你分明討打!」

  眼看拳頭就要揮過來了,朱姿婕眉頭皺也沒皺一下,反而直盯著那人瞧,那神聖不可侵犯的高傲令人望而生畏。

  在一旁隔岸觀火許久的溫曜之終於忍不住上前插手,救下這名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打跑了惡人。

  「你不怕他真打你?」溫曜之對這女孩子很好奇。

  「有什麼好怕的,還不就是痛一下而已,況且,我不一定完蛋,況且,我有自信,我別的沒有,好運是一等一的多,你看,我不是有你這貴人出手相助嗎?所以我不怕。」

  溫曜之對那套怪思想不予置評。

  朱姿婕不以為然地捉起他的手,從口袋拿出筆來在他手上草草寫下幾個大字:

  世風出版社小小菜鳥記者朱姿婕

  「我不喜歡欠人家人情,你有事可以來找我,拜!」

  看著手掌中的那些字,一個念頭掠過了溫曜之的心中。

  朱姿婕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和某人的磁場大接近了,不知兩人撞在一起會不會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呢!

  他轉身往另一個包廂走去。

  哈!要還他人情還不簡單!

  演出個纏綿悱惻的愛情大戲給他娛樂娛樂,那就是最好的回報了,看來他得趕快著手去安排才行。

  偶爾當當月下老人,也是挺有樂趣的。

  她真的很不舒服,全身上下彷彿有好幾萬隻螞蟻在啃她的骨頭食她的肉,腦中更像有團百人大樂隊在東敲敲西撞撞。她不想動也不想翻身,偏偏有只擾人的手像蒼蠅一樣嗡嗡地煩她,打斷她的休息,攆都攆不走。

  「起床了!快起床,你上班要遲到了!叫你起床了你還睡,你是豬哦!快起床啦!再不起床,我就放火燒你的床哦!起床、起床、起床——」沒安好心的聲音催了又催。

  朱姿婕惱怒地坐起身子,全身的酸疼令她皺著眉。「媽咪,我拜託你饒了我吧!我現在好難受,今天不去上班了,我要請假休息一天啦!求求你放了我吧!」

  「那怎麼行呢!」方珍一把拉起她,推她進浴室。「快給我刷牙洗臉,下來吃早餐,別想賴床!」

  朱姿婕詛咒幾聲,草草梳洗完畢,直到坐在椅子上,她仍是頭重腳輕。

  「哪!今天喝稀飯。」方珍把粥盛好放在她面前。

  「媽呀!我吃不下,我還是好難過哦!」她推開碗,無力地趴在桌子上,又想找周公去了。

  方珍看她一眼,悠哉地吃著早餐。「這是你自己找的,活該!要怨誰呢!跟你提醒過那麼多次,別那麼貪玩,結果你還是不記得,疼死你活該!每次講都講不聽,怪誰呢!」

  「我哪有,我又沒怎樣!」朱姿婕無辜喊冤。

  「還敢說!」方珍瞅著她。「你昨晚是不是又和同事去狂歡整夜啦!還想騙我嗎?」

  「你怎麼知道?你何時布了眼線來探我?」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方珍白她一眼。「是振恆告訴我的,是他送你回來的,你都不知道你醉得多難看,還吐了一地,一個女孩子喝成這樣像話嗎?」

  「媽啊!我頭快痛死了!別再念了,想想怎麼救我吧!」朱姿婕以苦肉計哀哀求饒用以博取同情。

  「你頭痛又不是我造成的,痛死你算了!」為人父母的心疼歸心疼,仍忍不住要念一兩句才罷休。

  「媽,那是同事好友開party,我一不小心就玩瘋了,才會忘了好媽媽你的金玉良言,別這樣啦!別生氣NB462!我保證下次不敢啦!媽咪你最好了,別跟我一般計較嘛!」

  方珍遞給她兩顆止疼藥和一杯水。「吃顆藥,看看會不會好一點。」她就是無法抵擋女兒的撒嬌,心馬上就軟成一團。

  朱姿婕拿著止痛藥如獲至寶,馬上和水把藥吞了下去。

  「你是天生來克我的,一對上你我就沒轍了!」方珍搖著頭說著。

  要製造甜言蜜語還不簡單,朱姿婕扯朵如花的笑靨。「誰教你是我的好媽咪呢,我好愛你哦!」

  方珍甜在心裡,表面上仍忍不住輕斥道:「你啊!就是這張嘴巴厲害,愛耍嘴子逗人開心。」

  「那也要能逗你開心呀!」

  「少滑頭了,快吃一吃,上班要遲到了!」

  朱姿婕下意識地看看時鐘,不看則已一看驚人。「哇!沒時間了,先走NB462!媽咪拜拜!」朱姿婕匆匆灌下一大口粥,抓起外套和背包一路上衝衝撞撞地朝門口奔去。

  方珍嘴角浮出疼惜的笑容,這孩子何時才能不讓人擔心呢?對這個寶貝女兒,她也忍不住想搖頭。

  朱姿婕帶著忐忑的心情踏進「世風」出版社,她是世風財經雜誌的採訪記者,偶爾客串演藝版插花主編。

  呼!幸好沒人注意到她的遲到,嘿!輕鬆過關啦!

  她才剛坐在位子上,同事兼好哥兒們廖振恆即一副「事情大條」的表情,偷偷地跟她說道:「姿婕,你完了你,這次你凶多吉少NB462!」

  朱姿婕瞪他一眼。「我好好的啊!你哪根筋又不對啦!一大早就大驚小怪的嚷嚷。你也犯不著氣我昨天耍了你一頓,就一大早觸我楣頭,這麼詛咒我吧,當心小人有小報哦!」

  「你哦!死到臨頭還不知道哦!」

  「到底什麼事啦?」朱姿婕不耐煩地問。

  「你知道嗎?上級打算派你去採訪個知名企業家,為他做一系列的專欄報導,你要在那位人物家中待上四個多月,和他一起生活,而且還要趕出十多份的報導出來,如果做不好的話,你就準備收拾收拾行李,回家吃自己了。」

  朱姿婕不以為意地回道:「那又怎樣,有什麼好奇怪的,除了要一起住四個月外,其他的又不是什麼大事!你何必這麼小題大作,又不是天要塌下來了,況且我不高,天塌下來還有一七○的人會替我擋著,我怕什麼!」

  「你明不明白上級派你去採訪的是哪個企業家呢?」廖振恆不安的態度,令她也逐漸感覺到大事不妙。

  「誰啊?」朱姿婕的神情變得嚴肅。「不會是他吧!那個死神『銀面閻羅王』……」

  廖振恆沉重地點了點頭。「他們要你去採訪的人,就是『閻王』——閻燁煒,這次你真的完蛋了。」

  朱姿婕的臉色馬上轉綠。「不會吧!有沒有搞錯?要我去採訪,這不是害死我嗎?這怎麼可能呢?」

  「這是老編的決定,你……」

  此時附近的同事輕輕介入他們的談話。

  「姿婕,老編要你去見他。」

  朱姿婕一聽,露出淒慘的臉色,廖振恆則深表同情地說:「Good luck!」

  「姿婕,我們打算要你去替閻燁煒,也就是『閻王』做個專訪,內容包括他的一切生活起居、工作情況及心路歷程等,你必須對他做一番徹底的瞭解。」

  「不行!說什麼我都不接這個case,這太強人所難了,我絕不去訪問那個黑道頭頭……」

  她的話未說完就被老編截去。「他不是黑道大哥了,他已經漂白成為目前最有價值的單身漢之一,是個有名的鑽石王老五,他的財產總額是你賺八輩子也賺不到的。再說,這是個機會給你去向他學習學習,你別這麼排斥人家,嫌東嫌西地對他存有偏見。我告訴你,想見他的人,多的可以排起來繞地球好幾圈了,只有你還在那兒推辭,你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本小姐一點都不渴望見到他,保全小命要緊,我想我對他已經夠瞭解了,你也清楚得很!如果到時談得不高興,他拿刀子把我給殺了,那怎麼辦才好呢!老編,我只有一條命,拜託你行行好,我年紀輕輕的還有大好人生要過,而且還有一個老媽要奉養,我可不想那麼早去見『閻羅王』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發發慈悲,別要我去了,有其他比我更優秀的人啊!為什麼一定要我……」朱姿婕可憐兮兮地哀求,只差沒下跪求情而已。

  只要稍稍有些知識及常識的人,都應該或多或少聽過「閻王」的偉大事跡,這個「銀面閻羅王」閻燁煒,自從繼任「火閻幫」幫主之後,人人皆以「閻王」尊稱他。在他把「火閻幫」的勢力擴張到高峰時,他卻退居幕後金盆洗手由黑漂白,做個規規矩矩的生意人,並成功地壟斷世界金融市場,在業界佔有一席之地。由於他的行蹤不定,又長期配戴著銀面具,於是,許多關於他的傳聞,繪聲繪影地被傳開,其中尤以他凶暴殘忍地殺妻虐子這個傳聞最盛。「順他者昌逆他者亡」這句話可說是為他的勢力、為他的狂妄下了最佳註解。

  老編一副老神在在地說:「放心!你去之前,我們會替你辦好身後事,你絕對不會死得不值得,姿婕啊!你也知道我們在市場上的競爭對手有多少,現在所有消費者無不對他抱有很大的好奇心。如果能採訪到他,那我們鐵定會成為大贏家的,所以你就認命乖乖地去找他挖些東西出來吧!為了公司未來的前途著想,你一定要努力,一旦目標達成,自然有你的好處。」

  現在是誰在求誰饒命啦!朱姿婕有些哭笑不得。

  「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閻燁煒從未露面接受訪問,他始終戴著一隻銀面具示人,要不是我們老闆溫曜之和閻燁煒是好朋友,死求活求才求到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讓你去探清他的真面目,你應該感到榮幸才對。而且,這是老闆的『聖旨』,你敢不從嗎?」老編軟硬兼施,又給她來個下馬威。

  「為什麼一定要我去?」當然朱姿婕想不透這造成她陷入如此困境的幕後黑手竟是當初在KTV救她一命的大貴人,而這貴人正因自己玩心興起打算陷害兩個無辜蛋。

  「你想知道原因?」老編睨著她道。

  朱姿婕用力點點頭,要被判死刑也該知道罪名吧!

  老編上下瞟她一眼。「因為全公司上下只有你最適合這份差事,你不會和他鬧緋聞,又沒一點女人味,不會死巴巴糾纏著他,對方有一半就是這個緣故,才肯給我們一次機會為他做個專訪。除了你之外,還有誰比你更有這個資格,你要以大局為重,就答應了吧!」

  難道長得像男孩子、沒有女人味、不喜歡穿裙子留長髮,這也錯了嗎?誰說女孩子不能像男孩子一樣?可是為了這點小缺失,她就要被送去「從容就義」,這……太沒天理了吧!

  「你要是敢說不,後果自行想像。」

  炒魷魚、丟工作、滾蛋、走路、回家吃自己……

  短短時間內,朱姿婕腦中已運作過無數可能的「後果」。「不要!別炒我魷魚,其餘的都好說……好說嘛!」唉!為了生活她還是得認栽,誰叫「視食物」者為俊傑呢!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

  反正她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呢!早死晚死都得死,不如死得轟轟烈烈,她就認命去會會那個「閻王」也好。

  「你覺悟了就好,明天把東西收一收,小恆會送你去的,你自己好自為之。放心!如不幸發生意外,我會替你向上級多爭取些慰問金,你好好去吧!」

  好——難笑,這是個超級特爛的笑話。

  朱姿婕沉著臉點頭,如果她這次大難不死,她一定會殺豬宰羊、三牲素果奉上,謝眾神庇佑不殺之恩。

  直到下班離開公司,她的心情仍在低調當中。

  刺耳的煞車聲迴響在十字路口,一名小男孩橫衝直撞跑到路中央,幸好一名女子見義勇為,出面捨身相救,才及時挽回小男孩一命,此時那女子正跌坐在地上,為自己手肘擦傷及一身狼狽相感歎不巳。

  「喂!你到底會不會開車啊?」朱姿婕拍拍車門嚷著,今天她真是諸事不順、樣樣犯沖,她可得回去查查黃歷,看看她今天是不是不宜出門。

  「小姐,你講講道理好不好?現在是綠燈,是那小孩自己跑出來,沒有看車子就亂闖亂撞的,怎能說是我的錯呢!」對方邊把車開到路邊,邊把責任全歸到小孩身上。

  「喂!你這個人到底有沒有良心啊?」朱姿婕可真火大了。「遇上本小姐今天心情剛好爛死,不想饒了你,你這王八蛋,孩子的生命是只依紅綠燈來分的嗎?只因為不是遇上紅燈,你就可以毫無顧忌地隨便撞人嗎?」

  「是他自己跑出來……」話才出口又被她給截斷。

  「什麼話!一個小孩子哪知道些什麼?他不小心貪玩跑過頭,就活該被你撞嗎?你的心是黑的嗎?一個這麼大的人了,還跟小孩子爭馬路,你丟不丟臉啊!看到小孩過來就應該快停住才是,如果你今天真的撞到他,你怎麼賠給他父母,你花再多錢、找再多小孩,做牛做馬都沒有用!」朱姿婕停下來喘口氣,又接著下去罵:「你沒有權利可以隨隨便便剝奪別人生命。如果今天是你的小孩出事了,你作何感想?你一定很想殺了那個司機,就跟我現在的感受相同,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差一點毀了一條小生命、一個幸福的家庭?」朱姿婕振振有辭地教訓他。

  「我又沒撞到他……」那個司機頗無辜地拉長臉。

  「等你撞到他那就太晚了!你最好注意一點,多尊重別人的生命,不要因為你『不小心』就犯下大錯。」

  閻燁煒先是被那似河東獅吼而又氣勢凌人的嗓音給吸引住。怎麼現在還有那麼具正義感的人存在?他不覺地對那聲音的主人感到好奇,很想知道,那是個怎樣的人。

  閻燁煒搖下車窗,並摘下墨鏡開始打量她。自從剛才他就對那女人讚賞有加,而且很欣賞她的個性,有與眾不同的特立獨行氣味,我行我素的傲氣之中,又有一顆善良的心,像一株無刺的白玫瑰,蘊涵清雅脫俗般的美,有股很吸引人的秀逸氣質。

  「你就是他的主人?」朱姿婕總算看見後車座的人了,她輕掠過閻燁煒一眼,又不屑地轉頭,懾於他的注視,心中竟莫名地透著異樣的感受。「你很氣派、很有錢、很有格調、很高水準,可是用這種人做你的司機,實在有損你的品味,我建議你最好趕快換人,免得有類似的事件再度發生。如果你稍稍有些同情心,你就會同意我的說法;如果你沒有,那很抱歉!我會詛咒你快點下地獄去。」朱姿婕仍盛氣凌人的訓斥,卻下意識避開他的眼眸,他炯厲的眼神讓自己的心跳得好快。

  他該下地獄?閻燁煒挑挑眉,就算下地獄又如何?他不是早在那裡了嗎?況且他不是地獄裡的王嗎?閻燁煒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目光銳利地上下逡巡著她。

  想不到他今天忙中偷閒悄悄微服出巡一下,就給他遇到個這麼有趣的偶發事件。看來平民模樣的他,真的比較不嚇人,所以這黃毛丫頭才敢這麼對他大聲嚷嚷。

  這還是他頭一次知道自己有這麼多缺點,這麼地惹人嫌。

  那司機氣得只差沒頭頂冒煙,很想衝下車子揍她一頓,好不容易替溫老闆接送個朋友,也會弄出個麻煩,他可怎麼跟溫老闆交代,搞不好飯碗都要砸了。

  「怎麼樣?想打我啊!你來啊!如果你敢碰我一下,我要你吃不完兜著走。」她不畏強權惡勢力挑釁那司機。

  那人當真拉開車門下車來,舉起手想賞她一耳光。

  「丟臉丟夠了吧!」閻燁煒冷冽的眼神掠過司機。

  閻燁煒極具震撼性的喝止,冰冷的言語,連朱姿婕都有寒意刺骨的感受。怎麼有人講話會冷到這種地步、這麼不屑、這麼不帶一絲感情,她悄悄地打了個寒顫。

  「滾!」簡單的一個字,卻是不容反抗的命令。他的眼神似劍,從容不迫地掃過司機一眼,就足已令那司機頭皮發麻、腳底發涼。

  司機立在原地,頓時不知所措,直瞪著閻燁煒。

  由此可見溫曜之識人的眼光並不怎麼好,對手下的調教更是馬虎,看來,是該為溫曜之清理門戶的時候了。

  不知怎地,他就是贊同那正義女使者的論調。不諱言,他對那女人非常偏心。或許是因為像她這樣熱愛生命的人已經不多了。

  她像光一樣,吸引人不自覺地想趨近向它。

  「別要我說第二次。」閻燁煒輕緩的語調中,飽含凍人陰鷙。

  直到那人的背影漸漸消失時,朱姿婕不得不對眼前絕然無情的男子打心底送上十二萬分敬意。

  哇!哇!哇!在朱姿婕心中連用三個驚歎號,代表她的詫異,她總算承認她遇上個非凡的大人物了。他還真是酷呆了,朱姿婕忍不住又多看他幾眼,他是各方面皆出色的人中之龍,又懂得明辨是非,條件還真是好的沒話說,但……好男人已經絕種了,這可能是種假象也不一定。

  她旋過身子,采勝利者慣常有的趾高氣揚態度,預備抬頭挺胸地離去,誰知才跨出一步,膝蓋的疼痛令她得意的表情急遽轉變,險些沒有雙腿一軟,直接跪在地上。她斜著身子,一跛一跛地退到路邊,將自己由那一團混亂的局面裡抽離。

  呼!痛死了!她摸摸膝蓋,才發現那邊腫了一大包,一定是剛才見義勇為、多管閒事的代價。咦,怎麼她站了那麼久,數落對方一大頓時卻都沒感覺到痛?也許是當時太激動了,完全投入所以忘形了,等到大勢已去一切現實狀況又回來時,她的知覺感官也就跟著回來了吧!

  閻燁煒眼尖地發現了她的不妥,他微蹙一下眉,不發一語走下車,蹲在她的面前看著她。

  朱姿婕抬眼便掉進他深不可測的幽潭中,是他?那個車主人?他不會是想報仇吧!她現在可沒那力氣應付他。於是她本能地抬起腳步踉蹌奔離,直到疼得受不了,她只好停下來,半倚靠在牆上,防備地望著尾隨而至的他。

  「你想幹麼?」仍是天地不怕的狂妄口吻,卻因為一波波襲來的痛楚而少掉一半氣勢。

  他沒回答,只是指指她的腳,正好是她受傷的部位。

  這女人還真是既頑強又固執,都跛成那樣了還在逞強。

  「怎樣?」朱姿婕看不懂他的意思又問道。

  「你受傷了。」他平平地說出顯而易見的事實,一逕的深沉難測。

  他不會是想趁她受傷毫無招架之力時,再狠狠地K她吧!

  看著她的臉色隱約透著一陣青一陣白,而眼中的惶恐更是悄然可見,但是姿態卻又那麼高不可攀,他不禁想挫挫她的趾高氣揚。冷盯著她好一陣子之後,閻燁煒終於說明來意。

  「我送你去看醫生。」

  未姿婕陡地一震,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不,不必了!」這人好心雖好心,但也好心得太不合常理了吧!「我自己會去。」天外橫福能免則免,她可不想半路橫屍街頭。說真的,她什麼都不怕,唯獨怕死。人心隔肚皮,她可要提防提防,何況他真的一點都不像個好人,都怪她胡亂把人家的司機小弟罵走了。

  閻燁煒以充滿懷疑的眼神看著她,彷彿在譏諷她的不自量力和太過逞強。「真的不用?」他的目光滿是嘲弄。

  頭一次,他除了欣欣之外,這麼關心過一個女人,而對方竟然毫不領情地拒絕他,這倒令他有些啼笑皆非。「閻王」的同情心向來是寥寥無幾,而且,她的死活根本不是他該負責的,他只不過是一時興起。不過,這女人倒有膽,難道她不知道,他——「閻王」是不容違逆的。

  「我說不用就不用,你聽不懂是不是?喂!你別再跟著我了。」朱姿婕聲勢十足地想把他趕走。

  堂堂「火閻幫」幫主兼閻氏企業總裁,要是栽在一個黃毛丫頭手上,傳出去不是成了笑話嗎?

  「你是在恐嚇我?你知不知道沒人敢這麼對我?」閻燁煒雲淡風輕地說,語調慵懶到已足夠傳達出他的不滿和警告,在「閻王」面前,任何慍怒都只是小兒科,一旦他真正生氣起來,整個世界恐怕會天搖地動一番。

  「是嗎?我才不怕你。」笨蛋才會聽不出他強悍的言下之意,但是她力持鎮定,不把他的威脅當一回事,怎麼慘事全給她在今天碰上了?工作才剛要「置生死於度外」,現在又遇上這個大困局,看來也不用回去查黃歷,她現在就可以確定——今天不宜出門。

  閻燁煒低笑,看著她佯裝堅強卻被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表情洩漏出軟弱,於是他走上前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架住她。

  「喂!你別碰我,不然我叫非禮了!走開!快放開我!」朱姿婕急得大喊,惹得路人頻頻圍觀過來。

  「我只是想帶你去好好包紮,說真的,你還不夠那個魅力可以引誘我『犯罪』。」閻燁煒故意挪揄道。

  逗她實在是件有趣的事,她把喜怒哀樂全表現在臉上,全然沒有心機,單純得像個孩子,這是在他的世界裡,他一向所缺少卻嚮往的天真,於是,他縱容了自己的無賴行為。

  「我說過了我不要你送,我又沒斷手斷腳的。」朱姿婕慍怒道。她板起臉孔瞪視他,他怎麼像蒼蠅一樣愛黏人啊!

  「你的腳真的不痛嗎?」他狐疑的目光又掠過她的傷處,不安分的右手還輕輕地滑過,用力按了一下。

  朱姿婕痛呼一聲,硬是指著他的鼻子,才想到詞兒要罵時,閻燁煒竟跨前一步,順勢把她指責的手移到自己身後,將她鑲嵌在自己胸前,替她擋住路人好奇的目光。

  他抵著她的額頭,和她幾近氣息相接,兩掌撐在她的肩上左右兩側,牢牢困住她,邪惡地說:「如果你再不安分,我會讓你知道什麼才叫做『非禮』。」他的暗示帶有極高的危險性。

  她猛地抬起眼,卻在同時,他俯身而下,如鷹般掠取她嘵嘵不休的唇,佔有般用力地吸吮啃嚙,似邪非邪地挑逗她,進而進逼她的唇齒之間,吞噬她似有若無的嚶嚀掙扎。

  「喜歡嗎?」他語帶曖昧地問她。閻燁煒由激情中清醒,緊盯住她潮紅的小臉,這令他有征服成功的快感。

  「你——」朱姿婕張大眼,氣憤填膺地咆哮道:「你——你怎麼可以……你這王八大變態……」她悻悻然抬手猛捶他的胸膛,不時憤恨地以手背胡亂擦抹嘴唇。

  「記住!沒有什麼是我不可以的,如果不想繼續下去,那就給我安靜點。」他輕鬆制住她攻擊的拳頭。

  嘖!竟然有人不屑他的吻?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對他這麼「反感」的人。對於習慣眾人逢迎的他,這場面倒是挺新鮮的,不過這也不能夠怪她,因為她根本不明白他是誰。

  要對付她這種少根筋又欺善怕惡的傢伙,最好的辦法就是——比她更瘋比她更凶,才壓得過她的無理刁鑽。

  朱姿婕氣得說不出話來,索性閉上嘴巴瞪視他。

  在他扶著她,不,應該說是半摟半抱著她,把她塞進大轎車裡時,朱姿婕早已氣得不想再理會他了。所以,當繞了快兩條大街才看到一家小型診所的招牌時,朱姿婕只差沒給那招牌行三鞠躬大禮,感動得快痛哭流涕了。

  等到朱姿婕的膝蓋纏上一圈又一圈繃帶,由診所內狼狽淒慘地跛行而出時,她真的有點後悔不該多管閒事的,現在這下成了鐵拐「豬」(朱)不說,還被只大蒼蠅黏著不放。

  「我送你回家吧!」那只「大蒼蠅」開口了,又是一副勢在必行,不容拒絕的必勝姿態,驕傲得令人受不了。

  「不必了!你不要再威脅我,我最討厭被人強迫,你救了我,我真的很謝謝你,就這樣了!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各不相干。如果有機會,我一定向中央政府推薦你當選十大傑出中年,表揚你的好人好事,你不會吃虧啦!拜拜!」朱姿婕只想快逃離有他在的地方。

  那個吻……她不是沒有感覺的,所以才怕再和他糾葛下去,自己會由討厭他變成喜歡他,那實在……太駭人了!

  「你確定?」他輕佻眉尖,閒適地看好戲。

  遠處四、五個大漢聚攏圍靠過來,明顯來者不善。

  「對啦!就是ㄊ丫啦!是ㄊ丫沒錯!」大漢確定的聲音此起彼落的。

  朱姿婕很不幸的發現自己又被別人盯上了,才剛犯完錯的她,直覺以為是那被趕跑的司機同黨,卻沒發現那群人所指的「ㄊ丫」是指男性的他——閻燁煒。

  「你們想幹麼?」她下意識地望向閻燁煒,沒料到他卻是好整以暇東看看西看看、東瞧瞧西瞧瞧,置身事外不肖對她伸出援手。哼!算了!她是不會開口去求他的。

  那群人像捕捉獵物般死巴巴瞅著閻燁煒,目光嚴厲地在他身上打轉,他警覺地知曉了,瞬間斂住笑意,卻仍在唇角掛上一抹似有若無的笑,之後他才驀然想起,這似乎是他的死對頭「灰狼幫」的直轄本部中心,不過「灰狼」不是早被他消滅了嗎?這些人還真是忠心護主,值得嘉許。

  眼見其中一人醜陋又污黑的大手就要玷污朱姿婕的臉時,閻燁煒受不了地挺身而出,不僅拍掉對方骯髒的手,更一拳打落他的大牙,力道又快又準又猛。

  「你們要找我嗎?」有人敢動他,是件挺有趣的事。

  那群人一湧而上,開始使出下三濫的手法,不是棍子就是刀子,在你來我往的攻擊中,閻燁煒總有辦法懲戒他們,卻沒一個能碰觸到他的身體,即使對方卓越的作戰能力不容小覷,但比起他來,那還差得遠呢!

  朱姿婕在一旁看傻了,真的打心底佩服他的英勇善戰。虧自己還小覷他,想向他討架打呢!如果他真的出手,想必自己已經在黃泉路上哭得呼天搶地了。

  「小心!」閻燁煒大喊。

  倒在地上的其中一人悄然抽出手槍,瞄準朱姿婕,閻燁煒神色一凜,毫無考慮地保護著行動遲緩的她。不過,這卻讓歹徒有機可趁,子彈不偏不倚打進他的左手臂,他厭煩地輕佻眉尖,踹了兇手三、四腳,每腳皆重擊致命。

  「哇!你受傷了?快、快!找醫生!」看著閻燁煒左臂的傷口血流如注,朱姿婕慌得大叫,也不管地上橫豎躺著垂死的五人,擋下計程車立刻送他去醫院止血,當場把這亂事遠遠地丟在後面。

  連那輛自始至終無辜的大轎車也被擱置在診所邊。

  唉!可憐的溫曜之賠了司機又丟了車子。

  「你要帶我去哪裡?」閻燁煒靜靜地開口,完全不把手臂上的傷當一回事,還悠悠哉哉地點了根煙抽起來。

  「笨啊!當然是去包紮NB462!不然血流光會死人的。」朱姿婕忙手忙腳掏出手帕衛生紙拚命壓住他的傷口,心有餘悸地教訓他,對他血流不止的手臂頗為擔心。

  閻燁煒被她語意中所流露出的關懷給震懾住,一驚,手上的煙便掉落了。

  這點小傷對他的生命根本不足以構成威脅,而且在他的世界中,肉體的傷口是為了生存而烙上的,像他這樣的人是沒有資格喊痛的,痛——是再平凡不過的。

  況且他的所有感受,不論喜怒哀樂都不能引起旁人的共鳴,他早就學會了無情無愛。就算死亡,想必也沒有誰會因為他的消失而難過吧!

  如今,這女人竟然在乎他的生死,這太奇怪了!

  「你怕我會死?!如果我死,你會難過嗎?」話一出口,閻燁煒自己也嚇到了,想不到他竟會如此索求一個人的認同。他緩緩地撿起煙,丟出窗外,掩飾心中的不安。

  朱姿婕信誓旦旦地說:「會!安啦!你一定會長命百歲的,老天一定捨不得讓你死的,你放心,別想太多了!」

  她的一番話在他心中轟然炸開,引起好大一陣的迴響,他並沒料到她會這樣真摯熱切地回應他。

  向來結凍封閉的心中,恍若射入一方斜陽,融化了一小角落,跟著溫熱的記憶甦醒流動,進佔有關她的點點滴滴,這是他頭一次如此被珍惜,他的生命彷彿因此重要起來。

  見他不語,朱姿婕心疼地頻頻安慰他。

  「別這樣!你不會有事的,我會去求神保佑你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到八十歲,不!你會活過一百零一歲的,怎麼,你的手很痛嗎?剛才那裡本來有間診所,不過你才痛打了那些人,不快跑走就等警察來抓人,所以才……」

  閻燁煒溫柔地笑了。「我沒事。有你求神保佑,沒活過一百歲,我不會罷休的,為了你這些話,我怎麼樣也要活下去。」

  見他舒展了眉心,不再悶悶不樂的,朱姿婕這才鬆了口氣。

  回想今天一連串的事件,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你覺不覺得我們像『難兄難妹』?兩個無辜的人撞在一起又無辜的都受了傷,無辜的彼此安慰。」

  「或許吧!」

  朱姿婕和他相視一笑,彼此間的芥蒂早已一掃而空。

  突然車子因到達目的地而緊急煞車,朱姿婕的膝蓋毫無預警撞上前車座,疼得她隨手用力一抓,卻正好抓著閻燁煒受傷的手臂。

  「痛——」她隱忍著想尖叫的衝動,極力平撫痛楚,等到一波波熱辣辣的感覺退去,她才重新調整呼吸。

  「你……還好吧?」他古怪地問她。

  「嗯!」她點點頭,膝蓋的痛楚已舒緩了些。突地,她感覺到手掌心黏答答的濕意,她猛地一驚,原來自己正掐住他的左手臂。

  望著他含笑的眼,她慌得不知所措,又心急又內疚。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你的手……痛不痛?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氣,真的……我……」

  閻燁煒不以為意,反而爽朗大笑出聲。

  也許今天對他們兩個而言,是多災多難的。

  但卻因為這次的意外,使他們兩人的生命都有了一番全新截然不同的際遇,一次新的開始。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生活智慧王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11-1-2 21:01:21 |只看該作者
第02節


  「Magic!Big magic!Super big magic!I can't believe it!OH!My God!Surpiri ngmagic!」廖振恆看著朱姿婕誇張地朗誦著。

  「喂!你嘮嘮叨叨念了堆英文作什麼?不要老是喜歡『獻醜』好不好?怕人不知道你英文能力爛翻了是不是?」朱姿婕僻哩啪啦K他幾句,又沉重地把臉趴在桌面上,發出一陣求救式的哀嚎。「唉……你知不知道我都快煩死了?煩哪!煩哪!煩哪!煩哪!煩——哪!」

  「奇跡!大奇跡!超級大奇跡!我不敢相信!噢!上帝!驚人的奇跡!」廖振恆又很雞婆的把之前的英文台詞翻成中文來用,語調完全仿照讀聖經的高貴念法。

  「你以為你在朗誦比賽啊!少來惹我,滾開!」朱姿婕被他搞得更煩了,心情是越來越差。

  平時活蹦亂跳、沒湊熱鬧會死、沒搗亂會病痛的朱姿婕竟然會安安穩穩把屁股貼在椅子上,把頭撐在辦公桌上發呆了近兩個小時,完全是不像她的作風嘛!她不會是文靜的代言人的。

  廖振恆用瞧外星人的奇怪眼神打量她。「姿婕,你是不是生病了?」廖振恆還煞有介事的探探她的額頭。

  朱姿婕不客氣地拍掉他的手。「走開啦!吵死了!你很無聊NB428!」

  「哇!你吃錯藥了?脾氣這麼火爆,你是不是吞了整顆原子彈?一出口就想炸死人?想不開也不必這樣子,你到底怎麼了?」想來朱姿婕難得「郁卒」到這地步,可見問題是非同小可。「你是不是煩惱要去『閻王』家的事?放心啦!你這次腳受傷,上級同意你可以延遲一星期再去,可以緩刑就不錯啦,要是你真想『畏罪潛逃』,大不了再去住院,住到『閻王』老死,你就能逃過一劫了,所以,也沒那麼嚴重嘛!Take it easy!」

  「閉上你的王八嘴!你不要再加重我的煩悶指數了好不好?那悲慘的事就別再提了,我想暫時忘了也好。」

  「這怎麼可以呢!」廖振恆打氣地拍拍她的背。「做人不可以逃避現實,要勇敢面對挑戰,所以,努力去打垮『閻王』吧!我會永遠支持你的。別灰心!」

  唉!她永遠沒機會灰心的,因為她會先葬送在「閻王」手裡,「閻王」不要她的命,就很偷笑了,要她去打垮「閻王」,那是以卵擊石,必死無疑的,她又不是呆子!

  她倒真想學學鴕鳥,把頭埋進沙堆中,什麼都不用想、也什麼都不用理,可以稍稍隔離自己和外界接觸,讓自己可以好好整理紊亂的心情。

  「該不會是……」他突然別有用意曖昧地望她一眼。「如果是那一個月來一次的那個忐忑不安期,那我可就沒法子幫你了,你好自為之吧!拜拜!」

  「啊!」朱姿婕發洩地叫了一聲。

  「你到底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廖振恆也不忍心再逗她,遂切入正題,詢問她的問題來源。

  「啊——我也不知道哪!我……我心裡……我的腦中,全搞成一團了,很不舒服,悶死了!很煩!」

  「看得出來你很煩,那你在煩些什麼呢?」

  怪了!一向開朗熱情活潑外向的朱姿婕,傻大姊一個,迷糊脫線又沒神經的她,很少會有心事重重的樣子。在她的觀點中,世界上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所以為某件事而憂心忡忡並非她的處事態度,對一切大而化之、小而化無的她,難得如此心浮氣躁又悶悶不樂的。

  到底為了什麼?廖振恆耐心地靜觀其變等待答案。

  朱姿婕抓抓頭髮,雜亂無章地說:「我也不知道,這太詭異……不可能的……我不承認……不是的……小恆,我該怎麼辦?唉!你不會懂的啦!」

  如果講得這般支離破碎他能懂,那他就是天才了!

  「小姐,你在詭異什麼、不可能什麼、不承認什麼、不是什麼?你沒說清楚,我哪裡知道啊?」

  朱姿婕用心思考了下,支支吾吾地說:「小恆,你……你會不會……唉!這怎麼說……我……你……我知道你一定不會的……」

  廖振恆認命地拉張椅子在她面前坐下,自顧自翻看桌上的書刊,不再白費唇舌開口催她,悠閒地等她自己招供吧!

  朱姿婕想了又想,終於一鼓作氣傾吐出來。

  「小恆,我是想問你說,你……有沒有可能一直記著只見過一次面的陌生人?而且連名字都不知道……只是兩個人有講過幾句話?」她略帶期待地問他。

  「不會。」他不拖泥帶水的兩字金言,徹底粉碎朱姿婕心中的一道希望之光。

  「我就知道不會……可是……可是……為什麼呢?」

  「那是很正常的啊!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可見交情一定很差,而且只見過一次面就更不用說了,想想,你會去買顆茶葉蛋,卻一定要記住那店員的長相嗎?一般人是不會這麼無聊的,要記那麼多不相干的人,累都累死了,除非……」他故意頓了頓。

  「除非什麼?」朱姿婕焦急地問。

  「除非那個店員長得像李奧納多,讓你心生愛慕,沒記得會後悔一輩子;不然就是他長得很『抱歉』,令人難忘。不過你……我看是前一種的可能性比較大,因為長得太『抱歉』的只會令你笑到肚子痛,不會令你煩心的,我分析得對不對?想必那是個挺不錯的傢伙是不?」

  「我也不知道,唉!奇怪!他救了我一命,我們也聊了些話,像朋友一樣,卻都沒問到對方的姓名,在那之後,我卻一直想起他的樣子,好像照了相留在心底,而我……甚至想再見他一面,為什麼呢?」朱姿婕的心思早在言語中完全透露出來卻不自知。

  她深吸口氣,娓娓道出那段前因後果給廖振恆知道。

  除了他吻她那段,其餘的她都全盤托出。

  他的冷傲足以凍死人,高高在上的氣度慣於掠奪,似永遠都不肯屈服。那股渾然天成的王者氣質,則說明了他出類拔萃的尊貴,他給人的感覺是那麼高不可攀又難以親近,可是對著她時,偶爾又溫柔得撼動人心。

  還有……他那雙始終低溫的眼睛……

  聽完後,廖振恆又是猛點頭又是哀歎,一副大勢已去的苦悶樣。「沒救NB462!沒救NB462!吃藥打針住院都沒用了,最好找個地方好好安息吧!你這次不死也沒半條命了。」

  「廖振恆!你沒事幹麼咒我?」她一拳揮過去。

  「別氣,」他輕鬆躲開了。「想想你的病啊!」

  「我的病?我沒病啊!我健康得很,比你還長命百歲呢!你才該去檢查檢查呢!」朱姿婕硬是又奉上一掌。

  「還敢說你沒病?你不是得了『相思病』嗎?被那個英雄救美的『帶原者』給傳染的啊!唉!這病難治好哦!」

  他越說越得意。「原來是小女孩長大了,要思春NB462!」

  朱姿睫連忙摀住他多事的大嘴,瞧他那唯恐天下不知的歡喜,她是一肚子氣。「笨蛋恆!小聲點!你以為這很光榮可以到處說,讓人知道是不是?況且我自己都還沒搞清楚呢!什麼相思不相思的,少噁心了!」

  「那你能肯定你一點都不喜歡他?不喜歡和他在一起的那種感覺?別騙人!別說你不在乎他。」

  「可是……這是不可能的啊!只見一次面又不知道名字,不管怎麼說,道理都是說不通的,一般人是不會這樣子的,小恆……你說,我是不是有點怪怪的?」

  其實很多方面,她和外界的對比是激烈得嚇人,她根本就是個異類。

  她會這麼情緒起伏不定的原因,他不是不明白,因為她無法同意自己、原諒自己竟會愛上一個陌生人,她不相信愛情。

  「那你到底有沒有一點點喜歡他,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以上這些不可能的論點都能成立了,而且百分之一百確定,不需要任何說服、任何妥協。」

  「啊!唉——我不知道!我……我不相信會有一見鍾情的事發生,不行的!我和他也許不會再遇到對方了,要不是那天的意外,我們不會撞在一起,世上不是天天有那種巧合的,我不相信!算了!算了!」

  「愛神的箭射來射去老是射不準,以後你就會知道丘比特是多愛給人惡作劇了。也許某一天你又會在路上撞到另一名『帶原者』,或是『受害者』,兩個傳染來傳染去的,都病得不輕時,就只能送入禮堂了。別灰心,世事難料,要向前看,你的病目前只能靠『時間』來治療了。」

  但願,時間真的能沖淡她不乖的心思。

  朱姿婕歎口氣,又把頭埋進手心裡貼在桌面上,來個相理不相應。

  沒關係!她早有心理準備了,廖振恆那顆「水泥腦」是無法替她分憂解勞的,算了!

  都怪那雙攝人心魂的眼睛,愛魅惑人,才破解了自己禁錮許久的心……

  按照以往的路線,車子駛向郊區的一棟別墅內,閻燁煒只有回到這個家,他的心才能獲得全然的平靜和安寧,做回他自己,單單純純的自己。

  這棟蓋在離海邊不遠的房子,四周植滿蓊鬱的樹木,仿似一處世外桃源,空氣中混有清新的青草味及淡鹹的海水味,慵懶悠閒的感覺瀰漫週遭。

  只是這塊完全被獨立出來的區域,是「閻王」一人獨享,亦是「閻王」最珍視的地方。

  這裡是「閻王」用盡一生心力保護的庇所,因為他和這裡的風、海、林、花一樣固執,都想默默守候這屋子的女主人——一個沉睡已久,卻不會再甦醒的人。

  這兒叫做「海居」,因為屋子的女主人愛海。

  「海居」是閻燁煒一手建造出來用以保護自己的世界,除了親近的摯友外,沒人知道這處世外桃源是江湖中令人間之喪膽的「閻王」的棲息地。

  將車停進車庫內,閻燁煒並不急著進屋,反而徒步朝屋子的右方走去,約一百公尺處左右有一棟高兩層樓的溫室花房,偌大的空間全植滿嬌艷的紅玫瑰。

  由於溫室是由玻璃所砌成,陽光透過玻璃反折的七彩映在花上,反而平添一股柔美的韻味,遠遠地就能看見成群簇擁的大紅,在閃耀著眩目的光芒。

  置身在與自己一襲黑藍色西裝格格不入的赤色風暴中,閻燁煒若有所思地發呆著,向來凍人的冷冽目光此時化為柔情似水的凝睇,始終聚攏在溫室的某一角落。

  閻燁煒前腳才一進門,便警覺的查知已有人在沙發上,正悠閒地喝咖啡看雜誌,四平八穩地等他回來。

  「終於回來了?大忙人。」溫曜之不用看也知道閻燁煒的臉上一定又是那副飽受摧殘的可憐相,一年到頭都改不了和「苦瓜」做雙生子的壞習慣。「別這麼冷淡嘛!好久不見了,你就不能表現得更熱情一點嗎?好歹我也算『閻氏』的半個股東,你應該要對我親切些。」

  閻燁煒心想,怎會不常見面,昨天晚上才和他一起吃過飯呢!況且自求學時代到現在,他們倆的聯繫就沒斷過。他對他是夠好的了,要不是真把他當兄弟,才會不介意他的無禮放肆和有意無意的調侃,這樣還不算親切嗎?

  他們的友情建立在相知相惜的基礎上,雖然不靠任何言語保證,但彼此心底都明白對方的重要性,兩人都用自己的方法在維持這份感情。

  這就是男人間的堅貞交情吧!

  閻燁煒緩和臉上僵冷的線條,在他對面坐下,逕自扯掉束縛頸部的領帶。「你怎麼來了?」話中只是疑問沒有排斥,語調比起往常的冰凍刺骨已是溫熱許多。

  「來逛逛都不行?你不是這麼小器的人吧!」溫曜之笑著睨他,言下之意是閻燁煒若真轟他出門,就證明閻燁煒是個小器之人。他完全不覺得隨便到別人家逛逛坐坐的自己,是沒資格如此訓示屋主的。

  閻燁煒噙著淡笑。「最近沒事做?」聰明地避開剛才的問題,因為他並不會不歡迎溫曜之。他走向酒櫃為自己倒了杯伏特加,又回到位子上與溫曜之對談。

  「聽說伯母對你期望頗高,老四又從中推波助瀾,正鬧得不可開交,看來你這次不成功便成仁了,你是眾人的希望之星。」他挪揄著溫曜之的感情生活。

  「別提了!人都跑走了!」說得失意卻笑得愜意,憑溫曜之在乎另一半的情勢看來,不可能這麼從容自若。

  「你不是這麼放得開的人吧?」閻燁煒也不疾不徐地回應,反正他相信溫曜之已經決定好該怎麼做了才是。

  「正是!你知道就好!我要去追她回來,現在是來跟你告別的,可能我有一段時間要離開你了,希望你不要太想我才好。」他的表情很言不由衷,因為他心中最在乎的才不是正在他面前的閻燁煒。

  「勢在必得?你的口氣很狂妄呢!」

  溫曜之點點頭,大言不慚地道:「她要是敢飛出我的手掌心,我就不叫溫曜之。憑我的勢力,要找她是輕而易舉的,她只能留在我身邊。」

  他的「勢力」是按一通電話,找到「火閻幫」的女將神——黃芙,用精密的網路系統及「閻王」在世界各地呼風喚雨的能力而得知的。

  其實,他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去尋人,只是他一家口子的眼線太多,一打草驚蛇他必定死無葬身之地,況且黃芙的辦事能力高超又快速,不好好利用簡直是浪費人才。

  「可是……據說她的身邊已經有了別人,你的地位不保。」閻燁煒提醒道,這當然是黃芙回報的結果。

  溫曜之回以一記高深莫測的笑容。「那我可要好好去會一會那個不怕死的傢伙,竟敢動我的女人!」

  「認真的?」他難得看見溫曜之如此正經過,總算是棋逢敵手了,恐怕是一頭栽進戀愛墳墓中再難逃出來了。

  溫曜之又是一個重重的點頭。「再認真不過了!特別是為了這個女人,才會這麼手忙腳亂。我也老大不小,該成家了,她是唯一一個令我有想結婚的感覺。」

  愛情存在的實質感總要在錯失後,才會一一湧現。因為沒好好珍惜所造成的遺憾太駭人,讓他痛徹心肺,再不把握,他也無法保證愛情是否會為他而停佇在剎那,等他驀然想起心已失陷,那就太晚了。他不想後悔。

  如此刻劃在彼此間的鴻溝是他篆下的,他必須自己去撫平,所以,他要自己去追回來。

  「她值得你這麼待她!」閻燁煒衷心祝福。

  「嗯!那你呢?單身漢的滋味不好受,虧你還樂在其中,世界上也只有你這樣一個怪胎了。」

  閻燁煒不置可否地喝著酒。

  「果真是癡情種一個?」想起他身旁唯一停留過的女人,溫曜之瞭然於胸地問:「你還惦記著欣欣是不是?」

  閻燁煒陷入慣常的沉默中,又把自己隔離了。

  「你還愛著欣欣,一直到現在都沒忘記?」

  「確實很難忘!」閻燁煒猛灌下一大口酒。「我和欣欣怎樣,你很清楚。」

  「我是很清楚。」溫曜之斜睨著他。「真那麼瀟灑?分明睜眼說瞎話,要是你不愛欣欣,為什麼自從娶了欣欣之後到現在都五年了,仍絕口不談婚事,還說不是為了欣欣?」他氣定神閒地分析。

  因為難忘,所以他需要時間去沉澱,哪怕用了四年。

  「也許是我想要的人,還沒有出現罷了。」

  溫曜之不以為然地道:「全世界的女人都死光了嗎?所以你找不到一個合意的,那全世界的女人都該槍斃了。」

  「你突然提這做什麼?」閻燁煒故意岔開話題。

  「沒有,突然皮癢想做月下老人。」何止!溫曜之是把自己當救世主了,想救救沉浸在冰河的閻燁煒,反正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有婚大家一起結不是很好嗎?

  「你很閒嗎?動到我頭上來,不怕死?」他挑眉說。

  「看準了你不敢傷我,別忘了你罵跑了我的司機,這筆賬我還沒跟你算呢!哪件提議我們就這麼說定了。」

  「什麼提議……」

  溫曜之當然不會給他有機會辯駁反對,他迅速截斷閻燁煒的問話。

  「我來這裡逛得夠久了,也知道你回到『海居』前,先去花房蹲了老半天,這樣不好哦!『逝者已矣,來者可追』,別把自己悶死了,欣欣也不會再活過來。」

  閻燁煒不發一語,手卻下意識摸著另一隻手臂,輕撫那藏在衣袖下纏著白繃帶的傷口,思緒回到了那一天。

  痛的感覺,原來要傷過了才會明白。

  不說話就是默許了!溫曜之喜孜孜地偷笑,為當事者的認同感到滿意。

  反正他將有一年半載不在,就算閻燁煒想找人算賬,也找不到他了,真是皆大歡喜的局面啊!

  「媽咪,你認不認識『閻王』啊?」朱姿婕試探性地問方珍,她實在是不曉得要培養什麼心情好去從容就義,也不奢望方珍會有多捨不得她去送死。相反的,方珍會樂不可支,吵著要A到閻燁煒的簽名,新世代的瘋狂媽咪就是這樣,可惜又不能換,也只有認了。

  「ㄢ王?」方珍用力想了下。「你是說食鹽啊!那個『鹽王』牌子,那我當然知道啊!如果你想找的話,隨便去巷口的便利商店找就有了。怎麼,你不是指那個ㄢ啊?」方珍皺一下眉。「那就是岩石的巖NB462!我知道在東北角海岸有一個『巖王』峰,像一個帝王矗立在海上,你去翻翻地理叢書就知道了,那邊的風景很漂亮呢!」

  朱姿婕再三鄭重警告。「媽咪!不是食鹽的『鹽』,更不是岩石的『巖』,別跟我開玩笑了!我現在是認真的在跟你談事情,少打哈哈了!我說的ㄢ是閻羅王的『閻』字。」

  方珍恍然大悟。「原來是那個『閻』啊!左右還有牛頭馬面的那種哦!嘿!女兒,老實說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壞事?不然幹麼急著要找『閻王』認錯,老媽我自認心地好做事佳,死後一定上天堂的,所以你問我上帝的事,我想我還清楚些,我這輩子是沒機會見到『閻王』了。」

  「媽咪,我再一次很明白地說,『閻王』指的是閻燁煒,當今閻氏企業的總裁,而他就是有名的黑幫集團『火閻幫』的幫主,現在漂白成為企業家,我這麼解釋,你清楚了嗎?」朱姿婕咬著牙把話說完,跟她這個完全沒啥大腦的媽咪說話,要有超強的包容心和忍耐力。

  「嗯!經你這麼一說,我都清楚了,不過我可不可以再問你一個問題?有關那個『顏一尾』到底是誰?『火巖邦』又是什麼東西?我只知道烏托邦,只要你再回答我這些疑點,相信我就會更明白了。」和她研究食譜可能情況會好些。

  朱姿婕險些昏倒,克制著想要拿東西砸人的衝動。「媽咪,難道你都不看新聞、週刊或雜誌的嗎?」

  「有啊!還看很多呢!只是我看的都是演藝新聞、八卦雜誌或婦女週刊什麼的,我才不看那社會版的,不是打打殺殺就是強暴、綁架、縱火的無聊事件,看多了會對世界灰心的。況且我對政治又沒興趣,經濟又打死不碰……女兒,你到底想和我談什麼?不會是談我的嗜好吧!」

  朱姿婕絕望地搖搖頭,既然沒人能分擔她的憂,那她只好自己調整,天要亡她就亡吧!起碼這種死法夠特別。

  「放心!」她安慰地拍拍方珍的肩,打趣地說:「等我見到閻燁煒時,我會建議他多和些女星拍拖鬧緋聞,這樣他的知名度便會大升,也不會有少部分的人連聽都沒有聽過他呢!相信他一定很難過,或許會心痛到吐血哦!」

  方珍奇怪地打量她。「女兒,你說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怎麼像吃錯藥了,你不要嚇我啊!」

  「媽咪,聽話!去買份保險,受益人寫你自己,如果我拜拜了,你不用太想我,我還是會長伴左右的,雖然你看不見我,可是我依然會在你身邊的。就這樣了!太晚了,早點上床睡覺,明天才有好心情,我回房間了,拜!」

  「女兒、女兒,你到底怎麼了?姿婕、姿婕……」方珍摸不著門路地喚她,這孩子該不會神經有問題吧!

  朱姿婕踱回房內,把自己重重地拋到大床上。決定把一切暫丟腦後,好好地睡它一大覺,醒來再說。

  或許心中仍有點害怕面對那集邪惡於一身的「閻王」,可是也有大半懷疑傳說中的他和現實的他有什麼不一樣,油然而生的好奇心反而逐漸融化初生的恐懼。

  說不定,她能和「閻王」好好相處。

  廖振恆無聊地翻看報紙,他現在的工作是護送朱姿婕前往「海居」附近的指定處,將她交給守衛保鏢,那人會領她穿越重重林木障礙抵達「海居」,那麼他的任務就大功告成,可以交差了事了。

  「小恆,你真捨得棄我而去?」朱姿婕邊開車邊問。

  「怎麼捨不得?其實我也很想去見識那個『閻王』,你不知道他多酷、多具有神秘魅力。他每次露面都戴著面具,而且還規定記者只能拍他的側身,到現在他的樣子還是謎呢!本來我也是會怕怕的,不過後來想想能見到他的真面目,能訪問他,倒是很偉大,偏偏只排你去,我是很羨慕你呢!在他公司工作的人,上上下下只有他的得意助手——黃芙和陳霄見過他的樣子,你能有這機會是祖上積德,你就好好把他看個夠,最好偷拍些裸照,肯定能買大錢。」廖振恆一副輕鬆自然地演講完畢,當場和她脫離同一陣線,倒戈去了。

  「NB428!你怎麼變那麼快?之前還和我同仇敵愾的,現在卻拚命為對方說好話,噢,有嫌疑哦!」

  廖振恆攤攤手,調調報紙距眼睛的角度。「沒辦法啊!老編說給我加薪百分之三十,要我多慫恿你、多給你些心理建設,要你改變對『閻王』先入為主的成見,我拿人手軟,吃人嘴軟,你要體諒我。老編也算用心良苦了,你就乖乖接受他的好意吧!」他停下來歇口氣,看著朱姿婕難看的臉色又道:「easy 一點,我相信『閻王』不會想不開去看上個孩子的,除非他瞎了眼,要是他有特殊癖好的話,那又另當別論,總之,『閻王』是聰明人,聰明人不會做蠢事的,你放心!別想那麼多了。」

  朱姿婕沒好氣用手肘用力撞一下他的肚子。「喂!你這是在安慰我還是在損我,你這賣友求榮的傢伙。」

  「我這是在說事實,雖然有時候真相都比較傷人……」廖振恆的話越說越小聲,他的頭也越往報紙堆中埋,顯然是有某項新聞報導正吸引他的注意。

  朱姿婕被他專注的模樣逗笑了。「你到底在看什麼?發生了什麼大事件嗎?」她扯扯他的衣袖。

  廖振恆欲罷不能地讀完整篇內容才抬頭看她。

  「哇,連環殺人慘案NB428,好嚇人!在同一時間內死了五個人,犯案手法都一樣,都是一槍致命,之後子彈停留在體內爆炸,整個人粉身碎骨,我看他們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哦!好殘忍!」廖振恆對這事件嘖嘖稱奇。

  「怎麼會有這種事發生?那幕後首腦真是變態!」

  「這新聞很轟動,光它就佔了兩個版面,而主謀可能找不到了,這或許是計劃了很久,才有辦法一下殺死五個人,這樣的準確度真可怕,一定是高手所為。」

  朱姿婕突然靈光一現,頑皮地笑道:「其實這樣也不錯啦!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不是人人都有這種機會的,還有四個人陪自己,多浪漫阿!」

  「哇!你怎麼這麼沒良心。」廖振恆大呼。

  「失禮、失禮!」朱姿婕順口接下。「完全是被你調教的結果,棄好友於水深火熱中的你是沒資格說我的。」

  「怎麼會!你別半路認老師,我沒那麼厲害,倒是你才是個高人,你沒聽過『最毒婦人心』嗎?我還差了你一大截,你可比我沒良心多了。」廖振恆推罪推得一乾二淨。

  「那你一定不知道『無毒不丈夫』NB462!唉!你老愛推卸責任,活該到現在都娶不到老婆!」

  這也能扯?討不到老婆又不是個罪過。

  朱姿婕偶然瞥到報上那大幅的照片,心頭陡地一驚,猛然緊急踩下煞車,差點引發連環大車禍。

  「姿婕,你怎麼了?突然停下車,害我撞到前面的擋風玻璃,很痛NB428!」廖振恆急撫額頭。

  朱姿婕不理會他,逕自拿起報紙讀了起來,那五條人命喪生的奇案,越看她的一顆心便越提到了半空中,她顫抖地錯愕著,那五個人的長相她並不陌生……

  「啊!沒……沒事……」她連忙把報紙丟開,雙手扶回方向盤上,又發了好一陣子的呆。

  「姿婕,你還好吧?」廖振恆關心地問。

  她甩一甩頭,深吸口氣,重新啟動車子。「沒事!」她試著調息自己不安的情緒。

  只是那個疑問卻逐漸擴大,成為一簇陰影,而能夠回答她的人,是那個與她僅有一面之緣的神秘男子。

  而她還是那麼地思念著他。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生活智慧王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11-1-2 21:01:47 |只看該作者
第03節


  朱姿婕將車子停在森林入口處時,被這一大片的自然景觀凝住視線,那是由一望無際的綠樹林所構成,枯黃的葉片掉落在地,積聚成堆好似葉海,尤其是在空氣中濃濃的香草味外,竟隱隱約約可以嗅聞得到淡淡的海水味。

  這附近一定有海,如此美麗的景觀,竟使朱姿婕想要永遠待在這裡,不想走了呢!對於生長在都市的她早已忘了有多久沒去過海邊,去親近賞心悅目的大自然了。

  「小恆,這裡好漂亮哦!怎麼會有這麼美的地方呢!我開始喜歡這裡了。」朱姿婕讚歎地手舞足蹈。

  廖振恆忍不住糗她。「喲!不知道是誰之前還死求活求地不要來呢!沒想到才一見到這裡的風景,就死巴巴要賴在這裡了,女人心還真是善變,難怪有人說女人心海底針,摸也摸不透,指的就是你這種人吧!」

  「吵死了!難道你不覺得這地方很美嗎?你真是沒眼光,『麻木不仁』就是形容你這種人吧!」

  「OK!我走,我走了之後,你就不要求我回來,我們從此一拍兩散,各過各的日子。」

  朱姿婕對他的威脅不為所動。「你要滾就快,還是你捨不得我,想留下來陪我,那我也不反對。」

  「才不!你自己待在這裡慢慢玩吧!」廖振恆隨即跳上車子發動引擎。「希望你能平安回來,拜!」

  「啊!真的走啦!」朱姿婕看著車屁股消失在路的盡頭,心裡的不安感又漸漸爬了上來。

  沒人支持、沒人陪的日子,一定很不好受。

  她對著眼前的樹林,發出一聲歎息,開始往遠方那棟純白色的建築走去。她的耳畔始終揚著微風吹過葉片的沙沙聲,及小鳥不甘寂寞的啁鳴,除此之外,整個林中靜極了,連腳步踩在地上也一清二楚,別無雜音。

  當那屋子完全出現在她面前時,她只能用讚歎的眼光直瞅住那令人歎為觀止的建築。而她也見到理想中的大海,果然是那麼湛藍與清澈,呼息中沖刷著濃濃鹹鹹海水味,整個人突然神清氣爽了起來。

  一切彷彿就這麼自然地存在著,沒有突兀的對比,森林、屋子和大海,像維持某一種的平衡,靜靜地待在彼此的懷抱中安眠。

  一種沁入心肺的清涼蔓延過朱姿婕的四肢百骸,令她全身癱軟如水……疲累不見了、那一小點的害怕也不見了,剩下的只有怡然自得的愉悅。

  呵!或許是這處世外桃源營造出來的神秘魔力,讓待在這裡的人都能更輕鬆自在,靠近自然的感覺……真好……

  或許……她真會賴在這裡不想走了呢!

  「朱小姐,請進!歡迎光臨。」

  一見朱姿婕進門,「海居」的管事吳昌宏便領著她到客廳,熱切大方地招呼她,由於獲得溫曜之再三叮囑朱姿婕的重要性,使得吳昌宏絲毫不把她當外人看。

  自從在KTV遇見朱姿婕之後,加上三不五時地偷窺朱姿婕在工作時的處事態度,溫曜之對朱姿婕是越看越滿意,於是死碰活碰也要將朱姿婕和閻燁煒硬湊在一起。

  至於彼此是相合或相剋,這就等兩廂摩擦後衍生出來的火花再做決定,如果一時天雷勾動地火又一發不可收拾,那表示可以趁早進禮堂辦婚事了,他也可以乘機收個媒人禮;如果是不巧引發第三次世界大戰,只好各自道珍重再見,那和他這個始作俑者也不會有多大關係。

  不過,他是真的滿喜歡朱姿婕的,平常只是個掛名老闆的他,根本不曉得自己旗下有這號人物存在,在經過幾次明察暗訪的觀察下,他是越來越欣賞朱姿婕爽朗獨特的個性,更想著如果讓她和閻燁煒碰上了,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大事,他早已擦亮大眼拭目以待了。

  不過幸好他可以畏罪潛逃,免於充當炮灰的命運,於是當撮合兩人的媒人的責任便落在吳昌宏身上。

  吳昌宏是在閻家看著閻燁煒長大的忠心主僕,由於陪著閻燁煒一路走來,他深知閻氏為爭權奪利的醜態在閻燁煒的心中留下多深刻的傷痛。看慣了家族裡的自相殘殺,連自己的父母也因此喪生,閻燁煒從小就學到了無情和冷酷。在他的記憶中,姓閻的人都是不談感情,只訴說著永不饜足的貪婪,吝嗇給予閻燁煒一絲一毫的愛和溫暖,所以,閻燁煒的心空洞無比,殘缺了好大一塊。

  雖然五年前,欣欣曾試著治癒他心裡的缺口,只是沒想到她的猝死反而更加深閻燁煒的創傷,現在,他的心隔成一處禁地,沒人能到得了,沒人能撫平那分千瘡百孔。

  就這樣,吳昌宏也只能在一旁又擔心又焦急,卻什麼也不能為閻燁煒做。於是當溫曜之提議這件詭計時,他二話不說當起溫曜之的共犯來了,百分之百的全然配合。

  所以對於朱姿婕的出現,他並沒有過度的驚訝。

  「不用客氣,您叫我姿婕就行了,叫名字會親切些,這是我的名片。」朱姿婕心無城府地對吳昌宏露出個大笑臉,順便偷偷瀏覽室內的擺設。實在很難相信光看週遭一眼,她便已經愛上這裡,愛上被這些富有創意的新穎傢具所環繞的家。

  吳昌宏倒了杯柳橙汁放在她面前的桌上,順手接下名片。「朱姿婕……真是個好名字哩!」

  他也回她一個和藹的笑容,同時乘機打量她,發現自己很快就被她的率性和自然給吸引住了。

  一個像向日葵一樣的女孩子,不同於玫瑰的多刺、百合的嬌弱,她給人的感覺是活潑熱情且富有朝氣的,好像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困住她。骨碌碌的大眼,閃著靈活慧黠,眼中永遠存著光明的希望,這樣的她,真像株溫暖的向日葵啊!

  她的五官不是那種明艷動人的美,卻有著一股天然的魅力。不馴的雙眉、水靈的大眼、挺秀的鼻、不屈的唇線,清楚揭示她單純且固執的個性。

  對於吳昌宏的恭維,朱姿婕玩笑地說:「好名字是不錯啦!不過用在我身上可就是名實不符了。」

  「怎麼會?一定符合的,你太客氣了!」吳昌宏友善的態度使她的緊張放鬆不少。「我叫吳昌宏,是這兒的管家,在閻家工作將近四十年,我是看著燁煒長大的,大家都叫我吳伯,你如不介意這樣叫我就行了。很高興認識你,希望你會喜歡這裡,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千萬別客氣。」

  「不瞞您說,我早愛上這裡了,樹林、大海……這裡的環境是那麼的迷人,尤其是屋內的設計,給人很舒適、很溫暖的感受,能住在這裡的人,一定很幸福,我很喜歡這裡,真的。」朱姿婕難掩興奮之情地說。

  室內全是暖色調的搭配,草綠色的三人沙發呈半圓弧形相對,光潔的地面上則是鋪上白和黃綠條紋的棉質絨線地毯。客廳四周的方形木製花架上擺著許多綠色植物盆栽,讓這兒更顯溫馨。

  如果要說一進門最先撼動人心的該是區隔客廳和餐廳的長型噴水池吧!水由四面八方往上噴出,聚集於頂點時再沿著玻璃砌成的螺旋型台階拾級而下,真是十分特別。

  「這裡全是燁煒設計出來的,叫做『海居』。」

  在吳昌宏簡單的介紹下,朱姿婕逐漸瞭解「海居」是一棟頗為特別的圓柱形別墅,高五層樓,包括兩層地下室,主體是長方形樓層,前後各圍出半圓形的開方式陽台。

  地下二樓是停放交通工具的車庫,地下一樓是放置各式民生必需品的儲藏室,規模似一間小型超市,一樓是大廳和餐廳、廚房,二樓則是客房、起居室、視聽室和吳昌宏自己的房間,三樓以上就是來賓止步的禁地了。

  「燁煒住在三樓,四樓是健身房,由於燁煒怕吵,又不習慣太多人打擾他的清靜,所以傭人都住在『海居』左邊的那棟公寓內。喔!頂樓是座溫水游泳池,你想上去的話,樓梯後面有座電梯,你可以搭那個上去。」

  「『海居』?」朱姿婕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她印象中的「閻王」不是這樣子的吧!好多才多藝哦!很難想像他是個居家型的男人,還那麼有……詩意,看來她對「閻王」得重新評估才是。

  「人是有很多面的,看得到和看不到的也可以是截然不同的情況,往後你的驚奇還會有很多。」

  朱姿婕和他相視而笑,表示認同他的話。

  「咦!他呢?我還沒見過他,他出去了嗎?」

  「沒有,燁煒在書房裡,書房是他最常待的地方。」吳昌宏瞥見她的行李袋,才猛然想起。「這樣吧!我先帶你回你的房間休息,等燁煒下樓來,你再跟他聊聊。」

  躺在粉紫色的大床上,朱姿婕轉動著圓圓的大眼睛,直盯住天花板上奇怪的幾何圖形發呆。

  那個「閻王」到底是怎樣的人呢?

  如謎的容貌、如謎的行蹤、如謎的個性……

  說真的,要和這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謎」號人物相處,確實是需要有點冒險犯難的精神才行。

  想著想著,朱姿婕體內的好奇因子又開始蠢蠢欲動了,那急躁不安的心情不斷催促著要自己去一探「閻王」的神秘面紗,反正早見晚見都是要見的不是嗎?

  就這樣,雙腿彷彿有自我意識般走出去,才一眨眼,她已神不知鬼不覺悄悄登上樓梯,朝三樓邁進。

  一踏上三樓的地板,朱姿婕又一次傻眼了。

  好美的陽台啊!一大片亮白的沙灘,和渾圓大石頭所砌出來的道路,正好與海相望,在沙灘上還放置兩組水藍色沙發、一張咖啡桌。

  這可能是「閻王」私人休憩的地方,她心想。

  她努力豎起耳朵用力聆聽室內的動靜,想盡快找出「閻王」的所在位置,結果除了她的呼息和鼓動如雷的心跳聲外,一切靜極了。她緩緩踩過石頭,躡手躡腳穿過一道拱門,來到一個更寬敞明亮的大空間,她又是一愣。

  一襲深藍色的羊毛地毯,將原本寧靜閒適的風格轉換成極具神秘感的銀藍色調,這是一間大得離譜的主臥房,「閻王」就睡這裡。

  因為發現沒人在,所以朱姿婕鬆下一口氣,放膽在房裡東摸摸西逛逛的。她欣喜地跳上銀藍色的大床又翻又滾,這床很軟很舒服,任憑她橫躺豎躺滾了十幾圈都不會掉下去,拿來送給相撲選手,肯定他們會感動得痛哭流涕。

  朱姿婕呼出一口氣,這感覺還真像待在皇宮內呢!

  既然「閻王」沒在這兒,那應該還待在剛才吳伯說的「書房」吧!於是她下床又往另一方向走去,終於在路的最尾端見到掛念以久的——書房。

  一打開門,好幾櫃的書架立刻吸引了她的視線,真是嚇死人了,書架由這頭延伸到那頭擺了滿滿的書,光看一眼,她就覺得頭昏腦脹了,竟然還有人受得了日日和它們相對,她可真佩服「閻王」。

  當她的視線離開藏書櫃轉往另一邊時,偌大的空間裡,有個頎長的身影正趴睡在檜木桌上,令她的呼吸猛地一震。

  閻王?她嚇了好大一跳,下意識摀住自己的嘴巴,免得自己把他給吵醒了。

  他應該是睡著了吧!那她還是走比較好,真高興這一次接觸是在他最沒有殺傷力的時候,連他不曾示人的側臉看來都那麼溫和,看著滑落在地上的外套,朱姿婕想都沒想就撿起來輕輕蓋在他身上。怎知,手還來不及抽回時,卻被一股毫無預警的力道扯住,將她安適的心情完全打亂,她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被牢牢地困在桌上。

  一切動作快得讓她無從掙扎,卻又讓她有一股熟悉感。

  從她一進這個房間開始,閻燁煒的全身細胞無不保持著警戒狀態,監視著她的一言一行。在她靠近時,他出其不意的反擊,右手控住她的雙腕壓制在桌面,左手則抑住她的咽喉,當他豪邁的目光對上她不知所措的眼神時,似曾相識的感覺在彼此的眼底醞釀、流竄……

  「是你?!……」他們幾乎同時就認出對方,朱姿婕詫異著喊出聲,閻燁煒只是讓那份驚訝在眼神中一閃而逝。

  「是你!那……那五個人……」她驀然想起那個報導,忘情地質問他。「是你做的對不對?後來襲擊我們的五個人全死了……你……」她腦中快速翻過他的身份,那他不就是……一時間她又瞪圓了眼,直望著卸下面具的他。

  「誰派你來的?」他的臉上依舊平板冷酷且面無表情,對於在這情況下和她的相遇,感覺有些惱怒。

  她終於將他看清楚了嗎?

  想必她已知道他真實的身份了吧!也難怪她會這般大吃一驚,她的反應在他預料到的範圍之內,而她眼中的驚恐和憤懣令他有絲不悅。

  彷彿他們之間的距離又扯遠,變成了仇人。她的敵對心態令他不解。

  「我叫朱姿婕,是『世風』……」她理直氣壯地說。

  「溫曜之叫你來的?」他迅速截下她的話,在得到她認同的點頭時,他不禁低聲詛咒著,沒想到那傢伙來真的,竟真派人來專訪他的真面目,他以為溫曜之只是說笑而已,所以他才沒有放在心上,那混蛋真會給他惹麻煩。

  「你還不放開我?很痛NB428!」她掙扎著扭動手腕。

  聞言,閻燁煒果真鬆開了些力道,但仍未放棄對她的控制,左手則由喉部移到腰間盈握住。他的姿態雖轉為慵懶,卻仍具十足危險性。

  「誰讓你上三樓來的?難道你不知道三樓以上是禁地嗎?就這麼不怕死?」

  「是我自己亂闖亂撞的,可是,那又怎樣?我膽子大你又不是不清楚?混蛋!你摸哪裡啊?喂!你幹麼?喂——」

  朱姿婕還來不及抗拒就被他逼近的壯碩身形威脅得亂了方寸。

  她原本該在氣頭上的,氣他和自己思念的對象是那麼的大相逕庭,可是如今他的存在卻混淆了她的情緒。

  或許,她應該是氣自己吧!氣那份矛盾的心理作祟。

  他的唇邪氣地刷過她的唇瓣,卻沒吻她改而流連在頸部,用力吮出個紅印來,像是某種程度的懲罰。

  「你別這樣!」她心中理智和情感的天平又歪斜了,為了挽回頹勢的自己,她用力推開他,直覺地舉起右手。

  「想甩我耳光?」他悠然的笑笑,擋下她的手握在掌中,細細摩挲,引起她一陣戰慄。「都知道我是『閻王』了,怎麼會不曉得『閻王』最驕傲霸道,絕不讓人羞辱他,包括一個潑辣撒野的『弱』女子,懂嗎?你最好收斂你銳利的舌頭和傷人的利爪,否則你會因此而付出代價。」他溫熱的呼息拂過她耳際,輕輕柔柔地申訴了他的冷峻和命令。

  「殺我嗎?結束別人的生命真有那麼大的樂趣嗎?為什麼你都不會覺得內疚呢?」朱姿婕義正辭嚴地大吼道。「我很懷疑,你的心到底有沒有溫度?反正人都是會死的,如果曾經快樂過就不會後悔,可是你呢?你真的快樂過嗎?假使你的生命只到明天為止,那你能保證說你今天以前都很幸福,所以死也無所謂?」

  朱姿婕指責式的一字一句叮叮咚咚地敲進他的心中,正好碰疼了他潰爛得無藥可救的傷口,他神色一凜掐住她雙肩。

  「人命對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我最喜歡用血來洗我的刀子,別忘了我是『閻王』,順我者生逆我者亡,我有什麼不能不敢的?你最好牢牢記住,在我可以隻手遮天的世界裡,我就是王法,主宰一切當王的權利……」

  「可是……你很寂寞吧!」她應該要恨他怪他的,畢竟他的雙手曾經沾染那麼多人的鮮血,他是那麼令人憎惡的惡魔,她不該再接近他的……

  可是……

  可是……她卻看見了他眼中不應該存在的……痛楚……那樣悒惻的眼神,讓她有點明白了。他的痛苦和掙扎是那樣的明顯。

  她心軟了!

  她的手輕沿著他剛毅的臉畔遊走,心疼地說:「高處不勝寒,為了站在頂端,你賠上了自己心裡的熱度,你應該覺得很寂寞吧!」

  「那不關你的事!」閻燁煒揮開她煩心的手,對她的剖析逃避得一乾二淨,更惱怒她為何又戮痛他的心事。

  「我可以保證!就算在下一秒鐘死去……」她抬起頭,堅定地直視他。「我覺得已經很滿足,所以我不怕。」

  「那是你啊!沒經歷過什麼苦痛,才能說得那麼輕鬆,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那麼幸福。」他冷酷地說,話語寒得彷彿都凍結成冰,他根本不需要她來提醒自己的空虛。

  沒有人有這權利決定他的心該如何自處,他的嗜血無情只是求生的本能,沒人可以批評他這樣的生活方式不妥,尤其是個什麼都不懂又自以為是的無聊女人。

  「不是那樣的!每個人都是很辛苦地在活著,想盡辦法要讓自己活著,我也不例外,只是我選擇了比較好的方式罷了,因為我有一顆溫暖的心,所以不論處在怎樣的環境裡,都不會被打敗,可是你……卻輸給了環境,讓你的心隨著惡劣的環境而變得冷冰無情。」她直瞅著他的雙眼,彷彿要望到他的靈魂深處般地將他看透。

  閻燁煒對她的話充耳未聞,只是冷漠地瞪著她。

  笑話!想他堂堂一個「銀面閻羅王」,哪有可能受囿於外在,向來只有他掌控一切,他沒必要去迎合什麼。

  那荒謬的說教令他十分火大,她何必說得自己好像是個救世主特意來拯救他似的,他根本就不需要任何救贖。

  「你不相信我?」她大失所望地歎息,接著她像為了證明什麼地抓起桌上的拆信刀,就往胸口刺去。

  閻燁煒猛地一驚,早一步奪下刀刃丟至牆角,驚魂未定地斥罵她。「你瘋了是不是?你在做什麼?」

  這神經兮兮又歇斯底里的女人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誰叫你懷疑我,我只想證明我說的是真的,我沒有騙你。」她無辜地嘟著嘴,能嚇嚇他真高興,但惹他生氣了也是挺麻煩的,不過,他幹麼那麼氣忿呢?刀子又沒刺到他。

  「你——」那失控的心跳頻率太駭人,閻燁煒深呼吸好調整紊亂的氣息。「你做到了,那又怎樣?」他真的沒有想到她會為了證明一件無聊的事,而如此不擇手段!可是那又如何?她的所作所為仍是無法對他必然的生活有任何改變,都只是白費工夫罷了!

  「我知道你一定會救我,才敢賭上自己的命讓你明白,只要心是暖的,就能快樂、就能什麼都不怕。」

  「既然這樣,你就乖乖留在這裡,到我肯放了你為止!」他厭惡地移開視線轉身朝門口走去,不想再受她蠱惑。

  「你想囚禁我?你到底在氣什麼?」她追上前攔住他問道。

  她的豁達竟令他有一絲絲的嫉妒,忍不住用修長的指尖摩挲著她的頰邊,語帶威脅道:「你以為我還能放你走嗎?在你看過我的真面目,知道我做過的事之後,我怎能放你出去大肆宣揚,好讓社會大眾對我更加認識,我特意營造的神秘面紗已經夠令他們神魂顛倒了,若被你一說破,這遊戲不就玩不下去了?」

  為什麼他總有辦法把自己隔絕在冰焰中呢,她睨著他說:「你不要以為自己是『閻王』,就能把所有人都抓進地獄裡,這個地球不是只靠你支撐才會運轉的。」閻燁煒忍無可忍地低吼。「你很清楚我能!別忘了,這裡是我的地盤,自投羅網的是你,我絕對說到做到。」

  這女人怎老喜歡公然挑戰他的權威!

  「是嗎?」朱姿婕腦中靈光一閃,綻出個得意的甜笑。「那你放心,我一定會上天堂,所以我絕不歸你管。」

  她的得意洋洋真是叫人不悅,尤其是唇角的笑意十分的礙眼。

  閻燁煒神色鐵青,上前一步粗魯地將她攬進懷裡,以唇封住她多話的小嘴和頑皮的笑意。

  他的吻既不溫柔也不帶任何感情,只是為了好好地懲罰她,從沒人敢這麼開他玩笑!他殘酷地奪去她的呼吸,霸道地在她的唇齒間逗留,急欲申訴他的權威。

  他不想再聽見她那套似是而非的理論,那只會令他更加痛惡她所處的快樂,而想一手破壞它。

  朱姿婕掙扎的雙手抵在他的胸口想推開他,無奈他仍不為所動。

  兩人的唇緊緊相貼著,淺喘的呼息逐漸成為一體,他們的生命就這麼出現難得的交集。

  朱姿婕煩悶地把自己和粉紫色絲被裹在一起,在床上滾來滾去。天已快亮了,她仍是睡不著。

  腦子裡想的始終是與她相遇的閻燁煒。

  謎霧散去,他真的實實在在出現在她面前,她到底是怎麼了?是瘋了嗎?竟會容忍他的欺負而不反擊,雖然他雙手染滿血腥,她卻執意覺得他好,也能體會他眼底深沉的哀慟和悲傷。

  是因為初相遇時,她對他的莫名在乎嗎?

  如果要說因為他的殘酷嗜血而討厭他,倒不如說是因為心中不肯相信善良如他,會有如此黑暗的真面目吧!

  他的確有迷倒天下女人的天賦,他的氣勢、他的特質、他的嚴冰,在在地誘惑著人心。他是天生下來為王的。在如此不凡的身份下,究竟隱藏了一顆怎樣的心地,她突然好想知道。

  她的思緒不覺又飄回初相遇的那一天……

  「姿婕,你醒了?要不要吃點東西?」吳昌宏笑問。

  不知道是不是想太多事了,肚了竟餓得發慌。朱姿婕繞過噴水池,走進黑白交錯的餐廳,只聞到濃濃的蛋糕香。

  「哇!巧克力的NB428!是不是慕斯蛋糕?啊!我最喜歡這種口味了!還有大顆的草莓,好幸福啊!」她樂不可支地迅速解決完一塊,繼續朝第二塊進攻。

  「這可是我精心研究食譜一個月的成果,不錯吧!」

  「真好!好好吃哦!」她笑了笑,喝了口牛奶。「咦!他呢?又出去了?」她向客廳探探頭,自然地詢問閻燁煒的去處。

  「你想找他?」吳昌宏看她一眼,頗曖昧地笑了。「你出了門口往右邊走去,就會看見他了。」

  吳昌宏暗自在偷笑,因為昨晚那火辣辣的擁吻鏡頭正好被送宵夜的他給撞見了,怎不令人大快人心呢,朱姿婕可是頭一個擅闖書房,卻沒被轟出房的幸運兒,由此可見閻燁煒對她存有某種私心。

  「吳伯,雖然我一直在找他,那是因為我掌握不到他確切的行蹤,我來這裡就是為了得到他的第一手資料,難不成你要我等他乖乖把事情告訴我啊!那不知道等到公元幾年後了。別傻了!那個大悶騷,不追著他跑,是挖不出什麼新聞的,就這樣啦!我要去當狗仔隊了,拜!」

  她自動又切了塊蛋糕,急急忙忙地出門去了。

  真是個有朝氣的女孩,希望她的出現能給燁煒不一樣的未來,吳昌宏心想著,他也和溫曜之一樣樂見其成。

  走出「海居」門口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綠色草地,往右邊望去則是一長排古希臘式的廊柱圍出的一條走道,直通溫室。朱姿婕順著走道緩緩地漫步。

  「你怎麼來了?」閻燁煒頗不悅地皺眉,不喜歡有人打擾他在溫室的清靜時刻,這是他和欣欣共有的。

  「哇!真漂亮!」朱姿婕直接越過他,像個好奇的小孩,小心翼翼地摸索著,看到最裡面出現一幅栩栩如生的畫像時,她猛然頓住腳步。

  好美,朱姿婕只能這麼讚歎著,在成群紅色玫瑰簇擁下的是幅美得令人屏息的女人畫像。柳葉眉、挺鼻薄唇,穿著一襲粉紫色的婚紗禮服,幸福且燦爛地笑著,流露出溫柔婉約的氣質,好似個古典美人,惹人憐惜。

  她看向畫上的字——

  閻燁煒之妻閻欣欣

  「這就是你的老婆?真是美得一塌糊塗,看不出來你還滿疼老婆的嘛!她真是個幸福的女人,能得到你的寵愛。不過,畫上的日期是四年前的,真是紅顏薄命啊!」她吃著蛋糕,心中對閻欣欣這個人生起很多疑問。

  閻燁煒一把旋過她的手臂,怒聲威脅道:「這地方絕對不許公開。」

  「啊!我的巧克力……」朱姿婕惋惜地望著那塊蛋糕殘骸,心都揪起來了。「你這大王八,你好好說不會啊!你說我就會聽的,何必動手動腳,把我心愛的蛋糕都弄掉了,你看怎麼辦?」她不甘心地斜瞪著他,沒好氣地說。「喂!還不快放開我?難道你想扭斷我的手啊!暴力男!」

  閻燁燁怔了一下,馬上鬆了手。「才一塊蛋糕就值得你傷心成那樣?讓吳伯再做個給你吧!」

  她這平易近人的態度又將他搞迷糊了!

  「像你這種暴殄天物成習慣的人,當然不能領會啦!不行,要三個,還我三個大蛋糕才行。」她伸出三隻手指頭在他面前搖晃,想想之後又搖頭失望地說:「算了!你這人最沒信用,還是不要和你打交道比較好。」

  「不管你怎麼說,『海居』的一切我都悉心保護,要是你敢毀了它,我會不惜勒斷你漂亮的脖子。」

  「我的脖子長得十分堅固,你放心!」她逕自在溫室內的石椅坐下,順手摘了朵玫瑰在掌中把玩,扯下幾片花瓣。「你不要每次動不動就教訓、懲罰的好不好?知不知道你發怒的時候,眼神多銳利刺眼,簡直就要令人冷汗直冒、心底發毛,那臉色難看極了,說變就變。」朱姿婕吐一吐舌頭,扮了個鬼臉,又道:「脾氣差就算了,還沒一點紳士風度,又容不得人家說一兩句,真是小器到家了,叫你賠蛋糕怎麼可能嘛!倒不如我自己去買。」

  「怎麼,現在不怕我了嗎?」閻燁煒在她對面坐下。

  很喜歡彼此這樣無拘無束的相處感覺,彷彿又回到初見面那幅景象。

  她眼裡的真切和熱情又回來了。

  「我該怕你嗎?」朱姿婕好笑地看著他,自己好像都一直在凶他NB428!

  「面對自己的敵人,越怕他也只有越被他欺負的分,反正作惡多端的人是你,要算賬也不會算到我頭上來,我只想輕輕鬆鬆過完這四個月。老實說,對於你我是一點都不瞭解,聽多了『閻王』的傳聞,才會怕和『閻王』相處。可是後來我才明白,流言都把你神化了,現實中的閻燁煒也不過是個平凡人,有平凡人的情感。」她自得其樂地把花瓣聚在掌心,往空中拋成一陣花雨。「現在我也抓到你的把柄了,看你還敢不敢三天兩頭威脅我,偶爾也該換我說要勒勒你的脖子啦!」

  閻燁煒不發一語,教人分不清他此刻的想法。

  「又來了!又生氣了!你這個人還真喜怒無常哩!當心會長皺紋哦!」她的視線在溫室內繞了一圈。「喂!你為什麼都種紅玫瑰?白玫瑰、百合、鬱金香也很漂亮呢!要不,向日葵也好。我最喜歡向日葵了,熱情又有朝氣,像我一樣,這紅玫瑰就有點愛得很沉重的感覺。」朱姿婕望向畫中那美麗的人兒,思考了一會兒,又道:「今天你會這麼令人難以親近、封閉心房,是為了那個閻欣欣吧?」

  閻燁煒蹙緊雙眉,明顯地不願談論這個話題。

  「你不想談她,是因為你到現在一直還愛著她,還忘不了她的死,對不對?但是外界為什麼要說你『殺妻』呢?我實在不明白。」朱姿婕深深地看他一眼,又搖搖頭。「可是我覺得你不像啊,真的不像啊!不像會殺害自己心愛的女人,要不然你也不會蓋這間溫室,天天來弔念她了。」

  「別把你的興趣放在欣欣身上,知道太多對你沒好處的,越瞭解我只會越對你自己造成危險。」閻燁煒冷冷地說道,轉身過去不再理她。

  尚在沉思他的話,朱姿婕又被他下一個舉動嚇著了,堂堂一個「閻王」竟然在澆花,真是稀奇、稀奇!

  由於這溫室是他的禁地,都由他自己在照顧著,那由他自己來澆水也就理所當然了,她何必那麼訝異。閻燁煒心想著。

  「喂!給我玩玩好不好?」她狡猾地笑著,從他手中接下水管,一時玩心四起。「不過我不喜歡澆花,我喜歡澆人。」水柱指向他,徹底淋得他一身濕。

  「夠了!你到底在搞什麼!」他狂喝道。

  不見棺材不掉淚就是在講她這種人,她的得意笑容撐不到三秒,手中的水管便不翼而飛,那樣的速度感太嚇人,她的掙扎全淹沒在水花裡,這一次換她成了落湯雞。

  她狼狽地縮在地上,不情願地嘟著嘴巴生悶氣。

  「想玩,要先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實力。」見到她那模樣,他反而興味盎然地笑著,輕甩微濕的劉海,這個動作卻叫朱姿婕看呆了。

  「其實你不凶人、不瞪人、不罵人、不老裝一副冷冰冰的酷樣,也不挺討人厭的。你啊!就是要溫馴點,乖一點才有人疼,也才不會把你身邊的人都嚇跑了。」她頭頭是道地說著。「你啊!也有很溫柔的一面,只是不愛表現出來。」

  閻燁煒脫下外套蓋住她因濕透而曲線畢露的身體,抱起她走回屋內,以免她濕答答地一直賴在地上不肯起來會著涼。「少一副人小鬼大的樣子。」

  「哪有?我可是認真的,你不要每次都不相信我好不好?真是個超級自以為是的傢伙。」她不依地反駁。

  「你再動試試看,信不信我把你摔在地上?」閻燁煒邪氣的威脅,作勢要鬆開雙手,樂得嚇唬嚇唬她。

  聞言,朱姿婕馬上像八爪章魚一樣死命地抱住他,怕稍有不慎,自己的小屁屁會吻上地板,那滋味鐵定不好受。

  「你不能丟下我!」她霸道地哇哇叫。

  閻燁煒不予置評,放肆地笑開了,只是正回「海居」的路上,他仍會故意手滑一下,惹她氣得猛捶他胸膛。

  然而那六個字,卻偷偷溜進他的心底生了根……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生活智慧王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11-1-2 21:02:09 |只看該作者
第04節


  「吳伯,請注意一下,如果你再這麼笑下去,我肯定你的下巴一定會脫臼。」朱姿婕邊攪動打蛋器邊提醒他,受不了他神秘兮兮的偷笑,令她覺得渾身不自在。

  「沒有,我只是最近心情好了點而已。」吳昌宏仍是眉開眼笑的,越來越喜歡姿婕待在這裡。

  相對於吳昌宏的人逢喜事精神爽,朱姿婕的表情就有些灰色了。「又沒中兩百萬彩票,有什麼好高興的……」她無聊的嘀咕,已經一個多星期沒見到閻燁煒了,又不知道他在忙些什麼。還有那個閻欣欣到底是誰,有關閻欣欣的一切疑問也困擾了她一個多星期,心情真是苦悶透了。

  「你不開心嗎?聽說如果烹飪者心情不好,那做出來的食物也多半不好吃。」吳昌宏笑著接下她的工作,在鋼盆中放進巧克力和砂糖,細心和成一團麵糊。

  「是嗎?我心情不好也看得出來?」她懶懶地問。

  要看不出來很難;她脾氣暴躁,對人又愛理不理的,講話還很沖很大聲,任誰都知道她在生氣了,她的臉上已經很清楚寫著四個大字:生人勿近。

  「嗯!你把心事全寫在臉上,騙不了人的,怎麼,和燁煒處得不愉快嗎?其實,你在想什麼我都知道。」

  朱姿婕半信半疑地問:「那親愛的吳伯,你能不能告訴我,我現在在想些什麼?」

  「這個嘛,當然是想心事NB462!之前你在想一個人,之後就想到我,怎麼樣?我說中了吧!探測別人的內心簡直是件輕而易舉的小事,對我來說,容易得跟喝開水沒兩樣,我只要看你一眼,就能猜到你腦中的運作概況。」他煞有介事地說道。

  「哦!哦!哦……」朱姿婕不置可否地虛應幾聲,張大水汪汪的雙瞳轉來轉去,擺明了不認同。

  吳昌宏故意擺出威勢地說:「你敢有意見?」

  「沒有、沒有,小的哪敢、小的怕死了!」朱姿婕笑哈哈地拱手作揖,和他演起古裝戲碼。「那小的可否斗膽冒昧請教大人,小的我剛剛所思內容為何?」

  人家都這麼恭維了,再不導入正題就太說不過去了。

  「其實呢!你之前想的人是個姓閻的,但不是閻燁煒,是個女人,一個和燁煒有深切關係的女人,那個女人困惑住你的心,使你想一探她的真面目,卻又怕一不小心被她給傷害了。所以縱使你心中有千萬疑問急需解答,你也不敢貿然行動,因此你才會煩惱,是知道好或不知道比較好?不過……」吳昌宏停了一下,看了她一眼。「最後你的好奇心還是會戰勝你的恐懼,照目前看來,你很渴望明白真相,因為那和燁煒有極大牽連,我想,能在你腦海佔有地位的,除了閻欣欣——閻燁煒的亡妻之外,再無其他人選。」吳昌宏看她聽得目瞪口呆,戲謔地微笑又道:「那麼關於你第二個想到的人——我,那形容詞我也不好意思說出口,反正幻想總比現實美麗,你我心知肚明就行了,如何?我的回答你還滿意嗎?」

  朱姿婕認命地點頭,把吳昌宏當神仙一樣崇拜。「哇!吳伯,沒想到你還會未卜先知呢!你說對了,我的確是在想閻欣欣,吳伯,你一定認識她吧!能不能告訴我一些事呢?」

  「嗯哼!」這時候需要有些臭屁音調來充充場面。「你想挖些什麼情報?給不給線民費?」

  「哎!朋友間談錢就傷感情了,改天我請你喝瓶可口可樂算打和了,我只是有點興趣,想略知一下閻欣欣和閻燁煒之間到底有什麼風風雨雨、可歌可泣、纏綿悱惻、坎坷糾葛、撲朔迷離,七零八落、三三兩兩、亂七八糟……的前塵往事,你不用說太多,只要告訴我大意就行了。」

  「你問了一堆,我還真希望可以把它濃縮成百分之百原汁告訴你,可惜我沒那個功力,你要嘛就知道全部精彩內容回顧,不過那說起來挺耗時的,我也不想太多費唇舌講廢話,不如你逐項問我,我一一回答來得方便些。」

  朱姿婕認真地想了一會兒。「他們真的……結婚了嗎?」

  吳昌宏重重一個點頭。「你以為結婚可以說笑的嗎?他們真的結婚了,千真萬確絕對假不了!他們是在『海居』門口的大廣場搭建臨時教堂,沒有對外公開,只有幾個親朋好友充當證人和觀禮人,及一個被綁架來蒙眼捂耳的神父,就這樣完成了婚禮,至於他們的感情部分,我想燁煒到現在還愛著欣欣吧!只是他從來不肯承認,他以為自己沒感情,所以從來不說愛,只把自己和欣欣定格在朋友的關係上,理所當然地去珍惜一個朋友。然而,我們卻十分清楚他愛得多瘋狂多痛苦,因為他不知道怎麼樣去愛,所以他愛一個人的方式和別人不一樣……」

  「那閻欣欣為什麼會死?又外界為什麼會謠傳說『閻王』殺妻虐子呢?閻欣欣真是被閻燁煒害死的嗎?」

  「欣欣的死完全是個意外,對燁煒造成的傷害自是外界所不能理解的,他比誰都不能接受欣欣的死訊,對於那些蜚短流長,燁煒也懶得多作解釋,於是就演變成今天這副德行了,我相信傳聞的可信度有多少,你比我清楚。」

  她是站在閻燁煒那一邊的吧!「這樣啊……那……那位閻欣欣是個怎樣的人呢?她好不好?」

  「欣欣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女孩,又漂亮又善體人意,心地善良個性溫和,看到她的人都會被她的柔弱無助所吸引,自然而然地會想要保護她。其實和她相處久了之後才會知道,我們都被她的外表給騙了,別看她弱不禁風像個陶瓷娃娃一碰就碎!她的堅強勇敢可不輸給男人,就是這樣才會格外令人心疼!她本來是名孤兒,只有名字叫欣欣,所以燁煒娶了她之後,讓她跟著姓閻,因為她也算是閻家的一份子,欣欣是第一個讓燁煒有了家的感覺的女人。」

  朱姿婕腦中不斷浮現那副女人畫像,及滿園耀眼的紅玫瑰。「那……」許多話到了嘴邊總不易問出口,只好聳聳肩掩飾性笑了。「算了!再問下去肯定沒完沒了,就這樣吧!知道太多也不好,何況我偷偷跟你挖內幕,如果A走太多東西,難保閻燁煒不會氣得把我丟進海裡去餵鯊魚。故事一下子知道結局就沒可看性了。」

  「放心!我肯定屋外那片海絕對沒鯊魚,不過要是燁煒自己丟進幾條食人魚,那我就無法保證了。」吳昌宏半安慰半開玩笑地說,順手把大功告成的麵團送進烤箱。「OK!再等三十分鐘就有香噴噴的黑森林蛋糕可吃了。」

  朱姿婕失神地收拾桌面,心底悶悶的感覺又加重了。

  「心情又不好了?」吳昌宏一副經驗老道的樣子。「看你拿一塊抹布懸空在那裡擦灰塵,神情失魂落魄的樣子就曉得了,我好像又更增添你的煩惱了是不是?你這可憐的小孩,一定是墜入情網了。嘿,別急著否認,要不喜歡上燁煒是滿難的,你並非不正常,只是喜歡燁煒是場大冒險。」

  「吳伯,你怎麼好像什麼都知道咧!」她沒轍地說。

  「傻瓜!」吳昌宏輕拍下她的頭。「我是過來人了嘛!年輕人的情情愛愛我看多了,照理說你去過溫室,就會看見欣欣的畫像,如果你有一點點在乎燁煒,便會對欣欣產生興趣如此而已,很好理解。那剩下的就讓燁煒本人告訴你會比較好,他是當事者,不論感受或資料都比我來得真實且強烈,你自己再去問他吧!」

  「吳伯,謝謝你。」朱姿婕衷心地說。「無論如何,我相信——閻欣欣是個好女人,幸福的好女人。」

  「嗯!好像有某種發酵過後放太久的味道出現NB462!隔夜的牛奶味道,我聞到了哦!」吳昌宏故意糗她。

  何不乾脆明說「酸」呢!還扯了一大堆無聊的暗喻。

  「亂講!只有沒風度的人才會像發酵放太久、像隔夜的牛奶,我氣質那麼高尚,當然是真心誠意的,本來嘛!好的事物就值得稱讚,而且,我從不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我才沒那麼小心眼,我是很大方的。」

  越描越黑的人是會讓人越想欺負他的!吳昌宏雖讚許她的回答,但嘴上仍不肯饒她。「你有這種想法真是偉大,令人佩服佩服,但是……不過……我剛剛好像看到一個吃醋的小情人不斷詢問心愛的人的過去……」

  「那是你眼花了,吳伯,我才沒有愛上閻燁煒呢!你不要想歪了,我是為了工作,對!就是為了工作才接近他的,絕對絕對沒有任何意圖。」朱姿婕力持鎮定地解釋。

  「真的好像老婆在抓老公的舊情人,那模樣真夠可愛。」吳昌宏根本不理她自我安慰的借口。

  「吳伯,如果你再這麼欺負我,等一下蛋糕烤好就不給你吃了。」朱姿婕賊笑下通牒威脅他,決定一掃不該有的紊亂情緒,連吳伯都察覺出端倪,再不制止的話只會越糟。

  畢竟那不是當初她來這裡的目的吧!她心想。

  「那最好!搞不好吃了會食物中毒,憑你的能力……唉!不提也罷!說不定吃了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吳昌宏看她氣鼓鼓的臉而笑個不停。

  不過,最後朱姿婕仍是笑了出來,只是笑了,嘴邊仍不放棄地叨念:「一定不給你吃……」

  可是她好像又忘了,那蛋糕根本是吳昌宏一手做的,她頂多也才打幾下蛋、擦個桌子而已,居不了什麼功的。

  「自從『灰狼』死後,他們那一部一直處於分裂狀態,西區的暴動也越演越烈,直到前一陣子突然出現一個自稱是『灰狼』的繼承人,將『灰狼』混亂的餘黨集結起來,重新奪回在西區的領導勢力,並且大規模清除反側叛徒,獲得眾手下的臣服。他的行蹤、生年、容貌都隱密地被封鎖著,只知道他的代號是『GOD』,他可能比『灰狼』更來勢洶洶銳不可擋,據說他這次的目標是整個『火閻幫』的控制範圍。」黃芙報告著。

  黃芙——「火閻幫」內唯一的女將,兼具智慧與美貌的奇女子,是「閻王」的得力助手。她原本是名優秀的女警,個性耿介不阿,卻在一次出勤中失手導致任務失敗而遭革職,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幸好「閻王」出手相救,從此她便投入「閻王」門下;誓死忠心效命,她的專長是槍法和電腦。

  「『灰狼』最顯赫的時代已經成為歷史,至於那個『GOD』,我沒興趣知道。想奪我的地位,得看他有沒有那個能耐,虧他還真敢自誇為『上帝』,如果耶和華天上有知,一定氣得捶胸頓足吧!」閻燁煒漠然勾出抹冷笑,無所謂地看看她。

  「何況我們現在已將『火閻幫』轉成『閻氏企業』,我們是正當的生意人,他們想鬧事絕不是我們的對手,我們有利得多了。閻氏是我們遮蔽的後盾,可是他們沒有,缺乏漂白的地下活動頗具危險性。」他明白地說道。

  「我在他們的電腦裡查到有機密檔案儲存『火閻幫』和閻氏企業的內部營運架構、職員名單簡介、重要幹部活動成果,和近年來多項投資開發計劃。另外他們尚辟了兩個資料庫,輸入『閻王』和我的各種記錄,內容詳盡可媲美一本優良自傳,顯然他們已採取某部分行動,積極程度不容小覷。」黃芙繼續報告著。

  「沒想到閻氏作業嚴謹卻仍百密一疏,所謂家賊難防,應該就是指這情況吧!」他早已猜出她下一步的想法。

  黃芙朝他露齒一笑。「不愧為『閻王』,lQ不低哦!當初陳霄突然要求入幫時,我已調查過他的身世背景。他崛起速度太駭人,突兀得讓人難以接受,不過可惜他對過去保密得不夠徹底,是他成功之際最失敗的關鍵,真是『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啊!」雖說那句話好像不是用在這邊的,不過沒辦法,那是警察們的口頭禪,她也習慣琅琅上口,反正意思差不多就行了。

  她輕巧地敲一下鍵盤,螢幕上隨即出現有關陳霄所有不為人知的一面,她輕輕讀出那些字句。

  「其實陳霄是『灰狼』認養的義子,『灰狼』有意讓他接任幫主,私心偷偷地栽培他,並把唯一的女兒Betsy許配給他,之後更以坐鎮西區為條件,把王位讓出來給能夠稱霸西區的人,因此他的五個兒子和眾多手下陷入自相殘殺的混沌局面,等到暴亂到了尾聲,再叫陳霄出來統治收拾殘局,藉此把叛變的人一網打盡,更可鞏固陳霄的勢力,所以在『灰狼』意外死後,他順理成章接下整個幫務,成為首領『GOD』。另一方面他仰賴『灰狼』訓練出的身手混入『火閻幫』內,一年成為黑巖堂堂主,一年半併吞赤林堂、綠貝堂,兩年後爬升到今日這個地位,和我站在同一條陣線上。」望著那些數據,黃芙低歎一聲。「真是好快哪!普通人要二、三十年才能達到的境界,他竟然只花了兩年多,整整快了十幾倍速度,就像坐直達電梯一樣,咻的一聲,就已站在頂端了,別人卻還在苦哈哈地死命走樓梯,一步拖一步。」

  「GOD」是陳霄。

  閻燁煒眼中閃過一抹異樣的光彩,事情沒這麼簡單,他相信很快就會見到「GOD」的真面目了。

  「我知道是他。」閻燁煒不以為意的一派悠閒,挑明了不把陳霄是內奸的事情放在心上,否則憑藉黑街守則,不是敵死就是我死,身為「閻王」敵人的陳霄早該消失了才對。

  「先別拆穿他,我倒想看看他什麼時候現出原形,我有自信我的眼光不錯,陳霄的氣勢不輸我,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材,希望這一次我沒有看走眼。」他擺明了對陳霄特別偏心。

  「其實陳霄接近你的目的是為了復仇,在你率領對付『灰狼』的行動中,錯手殺死了他的妻子Betsy,當時他正和『灰狼』的二兒子談判,來不及趕到現場,等他知道的時候,他已經失去了爸爸和老婆,這也難怪他會想報仇,據說他非常非常深愛他的老婆Betsy,不過我滿懷疑的啦!像他這種人會懂得愛才奇怪!他一定不是真心的,反正小道消息有百分之八十都是以訛傳訛不正確的,還是不要太相信的好。」黃芙事不關己的閒扯,語氣冷冰冰的。

  或許就是這個原因吧!他能理解陳霄的心情,所以他一直狠不下心來處置陳霄,總覺得自己有某部分極力隱藏住的脆弱,在陳霄的身上也同樣找得到。

  「怎麼?別人的慘事,你不是很感傷卻還很高興,和陳霄處不好嗎?」他故意問,想看黃芙怎麼回答,如果說還要找出個理由來說明為何偏袒陳霄,那麼他會說是為了黃芙,他太瞭解黃芙,所以他對陳霄必須不忍心。

  「也不是不好!誰叫他做人太銳利、眼神太銳利、說話太銳利……什麼都銳利,刺傷了別人,別人當然覺得不好受了,我也相信他的能力有目共睹,只是我和他又扯不上關係,對於他的可悲遭遇,我沒必要深表同情吧!」黃芙說得很言不由衷,還避開了「閻王」探測的目光。

  「每天都會見面的,你這樣排斥他,不太好吧!他會感受得到的。」閻燁煒露出抹淡笑說道。

  「他知道了最好!起碼他有改過的餘地,反正我的冷漠是出了名的,如果他想安然無恙地和我共事,最好多帶幾個暖爐出門,要是被我凍傷,算他倒楣。」表面上,她對陳霄是不屑輕視到了極點,而私下呢?她不敢去想。

  「你真的很討厭他,和他一起做事,委屈你了!」

  「不!不……會,這樣可以有很多挑戰性嘛!可以刺激工作效率,沒關係……」黃芙沒料到「閻王」會這麼認為,所以她解釋得很狼狽。

  閻燁煒了然一笑,放過了她將話題岔開。

  「今天晚上吳伯做墨西哥菜,他很久沒見你了,知道你愛吃辣,就辦了一桌料理讓你嘗嘗。」

  「是嗎?我也很久沒見到吳伯了,我才正想念他上次做的超辣白魚意大利面呢!還有那道『脆卷冰城』,我是不會忘的。」用辣椒做成的冰淇淋蛋糕,也只有吳伯想得到了!她臉上僵直的表情果然柔和了許多。「嗯!我也好久沒去看看欣欣了,還有永圻,他怎麼樣了?」

  那座玻璃玫瑰屋是「閻王」為欣欣而建的,至今欣欣依然活在他的心裡,偶爾她會陪「閻王」一起和欣欣說說話,那時閻王的臉上總是十分的溫柔。

  「老樣子!永圻應該會很高興見到你的。」想起他生命中第二個重要的人,閻燁煒難得快樂地笑了。

  「永圻今年四歲了吧!」黃芙問道。算來,永圻長大了多少,就表示欣欣離開了多久,「閻王」遇上的是個相對的難題。

  「四歲又八十七天……」閻燁煒為自己點起根煙,以極緩的速度抽著,眼底閃過一絲哀沉。

  「聽說,溫曜之把一個女人硬塞進你家,我也想去看看,畢竟她是第一個踏進『海居』的陌生女人。你沒有欺負她吧!」黃芙挪揄說,她知道「閻王」對那名女子特別,因為之前曾有名登山客誤闖楓林,就被「閻王」大卸八塊了,哪還有外人可以安然存活在「海居」中。

  「人是曜之找來的,也得給曜之個面子,一切等曜之回來了再做處置,暫時就先饒過她了。」

  他的回答令黃芙呆了半晌,這就太不像「閻王」的作風了!「閻王」做事從來不徵求別人的同意,一旦他決定了,沒有人可以阻止他,當然溫曜之也沒那個能力。而這一次,「閻王」卻為了那名陌生女子破了前例,這究竟意味著什麼呢?

  「你回來了!」

  朱姿婕開心地開門,卻在見到來者時凍住了笑容。

  那個具有成熟韻味的女人,身穿米白色的典雅套裝,神色幹練有自信,活像由了Fashion Show走出來的模特兒,而擁住她的人,卻是牽引著自己情緒的他!

  「嗨!吳伯,我來了。」黃芙親切地露出朵絕美笑靨。

  「小芙!好久不見你了,我才跟燁煒說要帶你來呢!快過來看看,今天做了很多好吃的菜哦!」吳昌宏熱情地招呼她,直拉著她要進餐廳品嚐那準備了一下午的美食。

  「吳伯,你別養肥了她,笨笨重重的會很礙事。」

  黃芙不以為然的膩著吳昌宏。「怎麼,吳伯疼我,你嫉妒是不是?吳伯,別理他,我們去吃東西吧!」

  「牆頭草!」閻燁煒忍不住笑了,輕斥她仗勢為主。

  「風吹兩面倒!」黃芙得意的回話。

  看著這一幕的朱姿婕,心情像由雲端上狠狠被砸至地面,而閻燁煒自始至終沒看她一眼,她就這麼呆立在門邊,直到吳昌宏叫她:「姿婕,你怎麼了?快過來啊!」

  朱姿婕看向餐桌,在他們三人所構築的世界中,絲毫沒有她可以介入的餘地,於是她逃了,逃得遠遠的。

  「不好意思,我不舒服,你們先吃吧!」她踉踉蹌蹌地奔回二樓,眼中揉上異常的NB427霧。

  「怎麼回事?之前還好好的啊!」吳昌宏嘀咕。

  「是不是生病了?她的臉色很蒼白呢!」黃芙也說。

  「要不要去看看她?不知道嚴不嚴重?」吳昌宏說。

  「可惜我又不認識她,最好找個醫生來比較好。」

  「那要不要找江醫生來,他醫術很好的。」

  「我想,江碩也救不了她了,因為她得的是心病。」

  「心病啊!那不就要找心藥NB462!」吳昌宏建議道。

  「一點都沒錯!一點都沒錯!心病還需心藥醫,我們是無能為力的。」黃芙和吳昌宏你一言我一語地擔心著朱姿婕,卻都不約而同地把目光鎖在閻燁煉的身上。

  閻燁煒不發一語,轉身踏上樓梯,朝二樓步去。

  被冷落的兩人正暗自竊喜,悠悠哉哉吃著熱辣辣的主食,不忘咧開嘴報以同情又熱切的笑意。

  「嘿!吳伯,你覺不覺得有好戲可看了?」

  「我們不是正在看著嗎?」吳昌宏回她個狡猾的笑。

  其實他們的沾沾自喜不是沒有理由的,閻燁煒從不追在女人後頭的,除了欣欣之外,朱姿婕是第一個。

  閻燁煒又為她破了一次例。

  「你再不開門,信不信我會拆了這扇門給你看!」

  「走開!我不想理你!不要煩我!走開!走開!」

  朱姿婕拿枕頭摀住頭,讓自己不去聽他的聲音。

  果然門砰的一聲被撞開了,閻燁煒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履行他的威脅。「你怎麼了?」他冷聲問。

  「沒事!沒事!我沒事!你走吧!」

  她的不開心仍明白寫在臉上,到底是什麼事能惹她如此震怒,一個連挑釁他都不怕的人了,為什麼有這麼大的情緒波動,閻燁煒百思不解,頭一次看她發這麼大的脾氣。

  「告訴我,你到底怎麼了?」他再次重申質問。

  我?我也不知道啊!一看到他的眼神,她就明白自己藏不了話,他的目光銳利又咄咄逼人,要是誆語他,他一定分辨得出來,他絕對容不下謊言和欺騙。

  朱姿婕這才察覺自己孩子氣的無理取鬧已弄擰了情況,於是重新收拾心情對他說:「你去陪你女朋友吧!留她一個人在樓下不好。」

  黃芙是他的女朋友?也虧她能這麼誤會他了,不過幸好總算知道她生氣的原因了,這倒是個有趣的現象。他發現她似乎很能控制自己的脾氣,連帶也把他克得死死的。

  他乍現的笑意惹來她不悅的慍怒,自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情緒已經夠煩的了,偏偏他這罪魁禍首還在幸災樂禍,好不容易她才快煙消雲散的悶氣,此時反而竄升得更為激烈。「你這該死的大王八!」她扯開喉嚨,一股腦宣洩心中的不快。「我都不知道我為什麼會變這樣!你告訴我啊!我像個白癡一樣被架到這裡來訪問你,其實我根本就不想來,一點都不想!我整個人都變了,不快樂、不愛笑,而且還該死的被你欺負,我不想這樣、不想變得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為什麼我要再一次見到你……」為什麼她會變得如此反覆無常?只因為他帶了個女人回來?

  相較於她的激動,閻燁煒則顯得沉靜多了。

  「你沒事,你只是愛上我了。」

  你愛上我了……

  你只是愛上我了——

  閻燁煒一字一字地說著,像宣判了她某種死刑,清清楚楚的字句不斷縈繞在她耳邊。

  不!不是那樣的!

  「你別傻了!除非……除非天下紅雨,不然打死我都不可能……我不可能愛上你的……不可能……」她顫抖地說。

  「承認愛我有這麼困難嗎?還是你怕傾心於我,得不到我的垂憐?」他靠近她,高傲地宣誓。「凡是我要的,沒有一樣能逃脫出我的世界,連你的心都沒有例外。」

  他怎能如此索求她的感情自己卻吝於付出?

  「你放屁!你滾!你滾!」她氣得口不擇言。

  「你現在站在我的地盤上叫我滾,你說我有可能做到嗎?」閻燁煒無視她的怒氣,大手一伸將她攬進懷裡。

  她抬眼望他,正好配合他俯下的唇。他掠奪的吮住她令人留連不捨的唇瓣。在他的懷中,呼吸著他的氣息,她又亂得一塌糊塗了。

  「我會讓你正視對我的感情,哪怕是要天下紅雨,我要你的心,你就一定得給我。」

  為什麼執意要她的心,他也不知道,要就是要吧!

  天下紅雨?他會記得她拒絕的借口,「閻王」會有辦法令天空下起紅雨的,等著看吧!沒什麼是他做不到的。

  朱姿婕心中一驚,她無力對抗他,只得棄械投降,但通常那樣的下場都是慘不忍睹的,必定賠上了自己……

  在愛中提心吊膽迷失自我的感覺,她不想嘗試。

  「你還在生氣嗎?氣壞身子對自己不好哦!」閻燁煒不痛不癢地說,笑著瞄過她氣鼓鼓的小臉,繼續吃自己的早餐。「吳伯的手藝真不錯,怎麼,不合你的口味嗎?」

  「看到你就吃不下了,你自己慢慢享用吧!」

  他越是一副不在乎的樣子,她越是恨得牙癢癢的。朱姿婕不願自己老是受他操控,決定到屋外呼吸些新鮮空氣。

  一推開門,她即被眼前耀眼的橘黃色給眩惑了,清晨的陽光沾染在花田裡,每一朵花皆含著朝露對她示意,她輕顫地步下台階,伸出手觸碰那些花瓣,真實的存在感,令她知道這絕不是在夢中。她錯愕且驚喜地喊:「哇!整片的向日葵,好多好多的向日葵!」

  屋外一處空地被辟成花園,植滿排列整齊的向日葵,足足有一座操場那麼大。

  「喜歡嗎?不喜歡的話,我馬上叫人恢復原狀。」閻燁煒來到她身邊,將她的感動盡收眼底卻不點破。

  朱姿婕知道他是個言出必行的人,他這麼說無非是想要她認輸罷了!這個自大的男人,沒救了!她突然朝他甜甜一笑。「我好喜歡哦!謝謝你!我這麼說,是不是滿足了你驕傲的虛榮心呢?我的氣還沒消哩!你省省吧!不是種幾朵向日葵就能交差了事的。」然而她的心裡卻暖烘烘的。

  「當真不喜歡?」明明就愛得要死,還死鴨子嘴硬!閻燁煒作勢拿出行動電話,按下幾個鍵。「喂!小李,派幾個人把『海居』前的花全部處理掉……」

  「不要!」朱姿婕奪下電話,連忙關掉。「花是無辜的,你不要太意氣用事,我又沒說我不想要,這麼漂亮的花景,任誰看了都會愛的。」她胡亂為自己找台階下。

  「早講就不用這麼驚慌了!真的還氣?」他笑說。

  遇上他算她倒楣。「哼!看在花的份上暫時原諒你。」

  「暫時?不能再多點?這麼小器!」他故作訝異。

  「才不是!那是節儉,凡事能省則省NB462!」

  其實真相吳昌宏都告訴她了,包括黃芙和閻燁煒的關係,原來都是她誤會,只是她氣他為何不主動開口解釋清楚!唉,看來也只能算了,誰叫他是個不擅言辭的人呢!

  「走吧!去海邊走走。」他突然心血來潮提議道,硬是拉著她沐浴在清晨的微風裡,舒服得令人暈眩。

  「我是黃芙,我們見過的,還記得嗎?」

  「你好,你若要找閻燁煒,他一早就出去了。還是你要找吳伯,他在地下一樓,我去叫他,你等一等。」

  「不,我要找你。」黃芙神秘地笑一笑,畢竟她今天就是被「閻王」派來給朱姿婕做個心理輔導的。

  又讓人跌破眼鏡了——「閻王」竟然在乎眼前這女子的感受?

  「找我?」朱姿婕疑惑地望著她。

  「我是聰明人,多少知道你和『閻王』之間的事,只是我沒想到,你已經愛』閻王』這麼深、這麼不可救藥了!嘿,別急著否認,我不是『閻王』,你大可以不用害怕揭穿自己的感情。你放心!要我和『閻王』配對,那是不可能的。『閻王』是個絕對優秀的好男人,可惜不適合我,朋友絕不昇華為愛人是我們早達成的共識,他怕你會想歪,要我來跟你說明白,要你別再氣他了。」

  「沒有,早就不氣了。」朱姿婕溫和地笑了。

  「你真的很特別,有種說不出的魅力,難怪『閻王』會待你和其他女人不同,『閻王』其實很疼你的。」

  朱姿婕故意誇張地懷疑。「疼我?我怎麼不覺得?」

  「真的!要承認自己的感覺,有那麼困難嗎?」

  「或許吧!真的滿難的!很多事情一旦承認了,就沒得反悔;看清楚了,就沒有感覺;太早說穿了,就要提早接受結果,所以再看情況NB462!畢竟我還不夠清楚自己的心,不夠瞭解閻燁煒,所以,我必須先保護我自己。很奇怪吧!可是如果不這麼做,有一天死得太難看,是不容易救活的,你懂我的意思嗎?」朱姿婕真誠地與她交心,對黃芙的防拒早已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慢慢累積的朋友情誼。

  或許該怪自己膽小吧!從來沒愛過人,所以不敢把心交付得太毫無保留,朱姿婕沒把握能贏得對方同等的愛,閻燁煒的心只給了閻欣欣,這一點她是知道的。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以後不會再逼你回答了。」

  黃芙與她相視而笑,衍生的好感在彼此心底蔓延。

  或許是對愛的感同身受吧!使她們即使個性上截然不同,在心境上卻能彼此交流、互相體會。

  等待一份愛,是她們目前共同的路,只要現在能夠快樂地笑著,至於路的盡頭有沒有幸福,已不是那麼重要。

  閻燁煒細心審視躺在大圓床上天真無邪的睡容,那是他生命中另一個重要的牽掛,無時無刻給他希望和溫暖,讓他相信世界上真的有——天使的存在。

  他的滿身污腥彷彿都在見到他的剎那,一一被抹去、一一被淨化,在有「天使」的這個空間裡,他的身心都是純真潔白的完美無瑕。

  「爹地……」童稚的軟音輕聲喚他。

  「怎麼了?永圻是不是哪裡痛?告訴爹地。」閻燁煒焦急地詢問,一時間慌得手足無措,深怕失去他。

  「早上江伯伯來過了,永圻已經乖乖吃藥了。」

  「這樣啊!」原來是虛驚一場,閻燁煒鬆了口氣,等一下回書房,一定要再和江碩確認一下才行。

  「爹地好久沒來了,永圻好想爹地哦!平常只有吳爺爺來陪永圻,永圻好悶哦!永圻想去找海爺爺說說話。」

  閻燁煒內疚地抱住他,寵溺地說:「對不起啊!是爹地不好!下次如果爹地再壞,你就派『鹹蛋超人』來打爹地好不好?爹地一定不會還手的,讓你打到開心為止。」

  「不好!」他古靈精怪地又說:「我要派『酷斯拉』去才打得贏爹地,『酷斯拉』又大又凶!」

  「臭小子!你就這麼對待爹地啦!信不信爹地K你啊?」閻燁煒作勢要伸手捶他。

  「我不信!爹地才捨不得呢!」他自豪地說。

  「臭小子!真被你猜對了,爹地真的捨不得打你。」閻燁煒發自內心快樂溫柔地笑著,緊緊擁著他。

  曾經,欣欣的死讓他質疑起自己的存在,即使當上「閻王」,擁有呼風喚雨不可一世的力量,仍掙脫不了生死的宿命,他開始憎恨自己,這份自責自厭幾乎快撕碎了他。

  就在此時,永圻的降臨,使他明白欣欣對他付出多大的愛,本來以為自己過慣了黑暗,是見不到燦爛的朝陽,然而欣欣卻帶給了他一方璀璨斜陽,賜給他一個獨一無二絕無僅有的寶貝,一個她用生命換來的活生生「天使」,一個能填補他心裡脆弱舊創的「天使」。

  保護「天使」永遠留在身邊,是他畢生的心願。

  亦是他對欣欣自始至終信守的承諾。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生活智慧王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11-1-2 21:02:36 |只看該作者
第05節


  當閻燁煒正和黃芙、陳霄舉行三人會議時,突然秘書告訴他,有位朱小姐找他,他的心猛然被硬生生提到了喉口,在看清來者之後,他的怒意遠勝於訝異。

  「你怎麼來了?」

  閻燁煒惱怒地將她拉進辦公室,用以隔絕陳霄銳利的目光,她的出現也令在座的黃芙嚇了一跳。

  「吳伯要出來採買,我就跟著出來了,我悶在『海居』那麼久,能出來逛逛真好!又剛好繞到這附近,就來看看NB462!」朱姿婕的大眼不停地向四周觀望。「你的公司好大哦!設計得很有風格,又是你的傑作吧!我覺得你真該改行當個室內設計師,肯定能賺大錢的!」朱姿婕埋頭研究他辦公室內的擺設,對他掛在牆上的一幅印象派畫作仔細瞧了很久,結果怎麼看都看不懂。

  「吳伯呢?」

  「吳伯他先回去了,外面有阿力開的車子,等一下他會送我回『海居』,你不用擔心啦!啊!我是不是吵到你了?你好像還在開會哦!那你快回去吧!不用理我了。」

  「你不應該來的!」他語帶責備地說。

  他冷漠的寒意總算凍到她了,她愉悅的心情驀然消逝得一乾二淨。朱姿婕轉身看他,眼中滿是不解。

  「你生氣了?是因為我沒經你的同意就跑到這裡來?」

  「你不該出現的!」閻燁煒不悅地皺眉。他擔心她的行蹤一旦曝光將會招來危險,不希望把無辜的她拖進是非之中。

  「為什麼?」她像挨了一記悶棍,被人狠狠打在心口,但她仍力持鎮定地問:「我妨礙到你了?!我只是來看看你而已,你幹麼要發這麼大的脾氣嘛?」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亂闖亂撞的很容易出事?」

  「我怎麼會知道!又沒人告訴過我,這裡是你的地盤NB428!如果在這裡都會出事,那是你應該負責的吧!我要回去了!」朱姿婕一肚子悶氣地回話。真是掃興!本來想給他個驚喜的,誰知他不領情也就罷了,還那麼凶神惡煞的!

  黃芙還說他疼她,騙人!她拉長了臉轉身就走。

  「你……」閻燁煒乾脆拉著她下電梯,直接到停車場取車,沿途吸引不少好奇的目光,他卻渾然不覺。

  「喂!你要帶我去哪裡?喂……」

  直到朱姿婕安穩地被綁在座位上,他才丟給她三個字。

  「去逛街!」

  「可是……可是我剛才和吳伯逛過了呢!喂……」

  朱姿婕尚弄不清他為何轉變如此快速時,車子已噴射般駛向市中心的道路上,去找閻燁煒想逛的街店。

  不知道為什麼,他竟如此在意她的安危。

  這不是好事,所以,他,心亂了……

  「怎麼了?你不是去『閻氏』找燁煒嗎?」吳昌宏看著窩在沙發上發呆且一臉臭臭的朱姿婕,關心地問道。

  未姿婕低頭不語,想著剛才被閻燁煒拉著說要逛街,結果才剛走過個紅綠燈,就又被他抓回車上說要回家,就這麼回到「海居」了,她根本還亂轟轟的,就像個木偶般被抓著繞來繞去、耍來耍去的,有點莫名其妙得不知所措。而閻燁煒一回到「海居」,就把自己鎖進書房中,所以,即使她有氣也無處可發,只好悶在心裡,都快憋出病來了。

  「和燁煒吵架了嗎?」吳昌宏耐著性子猜測。

  「我想啊!可是沒機會。」朱姿婕把大略的情形告訴他。「就是這樣!他也不說怎麼了,比女人還善變。」

  「燁煒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對於他的所作所為,他向來不在乎別人的看法,更沒有向誰解釋的必要,他只做他認為對的事,所以,這也造成他不擅與人溝通的弊病。他習慣了當王,卻不懂得把心裡的感覺真實地表達出來,這一點你要多體諒他才好。」

  她懶懶地搖搖頭。「算了!誰知道他在想什麼。」

  雖然不太想承認,但是起碼自己是真的在乎閻燁煒,這是錯不了的,從初見面那時開始,便在心裡刻劃下點點滴滴有關他的記憶,越積越多,當感覺逐漸加深,不知不覺就陷入情網中。

  愛一個人是不需要理由原因的,所以她不想去質問為什麼,更不想去抉擇對或不對,反正愛都愛了,現實就是現實,再怎麼用虛假謊言否定這份感情,也抵不過既定的真相,而愛,不應該是錯的,至少不應該讓愛鑄成錯誤。

  但是,愛上閻燁煒?那個令人聞之喪膽的「閻王」?

  她不禁可以預見有一天,這份愛會把自己燒得體無完膚,就像飛蛾撲火的慘烈一般,必定傷了自己。

  到時閻燁煒會不會捨不得呢?一定不會吧!

  只能說要他的女人或許很多,卻沒一個是他要的,除了那個閻欣欣……沒有女人可以使他死心塌地……

  正因如此,到時輸的、傷的、死的——都是她。

  她好像越來越違反自己來這裡的目的了。

  「如果你不追著他跑,又怎麼能明白他的想法呢!對於一個不善於把感情表現出來的人,你不主動去發掘他內心的秘密,難道要等他來告訴你嗎?燁煒已經夠內向不坦率了,要是你也就此退縮,你們之間就難有交集點了。」

  吳昌宏克盡職責所托,苦口婆心地開導她。

  「吳伯,你也知道他悶騷吧!我才不想在他還擺個撲克臉的時候去見他,誰曉得他的火山什麼時候爆發、什麼時候休眠,沒道理要我去當他的炮灰試驗品吧!」

  吳昌宏想了想,終於下了結論。「無論如何,可以的話,要去多認識彼此,這很重要,你畢竟不夠瞭解他。」

  朱姿婕狐疑地看他一眼,突然笑了出來。「吳伯,我覺得你好像是心理輔導老師,呃!不對,應該是婚姻介紹所的所長,你說的簡直和媒婆的台詞差不多嘛!快說!你是不是偷偷在兼職當紅娘,不然怎會這麼得心應手?你別妄想要當丘比特,人家丘比特是個光身子的小baby,你太老了,資格不符啦!」她像抓到什麼不可告人的把柄而沾沾自喜,其實也是想岔開話題,緩和一下嚴肅的氣氛。

  「你知不知道得罪一個管吃的人,是非常不明智的行為,尤其你又是個愛吃鬼!」吳昌宏不動聲色笑說。

  朱姿婕頓時腦筋一轉,馬上苦哈哈地采哀兵姿態。「不要啦!你不可以這樣,民以食為天NB428!你要我斷糧,是虐待我嘛!好啦!我錯了,你不可以不做蛋糕給我吃。」

  「知道錯了?太——晚了!你好自為之吧!」

  吳昌宏教訓式地丟下她,自個兒走進廚房裡去。

  朱姿婕哈巴狗似地跟進跟出,在民生大計遇到危機時,兒女私情也得先拋到南極冰凍起來,可憐的閻燁煒,誰叫他只能看不能吃,只好不受重視地暫時被打入冷宮中。

  也許等有一天,她能吃了他的時候,她就不會這樣狠心了,這是個艱苦的過渡前期,同志們仍須努力。

  第一次和閻燁煒陷入冷戰中,有些失落感,或許就像吳伯說的,她並不夠瞭解閻燁煒,難免有時摸不透他的想法。她覺得自己似乎只是一逕追在他的後頭跑,沒和他同等步伐前進過,所以他們仍隔了一段差距。

  究竟是怎樣矛盾又濃烈的愛,讓閻燁煒肯守著閻欣欣四年、肯為她建溫室繪畫像,日日夜夜思念著?「閻王」理應是殘酷無情的,為何獨獨對閻欣欣他會特別多情呢?

  閻燁煒從不肯讓人解讀他的心,在他的心中佈滿了重重的荊棘障礙,儘管如此,她仍是想接近……

  一個女人身中數十刀痕,血流如注地出現在陳霄的腦海裡,她雪白的衣裳染滿觸目驚心的鮮血,倒在他懷裡時已沒有氣息,他甚至來不及捕捉到她眼裡最後一抹神韻,都怪他不能及時由刀口下護住她,護住他此生唯一的最愛,只能任憑她就這樣被人一點一滴的傷毀、被人奪去呼吸。

  他的心彷彿被掏盡,所有的痛楚都在此時化為最深沉的恨!

  他決定了要報仇、一定要報仇……

  陳霄硬生生擠回不該出現的悲傷,每次冥想總容易想到Betsy,讓Betsy左右了情緒,然而這是不允許的。他用力地甩甩頭,希望這樣就能甩掉對Betsy的思念,甩開悶窒不已的心悸。

  遇見閻燁煒,是一種英雄見英雄的惺惺相惜,但是這樣的情緒反而令他有些躊躇。只是Betsy的死造成的痛太劇烈,叫他忘不了,他早已有許多機會讓閻燁煒以命償命,不過他並不希望這麼做,他想令閻燁煒也嘗嘗那種失去最愛的感受!

  他翻翻桌上剛送過來的調查文件,上面清楚記載著有關朱姿婕的詳細資料。

  他正在計劃著如何一步步把閻燁煒的心一一抽離。

  一如他當初所受的苦難一樣——刻骨銘心。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黃芙未停下按著鍵盤的手指,露出挑眉存疑的表情之後,同意地頷首。

  說真的,她對陳霄的印象並不是挺不好,只是她的心底一直存有芥蒂,在知道了他是敵方的主腦後,她再也找不出更合理的態度去對待他。雖然明白其實他並不太壞,目前為止也沒做過什麼不可原諒的錯事,只是還是提防些好,所以她並不打算信任他,也盡量使彼此來往關係又冷又淡。

  她不敢把握,一旦讓心退離了冰點,直遽上升的溫度,是不是會難以恢復平靜?堅硬的冰一旦化為柔弱的水,就容易受到傷害。所以,將自己隔離都是為了保護易碎的心。

  「我在想,我是不是不夠瞭解你?」陳霄瞇起眼打量她。他早已發現兩人相處時緊繃的氣氛,和不愉快的尷尬,他是很欣賞黃芙的個性和作風,並不希望和她對立,但就是找不出兩人相敬如「冰」的原因。

  黃芙冷漠地掃他一眼,有點不悅卻仍回答他的問題,「OK!我叫黃芙,二十七歲,父母早死了,曾經當過警察,現在是『閻王』的助理秘書,一六九公分、五十四公斤,一九七二年八月二十八日生,處女座A型,未婚……這樣你明白了嗎?需不需要再更多的資料?」她的語氣含著不耐煩。

  「我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得罪你了?」陳霄浮了抹淡笑,點起了煙,傲慢的態度壓制住她的言語攻擊。

  黃芙故意反問他:「你有嗎?」

  「或許我就是有,所以才想問你,在幫內你的地位只僅次於『閻王』,沒人敢惹你,大都知道你對『閻王』的重要性,我很懷疑『閻王』怎會把我安排和你一起做事,這似乎令你很為難是不是?」他知道黃芙很排斥他。

  「這樣不好嗎?」黃芙又問他,其實「閻王」把他們兩人湊在一起,還不是好就近監視他,還用想嗎?呆子!

  「是你覺得不好吧!」他嘲弄地冷笑。

  「我的看法對你很重要?」黃芙總把姿態擺得很不屑,和他像兩座冰山在相撞,冰碰冰、硬碰硬。

  「你討厭我,我明白。」倨傲如他也只是冷嘲一笑。

  黃芙潤潤雙唇,思索著該如何回答他。「我的態度本來就是如此,如果你不能接受,那我也沒有辦法,只能說我很少討厭別人,也很少喜歡別人。」

  「是嗎?」陳霄對她的說詞全然反彈。「由此看來,你自圓其說的能力仍有待加強。因為你的刺只針對我,我不是沒神經,我有知覺能接收到你的憎恨。」

  他的眼直望進她眼裡。「你的蓄意漠視太明顯,讓人不知道很難,本來你如何看我與我無關,我只是好意提醒你,你不累嗎?你畢竟沒有演戲的天分,說謊話又不在行,真是辛苦你了。」

  他以同情的表情看她一眼,捻熄煙,洒然地離開她的視線。他的一字一句像顆巨大的炸彈,在黃芙的心中猛然炸開。

  她呆了一下,他的語帶諷刺狠狠扎進她心中。

  越加防範的結果,卻只讓心失陷得更厲害、更徹底、更不可救藥了,到達再也挽回不了的境地……

  她按下一個鍵,螢幕上隨即換成另一個檔案畫面,出現的全是陳霄以及他的妻子Betsy的所有資料。

  她知道Betsy是個很迷人的女性,尊貴而嬌媚,和陳霄很合適很相配,是典型的郎才女貌,尤其是那幸福洋溢的笑容,太搶眼了!真是惹人嫉妒,為何一個女人可以擁有那樣美麗的色彩?

  黃芙歎口氣,把電腦關掉,想了好久,她的腦中始終重複在她持槍射殺陳霄,他胸口暈開一片血紅的畫面。

  愛情對她而言是座墳墓,她若往下跳,必死無疑。

  陳霄恨「閻王」,應該也是恨自己的吧!

  「我、不、寫、了!」朱姿婕揉了一張稿紙,用力地丟在地上低吼道。

  她早已無聊得快把雜誌報紙翻爛了,電視也被轉得快燒掉,而整疊稿紙更是被她揉得只剩幾張。自己就快被紙山給掩埋了,卻找不出靈感來下筆。

  朱姿婕看著散落一地的紙團,唉聲歎道:「要是被環保署知道她這麼浪費大地資源不氣炸了才怪!」

  老編一直催她交稿,一副虎視眈眈想剝了她皮的模樣。唉,如果她再不寫出一點東西來,即使她饒幸由閻燁煒魔掌下存活,也會被老編炮轟而亡!

  這都怪那個閻燁煒,該死的,不提供完善的內幕,連一點題材都不給,害她不知道怎樣寫他家居的一面才好。慘了!一定會被罵死的!老編轟人的功力可不輸閻燁煒。

  自從那次偷跟去閻燁煒的公司被聒了一頓之後,她和閻燁煒的關係便處於異常冷漠的狀態。加上最近閻燁煒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很忙,在「海居」內都不見人影,她也樂得不必和他針鋒相對。

  可是,這樣子的話,消息來源不但斷送了,而且又沒有人可以說說話、鬥鬥嘴,也挺悶的。

  「算了,我明天再寫。」在拼湊不出一段完整敘述的文字之後,朱姿婕甩掉不太盡職的筆桿子,起身離開房間,打算四處逛逛散散心,讓腦神經輕鬆一下。

  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懶人就要有懶人的宗旨。

  「奇怪,這兒怎麼有扇門?」

  她逛下樓梯,突然發現在階梯後方,有扇很隱密的門,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她好奇地走過去摸索,才知道那是吳伯曾經提過的電梯,只是她一直沒注意到罷了!

  看著電梯的標示燈,朱姿婕自言自語道:「三樓是閻燁煒住的地方,頂樓是溫水游泳池,那……五樓呢?怎麼沒聽吳伯說過?」

  朱姿婕賊賊地張望四周,確定吳伯和閻燁煒都不在後,她悄悄步入電梯,按下五樓的鍵。

  她小心戒慎地等著,是既期待又怕受傷害,雖然還不清楚五樓有著什麼,但好奇心興起時,任何困難都無法阻擋她。反正看一眼又沒什麼大不了的,說不定裡面養了什麼稀奇古怪不欲人知的寵物,哎!搞不好裡面藏著閻燁煒的「秘密情人」呢!朱姿婕的好奇心更加被挑起了。

  突地,閻燁煒憤怒的臉孔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沒關係,沒關係,如果不幸被『抓包』,大不了來個裝傻不承認、死都不認罪,閻燁煒也拿我沒辦法。」朱姿婕面對電梯鏡中的自己,大聲地說道。

  哼!反正他們兩人的關係本來就很惡劣了,再爛也爛不到哪裡去,能使他討厭她更好,她就能乘機跑路,不用再繼續這個煩人的任務。回到「世風」裡,她更可以跟老編伸冤去,說不定還有安慰的獎賞呢!

  總而言之,她就是沒有不進五樓的理由。

  等到電梯門敞開的剎那,朱姿婕呆住了、傻眼了,幾乎同一時刻,便推翻自己原本窮極無聊的荒謬想法,她花了將近十秒鐘,才使大腦能適應眼前的畫面。

  那是一座小型的遊樂場,一大面牆上擺滿各式各樣大小齊全的布娃娃,幾乎所有卡通造型玩偶應有盡有,而機器人、戰車、恐龍等模型,都可以堆成一座山了。還有小型籃球場、小型賽車場、小型電影院和一個放滿七彩塑膠球的球池……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啊?竟然還有『旋轉木馬』!」旋轉木馬五光十色的燈綵,令朱姿婕不住地驚叫著。

  她繞過旋轉木馬,卻看到一個小男孩躺在大圓床上,正用慧黠的大眼睛望向她,大圓床旁邊擺滿了一堆醫療器材。

  小男孩的眼神中沒有受驚的害怕,只是靜靜望著她,彷彿她是個闖入者,平白破壞了原有的安寧。

  朱姿婕綻開笑容,無心機地想表示和善,小男孩似接收到她的意思,也回她一個天真無邪的大笑臉。

  「你叫什麼名字?怎麼會在這裡呢?」她走到床邊坐下,輕撫小男孩的頭。

  為何他年紀這麼小卻被關在這兒?雖然這裡物資充裕,但一個孩子的童年應該多彩多姿的;會跑會跳、會堆沙子玩泥巴、會和別的小孩子玩躲貓貓,會和大自然融合在一起……而不是這樣一個人孤零零的。

  「永圻……閻永圻……爹地說我和媽咪都一樣叫ㄒㄣ、ㄒㄣ,是爹地最愛的兩顆『心』。」他自傲地說。

  閻永圻……閻永圻……那不就是……閻燁煒的……

  他是閻燁煒的兒子?!他真是閻燁煒的兒子?!

  那閻燁煒到底對他做了什麼?難道閻燁煒真如外界傳聞一樣「虐子」?所以狠心把孩子囚禁起來?

  如果真是這樣,那為什麼他又要費盡心思營造一個想像玩樂的天堂,建置這麼多體貼又保護的設備?

  「哦!我的爹地就是高高的、帥帥的,媽咪很愛的、永圻也很愛的,吳爺爺、芙姨也愛的爹地。」他像現寶似地如數家珍,堅定得不容置疑。

  朱姿婕被他孩子氣的可愛給逗笑了。「你叫我阿姨就行了,和芙姨一樣,我也是你爹地的朋友哦!」

  「真的?」永圻張大了眼,露出仰慕的神情。「原來是爹地的朋友,真好!是爹地的朋友NB428!」

  看著永圻一臉欣羨的表情,可見他對閻燁煒的崇拜到達極點。

  「爹地一定很喜歡你,就像爹地也很喜歡芙姨,所以才肯讓芙姨當他的朋友,爹地一定很喜歡你……」

  朱姿婕有點不好意思。「這我就不清楚了,要問你爹地才知道,朋友是分很多種的,說不定你爹地很討厭我呢!你不怕阿姨是壞人來欺負你呀?」

  「爹地說過,只有是最重要的朋友,爹地才會帶他們來看永圻。」永圻頭頭是道地說著。

  永圻的信任使朱姿婕頗無地自容,因為她是自己跑上來的,沒經過閻燁煒的同意……

  「那阿姨以後也會常常來看我嗎?」他期待地問。

  朱姿婕點點頭,不忍心他所背負的孤單。

  「NB428!真好!真好!好棒哦!」他開心地呼叫,隨著他騰空的單手舞動,朱姿婕這才注意到他的另一隻手臂安靜地擱在床邊,插了一些針管,輸送來源連著床旁的醫療設施。永圻像是看穿她的疑問,主動為她回答。

  「爹地說那個是用來照顧我的,它會疼我就像另一個爹地媽咪一樣,它雖然不會動不會說話,可是它會一直陪在我身邊,幫我把身體裡的壞蟲吃掉,這樣我就不會痛痛了!」

  「永圻都只待在這裡嗎?有沒有去過外面?」

  孤單加上病痛,讓人忍不住心疼。雖然他都表現得活力十足,卻難掩身子的瘦弱和眉宇間輕淡的落寞。她知道,他一直堅強地承受著一切。

  「有啊!爹地有空就會來看我,然後說很多故事給我聽,陪我玩遊戲,不過爹地說來說去老愛講三隻小豬的故事,還改成三隻公雞、三隻烏龜、三隻狐狸……但是最近爹地都很久才來看我一次,我已經好久沒和海爺爺說話了!」

  「海爺爺?」她知道吳爺爺是指吳昌宏,那海爺爺呢?

  「就是那一大片藍藍的水水啊!爹地說可以把願望偷偷寫起來裝進玻璃瓶裡告訴海爺爺,那海爺爺就會把我許的願望帶到很遠的地方,總有一天一定會替我完成。」

  朱姿婕順順他額前的發,寵溺地問:「那永圻許了什麼心願呢?能說給阿姨聽嗎?阿姨看看能不能幫你。」

  「呃……」他面有難色,最後才像下了重大決定般,深吸口氣,小小聲神秘兮兮地附在她耳旁說道:「爹地說這是秘密,只能有我和海爺爺知道而已,要是告訴別人,海爺爺會生氣就不幫我了,不過我偷偷地說,應該沒關係,我……想要有個媽咪……你不能說出去哦!」

  「媽咪?為什麼永圻想要媽咪呢?」難道他沒有見過閻欣欣?不知道閻欣欣已經去世了?閻欣欣不是他媽咪嗎?

  「因為……爹地說媽咪去了很遠的地方,要好久好久才會回來,我只能在種滿花的房子裡,看她的畫像,一直和她說話,可是……我希望媽咪能像爹地一樣陪我玩,能像爹地一樣講故事給我聽,能讓我看得見……摸得到……」他握住朱姿婕的手掌,靜靜地說出心中的盼望。

  「也許是媽咪也很想見見永圻的,只是被很多事情困住了,所以不能來,永圻不能怪媽咪哦,不然爹地會很傷心的!因為爹地很愛媽咪也很愛永圻,所以永圻要愛爹地也要愛媽咪,知不知道?」她將他的小手包在掌心裡。

  她的呵護讓永圻覺得很溫暖,看著她,永圻突然眼睛一亮,開心地提議道:「阿姨,你做我的媽咪好不好?」

  「我做你的媽咪?!」

  不會吧!朱姿婕差點沒嚇呆了,她這個沒談過戀愛,連老公人選都從缺的人,居然要先蹦出個兒子來?!況且她擅自闖進五樓,閻燁煒一定又會火冒三丈了,她還敢得寸進尺的和他的兒子扯上關係,東窗事發後鐵定會很慘!

  「永圻知不知道媽咪是什麼意思?」

  「媽咪就是媽咪NB462!來!我們打勾勾,不能騙人!」

  天啊!她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如果不幸被閻燁煒得知了,不是鬧得不可開交也滿城風雨了,把自己埋到地心去藏起來都不夠呢!可是……可是永圻那渴求的眼神令人心軟,她又不想傷害他純真幼小的心靈,狠不下心來拒絕他,考慮了下,她也只好點點頭,同意了!

  這是個荒唐的協議,但誰叫她本來就是荒唐的人呢!

  「你要答應我哦!這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不能說出去哦!連爹地也不能說,這樣我才要當你的媽咪哦!」

  永圻短小的手指硬是圈住她的小拇指,深怕她的應允只是暫時性。「勾勾手,說謊的是小狗。」

  「嗯!勾勾手,說謊的是小狗。」朱姿婕沒轍的復誦,反正下地獄就下地獄吧,閻燁煒想怨就怨她吧!她只是打心底想疼愛永圻,一種出於母愛的本能,沒有其他的企圖,希望能令永圻快樂,畢竟永圻已經比一般的小孩失去太多東西了,完成他的心願不為過吧!愛永圻、當個假媽咪,她會十分樂意的,也算是幫閻欣欣盡一點心吧!

  「太好了!媽咪,永圻有媽咪了,媽咪、媽咪……」

  永圻斜靠在她懷裡,瘦弱的臉龐滿是明亮的笑意。

  看到他那麼愉悅,彷彿心情也跟著飛揚起來,再沒有猜疑和顧忌,她要好好寵溺他,不管閻燁煒的看法如何,她都要把閻欣欣來不及給永圻的愛,重新讓永圻擁有。

  雖然她知道自己,永遠比不上閻欣欣的好。

  但是,也只能盡力而為了吧!

  「你去哪裡了?」

  閻燁煒突然出現在二樓的起居室,大剌剌坐著等她。

  朱姿婕才剛剛陪永圻聊完話,正準備要溜回自己的房間內,卻被從暗處發出的低沉嗓音給嚇了一跳,不過在知道出聲的人是閻燁煒時,氣忿的感覺遠勝於作賊心虛。

  這個人要嘛不出現,一出現就老愛弄個「君臨天下」的排場,她才不想對他俯首稱臣呢!

  她絕不會把真心放在地上任他踐踏,任他隨意傷害自己的自尊,他越是一副NB468得跟二五八萬似的,她的心頭越是冒火!

  「我沒必要事事都得向你陳述吧!」

  「有必要!這裡是我家,我有權知道你的行蹤。」

  他的盛氣凌人只為宣示他的高高在上和無邊的權威。

  「我有手有腳愛去哪裡是我自己的事,與你無關!我不是你的奴隸、你的手下,不要用那種口氣跟我說話!」

  朱姿婕不再理他,快步跑回房內,怕再看著他,自己脆弱的情感將會潰堤,久久不見的思念,如海濤般一波一波衝擊著她的心。

  關上門,她將背靠在門上,她的心跳狠狠出賣了她,她大口大口地深呼吸,卻仍撫平不了失控的情緒。

  閻燁煒無可奈何地輕笑,看得出來她還在氣頭上呢!

  他揉揉鼻樑,疲累的神情在昏黃燈光掩飾下,並沒讓朱姿婕知道多少。在把手邊的工作處理完後,他最想做的竟是回到「海居」,探一探這裡令他牽掛的所有,而他不想去承認是什麼繫住了他的心……

  永圻斜靠在朱姿婕懷中睡著了,床上散落著七彩的小紙卡,現在他們的感情越來越好了,每天她都會抽空去看看他,做些單字卡讓他學習書寫,現在他已經能識得許多字了。而她也會每天帶著不同的故事情節說給他聽,告訴他一些小小人生道理,填補閻燁煒不在他身邊的失落感。

  看他熟睡的可愛模樣,她有種很滿足的感覺,如果當媽咪是這樣的,那她也可考慮生個孩子,這感覺實在不壞!

  或許是她想得太入神,沒注意到閻燁煒忿怒的出現在她身旁,猛地揪住她的手臂,在她尚未來得及反應時,將她拉出永圻的安全範圍之外,完全隔離她和永圻。

  「你怎麼會在這裡?快說!你對他做了什麼?」閻燁煒看向永圻緊閉的眼眸,不好的想法重重壓在他的心頭。

  朱姿婕扭動手腕想掙開他的鉗制。「你小聲點,他只是睡著了,你別吵醒他,快放開我,你抓得我好痛!」

  閻燁煒焦急地按下床旁的按鈕。「方碩會替永圻好好檢查,如果永圻出了什麼事,我一定不饒你,你也別想活著離開這裡,滾回去你的房間!」他把她狠狠地甩在地上。

  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這麼驚慌失措、這麼暴戾……

  朱姿婕狼狽地坐起身,努力地想解釋些什麼,卻因方碩的到來而中斷。方碩和閻燁煒憂心地守在永圻床側,快速的進行診療,每一項醫療管子都再三確認,心跳、血壓、呼吸……

  是的,他們的恐慌是她引起的,可是她卻什麼都不想再說,默默地離開了現場,只是心裡有些苦、有些酸。

  被人誤會不是好事,尤其是被閻燁煒誤會。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閻燁煒很愛永圻是千真萬確的。

  她是第一次看見他嚇成這樣……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生活智慧王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11-1-2 21:03:06 |只看該作者
第06節


  朱姿婕翻閱著筆記本上記錄著說給永圻聽的故事,腦中便浮現出和永圻相處的點滴,她是真的愛這個孩子,但是閻燁煒漠視她的真心也就罷了,還把她看得比十惡不赦的人口販子都不如,害得她又氣又難過。

  閻燁煒突然開門闖入,打斷她的思緒,嚇了她一跳。

  「幹麼?」她可不想先認輸,不想被他看見自己的脆弱。

  可惡,為什麼這男人連生氣的模樣都這麼帥氣?明明氣惱他,卻仍受他吸引,難道她真的有被虐狂?先前的一肚子火,在看見他後全消了,而他蹙結的眉間不經意透露的倦意,竟令她暗暗心疼。

  「永圻醒了。你挺行的嘛!不但見過他了,還自作主張當他的媽咪,把永圻馴得服服貼貼的,一直替你求情,要我別怪你。」他不慍不火的聲調在她聽來,卻帶有幾分嘲弄意味。

  「真是可喜可賀,你的寶貝兒子依然健在,正好洗刷我的冤屈,如果你是來罵我的,別浪費口水了,我不覺得我這麼做有什麼不好,就算我要做他的媽咪、他要做我的兒子,這也不關你的事吧!」她賭氣地出口傷他。

  「怎麼會不關我的事?永圻是我的兒子,可是我卻沒娶你當我的妻子,你怎麼做永圻的媽咪?」他諷刺地說,此刻他的心只在乎永圻。「快說!誰讓你上五樓的?」

  「還能有誰?」除了熱愛冒險的她自己外,是沒人會同意她上五樓的。「如果我沒闖進五樓,你是不是就這樣把永圻永遠困在那裡?關在那裡不給人知道?」

  永遠?早就沒有永遠了!「我不管你有什麼借口,總之,我禁止你再接近永圻,你聽到沒有?」

  「為什麼?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我能接受的話,我就從此不見永圻,請你告訴我,為什麼?」

  她的公然挑釁令閻燁煒十分不悅。「我做事從來不需要理由,我怎麼說你就怎麼做,別想違抗我。」

  「我說過,我不是你的下屬,別拿那一套來壓我!」朱姿婕再也忍不住地大聲吼道。

  「我才不信你的權威,你知不知道你簡直比一個三歲小孩還任性不講理,你以為遠離人群的生活,可以過得很自由自在?把自己捧得高高在上的,就能證明你的特立獨行很偉大?

  「不,你錯了!你只是為了逃避懦弱的自己,你害怕和人接觸後你會受到傷害,所以一味不肯付出感情,拒絕去愛人。你在害怕你的付出得不到回饋,雖然你一直唯我獨尊,可是你畢竟控制不了人們的情感,所以你寧願不要,我沒說錯吧!」她一股腦把心底話全部說出。

  看著閻燁煒的面無表情,朱姿婕又接著說道:「你覺得這麼做很瀟灑嗎?其實你過得很痛苦,愈要區別你和別人不同,只會使你更看清自己的可悲,既然這種苦你已經試過了,為什麼還要強拉永圻也來接受?你無權決定他該走怎樣的路,無權決定要他跟著你一樣也被孤立,那他太無辜了!」

  「你知道些什麼?」閻燁煒眼裡已經有了怒氣。「你和外界那些造謠生事的一樣愚昧無知。永圻是我的兒子,沒有人會比我更瞭解他!」

  「不要對我發脾氣!沒有人會懷疑你愛子心切,可是,你不覺得永圻需要有一個健全的成長環境?你用物質為他建構的世界缺乏溫情,他一直是孤單單的一個人,只能全然相信你,而你給了他什麼?一個老是遲到的爹地?一張媽咪的畫像?一間有很多玩具卻冷冰冰的大房間?他要的不是那些,他要的是你和閻欣欣給他一個溫暖的擁抱!」

  「你認識永圻才多久?永圻是我的兒子,不是你的,我知道怎麼做對他才是最好的,不用你來操心!」

  閻燁煒低吼,轉身背對她,打算要離開。

  「你真是只大笨驢NB428!說都說不通!」她懊惱地說。

  閻燁煒停了一下,最後仍是邁開步伐走出她的房間。

  「喂!閻燁煒,無論如何我希望你放永圻自由,愛他不一定要束縛他,他的世界不是只能依附你而存在,你別那麼自私了……閻燁煒——閻燁煒——」朱姿婕看著他的背影喊道。

  他全然不理會她,毫不領情,排斥接納她的意見。

  「唉!」朱姿婕呈大字型攤在床上,無奈地歎口氣,望著天花板發呆,思考著該如何點化閻燁煒這顆頑石。

  一陣敲門聲拉回她跑遠的思緒,她知道一定不會是閻燁煒,因為他才不會這麼有禮貌的,她從床上爬起來過去開門。

  「姿婕,還好吧?這次的情況似乎很糟!」吳昌宏憂心忡忡地出現,閻燁煒發的大頓脾氣他也知道了。

  「嗯!都是我的錯,我太自負了吧!我以為我瞭解很多事,現在才知道我一點都不懂。」她愁眉苦臉地說。

  「也只有永圻能讓燁煒這麼失控了!」

  朱姿婕忍不住問道:「吳伯,為什麼要把永圻關起來呢?閻燁煒為什麼捨得這麼做?他不是很愛永圻的嗎?」

  「當初我沒告訴你五樓的事,是因為那裡藏著燁煒的一顆心,絕不容許任何人的破壞。永圻的身體極差,不比一般的孩子,可以健康快樂的生活著,即使一個人走在街上也沒關係;而燁煒也不比一般的父親,可以完全信賴著孩子的成長,他無法放心永圻離開他的範圍生存。

  「所以,你對他的要求才會這麼強人所難,讓他這麼反感,他接受不了他全心保護的『天使』出現任何意外,更怕這意外發生時,他不是第一個知道,他很害怕有一天會突然失去永圻。」

  天使?「永圻是閻燁煒的『天使』?」她喃喃而語。

  「對燁煒而言,永圻不只改變他的生命,更是他愛欣欣的延續,所以才取名『永圻』——永遠的欣欣,他一直覺得永圻是欣欣賜給他的『天使』,為代替欣欣守護他,使他能繼續活下去。如果沒有永圻,也許四年前當欣欣死去的時候,燁煒也已經不存在了吧!」吳昌宏說道。

  「吳伯,你之前不是跟我說過:『因為他不知道怎麼樣去愛,所以他愛一個人的方式和別人不一樣』,現在我似乎能體會那句話的意思了,吳伯,你真的很瞭解他。」

  吳昌宏笑了笑。「我是看著燁煒長大的,所以他遭遇過的喜怒哀樂,我十分清楚,他的孤僻不是現在才造成的,你一定會覺得奇怪吧!為什麼燁煒肯自己一個人待在『海居』,他沒有親人嗎?其實他是有的,在他十歲之前……」他頓了頓,陷入以往的回憶中。

  「你能想像一個小孩子活到十歲卻還不會笑嗎?因為他的父母連抱他都覺得浪費時間,每天只是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斷爭吵又爭吵,最後還在他面前自相殘殺而死。他從小只是被教導如何成為『閻王』,只有心狠手辣、麻木不仁,才有資格站得比別人高,就連在他父母的葬禮上,他也沒掉下一滴淚。

  「而欣欣死的時候,他也只讓自己大醉三天三夜,最後因為酒精中毒緊急送醫急救,當他醒過來,護士小姐抱來永圻給他看時,他呆了好久,緩緩接下永圻抱著,然後他竟溫柔地笑了,那是我從未見過的表情……」

  吳昌宏的一番話讓朱姿婕淚濕眼眶,大受感動。她從不知道原來閻燁煒的心中有這麼多傷口,而她竟然還殘忍地拚命去剝開他結痂的疤痕……她究竟做了什麼?

  「所以……閻燁煒才會那麼在乎永圻?」她哽咽地說。

  「嗯!我想燁煒一定從未告訴你,永圻是個早產兒,本來是救不活的,還好有先進的醫療設備延續他的生命,只是沒人能把握可以支持多久。永圻的身子太弱,早晚都可能……或許這就是燁煒執意把永圻留在『海居』的原因,你一定可以體會他的心情吧!他其實很痛苦。」

  「吳伯……我真的不知道……原來我一直在誤會他……一直在傷害他……」她內疚地痛哭失聲。

  經過這一天,她和閻燁煒的距離一下縮短了許多,只是她卻反覆責備自己,好後悔先前那麼罵他。

  如今,她只希望閻燁煒能原諒她的過錯,以後她一定會好好用心去接觸閻燁煒的內心世界,盡力化解壓制在他身上的情感桎梏,她發覺,閻燁煒的心比誰都還脆弱……

  「媽咪,起床了!媽咪……」一隻小手不停拉扯床單一角,童音軟軟甜甜地擾亂她的清夢。

  朱姿婕翻了個身,把頭蒙進被子裡,不想醒過來。

  「懶人……懶人……快起床了,還睡!」這次換了個男人爽朗的聲音,還帶動作地搖她,愈搖愈大力。

  就這樣一聲懶人、一聲媽咪,在她耳邊嗡嗡作響,她的手不斷在空中揮舞拍打,想趕走那惱人的嘈雜來源。

  真該死!她氣得想跳起來開打,把對方千刀萬剮,吵人睡覺是很不道德的事,尤其她昨晚又失眠……

  「別鬧啦!」她咕噥著,不情願地把眼睛張開一條線。天啊!她竟然看到閻燁煒和永圻站在她的床邊,她猛地迅速睜開眼,睡意全消失不見了。

  「媽咪!快起床哦!爹地要帶永圻出去玩呢!」

  「爹地……」她疑惑地轉頭,正好撞上閻燁煒幽深的視線,她又是一驚,他總喜歡出其不意把她嚇了一次又一次,然後自個兒待在一旁幸災樂禍地暗暗叫好。

  他的眼神有著難得的和善溫順,她會不會是看錯了?她拚命眨了眨眼睛,低語著:「我是不是還在作夢?」

  「我打算帶永圻出去走走,如果你這個『媽咪』想跟的話就快點準備,給你三分鐘的時間梳洗換衣服。」

  什麼?三分鐘!又不是當兵魔鬼訓練,沒必要這麼嚴苛吧!沒睡飽已經夠可憐的了!她賴著床用哀求的眼神看著他。

  「只剩兩分五十秒。」他好心地提醒她。「你慢慢摸吧!逾時不候!反正放鴿子是說放就放的,不必挑時間。」

  閻燁煒要帶永圻出去走走?這她怎麼可能不跟?太怪異了!怎麼會突然想要出門,她得去弄清怎麼回事才行!

  三分鐘!哇!可怕!朱姿婕咕咕噥噥地唸唸有詞,接著刻不容緩由床上跳起,直衝進浴室中展開旋風式的搏鬥。

  總算趕在時間限制之前下樓,所有人馬已在車上準備就緒,只剩下她一人落單,可憐地匆匆忙忙跑過大客廳。

  「下次再這樣,休想我會聽從你的命令!」她惡狠狠地咒罵,正準備跨出門口,手機鈴響攔住了她的腳步。

  「姿婕嗎?我是小恆啊!別說你不認識我!」

  「死小恆!這麼久都不和我聯絡,我正想要把和你相關的記憶丟進太平洋去算了。快說!找我什麼事?」

  「你去那邊那麼久了,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老編要我看看你是不是還活著?怎麼,那個『閻王』對你好不好?」

  「不錯啊,至少沒有傳聞中那麼壞,由我還可以安全地活到現在,就可以知道他還滿具有『人性』的。」

  「聽你說來,和『閻王』相處得很好嘛!你最好快點把工作處理好,否則老編已經在『磨刀霍霍向豬羊』了,職位不保在其次,小心你會死得很難看哦!」

  「閉上你的烏鴉嘴,老編早已通知過我了,不用你再『好心』來提醒。」門外鳴了幾下喇叭。「不跟你廢話了,不然閻燁煒會扒了我的皮,我們現在要出去玩,還有那個他的兒子也會去哦!」她邊穿鞋邊說。

  「他的兒子?」廖振恆的音調突然升高。

  「難不成是女兒啊!就是那個永圻嘛!永圻好可愛呢,我還做了他的乾媽呢!啊!我要走了!下次再說吧!」

  朱姿婕因為太過心急,忽略了廖振恆異常的語氣。她著急地關上電話,呼!幸好閻燁煒沒有真的放她的鴿子。

  風和日麗、煦陽高照,這是個適合野餐的好天氣,朱姿婕和閻燁煒坐在動物園的草地上,而永圻正在水池邊觀察游來游去的錦鯉,江醫生則在一旁照顧他。未曾外出的永圻,對任何事物都覺得新奇有趣,興奮極了!

  「你怎麼會想要出來?」朱姿婕看著閻燁煒說道。她好喜歡這樣溫和的相處方式,難得可以不吵架真好!

  「是因為我罵了你的緣故嗎?對不起,就像你說的,我什麼都不知道卻一直裝懂,還扭曲你對永圻的心意,我真的覺得很抱歉,希望你能原諒我,給我個機會彌補我犯下的過失好嗎?」

  「你雖不懂得真相,卻懂得我的心,我為什麼要怪你?」他的回答令她一陣錯愕。「你不是很想知道有關欣欣的事?一個是我的妻子、一個是我的兒子?」

  「你……你願意告訴我了?」朱姿婕受寵若驚。

  「五年前,欣欣一個人辛苦經營一家小小的花店——在往『閻氏』的路上,我每次看見她總是笑容滿面的,細心呵護著每一朵花,然後幸福地交到客人手上。有時雖然生意不好,她也沒皺過眉頭;有人來找麻煩,她依舊溫柔相待,這樣的她真正吸引了我。她不遷怒、不自卑,虔誠感謝所擁有的,雖然是個孤兒,卻活得比誰都快樂自在。這對憤世嫉俗的我來說,那正是我最缺乏的,我可以感覺到她的心無時無刻都是暖的。」

  「很像畫裡的感覺,氣質高雅、心地善良。」這樣的女人任誰看了,都會打心底愛上的。

  「之後我頭一次走進花店,買了生平第一束的紅玫瑰,那是她親自介紹的,她說其實紅玫瑰是種自相矛盾的花——外表熱情,內心卻很孤獨。它象徵著熱烈的情愛,但人們卻因為擔憂自己的真心無法兌現,所以都厭棄它。或許是她第一眼就看得出來我也有一顆孤獨的心吧!」他沉靜地敘述著。

  因為這樣,他才蓋了紅玫瑰溫室,為了這段相逢的小插曲。「之後……她為什麼會離開你……」她問得委婉。

  這是他終其一生最不願意回想的記憶。「我們的婚姻持續不到一年,我根本不知道她的心臟有問題,不適合生小孩,她從來都不告訴我,直到她第一次進醫院,我趕到的時候,醫生才說她留下孩子,讓自己死掉……」

  讀出他眼裡的悲傷,朱姿婕露出個陽光大笑臉,把他當孩子一樣地哄著,還輕拍他的背。「不要難過,放心!她一定會知道你這麼愛她的,一定不希望看見你傷心。」

  「都四年了,要傷心也早傷心完了!」

  真是不坦率,卻老愛故作堅強!「你為什麼老是那麼口是心非呢!不肯面對自己的感情。」朱姿婕輕覆住他握緊的拳頭,他激動的心情已表達得很明白了。

  她或多或少能體會他的心情。他不習慣說愛,也不肯承認自己有感情,但卻執意留著欣欣的回憶,一直難以忘懷,他是以自己的方式在宣誓真心。

  「即使生命是那麼短暫,和你在一起也不過一年,但是我相信閻欣欣一定不會後悔選擇了你,她那麼愛你,你又那麼疼她,就算只有一年的快樂生活也值得了。話說:『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幸福才最重要。」

  她像個掛名的心理醫生一樣,老愛安慰人。「你有當人保姆的嗜好嗎?」閻燁煒沉重的心情似乎鬆懈了許多。

  「看對誰NB462!女人的母愛是與生俱來的,你不懂的啦!」朱姿婕的目光落在永圻身上,看著他天真快樂的笑容。

  在閻燁煒為永圻架設的世外桃源,並不是只有冰冷冷的囚牢,至少閻燁煒沒有禁錮永圻的心,讓永圻變得冷漠孤僻,永圻依然開心而滿足。閻燁煒用盡所有心力彌補永圻不能對外溝通的缺憾,於是永圻的內心依然暖和。

  因為受過欣欣死去的錐心之痛,令閻燁煒不敢再冒險失去永圻,姑且不論永圻身體是否羸弱,就算永圻是個健健康康的強壯小孩,閻燁煒一樣會將他困在「海居」,這就是他愛一個人的方式,和別人不一樣。

  基於保護的立場,或許閻燁煒也是怕永圻可能活不久,愈知道這繁華絢爛的世界,對這世界多一分眷戀,就會愈捨不得離開吧!他也希望永圻能平安自然地面對離別。

  「我又不是女人,不懂是應該的。」他咕噥說。

  哎喲!這人的辯功有進步哦!「不錯!不錯!你有自知之明那是最好的,你千萬別想不開去變性,那太划不來了!你沒有『母愛』,但起碼你有『父愛』嘛!」

  「『父愛』也是與生俱來的?」他疑問。

  「那可不一定!你聽過母親真偉大,卻很少聽到父親真偉大,可見『父愛』還是差了一大截。」

  「歪理!」父親也是很偉大的。

  「不是歪理怎麼能逗你笑呢!悶騷的閻大少爺!」她沒好氣地說,覺得自己真是偉大極了。

  「你過來一下!」他突然開口道。

  「幹麼?」朱姿婕傾斜身子倚向他,心無戒心地問。

  閻燁煒乘機偷襲她的紅唇,決心好好懲罰一下這小妮子。

  朱姿婕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呆了幾秒,而閻燁煒卻趁此又扣住她後腦,足足侵略個夠本。好不容易肯離開她的唇畔,卻轉移陣地,貪婪地細吮她的頸項,引起她一陣酥麻,她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推開他。

  「你怎麼可以這樣亂親人?尤其又是在公園裡、在大庭廣眾之下,你太……」她又急又氣,偏偏來動物園被動物看的人又特多,這火辣辣的鏡頭早已成為注目的焦點。

  「我只是想親你。」他不只行為霸氣,連解釋也霸氣。

  「難道只要你想,就什麼都能做了嗎?好歹你也要問問我的意見啊!你這個自大狂!」難得剛才和他談心的氣氛是那麼好,她才正對他悲哀的坎坷身世報以同情,而他自己也才哀痛欲絕,怎麼一下子又露出那「閻王」一貫自傲的本色出來,真是煞風景,令人哭笑不得。

  「你不喜歡?」他挑眉問道,不相信她沒樂在其中。

  「怎麼能問這種問題,你要我怎麼回答!」該說他像木頭一樣「呆」呢?還是說他像狐狸一樣「奸」呢!根本是答非所問嘛!害得她那麼窘。

  畢竟願不願意和喜不喜歡是不一樣的,他老大就愛把它們排在一起畫上等號,唉!不過呢!如果說不喜歡是有些違背良心啦!但是說喜歡不就正好稱了他的意,他一定又會賊笑個不停了。朱姿婕紅著臉在心裡想道,轉身就想逃跑。

  這女人自己叫人問她的,卻又怪人問她,還真反覆無常。

  「你還沒說清楚,不許走。」

  閻燁煒長手一勾把想潛逃的她帶進懷裡。

  「我不理你了!我要去找永圻……你……」

  「永圻有江醫生陪著,不用你過去,你陪我就行了。」

  朱姿婕捶他一記。「誰要陪你啊!我才不要咧!」

  「哇!打傷了我,怕你賠不起哦!」

  他的威脅惹來了更重的拳頭。「誰怕你啊!放心!我絕對賠得起,反正你也不『值錢』,拿到當鋪去也押不了幾個子,大不了叫吳伯弄頓好吃的給你意思意思一下NB462!」

  「這麼沒大沒小地侮蔑我,非給你點顏色瞧瞧不可!」他使出最終殺手鑭——哈癢,果然引她尖叫連連。

  「不玩了!不玩了!你不能欺負我!不要……」她拚命躲開他的魔手攻擊,她真的怕癢啊!

  「我就愛欺負你,怎麼樣?」

  「賴皮鬼!」

  兩個大人在草地上像孩子一樣彼此追逐,遠處的永圻看了也忍不住想過來湊熱鬧,於是三個人跑成一團,玩起老鷹抓小雞的遊戲來,身旁儘是笑聲圍繞。

  朱姿婕不禁想起她剛到「海居」時,吳伯曾告訴她:「人是有很多面的,看得到的和看不到的也可以是截然不同的情況,往後你的驚奇還會有很多……」如今,她真的發現到不一樣的閻燁煒,好得令人感動。

  偶爾會和他起衝突,還不是都怪自己沒好好地弄清楚狀況,吳伯也說過——「閻燁煒做事向來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只做他認為對的事,而且不論他做什麼也沒人敢反對他,所以造成他不擅與人溝通的弊病,也不懂得把心裡的感覺真實地表達出來。現在她總算明白吳伯說這句話的涵義了。

  這下子不怕沒題材好寫了,這個世界欠閻燁煒一個公道,她要讓世人明白「閻王」並沒殺妻虐子,相反的他是愛老婆的好丈夫、愛兒子的好爹地,那些謠傳都是假的,她有責任要澄清一下。「閻王」只是個不折不扣的凡夫俗子,傳聞都把他神化了,他不壞,他還是個新好男人呢!

  這麼決定了,她要寫篇驚世駭俗的聳動報導,把「閻王」的真面目全揭露出來,她逐漸慶幸是自己被抓來採訪,否則怎會有如此機會接近閻燁煒,見到這樣的真情流露,這種「幸福」不是每個人都有的。

  閻燁煒和江醫生坐在紀念用品販賣處外的石椅上,等著朱姿婕帶永圻逛完那大大小小的玩偶飾品。

  「小恆?小恆!」他怎麼會在這裡?她沒認錯人吧!她竟然看到廖振恆和她站在同一條走道上挑選東西。

  「他是……」與朱姿婕的驚喜遇故友,廖振恆的表情竟意外地冷冽多了,他的眼神直勾勾定在永圻身上。

  「永圻啊!」朱姿婕總算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小恆,你怎麼了?你不舒服嗎?你的臉色很難看哩!出了什麼事嗎?」

  朱姿婕很詫異居然在廖振恆的眼中發現到「陌生」?

  「姿婕,對不起!我不想傷你的。」他道歉,但眼底卻隱約醞釀著殘忍兇惡。

  「你在說什麼鬼話啊!少發神經了,我們不是哥兒們嗎?怎麼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沒吃錯藥吧!」

  他認真的樣子不像在開玩笑,朱姿婕的笑意逐漸僵住。

  「你是我所認識的那個小恆吧!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她無法接受曾經是那麼友好的死黨,如今卻用這種敵對態度對她。

  「這個問題你去問閻燁煒吧!把永圻給我……」

  「救……」她沒機會呼救出聲就被廖振恆敲昏。

  「媽咪!」永圻丟下玩具,跑到朱姿婕身邊,正好被廖振恆強行抱起,摀住永圻急欲喧鬧的嘴,便隱入街道的另一端……

  好痛!頭好痛!

  朱姿婕伸手探向頭部,才知道頭上纏了繃帶,忍著痛楚,她撐起身子,卻發現自己躺在「海居」自己房內的床上。

  永圻……永圻呢?她著急地跳下床,惶恐地希望那一切只是一場夢而已,千萬不要是真的……

  「永圻……永圻……你在哪裡……」

  空蕩蕩的「海居」內只迴盪著她殷切的叫喚,她翻遍了屋子上下,始終都不見半個人影,莫名的害怕壓得她喘不過氣。

  最後終於在溫室內找到了閻燁煒。她連忙衝過去,卻因身體不適加上驚慌失措使她的雙腿突然一軟,撲進他懷裡。

  「永圻呢?求求你告訴我他好好的……」她抓住他的手臂,無助地企盼著,像溺水的人試圖找尋浮木一般。

  閻燁煒遲疑著該不該告訴她,他深吸口氣說道:「下落不明。你別難過,我會把永圻找回來的。」

  朱姿婕失神地怔住,原本無生氣的臉彷彿罩上一層寒霜,變得更加蒼白。她不住地低喃:「是我害的!都是我……」

  「不關你的事,何況你自己也受了傷,別想太多。」

  「可是……我……」話到了嘴邊仍是出不了口,閻燁煒是那麼地信任她,她幾乎都要承認是自己犯的罪,要不是她的多話,也不會讓小恆有機可趁劫走永圻的,她不知道小恆為什麼這麼做,她真的說不出來……心好亂……

  「別說了。我抱你回去休息吧!」他的體貼反而更令她自慚形穢,她小鳥依人靠緊他,無言訴說著內心的不安。

  他發覺了,只是收緊手臂抱她,他並沒想到愉快的出遊會造成她的受傷、永圻的失蹤,是他太大意了,他以為保密得很好,連黃芙和陳霄都不知道,那麼會是誰呢?

  到底是誰抓走了永圻,永圻一不在,他的日子彷彿悵然若有所失,心裡一直隱隱痛著,快要無法呼吸了。

  為了不使朱姿婕擔心,他強壓下惶恐,只讓焦灼的情緒積在眼底,以免更加深朱姿婕的自責。

  這一切都是他的錯,是他的粗心大意所致,也怪不得別人。如今,只能要手下加緊找尋永圻,否則「海居」失去永圻,就只是座荒蕪空寂的死城,再不會有一絲暖意,就像他的心一樣。

  「你說……永圻會不會有事啊?」她鼻酸地問。

  「不會的,別擔心了!」閻燁煒也只能用話搪塞她。

  他將她放在床上,她卻執拗得不肯放開他。

  「如果……如果永圻有了什麼萬一……我絕對不會原諒我自己的……」她不敢想像閻燁煒知道實情後會怎樣,永圻是閻燁煒唯一的寶貝,而她竟成了幫兇之一。

  現在只能求神明保佑永圻能平平安安的回來。

  「傻瓜!」他輕吻一下她的額頭。「別自責了!都是我的錯,是我沒顧好你和永圻,別怪自己了,好好休息養傷吧!沒人能把永圻從我們身邊搶走,你放心!」

  閻燁煒坐在床沿,握住她冰涼的手,疼惜地說:「睡吧!我會在你身邊等你睡著了才走。」

  朱姿婕忐忑閉上眼,只是這一覺睡得極不安穩。

  黃芙揉揉太陽穴,一臉的憔悴,眼皮有如千斤重般快睜不開,唉!都怪總裁「閻王」大人蹺班一星期了,所有大大小小、雜七雜八的大事全由她扛下,不體力透支也難。

  「終於有個不愛美的女人,捨得把自己累得像老了好幾歲似的。」陳霄端了杯咖啡放桌上。「喝吧!如果你要撐著把這批公文全看完,你會需要這個提神的。」

  黃芙防備地看他一眼,打了一個大呵欠,又繼續翻開資料夾,自顧自地看著文件,完全不理會他。

  「別這麼不領情,當心把自己累壞了。」

  「我沒那個力氣跟你吵架,我很忙的,拜託你行行好放了我吧!」黃芙埋首桌面,下了逐客令。

  「誰想跟你吵架,又不是吃飽沒事做,既然我這麼惹人厭,那我還是走好了!」陳霄吊兒郎當又晃了出去。

  如果他回頭就會發現黃芙正用後悔的眼神目送他的背影離開。她只能任自己在討厭他和喜歡他之間遊走,沒個定位,讓一顆心硬生生被分成兩半,不論哪一邊都很痛。

  直到那杯咖啡的溫度逐漸冷凝,她始終沒去碰過,就像打定了主意不能和他有所瓜葛一樣……

  然而她的安靜只持續了半小時,因為半小時之後陳霄又不死心地提了一袋餐點進來,大搖大擺地走向她。

  「別來無恙啊!女強人!」她果真倔強!「我就知道你一定不肯喝,算了!」他一口飲下已涼的咖啡,味道有點苦澀。「既然我替你解決了咖啡,那你也要幫我解決這個!」他把一瓶熱好的牛奶遞給她。「換喝牛奶,免得傷胃。」

  微熱的溫度穿透她的掌心,直達她的內心深處。

  「如果你喝完了,我保證我絕不會再來吵你。」

  黃芙無奈地喝下牛奶。「我照你的話做了,你是不是可以履行承諾別吵我?你怎麼還不走!」他的存在對她是無形中的一股壓力,時時提醒她自己有顆矛盾發痛的心。

  「我只答應不吵你,沒有說要走。」他大剌剌地窩進沙發裡,啃著麵包。「吃塊麵包吧!免得餓肚子。」

  出爾反爾的傢伙,黃芙歎口氣不想理他,陳霄也真的不出聲音吵她,只是靜靜地待在一旁。

  直到天快亮了,她才累癱了趴在桌上小睡片刻,醒來時已過九點,她下意識地望向沙發,早已人去椅空,可她……竟覺得彷彿悵然若失似的。望著肩上的外套,想起昨夜他的關心,說不感動是騙人的,她也不願每次都得和他針鋒相對,只是她不能對不起「閻王」,只好違背自己。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生活智慧王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11-1-2 21:03:55 |只看該作者
第07節


  朱姿婕坐在後陽台的躺椅上,對著遠方蒼綠的森林發呆。最近閻燁煒忙著查兇手而忽略了她,加上永圻被抓走都快一個星期,懸著的心始終都安定不下來。

  其實在這之前,她已寫了幾篇稿給出版社,是關於閻欣欣和永圻的故事,沒有任何渲染,只照著事實陳述,一筆帶過地為閻燁煒闢謠。老編很高興這題材的棘手程度,倒是他也不太相信「閻王」真的會那麼和善,畢竟「殺妻虐子」是一般人眾所皆知的成見。

  不過最後稿子全被閻燁煒給攔了回去,沒了下文。他擺明了不希望把真相發散出去,只願做個人人憎惡的偉大「閻王」,老編在閻燁煒的威脅加命令下也看開了不再逼她交稿,她這一趟算是無功而返,白來了。

  可見溫大老闆並沒真正取得閻燁煒的認可,就胡亂湊了這樁蠢事,只能算她倒楣被溫曜之耍了一頓吧!

  至於廖振恆,沒人知道他的去向,似乎存心從世界上消失一樣,早就離開了「世風」,她知道他是有預謀的避不見面吧!只是再怎麼也沒想到好友竟會在一夕之間背叛了自己,她和小恆在「世風」同生死共患難,感情不知累積了有多少,她仍無法相信他竟會做出這種事……

  不過,或許該感謝他的手下留情吧!她才能存活下來,但是他當時如果殺了她滅口,她想她會好過些,不必成為代罪羔羊,命喪黃泉對她來說還比較仁慈。

  永圻對閻燁煒的重要性,她很清楚,也知道他一旦傷了心,可以殺人於無形,勢必討回那份創痛。

  「砰!」用力的開門聲,把她飄離的思緒震回,令她嚇了一跳。一轉頭朱姿婕就看見閻燁煒眼中燒著殺人的憤怒衝著她來。

  「怎麼了?」

  閻燁煒冷著臉,堆積的寒意相當刺人。「你戲演夠了嗎?你的演技可真好!連堂堂的『閻王』也被你耍得團團轉!」

  「閻燁煒……你……你到底怎麼了……」

  「你的敬業精神未免太好了,如果你不知情,最好去問問你的同黨——廖振恆,當然你也可以過河拆橋死不認賬下去,說你一點都不認識廖振恆?」

  他都知道了?朱姿婕怔忡地看著他。

  「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相信你,還瘋了似也同意帶永圻出去玩,讓你有機可趁綁走永圻,你還敢問我怎麼了?」他冷漠的表情滿是對她的怨懟,凌厲的目光鄙夷地瞪視她。

  他真的恨她,應該一槍斃了她以消心頭之恨才對,可是他……竟然提不起槍來,這個認知叫他十分自厭,該死!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因為她……

  不能讓她死得這麼簡單,這是他暫時不殺她的理由,也是目前他唯一能接受自己對她寬容的絕佳借口。

  「我根本不知道小恆會陷害我,這一切我比你震驚,最不能接受的應該是我,好朋友突然背叛自己,我才是那最恨的人,我沒有……」她支支吾吾想解釋清楚。

  他冷冷笑道:「你終於承認和廖振恆的關係了?!」

  「如果我和小恆是同黨,為什麼我會笨得連自己也受了傷?請你公平一點好不好?我也是永圻的媽咪,我也愛他,不希望他出事,我從來沒想過要害他。」

  「從頭到尾都是由你一手主導,廖振恆被你招來是事實,你說服我帶永圻出遊也是事實,現在永圻生死未卜更是事實,這麼多事實你能抹滅幾個?虧永圻還那麼愛你,你最好快祈禱永圻沒事,否則你別想活著離開這裡!」

  「不是我——」她也是受害者啊!「你已經被恨意蒙蔽了,那我再說什麼都是多餘的,算了,你早認定兇手是我,那還來問我做什麼?」傷心、難過的淚水盈滿了她的眼眶。「沒有告訴你我認識小恆和襲擊我的是小恆,是我的錯。我是怕你會生氣會怪我,就像現在這樣誤會我。既然一切的起因都是我,那就隨便你怎麼處置,我無意見,不過我要你知道,我愛永圻是你侮蔑不了的。」

  「別說得那麼好聽!你不夠資格當永圻的媽咪,你怎麼還有那個臉說你愛他?這棟屋子是我用心守護的,我最掛心的全部在這裡,沒想到一夕之間全被你一手給毀了,想你好大的魅力,『閻王』竟栽在你手上!」

  朱姿婕將滾在眼角的淚硬生生擠回去。「如果我和小恆真是同黨,我一定會畏罪潛逃,而不是留在這裡接受你的怨恨和責難,至於……永圻的失蹤……我不奢求你的諒解,我該負責任。」她深呼吸以平復受挫的情緒。

  「你省省吧!你的話對我不再具有可信度……」

  門鈴聲響起,打斷了他們的口角衝突。

  閻燁煒高昂著不屑,離開她的房間,踱回書房,朱姿婕則默默歎口氣,拖著疲憊的身心下樓去開門。

  「朱小姐,有你的包裹哦!請簽收一下。」笑容可掬的守衛保鏢將檢查過沒有危險的小紙盒遞給她。

  「這是什麼?」還有一個大木箱,她狐疑地端詳著。

  送走守衛員,把門關上後,她緩緩拆開較小的包裹,發現那是一卷錄影帶,她好奇地把它放出來看。

  一看到電視螢幕上出現的畫面時,她不可遏止的放聲尖叫,淒厲得令人發寒。聽到叫聲後,閻燁煒一驚,匆匆奔下樓,然而浮現在他眼前的影像卻使他渾身都僵住了,似瞬間有人把他的心狠狠抽離,在他還來不及有所知覺就早已痛得麻木。他下意識握緊拳頭,緊到指節都泛白了,巨大的忿怒在他體內竄燒,他一眨也不眨地瞪著電視機。

  螢幕上是永圻被關進一個大鐵籠中,手腳被鎖鏈鎖住,他雙手手腕上被劃了幾刀,紅色血液一點一滴地往外流。而旁邊有一大群灰色肥老鼠圍繞在他身旁,不斷啃咬他的大腿,他嚇得縮成一團,拚命想甩開老鼠的糾纏,又哭又叫,臉色逐漸蒼白,地上積聚的血水也愈來愈多……

  「永圻……」

  他終於明白了,是「GOD」決意毀了他。

  喪親之痛,你也得嘗嘗!

  螢幕上出現一行字是「GOD」給他的留言。

  閻燁煒痛心地拿起煙灰缸砸向電視,讓畫面從此消失。他轉身望向朱姿婕,不料卻瞥見另一個長方形大木箱,有個不好的念頭閃過,他略微瞭然地瘋狂撬開木箱,什麼都好就是不要……

  真的是永圻!果真是他的永圻!他癱坐在地上,瞅著木箱中整齊乾淨且梳妝料理好的永圻,躺在佈置精美的花叢裡,不再會說話、不再會笑、不再能睜開眼睛,只是靜靜地像沉睡了一樣,安詳的睡容令人憐惜。

  「GOD」送回永圻,連帶附送回永圻的棺材,他失神地抱出永圻,呆了似地撫過永圻冷僵的頰,摟緊永圻已冰涼的身軀……

  這不是真的!不——他不相信……

  他的「天使」不會拋棄他的,他的「天使」不會……

  「永圻……永圻怎麼了?」朱姿婕張目結舌地想過去探探永圻,卻被閻燁煒早一步用力推開了,不讓她碰觸永圻。

  閻燁煒惡狠狠地怒視她,眼神兇惡如一隻負傷的野獸正預備反擊,他咬牙切齒咆哮。「別碰他!別想用你的髒手碰他!」他不給她喘息的機會又罵道:「是你!是你!是你把永圻害死的,是你——」

  幾天前,他對她的特別,和似有若無的疼惜,全在得知她的背叛和永圻的死訊時,毀得一滴不剩,說不出哪樣的打擊對他來得大些,只是此時他又經歷了一次失心的痛苦,那是自從欣欣死後,他發誓再也不要再承受的!

  「不是!我沒有……我沒有……」她泣不成聲地辯解著。一句句的解釋卻再也挽不了閻燁煒的諒解,挽不回他之前的溫情。

  「為什麼你要這麼做?為什麼我要遇見你?自從你來了之後,把我的生活全攪亂了,我是『閻王』啊!你卻讓我恢復得像閻燁煒,叫我失去殘忍和威凜,你分明是在害我!而我竟還傻傻地任你擺佈,你這可怕的女人,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你說啊!」閻燁煒直直把她逼向牆角,永圻的死已全然奪去他的心神和理智,他突然勒住她脖子。「把永圻賠給我!永圻死了,你憑什麼活著!」

  朱姿婕忍不住咳嗽,呼吸困難使她臉色漸漸蒼白,她沒有呼救沒有掙扎,只是痛心地閉上眼,任眼眶邊打轉的淚水順勢而下。帶著贖罪的心理,她放棄求生,任他更用力地掐住自己的脖子,直到腦中因缺氧而昏昏沉沉……

  冰涼的液體一滴、兩滴……滴落在他的手臂上,他的手彷彿有自我意識般似被某種東西燙到迅速縮離。在瞥見朱姿婕頸上青紫的指印,閻燁煒猛然驚醒,她瑟縮委屈的模樣竟令他有想納她入懷的衝動,她是那麼的無助,清澈的眸中訴說她的清白無辜,但一想起永圻,他又硬起心腸。

  「滾!別讓我再看見你!我怕我會……殺了你……」

  朱姿婕絕望地奔出房子,直到跑離「海居」一段距離,才跪坐在地上,任淚水泉湧而下。

  沒想到真的是「GOD」!沒想到陳霄那樣殘忍!

  這樣的人值得信任嗎?而她竟然還愛上了這樣邪惡的人。不行!她不能再沉淪了,她要把他從心中摒除,不能再任心隨他起伏,他是她的敵人哪!

  「黃芙,你心情不好?」她突如其來的冷漠令陳霄摸不著門路。

  「我討厭你!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OK,我不煩你。可是我需要一個理由。」

  黃芙近似鄙夷地說:「我沒必要解釋什麼,也懶得再說,請你馬上出去!」她旋過身不想看他的臉。

  「你恨我?為什麼?」他感受到她不同以往的敵意。

  「我們不可能和平相處,我不可能會接受你的。」

  陳霄拉過她的手臂,卻被她突然使出的短刀傷了手。

  「別碰我!」她將刀刃抵住他心口。「出去!」

  陳霄竟笑了,伸出手握住刀鋒,往自己胸口移動,黃芙不可置信地望著他,終於掙扎地甩開刀子。

  「求求你放過我吧!」事到如今她也只能低聲求饒。

  「不放!」陳霄攬她入懷,他只想致閻燁煒於死地,卻不打算把罪遷到黃芙身上,他是在乎她的。

  黃芙推開他的擁抱。「不要把你的深情用在我身上,不值得的!我不要……別浪費你的溫柔對我,我永遠都不會接受的,永、遠、都、不、會……不能……」

  她頭也不回地慌張跑開,留下陳霄愕然佇立。

  「女兒,你終於醒了!差點把你媽咪我給嚇死了!」

  朱姿婕渾渾噩噩地甦醒,才睜開眼就看見方珍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憂心忡忡地摸摸她額頭、聽聽她心跳。

  「怎麼,你的工作完成了嗎?才幾個月沒見到,你就瘦了一圈,告訴媽,是誰敢把我的女兒折磨成這樣,就算不要他的命,也要把他打個半死才行!」審視她的容顏,方珍又計劃著。「我看我得去燉隻雞給你補補才行,還有買碗豬腳麵線給你去去霉氣。」

  在身心俱碎的情況下,母親的關懷令朱姿婕好窩心。「媽咪……」她無力地喚道。好多話想跟母親講,好想母親能安慰她受傷的心。

  閻燁煒對她的恨重重地傷了她,雖然如此,她仍是好想他、好愛他,可是她間接害死他的兒子,他能原諒她嗎?想必是不可能了吧!永遠都不可能了……

  脖子上的瘀痕就是最好的證明——他恨她……

  「你要好好休息,恢復成以前那個愛笑愛玩的姿婕,那才是我的寶貝女兒哦!」方珍從櫃子上拿來一封信。「今天有一封你的掛號,好像是你公司寄來的。」

  朱姿婕接下信緩緩地拆開,紙上的印刷字又讓她溢出了淚水。

  那是一封開除通知,能有辦法左右上司令她丟了工作的人,除了閻燁煒之外,她想不出第二人選。

  她突然掉下眼淚,使得方珍手忙腳亂地又安慰起來。「女兒,你怎麼了?別哭,別哭,有事好商量嘛!」

  女兒心情鬱悶已是奇跡,現在竟又哭了,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她記得女兒已經十幾年沒哭過了。

  「媽咪……」朱姿婕咬著唇想忍住決堤的淚水。

  「乖孩子,是不是受了委屈?說出來吧!媽永遠站在你這邊。說!是哪個混蛋欺負我的寶貝女兒,我一定去砍死他,沒關係,媽疼你,媽去替你討回公道。」

  枕在方珍懷裡,她的心情好似稍稍安定,找到了依靠,便開始把愛上閻燁煒的點點滴滴告訴方珍。

  「媽咪……喜歡一個人好辛苦對不對……」

  「傻丫頭!」方珍輕拍她的背,疼愛地說。「愛有傷心也有開心的時候,這都是一種成長啊!愛不會只有一種顏色,不會只有悲哀的,要能堅守到最後,才能得到幸福。」

  「可是我害了他……是我的錯……如果我沒有認識他……」相信他和永圻會一直快樂的生活下去才對。

  方珍輕拭去朱姿婕臉上的淚水。「既然愛了,你是真心的,就不是錯,記得你爸爸的事嗎?其實你爸丟下我們二十多年來,我沒有恨過他,更沒有埋怨過他,因為我愛他,所以我過了二十多年快樂的日子。」

  「我原諒了他同時也使自己保有平靜的心情,別人或許認為我很笨,明明看錯了人,卻還不肯向現實低頭,其實他們錯了,我到現在都愛著你爸,恨只會抹煞這份愛,而且我也不會過得快樂。

  「你爸有權選擇他想走的路,只能說我的愛留不住他,即使今後他不陪我走,我一個人也能活下去,我不覺得我錯了。」

  「媽咪……」方珍的話彷彿一股暖流滑進心中。

  「你要快點恢復,我女兒很堅強勇敢的,不會這麼沒志氣的三兩下就被打倒,什麼東西刺傷你,你就把它的刺給拔掉,別逃避!那解決不了問題的,知道嗎?」

  「謝謝媽咪……」

  她在心裡默默決定著,好好睡一覺,明天醒來後,就把一切都忘了,當做她從來不認識閻燁煒……

  「閻燁煒有兒子?你抓走了他的兒子?那人呢?」

  「可見我們的消息太不靈通,閻永圻已經四歲了,我們現在才知道。」「GOD」敲著筆桿,神情有點不悅。

  「那閻永圻人在哪裡?」陳霄又追問。

  「GOD」臉上露出抹奸邪的笑。「我還給閻燁煒了,還送了他一份大禮,很特別的一份大禮。」

  「什麼大禮?!該不會是……」陳霄不敢往下想。

  「放心!我十分好心地將完整的閻永圻交回給他,你不用擔心你的掛名主人不好受,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陳霄,你真正的主人是我,不是『閻王』。」

  「GOD」有意無意地提醒,陳霄的眼神有些心虛。

  「陳霄,還記得Betsy怎麼死的嗎?」他突然問。

  「記得!」那是陳霄永遠刻骨銘心的痛。

  「Betsy是失血過多致死的,她死的時候臉色好白、好白……」他拿出一個大玻璃瓶,透明中映著鮮紅的血液。

  陳霄攏緊眉,錯愕地瞪著「GOD」晃動的玻璃瓶。

  「知道這是什麼嗎?」陳霄的呆滯令「GOD」笑得更開了。「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該懂的!」

  那是閻永圻的血?「GOD」殺了閻永圻?

  「是不是很痛快呢?Betsy的痛終於有人替她受了。想必現在閻燁煒鐵定悲慟不已,就像我當初的心情一樣,這次多虧了知道閻永圻的存在,才報了小仇。」

  「你殺了閻永圻!」那是個才四歲多的無辜小孩。

  「不行嗎?閻燁煒也殺了Betsy,一命償一命是最自然的道理了,Betsy是你最愛的女人,你不要忘了這一點!」

  陳霄沉默了,的確,Betsy是他此生最愛的女人。

  「這一場戲已近尾聲。陳霄,你沒得選擇,只能演完它,Betsy是我唯一的親人,我永遠不會忘記我的妹妹如何死在閻王手下,你最好牢牢記得Betsy的死因,別愈來愈被閻燁煒同化了,至於……下一個目標是誰……你很清楚……該是行動的時候了……」

  「GOD」的命令在陳霄心中炸開,心中天人交戰著,他只是「GOD」手下的一名傀儡,為復仇而生的一項工具,此時,他不由得想起了黃芙……

  為了改善朱姿婕惡劣的心情,方珍特別陪她去壓壓馬路,希望走一走對她的情緒有所幫助。

  「女兒,出來逛街還不高興啊?至少也該笑笑啊!」

  「媽咪,放心,我沒事啦!」朱姿婕說道。很多複雜的感覺亂成一團,理也理不清,到最後只剩下茫然了。

  「再悶在心裡會悶出病的,你是我的女兒,你在想什麼我豈會不知道,感情的問題可大可小,要懂得想開啊!別把自己困死了,拚命鑽牛角尖也不見得好受。」

  「媽咪……我知道!」知道不等於能想通吧!

  方珍斜睨她一眼。「你要是真的知道就不會一直愁眉苦臉了,看你老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從你回來後就沒見你開心過。」

  「媽咪,我很好,只是……有些事需要時間去適應,慢慢去遺忘。」這是她目前所能做的了。

  方珍忍不住疼溺地輕斥,半惱、半心疼地說:「你這孩子老是喜歡裝堅強,明明難過得要死不活,還要在人前假裝開心,既然心裡不舒服,又何必要硬撐呢!我肯定你的演技沒有好到可以媲美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獎,我可是『栽栽咧』,別想三言兩語敷衍我,你騙不了我的。」

  為了不讓方珍擔心,朱姿婕親暱地挽起方珍的手臂,撒嬌地道:「媽咪,我知道你最好了啦!也最愛我,現在我肚子餓了,我們找間店歇一歇好不好?走啦!走啦!」她硬拉著方珍走進一家咖啡屋,希望吃東西可以轉移一些注意力。

  心情要恢復不是那麼容易的,至少目前這陣子,陰晴不定的情緒難說個准,只好暫時向方珍說抱歉,無法讓人理解的心事,需要有段過濾程序才能清明透澈。

  朱姿婕踱入咖啡店內的洗手間想洗個臉,突然一簇黑影襲來,還來不及看清楚,她已失去知覺。

  輾轉醒來,她已躺在一張軟綿綿的大床上,才深吸口氣,酒精的氣味彷彿還殘留在她的口鼻,令她忍不住難受地輕咳,覺得頭昏腦脹的,十分不舒服。

  咦!這些擺飾好熟悉?滿目耀眼的銀藍色……深藍色的地毯……

  她驚覺地坐起身子,再一次確認四周的環境。

  這裡是閻燁煒的房間!為什麼她會在這裡?

  「醒了?」

  從昏暗的角落突然傳來低沉的嗓音,著實把她嚇了一跳,閻燁煒漠然地由沙發上站起身,捻熄煙走向她。

  「你為什麼把我抓來?」才一星期不見他,再見時的那份悸動依舊濃烈,只是彼此的距離卻愈來愈遠。他變得沉靜多了,也更加陌生,她……再也走不進他的世界了。

  一想到此,她的心竟隱隱痛著,不是決定要忘了他的嗎?怎麼一見到他,所有的心防就瞬間撤除了呢?還有一種想哭的衝動,她畢竟太軟弱了吧!

  「永圻……在溫室裡,在欣欣的身邊……」他極平淡的敘述,像在說明今日的天氣一樣,不慍不火。

  朱姿婕被他懶散又具十足壓迫感的舉動給激怒了,她討厭這樣的他,更討厭他要用如此窒息的場面來貶壓她。

  「那又如何?你說清楚好不好?你到底想怎樣?」

  「我要追討你必須付出的代價。」他命令道。

  「代價?要我償命是吧?你可以一刀捅死我沒關係,省得你勞心勞力的,反正我也只是你滿手血腥中的一滴血,你也不會在乎多殺我一次對吧!」她意氣用事故意說道。

  閻燁煒似乎把她的話當耳邊風,無視她的怒火,仍氣定神閒地宣佈。「我要你賠我一個兒子。」

  「賠你一個兒子?」她沒聽錯吧?很難相信這句話會由他口中說出,兒子又不是物品要怎麼賠……買一個嗎?

  「我要你生一個兒子賠給我。」他一個字一個字清楚地說,還不忘邪氣地笑著凝睇她,要求她的絕對服從。

  「我去哪裡生一個兒子賠給你?你別太異想天開了!」她腦中突然掠過不好的想法。「你……該不會是……要我生一個……你的兒子……賠你吧!」世上哪有這種事的?

  「你不認為這是比殺你更能報復你的最好方法嗎?」

  「不要——放開我……放開我……唔……唔……」

  閻燁煒將她困在大床上,封住她的唇,將她吻得密密實實,兩手用力扯開她的衣襟,探入衣內握住一方高聳,來回地逗弄頂端,更順勢而下撫摸她的大腿肌膚。

  朱姿婕拚命掙扎,制止他入侵的雙手,指尖抓傷他的手臂也抓過他曾經為她受過傷的左手疤痕。

  「下流!」想甩他耳光的手又被他推開了。

  「沒有人可以摑我巴掌!」他撤回身子,無賴地笑著。「反正你對我的評價好壞與我無關。別再想法子激怒我了,就如你說的,你對我根本就不構成威脅,那你的話對我也沒有多大影響,省省吧!別白費唇舌了,我記得在咖啡店還有一個女人和你同行,好像叫方珍是不是?」

  「你把她怎麼了?」朱姿婕霎時白了臉。

  「知道害怕了?」閻燁煒冷笑。「如果不想方珍,或者該說你唯一的親人受到傷害的話,你最好安分些,既然落了把柄在我手上,就不要太囂張!永圻的死是你造成的,我永遠都不會忘記,要是直接殺了你,那太便宜你了,乖乖生個兒子賠我吧!憑你個性這麼剛烈,應該受不了這種侮辱,別想要自殺,我不會讓你有那個機會,我要你多留在這個世上一天,就多受一天痛苦折磨。」

  她不敢相信恨意可以把人完全改造成另一種面貌!

  「要是你還擔心方珍的安危,就別輕舉妄動。」

  「你不能這麼做!快放了我媽咪!」她焦急地喊道。

  「我不能?」他挑眉淡笑。「我告訴過你了,在我的世界裡,我就是王法,我有什麼不能不敢的?人命對我早不見意義,我愛怎樣就怎樣,全憑我的喜怒而定。你應該知道的,我是最沒人性的『閻王』,你怎麼會不記得呢?」

  「永圻的死真的讓你徹底變了!」那不是他的真心,她想看清他臉上的假裝,他卻冷漠地別過頭。

  「這才是真正的『閻王』!」無情是他的專利。「噢!忘了告訴你,我會給你一場風光盛大的婚禮,向世人宣稱你是我『閻王』的女人,那會是多震撼的新聞,『火閻幫』的幫主夫人、『閻氏』的總裁夫人——」

  他的眼定定地對上她的。「這麼華麗的頭銜將緊緊困死住你,等你為我生下第一個孩子之後,我再一腳把你踢開,由夫人變成一文不值的怨婦,你受寵的程度是那麼的短暫,流言會過度渲染你的可悲遭遇,你終將生活在別人的指指點點裡,做個被我拋棄的可憐蟲。你最好提早想想要怎麼過那種淒慘的日子吧!」

  婚禮?他要娶她?就只為了報復她?

  「我再告訴你一點,」他冷冽的眼神殘酷地刺進她的瞳中,一字一字加重地說:「我不可能會原諒你!我、不、可、能、會、愛、上、你,聽清楚了沒?這是場為洩恨而生的婚禮,你根本不必抱任何期待。」

  閻燁煒絕然地甩上門離去,留她無助地縮成一團。

  他的所作所為只為證明他真的對她恨之入骨。

  罷了!既然他想那麼做,就順著他吧!如此才能稍減她的虧欠,在無法埋怨他的情況下,不如接受他吧!

  就算他真的變了,那又如何?小恆不也是一夕之間背叛了自己嗎?那又有何好爭議的。再沒有人值得她信任……

  「你要娶姿婕?弄場人盡皆知的婚禮?」黃芙呆了!

  這將會引起多大的風波,「閻王」不會不知道,當初就是為了顧及欣欣,才沒把婚事鬧大,為何這次「閻王」決定得那麼倉促又急欲宣告呢?他不會是想害死姿婕吧?

  「明天,我要在閻氏大樓結婚,同時大設筵席,詔告全天下,不僅要轟轟烈烈,更要她成為媒體的焦點。」

  「害死永圻的人是陳霄不是姿婕,你不要再怪她了。為了報仇而娶她,這很不公平,而且你們也不會快樂,原諒姿婕吧!」黃芙忍不住為朱姿婕說好話。

  「要報仇哪還想得到快不快樂。」

  「可是……」

  「別說了!」他手一揮,阻止她的好言相勸。「出去吧!沒人能改變我的決定。」這場婚禮他誓在必行。

  桌上擱置著朱姿婕交給「世風」的稿子,內容字字皆褒、句句皆情,主題始終脫離不了他的好。

  他轉身站在落地窗前,凝視遠方高低不平的建築物,腦中不禁浮現出永圻稚氣又單純的笑容。

  失去「天使」,他也只是個墜入深淵的「惡魔」……

  電腦的畫面上出現與他衝突已久的對立者的資料,當別人都認為他被蒙在鼓底時,他早已掌握了一切,只是不想去在乎罷了,直到一切牽扯上姿婕。哈!竟是姿婕害他失去永圻,竟不是陳霄,好可笑啊!

  畫面上隱隱閃動幾個字。

  GOD

  灰狼之子,陳霄之主,Betsy之兄

  看來,他與「GOD」的戰爭是沒完沒了。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生活智慧王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11-1-2 21:04:14 |只看該作者
第08節


  這是真的嗎?過了午夜十二點,這魔法是不是就會消失了?還是她是個灰姑娘,只能有這一刻的絢爛動人。

  朱姿婕盯住鏡中的自己,抹上明亮的粉彩淡妝,襯托出她細緻的膚色,一身高雅低胸剪裁的白紗禮服,運用簡單線條將她的腰身完全呈現,合宜又曳地不對稱的裙擺使她看起來更高挑修長,她完美的曲線比例在穿上禮服後益發成熟嫵媚。

  她不知道原來自己也可以這樣迷人,綰起的發露出大半光潔的頸項,背後自腰部向上呈V型開展,亮出姣好的背部肌膚。頭紗上裝飾著白玫瑰,裙腳、衣領、袖口也都由白玫瑰綴成,而會場卻清一色用向日葵來佈置,象徵她是朵開在向日葵群中的白玫瑰,清秀自然卻又不失熱情奔放,兼具白玫瑰的純和向日葵的誠。

  一時間,她覺得自己宛若女神般,擁有高貴不凡的魅力,難怪說當新娘是女人一生中最美麗的時候。

  由於閻燁煒毫不隱瞞地發佈消息,所有的報章媒體早已集聚在會場要採訪她了,因為她是「閻王」的女人,稱得上是一名奇女子。

  她現在才見識到閻燁煒的能力,他能在一個晚上令法國首屈一指的設計師製作出白紗禮服,然後空運回「海居」,並要人徹底規劃閻氏大樓的五個樓層,作為喜氣熱鬧的婚宴場所,又招來七、八位造型師為她穿衣打扮梳頭化妝,還有人不斷拿出珠寶首飾為她佩戴。

  閻燁煒該是懂她的,沒有像戲耍小丑那樣為她畫個大紅臉,身著舞孃艷服惹人訕笑,給她搭配的首飾也不是大大粗俗的石頭。所有配件由鑽石、珍珠、翠玉到金飾,無不巧思雕琢,只為更突顯她的美貌出色,精巧應合她絕佳的神韻和與眾不同的氣質。

  這樣的自己,連她也看傻了,一眨也不眨地望著鏡面。

  「嘿!新娘子,怎麼在發呆呢?」婚禮快開始了,當伴娘的黃芙理所當然得顧顧新娘子,雖對「閻王」此次的作為不甚認同,可她也只能照著做,無能為力去改變。

  「閻王」的脾氣是固執加固執乘以固執,無法減掉也無法除去,決定的事是怎麼也不可能轉變,除非他自己先想通了,否則任誰對他曉以大義、動之以情、誘之以利,他眉頭動也不會動一下。

  「刺激太多了,還在接受當中。」朱姿婕笑說。

  「新娘子要快樂開心,才會更美麗哦!」

  朱姿婕抖抖衣裙和身上的首飾。「有這些東西陪襯,哪還怕不夠漂亮,反正……這也不是真的……」她記得閻燁煒一再提醒她這場婚禮會舉行,只是因為——報復。

  「怎麼會呢?你想太多了。」黃芙說。

  「他不是真的要娶我……」她把這場婚姻發生的始末告訴黃芙,平淡的語氣像已接受了一切意外委屈。

  「你要真是『閻王』的仇人,是不可能活到現在的,他也不會大肆鋪張弄這場婚禮了。或許是……他不想殺你,所以不能認同自己竟然想原諒你。對他來說,永圻該是勝過一切的寶貝,於是他強迫自己必須恨你。」

  「閻王」的本身就是矛盾的綜合體,既無情卻多情,在他的心裡被打了許許多多錯綜複雜的死結,所以他的人格也表現出深奧難以捉摸的暗沉,他的世界不是光亮的,能一看就懂,是分不清無數個黑暗色塊所構成。

  「如果我沒認識閻燁煒就好了……」那這一切渾沌的局面就不會發生了,他們的相遇從一開始就是場錯誤。

  「別胡思亂想了,典禮就快開始了,再準備一下吧!」有些事,旁觀者是理不清的,黃芙也只能笑了笑離開。

  朱姿婕低頭回憶著閻燁煒的一切,她輕輕地歎了口氣,緩緩抬頭看著鏡中的自己,卻猛地發現鏡中的反影,嚇得差點令她失了心魂。

  「不高興嗎?如此大喜的日子,不該愁眉苦臉的。」閻燁煒閒散地倚在門邊,臉上恬適的笑容讓人分不清他此刻心情的好壞,他已變得愈來愈難捉摸。

  「你……你來多久了?」

  「夠久了!久得知道我的新娘子在抱怨,抱怨我這個丈夫不夠愛她、不是真心想娶她的。」閻燁煒嘲弄地說。

  「偷聽人講話,你真沒道德。」

  「別拿禮教的大帽子壓我,沒用的。」他仍是一派悠閒。「看到你這麼漂亮,我都忍不住想一親芳澤呢!」說著,他已整個人欺向她,吮住她的唇瓣,反剪她的雙手在後。

  朱姿婕抗拒地不停閃躲。奮力想掙開他,但只是徒勞無功。她知道他不是真的想吻她,只是想藉此來羞辱她,誠如娶她亦是如此,她不想就這樣被他掌控了,就這樣淪為他的階下囚。

  等到他終於放開她,他的眼中浮現的是慣常的冷漠,他笑著說:「就是演戲也要演得像些,我是為了把你呈現在眾人面前,才如此大費周章地命令人好好打扮你,你休想壞了我的計劃,最好乖乖配合我演好這個角色,我保證方珍目前非常安全,只要你不亂來的話,她絕對不會受到任何的損傷,一切就看你的NB462!」他不要有個不快樂的新娘子。

  「你的承諾能有多少可信度?值得讓我信任嗎?除非親眼見到我媽的人好好的,不然你說什麼都沒有用。」她知道他什麼都做得出來。「我當然會如你所願的嫁給你,當那個眾所矚目的好妻子,不過……這場戲的劇本是你寫的,至少表演方式該由我決定,不是每個新娘都甘心結婚的,你不能主導我的心情起伏,你不能!」

  「隨你!」

  他冷哼一聲,絕然地轉身離開休息室。

  朱姿婕得用力地握緊拳頭,才能阻止自己哭出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欺騙世人、欺騙上帝,步過紅毯到達彼端的閻燁煒身旁,當閻燁煒一襲鐵灰色西裝出現在她面前,她也注意到了他戴著銀質面具,由左眼角延伸到右耳垂,斜遮著他大半的面貌,不輕易示人的左耳垂正懸掛著屬於焰火圖騰的標記,這是唯有幫王才有的烙印,拔除不掉的,除非毀了它或傷了自己。

  一看見這標誌,就會明白他是叱吒風雲的——「閻王」。

  行禮的會場設置在三樓的臨時教堂中,攝影機會把整個過程連接傳送到其他四個樓層的賓客席上,讓大家能親眼目睹盛況。

  而在閻燁煒右耳內的隱藏式耳機,也不斷傳來:

  「報告:狙擊人數57人,包括……」

  「報告:狙擊人數96人……」

  「報告:狙擊人數134人,包括……」

  閻燁煒的唇角泛起冷寒的笑,終於有人上當了!相信這場婚禮對他而言將代表另一個復仇的意義。

  朱姿婕很快就會明白他的冷血之處何在了。

  立定在神父面前,朱姿婕輕挽著他的手臂,渾然不覺自己已成為無辜的誘餌,被玩弄在「閻王」的股掌之間。

  「朱姿婕小姐,你願不願意嫁給閻燁煒先生呢?」神父不斷催促她,問了好幾次,她卻依然僵在原地。

  「我願意」這三個字像卡在她的喉嚨,她試了幾次,卻始終發不出聲音。

  她不願意?!閻燁煒凝著眉,握住她手掌的力道不覺加重,顯示他的不高興。

  透過大型放射布幕,她的遲疑清楚地落入賓客眼中,席上已傳出細細碎碎的蜚短流長,而各大媒體鏡頭也虎視眈眈地捕捉畫面上的影像。

  她清楚地知道,如果她再不開口,這場面一定收拾不了。但,不是她不肯說,而是她說不出來,誰來救救她啊?

  她輕搖閻燁煒的手臂,終於使他轉頭望向她。在接觸到她求助的眼神時,他原先的慍怒一哄而散,原來她不是故意不回答而是嚇壞了。

  他搖搖頭歎了口氣,覺得又好笑又心疼。大手一攬,他低頭靠近她輕顫的嘴,不停輕啃慢嚙,流連不捨地纏綿著,直到她冰涼的唇逐漸回歸灼熱為止。

  「啊!朱姿婕小姐還沒說願意呢!」這新娘也太不合程序了,真是新郎新娘不急,倒是急死了神父。

  眾人連忙把交纏的新人拉開,畢竟還是得聽新娘的意願。

  閻燁煒愛憐地撫過她的頰畔,懾人心魂般低語。「快說願意嫁給我,這樣才能把不相干的人全踢開,讓我名正言順把你吻個夠,好好抱抱你,嗯?說願意……」

  他這番話似有魔力般地除去她的心理障礙,她綻開笑顏在神面前宣誓她最真誠的諾言,她對著神父大喊:「我願意!我願意!一千個一萬個願意!」之後她轉向閻燁煒,語氣輕柔卻十分堅定說:「我愛你。我真的真的好愛你!所以我願意嫁給你!」她的告白引來一陣歡呼,祝福的掌聲也此起彼落響起,閻燁煒噙著笑為她戴上婚戒。

  雖被朱姿婕突如其來的愛之宣言給撼動,但他很快恢復了鎮定。他不想去猜測她話語的真偽,因為在這一刻,他們是夫妻,一對十分相愛的夫妻,如此而已。至於其他感情成分又何必去計較?那沒必要存在他們的婚姻裡。

  她羞澀地低下頭,看著她紅赧的雙頰,他竟不經意地說出:「我也愛你……」

  話才一出口,他立刻就後悔了,不!那一定不是他的真心話!

  朱姿婕猛然抬頭望他,卻正巧迎上他的唇,使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只好幽幽地閉上眼,同時不斷在心裡重複著:我愛你!我愛你……

  當他們一起出現在二樓的記者席上,媒體最感興趣的莫過於「閻王」的長相,紛紛鼓噪要求「閻王」脫下面具露出真面目,但見「閻王」無動於衷後,又轉而向朱姿婕求情。

  朱姿婕左右為難,而閻燁煒卻遲遲不肯給她訊息,一副隔岸觀火置身事外的樣子,把問題丟給她一個人去解決。

  「我是很自私的,希望只有我能見到『閻王』的真面目,我和你們畢竟不同,擁有的就只是這份特權,這就算是為人妻子的小小奢求吧!原諒我不能答應你們,我深知,我見到的和你們所見到的『閻王』是有所差別的,靠著面具的阻隔,我才能擁有他不為人知的一部分……」

  說完,她垂下眼,原以為會受到責罵,卻被寬闊溫暖的胸膛緊緊環住。「做得好!這樣才值得我疼……」

  她埋在他胸前不語,有誰像她這般可悲,演了一場鬧劇之後,卻還把心給賠上了。她注定是閻燁煒的俘虜,一輩子逃不開了,她在神的面前說出實話也發過誓,若有一天閻燁煒當真毀去她的心,她也無話可說。

  愛上閻燁煒的懲罰就是她妄想找回自己,她的生命已全然被他所主宰。

  今天,最大的遺憾是——這場婚禮,她得不到母親方珍的祝福,一思及此,她不免也覺得鼻酸了。

  突然間席上冒出六、七個大漢,身手矯健地竄向他們身邊,將目標鎖在朱姿婕身上,一槍、兩槍正中她的心臟……

  子彈的後座力使她緩緩向後倒去,摀住胸口的傷處,她疼痛地蹙眉,卻見閻燁煒詭魅地笑了,只見二十多個記者打扮的賓客們一一掏出槍枝封鎖那幾名兇手。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弄糊塗了!她竟然沒流血?

  「起來吧!這禮服是由防彈材質所製成,你沒事的!」這是他肯打這場仗的有利條件之一,他向來不打沒把握的仗,也不肯做個輸家,所以他處心積慮地想要贏得勝利。

  朱姿婕茫然地凝視他,不能理解他的冷殘從何而來。

  「不明白?」閻燁煒也沒過去扶她,只是嗤笑一聲,撂下傷人的嘲諷。「這次多虧了你,我才能把『灰狼』,不!是『GOD』精心調教出的高手全都一網打盡。相信『GOD』這次必定元氣大傷。」這只是小小的示警,下次他就要「GOD」的命!

  這是他和「GOD」的第一次正面對峙。他和陳霄之間的恩怨該作個了結了,陳霄說了那麼久的謊,是該揭穿的時候了。揭穿「GOD」的真面目。

  「GOD」和「閻王」是不容許共同存在的,陳霄必須作出抉擇了。

  而且「GOD」也該要付出代價了……

  誰是「灰狼」?誰是「GOD」?什麼高手?這些……這些和她有什麼關係?她不懂……

  「還不明白?」他乾脆挑明了說:「你是我的誘餌,用來引我的死對頭上鉤,那群人以傷害我所愛的為樂,以為你對我有重要性,傷我不如傷你,所以用你當幌子再好不過了。也因為如此我才能那麼容易消滅我的敵人,你的功勞可真不小。」

  朱姿婕愣在原地,心底逐漸冷寒。

  誘餌……她對他只是輕賤、可有可無的誘餌……

  「快起來!我們還有三個樓層要敬酒,別浪費我的時間。」他也不等她,掉頭轉身就離去。

  她像由幸福雲端跌至谷底深淵,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之後她見了些什麼人、聽了什麼話,她全然毫無印象,就連黃芙、吳昌宏過來與她談笑,她仍沒有知覺。

  黃芙守在病床旁邊,壓住頻頻想翻身的陳霄。

  「我……我怎麼了?」陳霄痛醒過來,以為痛楚來自後腦,輕撫幾下後,才發現最大的痛來自於左胸口。

  「別動!會扯到傷口的,你受傷了,造成大量出血,身子還很虛弱,別起來!快躺好。」

  陳霄放棄掙扎,挫敗地詛咒一聲又躺回床上。「該死的!我從沒受這麼重的傷過……窩囊透了……」

  陳霄因這傷而在「閻王」的婚宴上缺席了,這對他而言或許是好的,至少他躲過了「閻王」的擒人計劃。

  「醫生說,幸好刀子刺得不深,沒傷到什麼。」

  「回去吧!要討厭我的你來照顧,太虐待你了,何況這不是你的責任,回去吧!不用來探望我了。」

  是她先劃清界線的,他只好奉陪到底。

  「我……我去找醫生來看看你……」

  掩上房門,黃芙的視線霎時模糊了,多可笑啊!自從入了幫,她以為自己早已失去真正的感覺、失去脆弱的心,怎麼現在的她會這麼感情用事呢!

  為了怕陳霄會公然在婚禮上傷害姿婕,她自作主張的命令人敲昏他,本想殺了他一了百了的,只是原本該準確無誤刺進他心臟的刀刃,卻偏了一邊,她實在狠不下心……

  陳霄胸口上的傷是她一手造成的,那醜陋的疤痕彷彿在宣告他們之間永不可能交集的印記。

  這是屬於她的新婚之夜,新娘如預期中的缺席了。

  回到「海居」,朱姿婕把自己鎖在房內,孤單的感覺讓她備覺脆弱,淚水在不知不覺間傾洩不止……

  凌晨三點多,門外一陣喧鬧將已睡著的她驚醒,她胡亂地抹了抹臉,便跑下樓去開門。

  醉得東倒西歪的閻燁煒著實把那群護送他回家的人狠狠削了一頓。「為什麼送我回來?我還要再喝!你們聽到了沒!一群混蛋!」他吵著,又搖搖擺擺往門口踱去。

  她明白他的買醉,只為了故意孤立她,她明白的。

  「別喝了!你醉了。」朱姿婕指揮著那些人將他扶到床上,安撫地道。那群人見負擔解除,個個逃之夭夭,「閻王」若有什麼閃失可非同小可,沒人能扛起這責任的。

  閻燁煒在床上翻來覆去,一襲鐵灰色的禮服被他折騰得慘兮兮,失去了原先的光鮮亮麗。

  「擦擦臉,會比較舒服。」

  她拿來一條毛巾,輕解下他的面具,擦拭他俊逸的臉龐,又找來睡衣要替他換上,他卻像難馴的小孩子,不合作地拚命亂動亂扭,執意不讓她碰到他的身體。

  「別這樣!其他人都睡了,我又不能丟下你不管,你乖乖地換衣服好不好?」她當下和他玩起角力,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順利摸到鈕扣,扒下他的衣褲幫他穿睡衣。

  「呼!OK了!活該你也被我看光了。」她笑說。

  唉!女人果真特別心軟,醉倒的他使她無法置之不理。

  突然閻燁煒拽她跌入自己懷裡,使他們的身軀形成緊密貼合的曖昧姿勢,兩唇相距近在咫尺。

  「你……放開我,我去倒杯熱茶給你喝好不好?」

  「不放!」他執拗地耍脾氣,霸道地圈住她腰身。

  「乖乖的,聽話好不好?」朱姿婕順順他的頭髮,酒醉的他不那麼飛揚跋扈,單純得像個小孩,她愛這樣沒有防備不帶面具的閻燁煒,不必和他針鋒相對,也不會被他傷害。

  「不好!除非……你說你愛我……」

  朱姿婕甜笑道:「我都已經嫁給你了,又戴著你的戒指,若不愛你怎肯嫁你呢!」也不管神志不清的他聽懂不懂,她仍是回答了,再一次表露她的真心。

  「等一等,我很快就回來!」她起身快速地跑出房門。

  真是個傻丫頭!閻燁煒揉揉鼻樑,昏沉的眸子霎時晶亮陰鷙,受到閻家人嚴厲的訓練,他根本不可能使自己疏於防範,他的頭腦再清醒不過了。對於她三番兩次的表態,他已不曉得該不該相信,因為,她的眼神真誠得令他迷惘。

  「啊!睡著了!」等朱姿婕端茶回房,他已合上雙眼,她惋惜低歎,本想再和他多講些話的。

  「我覺得今天好像一場夢一樣,而我在夢裡化成了灰姑娘……」把玩他的發,她喃喃低語。「過了午夜十二點,這些魔法就會消失了,你……時好時壞,我都抓不住你的想法,到底你對我的心意何時才是真的呢?還是你真的很恨我……」

  她的唇緩緩印在他的唇上,正要撤退時卻被困住了。

  「又被我抓到了!」這偷襲他的小賊!他笑吟吟地說。

  「你裝睡!」她睜圓了眼,驚呼!

  「不裝睡怎麼抓得到你這只好色的賊!」

  「我哪有?」

  「還敢狡辯?不然你剛才在幹麼!」閻燁煒笑道,翻身將她密不透風地壓在身下。「說不出話來了吧!」

  「我……我……你……你想做什麼?」

  「一男一女躺在床上,你說能做什麼?」他的嘴角扯出一抹邪惡的笑,大手伸進她的衣服內,沿著她的肋骨輕輕摩挲。

  「你……你沒醉?」他迷濛的眼睛變回原來的幽亮。

  「我有說我醉了嗎?」他絕對沒那麼說過!

  「你……」

  閻燁煒灼熱的唇順利堵住她多餘的惡言相向。

  膠著的熱力在唇齒間爆發,他靈滑的舌已竄溜進她嘴裡,游刃有餘地舔吮她的舌,纏綿復纏綿,她的無措正好加深他的掠奪,如燎原的火一發不可收拾。

  他的吻由淺而深;由輕柔而至狂烈,她誘人的柔軟紅唇更激起他冒生不熄的慾火,幾乎想吞嚥了她甜美的唇舌。

  「唔……」朱姿婕在他唇下發出破碎的低吟,想阻止他的逼犯,渾身卻虛軟無力,心跳異常失了速度。

  這個吻有別於以往他吻她的感覺,多了溫柔……和……慾望。溫柔的他,容易引人失陷;慾望的他,反而令人害怕,那是她完全不認識的一面……

  胸前傳來的一陣涼意,斷了朱姿婕的思路。

  「不要……」

  「閻王」向來不接受拒絕!她的不要對他而言是種另類的邀請,尤其是她吐氣如蘭的輕吟,那令他只想趕快釋放自己的慾望。

  「求你……不要……」他的慾望抵住她的腹間,令她手足無措地惶恐起來。

  「求我?求我不要停止……還是不要這樣?」他笑了,她青澀的反應使他有種征服的快感。

  「啊——」她驚喘,咬緊下唇。

  對她,他志在必得,也不需克制自己,她是他的女人不是嗎?他想要她,她就必須給,永遠都不准說個「不」字!她無權作任何反對。

  「我要你永遠記得我!」

  這是他野蠻要她的原因,沒說的是,他對她竟有那麼強烈的渴求,那是不允許的!他絕不許自己迷戀上她,於是他故意蹂躪她!用毫不憐惜的方式,他要瘋狂地與她狠狠燃燒一回。

  傍晚,整天不見人影的閻燁煒突然出現在她房裡。

  一如他向來善於表現的王者之風,大剌剌地恍若大君親臨,眼底充斥著輕蔑和不屑,陡地丟給她一張名片。

  「你明天下午去找這個醫生檢查身體!」

  「婦產科……沈雯?這……為什麼?」

  沈雯是江醫生的學妹,是個極優秀的婦產科醫生。

  「你不是要生個兒子賠給我嗎?不好好調養身體怎麼行!沈雯會為你打理好一切,你只要做好動手術的準備,很快、很快,你就能生下我的孩子了。」

  「我不懂……」她好好地為什麼無緣無故要動手術?

  「你懂的!你以為我還屑碰你嗎?昨天晚上只是我正好缺個床伴而已,你也真熱情如火,配合度還挺高的。」

  「你……這樣傷害我,又能得到什麼?」

  「就算我是在報復你吧!機會也是你給我的,只能怪你自己笨,學不乖!」「閻王」不是她能愛的人,她竟不知好歹,妄想以愛化去他的仇戾。

  朱姿婕渾身一僵,他的指控直刺進她心裡深處,她的百般原諒、百般縱容,還不是希望他能變好,結果呢?反倒成為他用來欺凌她的一種手段,他根本不在乎。

  「現在才後悔?太遲了!」他得意地笑了。「現在我連碰你都懶了,做個試管嬰兒夠快夠準確,又不必天天上你的床,是再好不過的方式了。」這是最能阻止自己迷上她的方法。

  他寧願要個試管娃娃,也不願再接近她?他好狠……

  「阿煒,你在哪裡?」軟嗲的女聲輕輕傳來。

  「琳琳,你怎麼上來了?」他立刻溫柔地迎上前去。

  「我等了段時間了,你不是說要帶我去吃飯嗎?」在瞥見朱姿婕時,周偉琳神色尷尬地說:「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呃……我還是下去等好了,沒關係的。」

  閻燁煒伸手將她拉入懷中,疼惜地順著她的發。「不用了,我們走吧!」他的唇溫存地逗留在她的唇上。

  有那麼一刻,朱姿婕希望自己是個瞎子,可以不用去看見這一幕,他怎能如此羞辱她?她覺得自己好卑賤、好不堪,他對她棄若敝屣,竟當她的面和別的女人親熱。

  「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到底想表達什麼?」

  朱姿婕的慍怒令周偉琳心生歉疚。「阿煒……不要啦!我……還是回去好了……反正我明天一早也有戲拍。」

  「我送你回去,嗯?」

  閻燁煒大搖大擺護送著新歡離開,連看都不曾看她。

  放蕩的男歡女愛是他認識欣欣之前的生活模式,如今,因為朱姿婕,他決定重新恢復放縱無情的自我。

  許久之後,朱姿婕才想起那個女人是誰!周偉琳——被喻為新生代最有實力的女演員,在影視界頗受推崇,不只演技好,更因誠懇善良天真可愛,許多導演都搶著要跟她合作。她不耍大牌、不自以為是,這對一個知名演員來說是多麼難能可貴的,所以各方對她的評價只有褒沒有貶。

  想必這是閻燁煒挑上她的理由。此外,她的某些特質感覺好像欣欣,難怪他用她來刺激自己。

  朱姿婕緩緩癱坐在地上,手中緊捏著沈雯的名片。

  厚重的無力感不斷向她襲來,既然閻燁煒以傷她為樂,就當個沒心沒感覺的木偶吧!她再也哭不出來了!

  有哪個新娘像她這般可悲的!新婚的恩愛只持續了一個晚上,她果真逃不開灰姑娘的命運。故事中灰姑娘閃亮的光芒只有一下子,可是王子最後仍來找尋她,而自己呢?

  閻燁煒徹底讓她明白何謂「心死」,她真的學會了!

  就一個晚上,她的愛已全然死亡、毀滅。

  新婚之夜,她把自己完全交給他,哪怕他只為滿足征服的慾望,粗暴地要了她。對於這一切,她仍是心存感激的,然而……閻燁煒重重給她致命一擊,用試管嬰兒、用周偉琳,終於成功打垮了她!

  她輸得好慘!不但失去方珍、失去自己,更失去原本溫暖的心地。

  她的心已逐漸、逐漸冷卻。

  她深知——恨是最難消除的一種感情。和愛相比,愛就顯得微乎其微,恨的強烈震撼遠勝過愛,而殺傷力絕對綽綽有餘,用來摧毀一個人的愛,更是易如反掌……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生活智慧王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11-1-2 21:05:04 |只看該作者
第09節


  「她不肯吃!」

  這無奈的聲音已經重複好些日子了,或許應該說這種情況已僵持達兩個多星期之久了。

  看見傭人端回一盤盤未動的菜色,閻燁煒忍不住又氣忿地打翻托盤,似一陣旋風般直衝進她房裡。

  「你為什麼不吃飯?為什麼?你在和誰過不去?」閻燁煒用力旋過她的手腕,大聲吼道。他氣她這麼不愛惜自己,更氣她以絕食來抗議,為的只是和他賭氣,她這般公然挑釁,以不妥協的方式與他對峙,他哪有先認輸的道理!

  朱姿婕靜靜承受他的力道,即使和他兩眼對視,她的眼仍空洞而飄忽。她放棄所有生存意志,只為防備一顆脆弱的心再度受創。

  「說啊!你想慢性自殺?我不會令你如願的!」他取來桌上放涼的牛奶,硬要灌進她口中。

  她倔強地不肯嚥下,白色汁液全自她嘴角溢出,滴在衣服上。

  這陣子以來,她開始一個人生活,把旁人和不相干的一切全隔出她的世界,她的臉上失去了笑容,只是呆呆坐著看天空、看樹林,像只沒有生氣的木偶。

  她把他當成一團空氣,無論他叫她喚她,她都不予理會,就算他天天帶不同的女人回家示威,她也只是一個人躲在房裡,用棉被把自己包住,然後縮在牆的一角,默默流下眼淚。

  那不是哭泣,只是體內過多的水分需要排出而已。

  閻燁煒把杯子用力擲向牆壁,玻璃的碎裂聲清脆響起。「我不會讓你這麼殘害自己的,你休想!你最好記住,我是『閻王』,你的命是我的,由我操控著!」

  他是不是「閻王」又有什麼差別呢?只是他再也傷害不了她了,因為她好累,她已不想再去愛他,不愛他就不會受傷。

  「給我叫醫生進來!」

  她既然不肯動口,那他只好動手!

  反正這麼多天下來,他都是強迫醫生為她注射營養劑,以維持生命跡象,他不會讓她就這麼死掉的!絕不!

  「沈雯已經排好日期了,你為什麼不去動手術?別忘了你還欠我一個兒子,你不會不想還我吧!」

  這陣子的他似乎特別暴躁,動不動就發脾氣,這都是因為她的不合作,老愛惹得他大發雷霆才甘心。

  「說啊!」他按緊她的下顎,硬要逼她開口說話。

  何必去呢?反正一開始她就根本沒必要動那個手術。朱姿婕淡淡地想著。

  「說啊!」

  見她無動於衷,他更加重力氣。

  「你想我說什麼?」她冷漠地道。

  看著那一開一合的唇瓣,閻燁煒心中突然有股騷動,在自己還搞不清怎麼回事時,他已吻上了她。

  近一個月多沒抱過她了,他實在不明白這紅唇對他具有如此大的吸引力,幾乎一沾上,他就捨不得離開了。

  雙手抵著她的後腦,他的舌更加深入佔領,恣意地在她唇上摩挲。他發了狂似地想念她的甜蜜,於是他的掠奪延伸到了耳下,輕舔她細緻的耳垂,吮著她光潔的肌膚。

  「不要!」

  在他的手覆上自己胸部時,朱姿婕猛然覺醒。頭一個念頭就是用盡力氣推開他,但這動作卻使自己反跌在地,腹部狠狠撞上茶几一角,她痛得抱住肚子,差點掉下眼淚。

  閻燁煒驟起的慾念因她的拒絕而怒火高漲。

  「你不是不想動手術嗎?那你就得和我做愛!不然怎麼有孩子呢?」他拖起她甩到床上,整個人壓了過去。

  「你口口聲聲說要孩子,憑你這麼恨我,哪有可能會愛這個孩子呢!既然你又不屑愛他,那我何必要生他呢!」

  「我要你生,你就得生!我高興折磨你!」

  「那我不想生你的孩子,這總可以了吧!」天!腹部的痛楚愈來愈密集,她有個不好的預感,如果那個判斷沒錯的話……噢!千萬不要是這樣……

  「你敢再說一次!」她竟不要生他的孩子!

  「我不想生你的孩子……」她咬著牙說,極力忍著痛。

  「很好……就憑這句話,我說什麼也要讓你受孕才行!」他陰鷙地笑了,動手剝下她的底褲,毫無預警地進入她,粗魯地發洩著,強迫她的身子完全接受他。

  他刻意洩忿的方式弄痛了她,更造成腹間的不適。

  無視於她的抗拒,他自顧自地佔據征服,直到饜足之後才放開她的身子,下床穿衣,冷然離去。

  他這可怕的惡魔,到底要傷她幾次才甘心?

  隨著時間流逝,痛楚仍在蔓延,隱約感覺腿間有什麼東西在流動,她已無力去探查,只是累得暈了過去。

  她有了孩子!

  她真的有了孩子?

  四個禮拜了!

  母體太過虛弱又大量出血,若再不好好調養身子,很容易會保不住孩子,這次幸好及時搶救得宜……

  她真的有了孩子……

  沈雯的話在他腦裡嗡嗡作響,像狠揍了他一拳。

  該死的,她有了孩子竟還敢絕食抗議,她當真就這麼不想要他的孩子?才以這種方式好流掉孩子?這該死的女人!他真想掐死她,省得她這麼毒害他的孩子!

  「你有了孩子為什麼不早說,我不信你不知道!」

  「孩子?」她真是……有了孩子……

  她臉上的詫異更被他惡意曲解為厭煩。「放心,這孩子還好好的,沒有順你的意流掉,你很失望是不是?」

  孩子……她還沉浸在當媽咪的感受中,卻猛地被他攫住雙肩用力搖晃,他無限度的力道抓痛了她,虛軟的身子完全禁不起這般撼動,他似乎想殺了她……在這一刻……

  「你到底想弄死我幾個孩子?」

  「我……我沒有……快放……開我……」

  「你到底想弄死我幾個孩子……」他咆哮。

  「我……」她的意識逐漸渾沌不清。

  閻燁煒一把推開她,像一刻也待不下去,奪門而出。

  閻燁煒對她的責怨和漠視更甚從前了!除了強迫她的飲食正常外,他的關心再無半點多餘!

  他是真的只要孩子!其實一開始他就說得很明白了,這是訂好的遊戲規則,對他而言,這只是場遊戲罷了……

  「放我走吧!」

  第二次踏進他的書房,她終於決定了終止這出鬧劇。

  CAME OVER是必然的結局,早晚始終要來臨的。

  「我很累了!我完全猜不透你的想法,有時你恨我,有時你卻讓我覺得受保護。可是你的變化無常,我根本適應不了。你愛永圻勝過一切,光憑這點我就活該被打入十八層地獄,這婚姻很無理取鬧,我不該為了贖罪而答應你的條件,因為我根本得不到你的原諒,放我走吧!我想走……」

  「我說過你生了我的孩子後,你自然會淪為棄婦,你只要盡義務演完戲就好了!要走,也要我趕你走吧!」他切掉電腦上育嬰資訊的畫面,順手捻熄煙,仍是無情地道。

  「那是多久?給我個時間!」

  「最快也要九個月後!」他不耐煩回答。

  「可是我現在就撐不下去了!」她低吼。「像遊魂的日子好難捱,假裝看開更不好過!你老是不肯顧慮別人的心情,但你的感受卻要讓我來背,你說等你把我利用夠了也傷害夠了,就會像丟垃圾一樣將我丟開,其實你何必那麼大費周章呢?愛上你就已經足以害死我自己了……」

  「我說過,現在後悔已經太遲了。」

  「你能不能原諒我?」她突然問。

  他愣了,許久之後,兩個字才由他口中溜出。

  「不能。」

  就這兩個字,將他們完全隔離。

  朱姿婕不慍反笑。「我會好好生下孩子給你,你可以派人監視我沒關係,只是在這段時間內,我不想見到你……把我媽還給我吧!我只想和我媽一起生活。」

  孩子給她力量去抵抗,她不恨他卻也不想再愛他了。

  閻燁煒收攏拳頭,始終不發一語。

  「請問一下這病床上的人去哪裡了?」黃芙問。

  正在疊被的護士想了下說:「他哦!昨天有人來接他出院了,說要把他轉去別家醫院,好就近照顧他。」

  黃芙急急追問:「那知不知道轉去哪裡?」

  「這就不清楚了哦!」

  清亮的花束由黃芙手中掉落,在地板上散成一片。

  之後,陳霄再也沒有回來,她知道他是回復「GOD」的身份了,那麼下次見面時,他們就是敵人了。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敵人……

  方珍看見朱姿婕醒來,差點沒摟著她又親又抱的,不過礙於她現在的身子非比尋常,方珍也不敢太激動。

  方珍歎口氣,把瓷碗擱在床頭櫃上。「瞧瞧你這副癡呆失神的樣子,一定是我那笨女婿害你的,想起那笨女婿真的除了笨,就沒有別的形容詞了,不過也好,他的笨和你的呆正好天生絕配。」這全是違心之論,方珍對這笨女婿可是愈看愈滿意,喜歡得不得了,而且知道女婿根本就不笨,只是見到朱姿婕又瘦了一圈,有點怪起女婿來。

  「媽……咪?媽……真的是你?」她沒在作夢吧!

  「當然是我,不然你以為是誰!傻丫頭。」

  「媽咪……」偎進方珍的懷裡,朱姿婕不禁紅了眼。

  「怎麼了?都快做媽媽的人了,還那麼愛撒嬌,太憂鬱,生下來的孩子會不健康哦!」方珍順順她的發,疼愛地說。「你這麼沒定性,要是也生下個和你一樣愛玩的小滑頭,我那笨女婿可就永無寧日了,娶你是一項大冒險,真虧我那笨女婿有那種好膽量。」其實方珍都沒說那笨女婿登門求了八次、跪了三次、發了七次誓才得到允許。

  朱姿婕鬆了一口氣,回家的感覺真好,她沒想到閻燁煒真的會送她回方珍身邊,但是聽到方珍口口聲聲的笨女婿,那不可能是閻燁煒啊!閻燁煒不是才以方珍威脅她……

  「媽咪,你說的笨女婿,到底……是誰?」

  方珍懷疑地看她一眼。「不會吧!你沒病傻了吧!連這種問題也要問我!我的笨女婿當然就是你的笨老公啦!你的笨老公當然就是你肚子裡孩子的笨老爸啦!你肚子裡的孩子的笨老爸當然就是我的笨女婿啦!」

  「媽,這些我都知道,可是他……」方珍那一團繞口令式的話把朱姿婕搞暈了,腦中亂成一團。

  「那個是你老公吧,怎麼問我呢?自己好好去想!」

  閻燁煒人會變那麼好嗎?不!

  「媽,那你看過閻……我老公?」

  「怎麼沒看過?在婚禮上啊!他打扮得還挺性格的,學那蝙蝠俠一樣把臉遮一半,不過是穿西裝就是了。」

  「你有來?」又是一個大大的震驚。「那——我以為……我為什麼沒看見你?之後呢?你去哪裡了?」

  「婚禮上那麼多人,我在旁邊看著就行了!」回想那一天,方珍不禁眉開眼笑的。「說真的!我那個笨女婿真不賴,把你打扮得漂亮極了,我差點都認不出來呢!我就想你嫁給他一定會幸福的。你知道嗎?我們隔壁搬來了一家小型醫院,全員待命要好好照顧你,他一定很愛你,所以,你們結婚後小倆口的新婚生活我也不好意思打擾,那笨女婿就送我出國去玩,我去了一趟歐洲才回來的。」

  原來……閻燁煒並沒傷害方珍,那只是個幌子……

  「別發呆了!快點喝湯吧!都涼了,看我那笨女婿這麼在乎你,我要是沒把你養得肥肥的,笨女婿饒不了我吧!」

  「Yes Mother!」朱姿婕做個服從的敬禮手勢,一邊喝湯,一邊不知不覺想起另一個人。

  不知閻燁煒怎麼了?為什麼他會肯送她回家?趁她睡著時將她移回家,一睜眼就能見到方珍,這是為什麼呢?閻燁煒不是很恨她……

  朱姿婕伸手輕撫腹部,感謝老天讓她有了孩子,不知怎的,她始終覺得這胎會是個男孩子,像永圻一樣可愛的男孩子,有像閻燁煒一樣的眼睛、鼻子,一樣的固執脾氣……

  「朱姿婕小姐今天的生活作息如下:八點半起床,九點吃吐司配牛奶的早餐,九點半到附近的公園散步,十點半上超市買了奶粉、肉、蔬菜和蛋,十二點……晚上十一點喝完一杯牛奶後就上床睡覺,一天的睡眠時間約八到十個小時,偶有午睡的習慣,身體狀況良好。」

  每天聽著調查人員日復一日如流水帳的記錄,這似乎成了閻燁煒的習慣了,彷彿過這一天就為了有這一點她的消息,知道她在做什麼,好像自己就在她身旁。

  「那醫生怎麼說?」閻燁煒邊看呈上來的書面報告,邊翻看著附上一大疊朱姿婕的照片問道。

  照片上集結下來的是朱姿婕生活的點滴,有她在紅磚路上漫步的倩影、有她在公園和一群小朋友嬉笑的可愛模樣,有她在選購東西時的認真神情、也有她在百貨公司看寶寶服、寶寶鞋的快樂幸福樣……

  「醫生說母體和孩子都很健康,雖然母親的身子仍有些單薄,但持續上升的體重還算正常。」

  照片上的姿婕變漂亮了,也長胖了些,臉上的笑意好耀眼,蘊涵母性的光輝,使她看起來格外動人有魅力。

  他們就像兩根刺,只要不相對,就不會傷害彼此,這是他決定放她走的原因,不相對,他們才能和平相處。

  她明明不想生他的孩子的,現在為什麼能這麼努力和孩子一起生存下去,這麼努力要把孩子好好生下來……

  看她這麼快樂的樣子,好像又回到以前那無憂無慮熱情的向日葵了。

  彷彿有源源不斷的生命力從她體內流瀉,像發亮的太陽星體,持續散發光源和熱能,真的好耀眼、好耀眼……

  「把她所挑過的、碰過的,不管是女裝孕婦裝也好或童裝也罷!全都包起來送過去,交給方珍就好了,另外……」視線瞥到窗外那逐漸枯萎的鮮黃花圃。「再送一把向日葵。」他的思緒始終圍繞在照片上,直到黃芙進來。

  「光看照片好嗎?怎麼不親自去見見本人呢?」送走朱姿婕,黃芙可以感覺到閻燁煒更加封閉了。「不是說好要放她走嗎?如果捨不得就去將她接回來,何況她現在又有了小baby,自己一個人一定會有很多不安吧!」

  「方珍會待在她身邊,況且我調查她只是怕她沒照顧好我的小孩,如此而已。」閻燁煒面無表情地說。

  「這樣讓她離開你身邊不是很危險嗎?經過那場人盡皆知的婚禮,很難有人會不認識她,起碼也都熟知她是你的女人,你現在這樣丟下她好嗎?」黃芙瞭然於心地問。「你是在乎她的吧!至少你在乎她所生下你的孩子。」

  「我一點都不愛她。」他堅定地說,也說給自己聽。

  好一個不愛!黃芙淡笑,笑他的口是心非。

  其實「閻王」是個絕頂聰明的人,但是在感情方面卻愚蠢極了。

  想愛卻又不懂愛,所以才會把事情處理得一塌糊塗,不過總有一天他會能克服自己心理的障礙,不再記掛著因永圻的死而生成的恨,只有那時他才能深刻瞭解到,恨讓人痛苦,愛才能讓人幸福。

  「陳霄的事查得如何了?」閻燁煒轉移話題,不想再談感情的歸向,因為「閻王」是沒有感情的。

  「自從婚禮上傷了他的大半手下之後,他就消失無蹤了,加上幾個僅存的堂主又起內訌,局勢十分混亂。」

  「放心!我和他會再見面的,另外幫幫他吧,這次我要將他們完全消滅,『GOD』該下台了。」他要奪回他的勢力,順便將所有的恩怨情仇一併了結。

  「好……好吧!那我去處理了,至於陳霄的去向,我會盡快答覆你……」在步出門口時,她猶豫了一下。「我有一個請求,如果你要殺陳霄,請讓我在場……可不可以留一刀給我,我想親手結束他的生命……」

  閻燁煒沒說話,並沒表示任何意見。

  在公園的小涼亭裡,有一群小孩子正圍著朱姿婕問問題,滿足他們的好奇心。

  「嘿!姊姊,為什麼你的肚子大大的?」一個小男孩首先發難。

  朱姿婕溫柔地笑,一手輕撫腹部。「因為姊姊有了小寶寶了呀!你們以前也都是這樣在媽媽的肚子裡,然後慢慢長大的喲!你們都是天上降下來的小天使呢!」

  「是天使啊!那有沒有翅膀?」梳辮子的小女孩問。

  「有啊!在善良的人心中,都有一對漂亮的、純白色的翅膀哦!所以你們要做個乖小孩,知道嗎?」

  所有的小孩都拚命點頭。朱姿婕看著他們開心地笑了,小孩子真的好可愛哦!

  遠遠佇足的身影,始終將目光鎖在那粲然的笑顏上。

  直到背後突如其來的一擊,擾亂了他的寧靜,朱姿婕的樣貌逐漸模糊,他拚命眨眼睛,想記取那份美,自己卻更加墜入黑鄉,終至看不見她的臉。

  他的身軀沿著鐵欄杆緩慢倒下,在方格的紅磚路面上,正一點一滴緩緩積聚和淡紅色格格不入的鮮紅……

  「你最近好嗎?」朱姿婕問道。許久不見的黃芙臉色看來有些憔悴。

  「我是還可以啦!」黃芙答,思索著該不該告訴朱姿婕,畢竟有人三申五令地禁止這消息走漏的,只不過……

  「嗯,那就好!」朱姿婕啜口牛奶。

  「你呢?」黃芙也喝口柳橙汁,反問她。

  「很好啊!孩子很健康呢!」她開心地笑著。

  「那你還愛著『閻王』嗎?」黃芙單刀直入地問她。

  朱姿婕遲疑了下,輕輕搖首。「不了!我和他已經沒有任何瓜葛了,又何必再去思考那個煩人的問題。」

  「如果說他受了重傷呢?你也不肯理他嗎?」

  重傷?這兩個字深深擊中朱姿婕的心房,她臉色頓僵。

  「雖然他放你走,卻又捨不得你,派人探查你每一天的生活,以便使自己感覺和你同步活著,有時他還會到這裡來偷看你好不好,就在公園外面,他被人襲擊了……你和他真是兩個不可救藥的傢伙,卻又讓人操心得不得了。」

  襲擊?朱姿婕慘白著臉,整個人傻住了,直直看著黃芙,兩手不安地抱緊腹部,藉以安撫自己和孩子。

  「去見他吧!他一定很需要你,只是——你們都用錯了方式去愛對方,去見他吧!」黃芙語重心長地說。

  「可是……我不能……」心又揪痛了!她不想再受一次這樣的苦痛。

  「你能的!只有你才可以點醒那不懂愛人的傻子,其實永圻的死和你沒有關係,你不必太自責內疚,你只是當時湊巧趟了這渾水,成為『閻王』的受氣包罷了!你是無辜的局外人,總有一天他會想通的。」黃芙再次肯定地說。畢竟他付出那麼多愛在永圻身上,那傷需要時間癒合。

  要回去嗎?她的心中陷入一陣兩難抉擇中。

  隨著眼角積壓愈來愈多澄透的淚水,她的答案也愈來愈明晰,直到淚珠滾落的那一刻,她也下了決定。

  海居

  閻燁煒輾轉醒來,第一個意識便是陣陣撲鼻的飯菜香,一張開眼就看見離床不遠的小几上正擱著熱騰騰的食物。他用手撐著床墊想坐起來,但左肩傳來的劇痛使他停下所有的動作,又躺回了床上。

  「醒來啦?好點沒?」朱姿婕剛剛在門外,把他所有的動作都看得一清二楚,她將剛剛搾好的果汁端上桌,便偎到他床邊,探視他的傷勢。「我做了些東西,你要不要吃吃看?」扶著他坐起身,又小心地拿著枕頭墊在他的手臂下,好使他受傷的左手能舒服地平放著。

  現在她真是完全同意黃芙的說法了,這「閻王」儘管多不可一世,卻是個戀愛傻子,因為呼風喚雨的日子久了,使他忘卻如何面對自己、如何去愛人,怎麼自己會被這練達的外表給騙了呢!還笨得相信他用來傷害自己的手段,其實這些只是他用來蒙蔽真心的伎倆,他的危言聳聽是為了逼她就範。

  「不用了!」閻燁煒本能地拒絕。為什麼她會在這呢?他不明白為何她都被他趕走了、被他傷透了,竟還肯回來照顧他?雖然,他的心因聽見了她的聲音而興奮地悸動著。

  「不吃東西怎會有力氣呢?」朱姿婕無視他的怒意。

  「你到底想怎樣?」閻燁煒本想狠狠甩開她遞上前來的碗,但顧慮到她有了身孕,故只是輕輕撥開,弄翻她遞來的粥。

  「現在起,除了真心話之外一概別說,為了良好胎教,你也不想嚇了孩子吧!別再想法子傷害我了,沒用的!這次我會耐心地等,等你對我也對你自己坦白的時候。」

  「是不是黃芙通知你,你可憐我才來看我的?」

  真是個火爆浪子啊!「你哪裡需要人可憐了!老婆服侍老公是天經地義的,還要什麼理由?」朱姿婕笑問,自從想明白後,心情也開朗多了。

  「你記不記得我們在神的面前發過誓了,難道你忘了嗎?我們是夫妻啊!」她輕執起閻燁煒未受傷的右手放在自己肚子上,瞧見他複雜的眼。

  「baby?這是爹地哦!爹地什麼都好,就是理解力差了點,始終不能領會媽咪的心意,你要站在媽咪這邊哦!要是爹地不乖,你要幫我打爹地哦!」朱姿婕在他眼底讀出深深的感動,即使他仍面無表情。

  他輕撫她的肚子,臉上僵硬的線條逐漸變得柔和。

  「我知道你很愛孩子,所以你要不要抱抱孩子?」朱姿婕坐在床沿倚向他的右胸,拉過他的右手臂環住自己。

  「你知不知道當我聽到你受傷,我的心都涼了,好像心跳和呼吸瞬間都停止了。答應我!以後好好愛自己,再也別嚇我了哦!記得你說過:沒活過一百歲,是不會罷休的!我不允許你違背誓言,我們要一起健健康康地活到一百歲,然後手牽著手一起去海邊看夕陽,約定好了哦!」

  閻燁煒不語,他們的相遇說來真是個奇跡。

  「燁煒,你說我們的相遇是不是命中注定呢?從我倆一見面我就有預感我會不可救藥地愛上你……說來那個笨司機還是促成這段緣分的媒人婆呢!應該要好好感謝他才對哦!」

  閻燁煒輕扯笑容,一手擱在她渾圓的肚上打拍子。

  「你覺得我會生男的還是女的?我希望可以生一個像你一樣的男孩,多好!我知道,永圻的死,我再也挽回不了,也知道這對你的傷害有多大,你可以怨我恨我,可是我真的希望也願意為你生孩子,或許取代不了永圻,但至少可以讓你的心不再那麼難受,我希望你可以快樂些……我肚子裡一定會是個男孩,像永圻一樣的可愛。」

  閻燁煒動容地摟緊她和孩子,原本被冷漠腐蝕得空洞的心,彷彿注入源源不絕的生命力,又重新溫熱的跳動起來。

  曾經因他的無知、他的倔強而放棄了一份愛,原以為失去了,就不會再擁有第二次。幸好,老天又把這份愛重新帶回他的生命裡,讓他缺裂的心得以一點一點復原。此刻,在他的心裡,真誠地感謝天。上一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7-24 07:34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