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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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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奇儒]蟬翼傳奇[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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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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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3 00:30:5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絕地
    蘇小魂到了廣靈,費了好大的勁才在廣靈東北部的山林區裡找到了一棵偌大的白菩提
樹。蘇小魂之所以會尋到這兒,是無意在山林中亂竄,不意竟見著了一個村落。山中聚集村
戶,本已是相當少見;而引起蘇小魂注意的,是這村莊外圍的樹林,顯然非天然形成,而是
人工有意佈置,隱隱含了奇門遁甲之學。
    蘇小魂此時是居高望下,正值子時中分之時。在此一天替換之中,奇門所造成的煙霧盡
散,而那棵白菩提樹自是在日光下獨特耀眼。就此剎那,中分時光一過,煙霧又便自集聚了
起來。蘇小魂歎道:「嘿,要不是恰好在此望見,恐怕又得尋上好長一段時日。」
    蘇小魂已然知道了目標,也不心急,便靠在樹梢上歇息。此時,只見一道人影躓由山下
而來,到了自己樹下,竟靠著樹幹喘息。蘇小魂注視那人,二十來歲年紀,只是狼狽不已,
且身上亦復有幾處血跡。而最叫蘇小魂驚心的,是那傷痕竟是由犬獸類所咬傷。正想到此,
四周風聲響動,便有幾隻巨犬如狼躍出,圍住了那名漢子。蘇小魂由目色望清楚,赫然是西
藏神!這等神平素便是在西藏一帶,也是喇嘛、貴族人家才有所飼養。神之性兇猛絕倫,若
稍加訓練簡直可稱得上一流高手。昔年蘇小魂在西藏之時,便曾見師父放神傷來襲敵人之
事,自此印象極為深刻。不意,在中土東方,竟能見此犬,且達六隻之多。
    那漢子受到神圍住,眼中猶然尚無恐懼之色。只見他雙掌豎起,只待神一有動靜,便要
拚得你死我活。此時,一陣衣掠聲傳,來的人竟是獨臂的老鬼!
    老鬼嘿嘿冷笑道:「鍾錦文,你還是識相點,告訴老夫怎麼進入你們鍾家絕地吧——
!」
    鍾錦文臉色一正,道:「尊駕想是『奪命的老子』的兄弟,人稱老鬼是不是?「
    老鬼嘿嘿冷笑道:「想不到,連我們遠在苗疆的大哥,你們鍾家都知道了。鍾字世家,
果然勢力龐大。」
    鍾錦文喘氣道:「前輩,你們這一代三兄弟;老頭子已死於唐門,前輩又斷了一臂,而
苗疆老子近年來似乎也有走人入魔的跡象。事態至今,何苦為龐龍蓮賣命,而至為虎作倀之
舉?」
    老鬼怒極反笑,道:「黃毛小兒,鍾家絕地你說也不說?你再稍遲緩,莫怪老夫心狠手
辣,叫你碎於犬口。」
    那鍾錦文果真是一條漢子,硬聲道:「生死由命,鍾家弟子沒一個是怕死之輩。」
    老鬼狂笑道:「那就成全你!」
    只聽老鬼口中一嘯,作一手勢;瞬時,六隻神便要飛撲而上。驀地,凌在半空的神竟又
各自落回地上,溫馴不已。那老鬼一愕,又復口中嘯聲連連,只是那些神不為所動,兀自都
坐了下來。老鬼心中一驚,至此,才聞得淡淡香味,是「佛千里」的檀香!
    老鬼臉色大變,至今武林上會用佛千里檀香的,只有一個人。蘇小魂!
    老鬼想到的時候,蘇小魂已經出現在眼前,而且還很可惡的衝著他微笑。蘇小魂一面蹲
下撫弄神,一面向老鬼笑道:「老鬼!真是天涯何處不相逢啊——。」
    老鬼恨聲道:「逢個屁!彭剛早在三天前就告訴我你在廣靈一帶,沒想到倒是真的撞上
了。」
    蘇小魂笑道:「更沒想到的,是本來要用來對付蘇某的神,竟然跟蘇某人成了好朋友,
連你這個狗主人都不要了?」
    老鬼無言,因為,這是實話。一旁的鍾錦文抱拳道:「這位,可是鍾四小姐口中的蘇兄
蘇小魂嘛——?」
    蘇小魂站了起來,也抱拳道:「正是在下。」
    鍾錦文笑道:「鍾四小姐日也盼、夜也盼,蘇兄果然不負四小姐的期望。鍾某心中敬仰
得很。」
    蘇小魂笑道:「那裡,待會兒通過那奇門遁甲,還得請鍾兄弟多多幫忙。」
    鍾錦文訝異道:「蘇兄已經看出來了?」
    蘇小魂笑道:「只見一斑,未窺全貌。」
    兩人談話,你一句我一句,全然便旦將老鬼放在眼裡了。老鬼冷哼一聲,突然由袖中取
出一哨,使勁吹去。鍾錦文見狀,又不見哨音出來,不覺訝道:「這老鬼在做什麼?怎麼看
他這麼用力而哨音一點也無?」
    蘇小魂皺眉,突然叫聲:「不好!」
    蘇小魂叫聲甫落,立即拉住鍾錦文便往樹上飄去。同時之際,六隻神已然如瘋狂般攻
到。蘇小魂再一提氣,堪之避過了神的森森犬齒。蘇小魂將鍾錦文置於樹上後,道:「鍾兄
弟且在此暫坐,讓蘇某馴服了那六隻神。」
    鍾錦文急道:「鍾家未有貪生怕死之輩……。」
    蘇小魂一笑,道:「這神其性威猛,若不知其性恐怕會自惹殺身之禍。蘇某曾住過藏陲
一帶,可以應付的了。」
    鍾錦文搖頭道:「不可。小弟非得下去一戰,否則蘇兄若有什麼差失,小弟罪該萬
死。」
    鍾錦文說完,便作勢要飛撲下去。蘇小魂無奈,只好出手連點了鍾錦文幾處穴道。道:
「蘇某魯莽,請鍾兄弟多多包涵。」
    蘇小魂說完,便往樹下落去。老鬼見蘇小魂下來,又死命吹哨,只見神愈見瘋狂。蘇小
魂朗笑一聲,天蠶絲由袖中生,循著地勢方便,上下左右飛竄,竟將六隻神的二十四條腿全
然相系。那六犬受此系綁,便紛紛疊成一堆,無法前進半分。蘇小魂正待出手要擊昏這六隻
神,老鬼已是大喝一聲,運起大移轉神功,凌空劈來。
    蘇小魂急忙間回身,左掌凝聚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功,硬捱了一掌。老鬼掌中回力
奇特,竟連牽帶扯的硬擠入蘇小魂體內。蘇小魂無法,只有以本身真氣疏導,自左邊入而引
至右邊右手出,瞬即,六隻神已然斃命。那老鬼受了蘇小魂這一反擊,也不甚好受。硬是將
差點渙散的真氣提起,一轉身便自沒入林中。
    蘇小魂醫好鍾錦文的內傷,又埋葬了六隻神,才隨著鍾錦文進入鍾家絕地的外莊。此
時,東方既白,戶戶門口各自站了人在。蘇小魂含笑要往白菩提樹走去,卻發覺,這條街上
已然有股浩瀚的氣機在阻擋。
    鍾錦文為難道:「蘇兄,這是鍾家的規矩,請勿見怪。」
    蘇小魂一笑,點頭道:「蘇某本當入鄉隨俗。」說完,抬眼凝視街心,揚聲道:「蘇小
魂來訪貴地,得罪之處,尚請多多包涵!」
    蘇小魂說完,便大步踏往街路,往那白樹行去。鍾錦文忍不住關切叫道:「蘇兄小
心!」
    蘇小魂長笑,道:「鍾兄弟,放心!」
    話落人揚,第一戶第一波攻擊已至,蘇小魂長笑中拔起,竟以天蠶絲入地為柱,人揚其
上用手驅使天蠶絲代足而行。蘇小魂這招,無疑是避免了雙方血肉相搏,而彼此之間機巧變
化,內力相激則更勝一層。只見蘇小魂天蠶絲原先滑地而行,烙下淺淺絲痕而去。不久,隨
即慢了下來,顯然出手之人愈見功力。而且,前村之人亦復追來使勁以滯天蠶絲的前進。鍾
錦文的一顆心都要提起來了,只見那蠶絲前進,已由一尺一尺而漸為一寸一寸,每一前進,
似乎是只有「掙扎」二字可以形容。到了晌午,還差有六戶遠近。如此,又到了日薄西山之
時,才又進了兩戶。夜深之際,便僅剩最後一戶了。

                      ※               ※                 ※

    蘇小魂闖絕地外村之事,無疑轟動了鍾家內谷。秋楓夢玉園內四個姊妹,更是關心無
比。據所報知,蘇小魂然以一線天蠶絲凌風而立,硬是一尺一寸往前迫進。由早上開始,直
至深夜,已然進展到最後一戶。鍾家四姊妹所擔心的,是最後一戶的「戶長」鍾隆盛。以蘇
小魂破記錄的快速推進,明晨以前要過最後鍾隆盛的關卡絕不是問題。
    重要的是,埋於白菩提樹下的三名劍手。
    鍾玉雙歎道:「他進得太快了。以如此損耗內力而不休息,恐怕無法搶得進入樹洞的機
會。」
    鍾秋雙道:「真是的。也不用急成這個樣子啊——。欲速則不達——。」
    鍾楓雙接道:「洞開的時間不過只有一寸香的光景,如果這回他沒搶進,又得從街頭
來。豈不是要活活累死他了?」
    鍾夢雙過去,牽住鍾玉雙的手道:「小妹,你放心,三姊相信他一定可以達成的。你趕
緊歇歇吧,已經這樣折磨一天了。」
    鍾玉雙搖搖頭,道:「不……,玉雙要等結果,否則……覺也難眠!」
    鍾秋雙突然接道:「奇怪啊——,真是奇怪?」
    鍾家三個妹妹訝道:「大姊,奇怪什麼?」
    鍾秋雙沉思道:「蘇小魂為什麼在半途中曾經略為後退了兩次呢?」
    鍾夢雙望向鍾玉雙道:「玉雙,你說他練的是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功?」
    鍾玉雙點點頭,道:「是啊——。有何不妥嗎——?」
    鍾夢雙道:「這神功的特長是什麼?」
    鍾玉雙沉思道:「氣勢所及,無我無相,而綿生不絕。其勢浩蕩,遇阻愈強。因其無
心,所以莫可相擊!」
    鍾秋雙道:「那更奇怪了。」
    鍾楓雙笑道:「大姊,你一直奇怪什麼啊——。」
    鍾秋雙道:「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功我雖未見過,但是書籍上略有提起,其勢所
進,心無退路之理。何以曾有兩回稍稍緩後?莫非他又體會出另一層境界來?」
    鍾玉雙關切急問道:「大姊的意思是……?」
    鍾秋雙笑道:「小妹,你別心急。照說,蘇小魂本當今夜夜深以前便可通過外莊街道,
為何阻滯至今?大姊大膽忖測,那蘇小魂必然在武學上已然突破了某一設限的境界,而大有
造化氣機存在。」
    鍾玉雙問道:「為……為什麼這樣反而慢了?」
    鍾秋雙意味深長道:「為了不讓一街之上有流血之事。唉——,蘇小魂果然是宅心仁
厚。小妹,此人大姊雖尚未得謀面,卻可肯定必然是人間龍鳳。」
    鍾夢雙奇道:「難道蘇小魂不退,就會造成流血之事?」
    鍾秋雙道:「不錯!大勢至菩薩和觀世音菩薩並稱佛教兩大菩薩。觀世音是聽聞世間一
切求助之;而大勢至則以大威力世間一切魔障。若非蘇小魂後退以化解全街阻力,則必然令
他們內力互激,加上蘇小魂的神功洶湧,恐怕將有一半的人折損。」
    鍾玉雙訝道:「會損失這麼多人?為什麼從沒聽過?」
    「因為百年來沒有一個人的功夫像他這麼好!」鍾濤境由外面踱了進來道:」又有消息
了。」
    鍾家四姊妹急站起來叫了聲爹,便肅立等待她們爹的宣佈。鍾濤境一笑,道:「蘇小魂
已然通過了外村一街,而且擊敗了三名劍手。現在,他正在地底城絕地十八關中遊走。」
    鍾玉雙忍不住道:「爹——,他……他走的是那一條?」
    鍾濤境道:「迷宮十八層!」
    鍾玉雙大吃一驚,道:「他……他……,這個笨蛋,為什麼要走這條最難走的路?」
    鍾濤境注視鍾玉雙好一會兒才笑道:「他說,他為了你,所以特別挑一條最難的,免得
人家看不起!」
    鍾玉雙踱腳道:「這……這笨蛋……。」
    鍾玉雙嘴裡罵著,心裡可著實高興。鍾濤境一笑,又道:「蘇小魂的武學造詣,顯然又
進了一層!」
    鍾玉雙道:「是那一方面?」
    鍾濤境沉思道:「奇怪——。當他通過外村一街,三名劍手,將要躍入樹洞之時,竟然
說了句無關的話?」
    鍾家四姊妹齊聲道:「什麼話?」
    「多謝不空大師指點!」鍾濤境皺眉道:「多謝不空大師指點?不空大師遠在嵩山少
林,莫非曾經在武學上竟可指導蘇小魂嗎——?不可能,不穴師該無此功力才是!」

                      ※               ※                 ※

    洛陽城外,通往山西的路上,有一片綿延的山勢。俞傲已然在此休養了一個多月。對於
斷去的右臂,他沒有一絲後悔。雖然執刀的右手,是他的生命;可是為了朋友,一條手臂又
算什麼?俞傲緩緩將真氣貫注在左手之中,拔刀、入鞘、拔刀、入鞘。
    每一次拔刀,便在一棵樹幹上劃一道痕。每天,在每棵樹上劃上一千條刻痕。一千條
痕,一千次拔刀。今天,到了晌午時分俞傲已然劃了五百四十九次。他細細審察那些刀痕之
間的距離,總算滿意的點頭。
    每條痕跡,一樣的距離、一樣的深度、一樣的長短。俞傲後退,突然一轉身,第五百五
十刀!
    「好刀法!」讚歎的是一名年輕的樵夫,年歲和俞傲相彷。只見他鼓掌道:」好刀法,
只怕可比得上江湖傳說中的俞傲一刀!」
    俞傲注視眼前的樵夫道:「你認識俞傲?」
    那樵夫搖搖頭道:「不認識。不過曾經聽過這人的許多事跡。怎麼?兄台認識他嗎?聽
說他是一位性情中人。」
    俞傲訝道:「他又是怎的性情中人?」
    那樵夫笑道:「呵——,這可多啦——。不但幫助蘇小魂蘇大俠,力破武林陰謀。而
且,聽說為友護車行戰千里。只是……,唉——。」
    俞傲道:「只是怎樣?」
    樵夫苦笑道:「只是聽說受了重傷,真令人惋惜!」
    俞傲一笑,道:「這些你怎麼知道的?莫非兄台也是武林中的人,而是個深藏不露的高
手?」
    樵夫急揮手道:「別這麼說。這事在洛陽城裡可是人盡皆知的啊——。」
    俞傲一笑,不再言語。那樵夫背了柴正要走,又停步道:「可惜,可惜。兄台應該比那
個俞傲有成就才是……。」
    俞傲一愕道:「那可惜什麼?」
    樵夫微微一笑,吶吶道:「小弟聽說,『俞傲一刀,驚鬼泣神』,所以該是威猛無比。
而兄台刀法猶不及他,為什麼硬是要學俞傲呢?況且兄台只有一獨臂,那豈不是更加不便
嘛——?如果依舊用的是俞傲刀法,屆時用力過猛,豈不是身體重心無法平衡而自遭險
境?」
    俞傲聞言,雙目精光暴射道:「好見解。那麼,兄台認為小弟的刀法該當如何?」
    樵夫抓抓頭,笑道:「上回小弟砍柴時撿到了一本刀經,小弟只是個樵夫也用不著,不
如給了你吧!」
    那樵夫說完,由懷中取了一本書來交給俞傲。俞傲並未伸手,只是冷冷一笑,道:「兄
台貴姓?」
    那樵夫笑道:「小弟只是一介村夫,姓名早已忘記。」
    俞傲仰天笑道:「那小弟倒是要看看兄台的真面目了。」
    俞傲話聲一落,出刀!俞傲左手出刀,已不遑讓於右手。那樵夫亦笑道:「好!小弟也
許久沒有活動筋骨啦——!」
    那樵夫說完,隨手由背後拔出一根木柴迎了上去。俞傲一笑,一翻身,連出六刀之多。
樵夫也是大喝一聲,揚身而起。只是,每接下俞傲一刀便斷了一根木柴;那樵夫隨即左右手
開去,反手不斷由背後抽出木柴來擋住這六刀!一時,兩人在半空中交手甚是好看。俞傲連
連揮動如天外雷電;由樵夫則一伸一縮不斷由背後取柴,恰如地岳幽魂,全然奇巧詭異,卻
又不失大家風範。
    六刀已過!俞傲又復大喝道:「兄台好身法,再試試小弟的風雲十八刀!」
    話到刀到,那樵夫也朗笑道:「小弟久聞俞兄風雲十八刀威猛絕倫,正想試試!」
    俞傲連連出刀,一面冷笑道:「原來你早就知道我便是俞傲!」
    那樵夫笑道:「若非俞兄,天下還沒有像如此威力刀法。小弟真是開了眼界了。」
    俞傲第十八刀一出,樵夫已然沒有柴木可擋,只見他一吸氣,便直墜下,又翻了兩滾,
才算避過這致命一刀。只是,衣擺依舊被削了一塊。
    俞傲落地,盯住樵夫道:「好身法。閣下武學造詣絕對可稱得上是一等一的高手。」
    那樵夫一笑,便自將滿地斷柴撿起來重新綁好。而後往肩上一背道:「多謝俞兄以刀幫
小弟劈好了柴。」
    那樵夫說完便自離去了。俞傲望著樵夫的背影,皺眉叫道:「兄台高姓大名,尚請見
告。」
    只聽見遙遙傳來那樵夫大笑道:「姓冷名默!蘇小魂代小弟問候一聲……。」
    冷默?這人便是當冷楓堡第一殺手的冷默?俞傲苦笑,撿起了地上的那本刀經!俞傲又
狂笑一聲,將刀經丟向天際,躍身,出刀,一本刀竟成了粉碎紙灰。
    俞傲向冷默離去的方向叫道:「多謝冷兄賜教,只是俞傲心領,刀經一書已還諸天
地。」
    遠遙,傳回了冷默的聲音:「俞兄果真性情中人。俞兄的刀自有一本刀經在,小弟剛剛
是魯莽了。」
    俞傲又復狂笑叫道:「既是好友,何作此言?」
    回答的,是另一座山峰上,冷默不絕的笑聲!

                      ※               ※                 ※

    蘇小魂在鍾家絕地迷宮中真吃了不少苦頭。不但是天機奇門之數,而且機關怪巧,真是
十足的折磨人。好不容易,連闖了一十八關,才算進入了腹地中的村鎮。
    說這是村鎮或許不太恰當,因為所有的房舍全數是在山洞地下,在四壁上置滿了燭火。
只是,洞頂很巧妙的引入了大自然的光芒,一柱一柱的,有的又用銅鏡反射。其中機巧,皆
見當年規劃的人是如何的有巧心了。
    蘇小魂步入村鎮之中,眾人也沒當他一回事似的。蘇小魂一笑,便自找了個攤子坐下,
點了點麵食吃了。蘇小魂順便問老闆道:「老闆。怎麼我來了貴地,你們一點也不奇怪我這
個外人?」
    那老闆瞅了蘇小魂一眼,道:「這有什麼好奇怪?大不了你是由鄰村過來的罷了,這種
事在節慶的時候像你這樣溜過來的,多得很哪——。」
    這下蘇小魂可訝異了,道:「老闆,你的意思是說,這底下有許多的村鎮?」
    這時坐在蘇小魂身旁的一位漢子說話啦:「喂——,兄弟啊——。你裝得可挺像啊。難
道你生下來的時候你娘沒告訴你咱們鍾字世家在地底部份共有八個村?」
    蘇小魂可真的不知道。於是含笑問道:「那……無心堂在那裡?」
    「無心堂?」那漢子怪叫了一聲,搖搖頭道:「我看你是瘋了。兄弟,你這副瘦乾乾的
樣子,也想通過無心堂到山谷本地?你沒毛病吧?」
    蘇小魂當然沒毛病,而且健康得很。這點,由他堅決的眼神含笑的表情已然告訴了對
方。
    那漢子伸手一拍蘇小魂,道:「好。我鍾善亭最欣賞好漢子大丈夫。不過……。」
    蘇小魂道:「不過什麼?」
    鍾善亭笑道:「不過,兄弟你想闖無心堂最少也得通過二家莊的護院才找得到入口啊—
—。」
    蘇小魂道:「二家莊在那裡?」
    「二家莊在那裡?」火大說話的是老闆:「就是這——。這裡就是二家莊。喂——,小
伙子,你叫什麼名字來的?怎麼你連人到了二家莊自己還不知道?」
    蘇小魂尋了一下道:「我……我叫鍾念玉。」
    「鍾念玉?」那漢子鍾善亭叫了起來,道:「嘿——,那可是六家莊莊主的女兒啊——
。奇怪,我看你不像是個姑娘嘛——。」
    蘇小魂失笑道:「大概是同名吧——。總難免的。」
    鍾善亭點點頭,道:「你想到二家莊的護院是不是?我可以帶你去。」
    蘇小魂謝道:「多謝鍾兄!」
    「耶——,等等!」鍾善亭道:「不過有個條件。你要先打敗我,我才能帶你去。」
    蘇小魂訝道:「為什麼?」
    「唉唷——,大少爺啊——。」麵攤老闆又叫了起來:「連二家莊的規矩你都不懂?告
訴你,在二家莊,只要不是本莊的人要請人幫忙,一定要打敗那人才行。「
    蘇小魂聞言,失笑道:「這麼奇怪?」
    「奇怪?老子真想也找你打上一架!」那老闆說著真的把攤子一丟,走了出來。
    蘇小魂急道:「如果我打敗了你老人家,是不是也可以請你幫忙?」
    那老闆怒道:「打敗老夫?哼!可以,當然可以——。」
    蘇小魂笑道:「好極了,那就請吧——。」
    那老闆朝鍾善亭瞅了一眼道:「你先還是我先?」
    鍾善亭笑道:「當然是老前輩先。」
    那老闆一點頭,對著蘇小魂擺開了架勢,突然道:「老夫鍾勇虎,字『嘯山』,號『一
掌推』。年齡五十八,家中排行老大,平日以賣面維生。請示號——!」
    哇——,這麼麻煩?蘇小魂道:「示什麼號?難道要我蘇……鍾念玉也說一套不成?」
    鍾勇虎可真的生氣了,怒道:「真想一掌打死你,這麼沒家教?連這點禮貌都不懂,老
夫活活就讓你氣死了。」
    蘇小魂歎氣,只好自編一套道:「晚輩鍾念玉,字『小魂』,號……『繡花線』。年齡
三十。家中排行……老二,平日四處遊蕩,隨遇而安。」
    此時,已有不少人圍觀,嘻哈一團。尤其聽到蘇小魂的外號竟是「繡花線」時,更是笑
彎了腰。這時,人群中有名俊美勝過女子的書生,雙目一閃,冷笑看著蘇小魂!
    鍾勇虎沉聲道:「你是老二?你老大是誰?」
    蘇小魂笑道:「鍾……鍾玉雙——。」
    鍾勇虎點點頭,道:「好。鍾念玉,老夫讓你一招,你先出手吧!」
    人群中,那位俊美的書生身旁的丫環低聲向書生道:「小姐——。這個人好可惡。分明
是借你的名字在外招搖撞騙嗎——。待小婢教訓他。」
    那書生,赫然便是鍾念玉了。只見她道:「別急。本姑娘倒要先看看他的身手怎樣。若
是有辱了姑娘的名頭……。」
    場中,蘇小魂隨手揮了一下,道:「鍾前輩,晚輩已然先出一招了,前輩可以回手
了。」
    鍾勇虎聞言見景大怒道:「小子,你可是看不起老夫?」
    鍾勇虎話聲一落,右掌暴推而出,其勢恢宏,果真有如柙猛虎,勇不可當。
    蘇小魂笑道:「前輩好深的功力,領教了——。」
    蘇小魂含笑,右手食指伸出,緩緩往前推去,迎上!

                      ※               ※                 ※

    鍾濤境和鍾伯兩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要說什麼好。鍾伯拿手上傳來的消息,歎了口氣,
不說一句話。鍾家四姊妹可忍不住了。鍾夢雙率先問道:「爹——,伯父——。」蘇小魂,
他……他到底怎樣了?」「怎樣了?他怎樣了?「鍾伯恨恨大口的喝了一杯,又復搖搖頭,
不說一句。鍾玉雙可急,道:「到底是怎樣了嗎——。難道……難道他在迷洞中中機關有了
危險?」
    鍾濤境歎氣了,道:「不是。而是他進了二家莊……。」
    「二家莊?」鍾家姊妹叫了起來。鍾秋雙急道:「不會是那個嗜武為戲,專門調養本門
殂殺任務的二家莊吧?」
    「是——。」鍾伯歎道:「正是那個二家莊——。」
    鍾楓雙看著鍾玉雙臉色發白,小心問道:「那……那蘇小魂在二家莊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頭?」
    「苦頭?」鍾伯罵了起來,道:「鍾家的臉都丟盡了。」
    鍾玉雙顫抖道:「蘇小魂他……他被凌侮了?」
    「蘇小魂被凌侮?」鍾伯道:「你們知不知道二家莊裡有條規矩?如果請莊裡的人幫
忙,要打敗他?」
    鍾家妹妹點頭道:「知道。」
    鍾夢雙急道:「難道蘇小魂每戰都敗,找不到人幫忙?」
    鍾伯重重歎口氣,道:「我說的是鍾家的臉被丟盡了。那個蘇小魂不知道發了什麼瘋。
從進入二家莊到現在前後一個時辰,已經有半莊的人敗給了他,非幫他的忙不可啦——。」
    蘇小魂,你快來吧!鍾玉雙踩在秋楓夢玉園的花圃上,望著山谷的那端,心中激烈的呼
喊。身後,鍾家三個姊妹也含笑的走了過來。
    鍾夢雙道:「小妹,這下你可會笑羅——。看你剛剛,緊張的那個樣子。」
    鍾楓雙笑道:「你啊——,還不是。看你比小妹還著急呢——。真是的。」
    鍾夢雙叫道:「哈——,三姊還不是一樣。」
    鍾玉雙看看三位姊姊,知道她們多麼為自己高興,不禁激動道:「三位姊姊——,你們
對小妹太好了。」
    鍾夢雙急道:「耶——耶——,小妹,你這是什麼話——姊妹嗎,本來就該這樣的。」
    鍾秋雙沉思道:「聰明啊——聰明——。」
    鍾楓雙奇道:「大姊,什麼意思?」
    鍾秋雙抬頭想了一想道:「蘇小魂為什麼要花了那麼大的勁把二家莊的人物一一擊敗
呢!」
    鍾玉雙道:「大姊的意思,是蘇小魂別有用意?」
    鍾秋雙歎道:「蘇小魂太可怕了。還好,他是妹夫,否則作姊姊的我還真不敢與他為敵
呢!」
    鍾玉雙道:「大姊的意思,小妹還是不明白。」
    鍾秋雙道:「過了二家莊的護院便可直達無心堂堂內。此時,蘇小魂過護院之時,有二
家莊的人幫他打頭陣,他可以一面養精蓄銳保留戰力對付無心堂的前輩。另一方面,又可以
暗中觀察出鍾家武功的路數,加上自己交手的經驗,以便闖無心堂的時候知己知彼。唉——
,可怕——。」
    鍾夢雙高興道:「這麼說。蘇小魂是可以闖過無心堂了?我們也可以和他一較武學?」
    鍾秋雙歎道:「就只怕他武功太強而不得不使無心堂的十八位叔伯輩聯手考較他一
番。」
    鍾玉雙偏頭皺眉,突然笑了起來。鍾夢雙眼尖,叫道:「小妹——,你笑什麼,那麼得
意。」
    鍾楓雙也叫道:「快說出來吧!大夥兒為你的蘇小魂擔心,你倒像沒事兒似的笑得那麼
高興,氣死人啦——。」
    鍾玉雙瞅了三位姊姊一眼道:「沒什麼。小妹只是想蘇小魂要怎麼用天蠶絲來對付十八
位世伯叔們的聯手。」

                      ※               ※                 ※

    兩個辰的時間,那些笑「繡花線」的人都笑不出來了。二家莊除了莊主不出手外,其餘
的人全被打敗了。至今,他們連對手口中的繡花線都還沒看到。
    鍾勇虎歎道:「喂——,兄弟,你到底是什麼來路?」
    蘇小魂嘻笑道:「不是說了上百遍了嘛——,晚輩就叫鍾念玉是也。」
    「錯了!」那俊美書生走了出來,道:「我才是鍾念玉。」
    「這麼巧?」蘇小魂依然嘻道:「小生和姑娘同名!」
    鍾念玉寒著臉道:「胡扯!八個莊根本沒一個同名的,你到底是誰?」
    蘇小魂笑道:「這還不簡單。我們打一架,輸了告訴你。贏了,你就聽我的。「
    鍾念玉道:「好。正想領教!」
    鍾善亭急對蘇小魂道:「兄弟,小心點。如果這位相公……,真的是鍾念玉姑娘裝扮
的,你就累啦——。」
    蘇小魂道:「為什麼?」說完,還朝鍾念玉一笑。
    鍾善亭急道:「鍾念玉可是八個莊裡排名第一的高手哪——。再說,如果勝了,那就更
糟了。」
    鍾念玉怒道:「閉上你的嘴。」
    鍾善亭果然不敢再言語。蘇小魂皺眉,往鍾勇虎道:「老前輩,你欠我一次是不是?」
    鍾勇虎苦笑道:「你要我答剛剛的問題?」
    蘇小魂含笑點頭。鍾勇虎鼓起勇氣,看了看鍾念玉一眼,急道出口:「贏了她要娶
她!」
    蘇小魂道:「這是誰訂下的規矩?」
    「我!」鍾念玉指指自己道:「就是姑娘我——。」
    蘇小魂真的頭大了。有個唐羽仙的教訓已經害人不淺,怎麼又出來一個鍾念玉?蘇小魂
立即作了一個最明智的決定,朝鍾念玉抱拳道:「小生姓蘇,名小魂!告訴你啦!」
    「蘇小魂?你就是蘇小魂?」不只鍾念玉訝異,所有二家莊的人也鼓噪了起來。
    「怎麼?我那麼有名嗎——?」蘇小魂嘻笑問道。
    「有名,簡直他媽的太有名了。」鍾勇虎歎道:「早知道老夫就不跟你鬥了。現在,你
打敗了二家莊,你打算幹嗎?」
    「只有一件事!」蘇小魂笑道:「打頭陣闖護院,送我過去。就這麼簡單!」
    「簡單!」鍾善亭叫了起來:「那真是玩命——。」

                      ※               ※                 ※

    大悲和尚、潛龍、趙任遠找到俞傲時,俞傲正蒙眼站在懸崖旁慢慢用手和雙腳往下爬!
三人大驚,立即飛身到崖邊。趙任遠對下叫道:「喂,俞傲,你可別想不開啊——。」
    俞傲在下面回答道:「三位等一下,我馬上上來。」
    俞傲說完,身子還是慢慢往下,沒入雲海之中。只見一片灰濛濛的,連個影子都沒有
了。
    潛龍道:「嘿,這俞傲在玩什麼把戲?只有一隻左手還敢爬這懸崖?真有他的膽大。」
    大悲和尚搖頭幌腦道:「這叫置之死地而後生。」
    趙任遠笑罵道:「和,你在調文啊——。什麼置之死地而後生?」
    大悲乾咳了一下,作出威嚴的樣子,道:「在這懸崖絕地,俞傲蒙眼單臂下去,目的不
外是加強意志力的集中和左臂力道上的鍛!如果能吻合這自然造化的氣機,俞傲的刀法恐怕
會更上一層樓!」
    「這麼厲害?」潛龍道:「不過,這裡倒真是個絕地,根本就沒有後退之路!「
    「對!你說得對極了!」老鬼獰笑的出現,身後,站立的一名紅衣老者是擅用火器炸藥
的赤火天君。
    老鬼狂笑道:「這裡真是個你們喪命的絕地。只是,老夫很奇怪,這裡風景這麼差,你
們三個怎麼會挑這裡來做為埋身之處?」
    大悲和尚一揖合十道:「阿彌陀佛,施主怎知風景不好風水就差了呢?」
    老鬼笑道:「好,好極了。」
    大悲和尚也笑道:「好,好極了。」
    老鬼訝異道:「你好什麼?」
    大悲和尚依舊含笑道:「和尚好的是這裡的風景不好,風水更差!」
    赤火天君冷冷道:「讓火藥一炸,風水已不重要啦——。因為,你們連作墳的骨都沒
有。」
    潛龍歎道:「你真是沒慧根。大師的禪機都不懂。」
    赤火天君冷笑道:「什麼狗屁禪機?」
    「狗屁禪機的意思……,」趙任遠接道:「就是說,你們將要死在這裡埋在此。風水不
好正對上你們胃口!」
    老鬼冷笑道:「少做口舌之爭。你可知老夫為什麼跟你們談了這麼多話?」
    潛龍聳肩道:「人之將死,總是想多開開口嗎——。」
    老鬼狂笑道:「不知死活的東西。老夫組織裡的情報網已經跟蹤了你們好幾天啦——。
嘿、嘿,現在,你們的腳下已經被黃土天君埋下了火藥,老夫就是爭取這些時間。現在,你
們明白,可以明白的去了。」
    老鬼身後,赤火天君取出了兩顆墨黑的霹靂彈,冷笑著,道:「諸位英雄豪傑,到地獄
去報到。哈……。」
    赤火天君後退,老鬼擊出一股強大絕倫的掌風,阻止了三人前進的身勢。隨即,借力後
退。赤火天君奮力一擲,半空中,催動真氣和著老鬼的掌力,便要引爆兩顆霹靂彈,進而連
鎖激起地下所埋藏的火藥!
    大悲和尚、潛龍、趙任遠三人,只能阻住老鬼和赤火天君引爆的真氣,卻已無力阻止奔
住地上的霹靂彈。眼看,那兩顆霹靂彈便要轟然碰地。驀地,一隻手由地下破土而出,輕柔
柔扶住了兩顆黑幽幽的霹靂彈。
    左,是左手!
    俞傲已然破土而出,順勢,將手上霹靂彈擲回。霹靂彈在半空中破嘯而至,老鬼大驚,
往後一躍,堪堪躲過。沒料,赤火天君沒躲得及,兩顆霹靂彈一招呼,更是引爆全身火藥,
當場炸開來。那老鬼堪堪落回地面,受到赤火天君身上火藥波及,單存的一隻手竟又被炸
斷。
    老鬼一聲慘叫,滿身是血的往山下狂奔而去。半途,黃土天君冒出,背了老鬼放足而
逃。
    大悲和尚搖頭道:「善哉、善哉,真是玩火自焚。」
    潛龍拍拍俞傲道:「喂,俞傲,別來無恙?」
    俞傲淡淡一笑,道:「好得很。」
    趙任遠微笑道:「客從遠方來,有什麼招待的?」
    俞傲放聲笑了起來,道:「多啦——。別的沒有,吃的最多,保證你沒過的。「
    大悲和尚懷疑道:「真的?你什麼時候學會燒菜啦?」
    俞傲微微一笑,道:「炭烤老鼠,清燉蜥蜴,加上點蜈蚣,蜘蛛、毒蛇大燴炒。你們覺
得怎樣?」

                      ※               ※                 ※

    無心堂,建座圓頂式的「房屋」。裡面,擺滿了許多方位、角度各自設計過的鏡子和佛
像。鏡,是用銅打光磨亮的;佛像,也是用青銅鑄造,亮得足以反射出七彩的光暈,無心堂
已然是通往山谷的洞口,光線由那端進入,七折八轉中更是琉璃出不同的神韻風彩來。
    蘇小魂進入堂中大廳,眼見四壁上嵌置佛像於銅鏡之間,四個角落上青爐香火,更是氤
氳有如西方檀城,其中謐靜沉寂,真有「無心」兩字的奧妙。
    蘇小魂到了廳中央,長吸一口氣,含笑揚聲:「蘇小魂到此拜謁各位鍾家前輩。」
    回音,在四臂繞回,久久之後,低低誦經木魚之聲,逐漸由前後左右而來。慢慢,彙集
成一股強大氣勢,直扣人心。蘇小魂一愕而笑,竟也坐在廳中蒲團之上,雙腿盤起,雙手放
於腹前成「大自在印」;緊接著,隨著四面八方湧來的誦經之聲也高聲念了起來。湧來的誦
聲,抑揚頓挫,隱隱含有洗滌塵念之妙。蘇小魂只覺體內真氣,竟如鐘撞,嗡然響個不停;
而氣機流竄,更是驚人難以遏止。
    蘇小魂暗自以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功護住丹田重心,口上隨著誦經吐納不已。忽
的,四壁的爐香煙,各自由四方繚繞了過來,恰如繩索便要絲住蘇小魂太陽、百會兩穴。蘇
小魂一驚,天蠶絲方出,立即遭那誦經之聲擊入丹田。蘇小魂悶哼一聲,冷汗浹背,硬是把
丹田氣機穩住,只是,那四道煙又往前推進而來。
    蘇小魂暗暗緩緩,將天蠶絲形成四個圈,各自護住四面,將煙抗在圈外,不得再向前
進。遭此,一方面要抵制誦經傳來的氣機;另方面,又得在內勁上相較量前後左右的煙。半
柱香的時間,在天蠶絲圈外的煙已然越來越濃,濃成頑石直擊天蠶絲的設壁。蘇小魂正盡全
力抵擋之中,冷不防,誦經之聲竟念的是當時不空大師在嵩山少林寺外啟戒自己的楞伽經!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一切都無生,亦無因緣滅,於彼生滅中,而起因
緣想。非遮滅復生,相續因緣起,唯為斷凡愚,癡惑妄想緣。……。」
    蘇小魂陡然一悟,放聲大笑,將全身內勁盡去,氣機亦皆放下。瞬時,靈清心靜,自讓
誦聲煙罩了個滿身。同一時候,蘇小魂笑聲一絕,人已轟然倒在地上。
    一切恢復了沉靜,半晌,十數道人影走了出來。一名老者道:「這蘇小魂內力之深厚,
武學意境之深遠,的確可說是百年來進入無心堂的外人所僅見!」
    另一名老者點頭道:「的確!以我們十四人聯手之力,加上四位兄弟的煙相擊,竟尚能
撐得住半柱香時間,也是極難得的了。」
    此時,一名黃衣老者道:「照此說來,他是否算通過無心堂這關?以十八位兄弟之力合
御考驗,只怕尚無前例。」
    原先說話的老者皺眉,沉思道:「照說,以往只有四位兄弟來考核,只要表現得不差,
再通過兵器交手即可進入山谷之中。但是眼前這位蘇小魂,似乎無法起身應戰。」
    黃衣老者歎道:「只怪我們強要以十八人之力合試,而規矩又不可破,便是平白損失了
這位人才。可惜——。」
    喟歎,由眾人口中傳出,紛紛自責孟浪。原先老者歎道:「七弟,別自責了,或許是天
意如此,我們走吧——。」
    被稱為七弟的黃衣老者又看了蘇小魂一眼,奇怪道:「怪哉——。剛剛他不是守得蠻好
的,怎麼突然就……。」
    原先那名老者也皺眉道:「是啊——。三哥本來以為他可以撐得住一柱香的時間,誰
知……。」自稱三哥的老者一搖頭,歎道:「我們還是走吧!這裡自會有人來處理的。」
    眾人一點頭,紛紛投給蘇小魂惋惜的一眼,便要離去,舉步的一瞬間,十八名老齊楞
住,只覺一股氣機由腳踝地五會穴激起;眾老者紛紛喝道:「齊齊各自躍開。」誰知,這一
躍十八名老似被強力所綁,紛紛摔倒。
    一聲朗笑,蘇小魂躍起抱拳道:「蘇小魂參見各位前輩,晚輩這廂有禮了。」
    這一行舉,讓十八名老者大驚,一看腳踝,竟不知何時已被天蠶絲將十八人三十六條腿
給綁住!被稱為三哥的老者歎道:「好心思!原來你只是輕放在鞋邊,待我們自己用力躍起
反而拉扯繫了,自相繫絆。好,好心思!」
    黃衣老者七弟也歎道:「你這小伙子倒聰明。知道兵器上一個打十八個打不下來,所以
便叫我們自個兒兄弟鬥起自己人來。」黃衣人說完又哈哈大笑道:「這種人才,不讓他進入
到山谷中,那豈不是大大可惜之事?」
    老者三哥道:「何止可惜,鍾家列祖列宗都要罵人啦!」
    眾位老者便竟自坐在地上談笑了起來,反倒是蘇小魂站著最奇怪。蘇小魂一笑,收回天
蠶絲,也坐了下來。
    老者三哥奇道:「你不快去看你那個鍾丫頭,還坐在這裡幹什麼?」
    黃衣老者七弟也道:「去、去。難道我們這些老不死還比那個鍾丫頭好看啊?「
    蘇小魂一笑,伸個懶腰道:「好累!」說完,竟真的合衣躺下而睡。那十八名老者看
著,滿臉的驚疑,而後,老者三哥轟然大笑,道:「好,好個小伙子,老夫現在開始喜歡你
啦——。」另外十七名老者,先是一愕,突然間也似明白了一樣,大笑、喝采了起來。

                      ※               ※                 ※

    鍾濤境帶著狐疑的表情遠入秋楓夢玉園,四個姊妹立即圍了上來,齊問道:」爹——,
怎樣了?」
    鍾濤境偏頭又搖頭,口中喃喃道:「奇怪,沒道理啊!」
    鍾玉雙急道:「爹——,是什麼事沒道理?」
    鍾濤境看看么女,又復搖頭道:「奇怪、奇怪,真是奇怪透了。太沒道理了——。」
    「沒道理,真沒道理。」鍾伯由外面進來,還一邊搖頭道:「太奇怪了,沒道理啊——
。」
    鍾家四姊妹面面相覷道:「到底是麼一回事沒道理?」
    鍾濤境看看鍾伯,苦笑道:「蘇小魂怎麼會消失了?」
    「消失?」鍾家四姊妹訝叫。鍾玉雙心中一緊,問道:「在那裡?是在那裡消失的?」
    鍾伯歎道:「在無心堂!」
    「無心堂?」鍾秋雙訝道:「無心堂雖然不小,可是也藏不住人啊——。他怎麼會消失
的?」
    「就是這點奇怪沒道理啊——。」鍾伯沉思道:「總不會無心堂裡十八個兄弟一起騙我
們吧——。」
    鍾玉雙顫抖道:「會不會各位伯叔誤殺了蘇小魂,把他埋起來,所以……。」
    鍾伯怒道:「玉雙,怎麼可以這樣低侮長輩!」
    鍾玉雙恭身泣道:「玉雙知錯,請伯父責罰。」
    鍾伯冷哼了一聲,又恢復了關愛的臉色道:「唉——,伯父也知道你心急,這回就原諒
了你。不過,要罰你三天之內,不得離開秋楓夢玉園!」
    鍾玉雙恭敬道:「是——。」
    秋楓夢玉園的前院,臨月色下,百花俱發,正有馥郁香氣。鍾玉雙獨坐小亭之中,望
月,淚輕彈。身後,一個鬼面具的身影,「哇」的跳到了鍾玉雙面前蹲著。
    「小寶,別鬧小姨!」鍾秋雙也進了來。身後,鍾楓雙和鍾夢雙也進入亭中。
    鍾玉雙站起來迎道:「三位姊姊……。」
    鍾秋雙歎口氣道:「小妹——,身子要緊,蘇小魂的事,爹和伯父會查個明白的——
。」
    鍾夢雙也道:「是啊——。小妹你放心去歇歇吧!」
    鍾楓雙過去,摟住鍾玉雙道:「來,小妹。二姊陪你回房去,夜已經深了,著了涼不好
的。」
    鍾玉雙感激道:「謝謝姊姊,我……。」
    鍾夢雙牽住鍾玉雙的手道:「我什麼——,走啦——。」
    鍾夢雙和鍾楓雙說著便要扶鍾玉雙出去,鍾秋雙回頭叫道:「小寶,還不快回去睡……
睡……。」
    鍾秋雙的話半途打住,鍾玉雙三人訝異回頭;只見一名男子,嘻笑的拿著鬼面,背對著
她們坐在欄杆上。兀自手上,還把鬼面具一扔一扔。
    鍾秋雙冷聲道:「你是誰?」
    那男子朗笑一聲,還未回頭,鍾玉雙已然飛撲了過去。鍾家姊姊齊叫道:「小妹小心—
—。」
    誰知,那鍾玉雙對著那男子又又打,那男子只是一味閃避,不敢還手。三姊妹心中猶自
訝異著,只見那男子揚身回轉,一把抱住了鍾玉雙,朝三位姊妹道:「小生蘇小魂,在這裡
向三位姊姊問好——。」
    「蘇小魂?」鍾家三姊妹齊齊叫了起來。鍾夢雙當先便要罵了:「好小子。害我妹妹擔
心得要命,你……。」
    鍾楓雙也道:「哈!你可真會耍人啊——。」
    鍾夢雙叫道:「大姊,快擺陣吧!讓這傢伙太極兩儀三行四象五行陣法。」
    鍾楓雙看看摟抱一起執手相看無語的蘇小魂和鍾玉雙。只見他們兩人四目所投,如癡如
醉,天地一切,已全然、全然摒棄在兩人心中之外。鍾楓雙眼中含淚帶笑,搖搖頭。鍾秋雙
和鍾夢雙也不再言語,只為眼前這對男女的無言感動。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她們三個默默退開了去,眼中帶著欣慰的淚。她們都覺得心滿意足了,只因為鍾玉雙是
她們的妹妹,只因為鍾玉雙此時真的是快樂,只因為,只因為蘇小魂終於來了。
    「今晚的月色很好是不是?」鍾秋雙低聲道。
    「月好,花更好,不是嗎?」鍾楓雙也低喟道。
    「月好,花好,人呢?」鍾夢雙笑了,道:「看來我們三個老女人只好回房睡覺去了。
把風花雲月給年輕人。」
    鍾秋雙笑道:「你啊——,還年輕得很哪——。」
    蘇小魂和鍾玉雙相擁在亭上睡著。待他們雙雙醒來,眼前,鍾伯和鍾濤境竟已在沖茶下
棋了呢!蘇小魂和鍾玉雙急忙站了起來,尷尬道。
    「早?」鍾濤境搖頭道:「快中午羅——。」
    兩人又復尷尬一笑。鍾伯反而大笑道:「快去院子裡吧!你那三個姊姊正排練陣法要整
治這位新郎倌呢?」
    鍾玉雙臉上一紅,拉了蘇小魂便往院子裡奔去。身後,傳來鍾家二老的笑聲。
    鍾夢雙一見蘇小魂和鍾玉雙來,當先叫道:「小妹快來,讓這位姑爺我們姊妹的迎賓
禮。」
    蘇小魂笑道:「不用這麼慎重嗎——。」
    「慎重?」鍾夢雙拉了鍾玉雙過來,叫道:「如果你通不過這關陣法,你可別想到屋
內。」
    蘇小魂朗笑一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鍾家四姊妹立即排開了陣勢,瞬間,一股強
大的壓力便自天地六合罩起,直蓋向蘇小魂而來!蘇小魂點頭道:「好陣法!」
    鍾秋雙含笑道:「小心!」隨即喝道:「太極混元!」
    剎時。蘇小魂只見四姊妹四道人影擊來,翻飛的八掌到了眼前,竟然如同一隻巨靈天
掌,近乎全然無隙可乘!蘇小魂一笑,道:「好!」口裡說好,身子竟是不動,硬是讓八掌
氣機打下。鍾家四姊妹一愕,這同時才驀然發覺,原來蘇小魂的天蠶絲竟由他腦後衣襟中浮
出,瞬時一橫,硬生五劃破太極混元,而成了「天地分劈」!
    鍾家四姊妹一驚,往後一翻,便叫道:「兩儀天地!」
    然而,天蠶絲竟自尾隨不捨,浮空而來全然不著痕跡,不帶一點聲響!鍾家姊妹硬是被
逼回地面,一左一右而夾。那蘇小魂一笑,抖動天蠶絲,竟成了波波不息的江濤,把兩儀天
地硬是逼得無法合攏。
    鍾秋雙笑道:「好身手。『三才鷹揚』試試看!」
    只見鍾秋雙一提氣,手中綾帶飛出,人隨之凌空而來。鍾楓雙等三人則各自取出武器按
上中下交互位置前進擊來。蘇小魂訝視著,眼前三姊妹的三才破空,便如同輪轉,隨時互換
天、地、人的位置。而上面鍾秋雙的鷹揚,不但是內勁中有剛有柔,而且綾帶卷風,大有干
擾自己判別三才進擊的位置。蘇小魂一歎,便自閉眼而立,臉上含笑!
    蘇小魂這招太過怪異,鍾家四姊妹心中納悶,已只有繼續進招。鍾秋雙在上,邊舞動綾
帶邊尋思,明白時已然來不及。原來,自己在上面只是擾敵之用而不具有攻擊之力。攻擊是
交給下面的三才攻勢!只見,蘇小魂現在閉眼不受干擾,豈非自己無趣,完全沒有了功用?
而且,蘇小魂若以「心眼」來看三才變化,那才是真的可怕!
    鍾秋雙大叫:「四象乾坤!」
    可惜,已經來不及!蘇小魂躍起,便自翻轉加入三才陣勢翻滾之中;如此一來,反倒引
導了三才陣勢的前進方位,更讓鍾秋雙成了局外人。
    鍾秋雙在上面歎道:「真是前無古人的巧思。」接著,叫道:「五行生剋!」
    鍾秋雙話聲一落,也加入了翻滾之列。鍾家四姊妹費了好大勁,運用正反回轉,總算把
蘇小魂逼出陣外。蘇小魂含笑而立,驚見眼前鍾家四姊妹卻一個接一個的站在對方肩上。如
此一看,便是四人一線而立,而八年所向方位,竟將自己包含其中,端的是「五行生剋」!
    蘇小魂歎道:「好陣法,可比得上少林羅漢陣和武當北斗七星陣法。」
    鍾秋雙在最上面笑道:「誇獎了。只是,此陣你如何破?」
    蘇小魂沉思了一陣,朗笑道:「蘇某有任何舉動,一定會動一發而牽全身,而且八掌所
及,蘇某必敗無勝!」
    鍾夢雙在下面笑道:「不錯!只要你一出手便是自落陷阱之中,反倒是自縛而擒!」
    鍾楓雙也笑道:「服輸了嗎?」
    鍾夢雙向下面的鍾玉雙道:「小妹——,你的蘇姑爺恐怕進不了秋楓夢玉園啦——。心
不心疼?」
    鍾玉雙看著蘇小魂臉上浮起的笑臉,歎道:「不心疼,一點也不心疼。」
    鍾夢雙訝道:「為什麼?」
    「因為他破得了,」鍾玉雙歎道:「每次他出現這個笑容時表示一切都可以『完美』的
解決!」
    鍾秋雙在最上面皺眉道:「不可能吧——!就算是爹或是伯父也破不了啊——。」
    鍾伯和鍾濤境已然到了一邊,點頭道:「不錯!」鍾伯道:「這陣法已然含於天地之
中,八手所向,必然無人可以顧及得了。我和你爹一樣破不了。」
    鍾濤境向蘇小魂含笑,道:「小兄弟,怎樣?」
    蘇小魂笑道:「晚輩是不是能離開這位置?否則一動則牽引了其他四行的威力?」
    鍾濤境道:「不錯!你只能站在五行的火位上。」
    蘇小魂笑道:「那最好的方法只有一個。而且,也只有這個方法可以破陣!」
    「什麼方法?」大夥兒全叫了起來。
    「睡覺!」蘇小魂大笑道:「我睡一會兒,你們站累了自然會下來。」
    蘇小魂說完,竟真的原地不移的坐下,「睡著了」!

                      ※               ※                 ※

    葛浩雄對大悲和尚等四人深夜來訪,以朗笑歡迎。葛浩雄道:「諸位遠來,怎不通知兄
弟一聲?」
    大悲和尚笑道:「算了吧!要躲過你那些暗樁還真的不容易呢!」
    葛浩雄微微一笑,指指桌面上的傳書,道:「一柱香以前,老夫就得到消息,你們進入
本幫內院十三重閣啦——。」
    潛龍叫道:「老小子,你早知道了也不會迎出來……。」
    葛浩雄大笑道:「主隨客便嘛——。你們喜歡這樣摸進來,難免要讓你們高興一下。」
    趙任遠歎道:「下回請你別說破吧——。否則多沒意思!」
    葛浩雄微笑道:「大夥兒站著幹啥?我鷹爪幫欠椅子啊?來,坐、坐。」
    眾人才坐下,早有鷹爪弟子備了酒,茶來端上。葛浩雄道:「諸位為何這般神秘兮兮的
夤夜光臨,又不通知兄弟?是不是有什麼特殊事情?」
    大悲和尚點頭道:「昨日在半路上遇到丐幫雷主,據丐幫的消息,龐龍蓮在南部的勢力
已然穩固,最近即將往北移。目標是嵩山少林,武當山武當和山西南部的鷹爪幫,僵門。」
    葛浩雄冷冷一笑,道:「哼!龐龍蓮才剛此地吃了個大虧,他還敢來。嘿、嘿,老夫就
等著。」
    潛龍嘻笑道:「老兄——,小心點。上回要不是蘇小魂,說不定你連老本都送給了那個
梅夫人啦——。」
    葛浩雄道:「這點,老夫自忖尚可以自持,只是奇怪以梅夫人號稱在武林上是『碧落花
飄香』,怎麼會做出這等事來?」
    潛龍歎道:「大概是名利權勢惑人吧!唉,沒想到我們四個人至今只剩的我潛龍一
個!」
    大悲和尚也歎口氣,道:「北斗為義而死,梅夫人受聖旨處斬,黃泉已有兩年沒有信
息。當年的四大殲惡殺手,卻只剩得潛龍一個。人世間離合,叫人不得不喟歎!」
    俞傲淡淡道:「喟歎無用,重要的是龐龍蓮、冷明慧。」
    葛浩雄奮起揚聲道:「不錯!老夫不日立即聯絡唐門、武當、少林、丐幫,全力撲擊龐
龍蓮南方霸主的勢力。」
    大悲和尚道:「此外我們之所以秘密而來,另一個目的是要造成龐龍蓮的估計失誤。想
不到,消息還是傳開了。」
    葛浩雄訝道:「大和尚的意思是……?」
    大悲和尚一伸懶腰道:「老衲的意思是,我們現在就要走了。」
    「走?」葛浩雄道:「去那裡?」
    秦君材回到房裡,向坐在他房中的皇甫秋水恭敬道:「稟告副幫主,大悲和尚等四人,
已經往東北方向而去。」
    皇甫秋水冷冷一笑道:「目的呢?」
    秦君材道:「據說是尋找鍾字世家的絕地。」
    皇甫秋水點點頭,道:「好。幫主下令,如果這回能奪下鷹爪幫的地盤,便升你為紅色
七瓣的刑部總管!」
    秦君材恭敬道:「多謝副幫主。屬下必定竭誠以報。」
    皇甫秋水點點頭,道:「你在鷹爪幫是總管地位,現在有一項任務交給你。」
    皇甫秋水由身上取出一瓶藥,交給秦君材,道:「裡面有三十顆藥丸,每日放一粒到缸
水中,這是慢性毒藥,平常絕不會發覺有異的。」
    秦君材接過來,道:「是!屬下每日巡視廚房時可順便下手。」
    皇甫秋水又道:「對有顆紅色丹藥是解藥,你留著自己用吧!」
    秦君材恭敬道:「是!」隨手將那藥瓶放入懷中。
    皇甫秋水在襄陵城的興和百泰樓會見了彭剛。皇甫秋水已然化裝成老秀才模樣;彭剛則
是一副大地主神態。彭剛先坐在靠窗臨河的那邊,皇甫秋水一來,彭剛當即招呼道:「老夫
子,好久不見,來來來,請坐、請坐。」
    皇甫秋水也沙啞著嗓子道:「唉唷——,彭員外,真是好久不見羅——。是不是有什
麼,小老兒可以效勞的?」
    兩人又寒暄了一下,各自坐了下來。這段相見的對話,自是平常無比,不會引起別人注
意的。彭剛點了些酒菜,朝向皇甫秋水低聲道:「幫主訊問秦君材辦事辦得怎樣啦?」
    皇甫秋水呷了一口酒,揩著嘴巴時,順勢道:「這十天來,一切順利。鷹爪幫上下,已
經中了劇毒。」皇甫秋水說完,夾了塊肉塞到嘴內,又低聲問道:「老副幫主,他現在人怎
樣啦?」
    彭剛道:「老副幫主雙臂俱斷,已然向幫主自請往恨天洞中,自修習一門武學。」
    皇甫秋水點點頭道:「可是冷楓堡後山的恨天洞?」
    彭剛道:「正是。便是昔年恨天三老所困之處。」
    皇甫秋水望向窗外,有意無意道:「幫主何時將為本幫開宗立派?時間決定了沒有?」
    彭剛道:「若是此次能拿下鷹爪幫,當立即開宗。如果,萬一又失敗的話,將在下月十
五廣邀武林人士群集在洞庭湖畔的岳陽城。」
    皇甫秋水一笑,道:「轉告幫主,明夜本座將發動攻擊,擒下葛浩雄!」
    彭剛訝道:「不是要等三十天藥力才……。」
    皇甫秋水搖頭冷笑道:「藥力本座已經提高了三倍。如今,鷹爪幫上下,已然進入有死
無生的絕地!」
    彭剛道:「那秦君材本身的解藥有效嗎?」
    皇甫秋水冷冷一笑,不做回答。突然問道:「你可查出了唐羽仙的下落沒有?「
    彭剛道:「屬下尚未查出!」
    皇甫秋水隨即站了起來,假意大聲道:「好,就這麼辦。明晚,請彭員外派幾個人來幫
小老兒搬東西了。」
    彭剛也站起來拱手笑道:「一定、一定。老夫子您慢走,不送了。」
    潛龍一直跟著皇甫秋水的動向,把他的行蹤傳遞了出去。趙任遠由水流中撈起一片一
槐,將消息又由密道帶回去給大悲和尚和俞傲。大悲和尚注視那塊木牌上的暗號,良久後
道:「潛龍查出來的人是彭剛!依此可見龐龍蓮還沒到襄陵來。否則,皇甫秋水自會親自求
見。」
    俞傲道:「好狠的手段,竟然在水中下毒!」
    趙任遠笑道:「設非你在山中吃毒物吃慣了,這下大夥兒豈不是要糟了?」
    大悲和尚歎道:「龐龍蓮所用的方法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今後對陣更需小心了。」大悲
和尚說完,又道:「我看他們大概選在明夜發動攻擊?」
    趙任遠訝道:「為什麼?」
    大悲和尚指指俞傲道:「你們俞兄判定這藥力到第十一天將全速擴散,屆時,個個軟弱
無力,真氣散。」
    趙任遠急道:「那……,解藥是不是要給葛幫主了?」
    「不,還不要。」大悲和尚道:「這樣,會被皇甫秋水瞧出來。等到明晚再給。」
    葛浩雄踏著月色,在花圃中散了一會兒步,回房!房中,皇甫秋水正冷笑的看著他。葛
浩雄一笑,道:「貴客大駕光臨,怎麼不先通知一聲?」
    皇甫秋水冷聲道:「我是來殺人的。不太適合先讓你產生心理壓力。你說,我這樣是不
是很仁慈?」
    「當然、當然,」葛浩雄笑道:「請你先看看這個!」
    葛浩雄由懷中取出一張紙箋,擲向皇甫秋水。皇甫秋水伸手抄住,臉色一變。第一,字
條上寫「今夜皇甫老頭將殺你。大悲上。」,第二點更要命的,是葛浩雄剛剛一擲的力道毫
無受損的跡象。皇甫秋水舉目望去,只見葛浩雄太陽穴上原先的烏氣已經消失,顯然是毒性
已解。
    葛浩雄笑道:「我想,你現在很後悔讓秦君材吃了那顆紅色『解藥』,其實是毒藥是不
是?如果不是這樣,你就多了個好幫手。」
    皇甫秋水歎道:「你怎麼會知道的?」
    葛浩雄笑道:「呵、呵,我相信你說明白,潛龍地伏天聽之術,當真可算武林前三
名。」
    皇甫秋水點頭道:「這點,本座倒是相信他可以和本幫幫主座前的黃土天君相較一
番!」
    葛浩雄依舊笑道:「那……,趙任遠的大內秘學對付彭剛,依閣下之見,如何?」
    皇甫秋水點頭道:「好對手!」
    葛浩雄又道:「以秦君才的大悲指對付貴幫幫主七名愛妾中的衛夫人,你又覺得怎
樣?」
    皇甫秋水點點頭,道:「你們消息倒真靈通!以大悲指對付衛夫人的魔女十八爪,倒是
很相配。」
    葛浩雄一笑道:「當然,本幫弟子對付你們那些小毛賊,再以本座來對付你皇甫副幫
主。閣下認為怎樣?」
    「很好!」皇甫秋水站了起來,大手印圓滿勢已然貫注在全身,道:「只可惜,你忘了
本幫幫主今夜親征!」

                      ※               ※                 ※

    俞傲負責巡視襄陵城內是不是還有可疑的人物,沒想到,碰上了龐龍蓮的座車,龐龍蓮
的馬車,是由兩名車伕駕著四匹大宛馬。俞傲傲立在大碩壯的大宛馬前,冷冷看著座車內的
龐龍蓮。這馬車最特別的地方,便是車伕的後面是空的,也就是說裡面和外面車伕的背上,
沒有車壁!
    龐龍蓮左右又坐了一名女子,妖嬈嫵媚,一雙眼睛直滴溜溜的望著俞傲,極盡勾引之能
事。龐龍蓮笑道:「陸夫人,你常怪本座許久沒讓你表演一下武學造詣,眼前,不就有一位
很好試驗的材料?」
    只見右邊那名被稱作陸夫人的女子嬌聲道:「不要啦——,人雖然看起來像個漢子,只
是只有一條左臂。要若勝了,或是不小心殺了這個可憐蟲,那豈不是叫人笑話嗎——。」
    龐龍蓮根本不吃陸夫人的撒嬌,只見他右臂微微一震,那陸夫人竟自摔下了馬車。龐龍
蓮冷笑道:「本座的命令,從來沒有人敢拒絕!」
    陸夫人臉色一變,顫抖道:「妾請幫主恕罪!」
    龐龍蓮冷笑道:「限你二十招內,取了對方的首級回來,戴罪立功,可以饒了你這
回。」
    陸夫人恭敬道:「是!」
    陸夫人一轉身,千嬌百媚的走向俞傲道:「小哥——,你叫什麼名字呀——?「
    陸夫人對自己的媚功太有自信。她所知,天下的男人除了龐龍蓮,沒有一個不甘心拜倒
在她面前。她更自信,梅夫人當年號稱江湖第一美女,那是因為她陸夫人沒有在江湖上行走
的關係。所以,面對眼前這人,別說二十招,只稍揮揮小指,便可叫她服服貼貼!
    陸夫人放心大膽的走向俞傲,因為,俞傲身上已然沒有半點殺機!陸夫人又嬌聲道:
「小哥——,你叫什麼名字嗎——?告訴人家好不好嗎——。」
    陸夫人當然知道眼前這人是俞傲,也就是這樣她才更放心。以俞傲當年的威猛,除非被
自己迷倒,否則,怎麼可能身上無一絲殺氣?陸夫人已然要碰到俞傲了,她只是奇怪,既然
俞傲已經被她迷住了,為什麼不回答她的問題?
    俞傲回答了陸夫人的問話。不是用口,用刀!
    俞傲一刀,驚鬼泣神!
    陸夫人至死,都還不相信,世上除了龐龍蓮竟然還有男人能拒絕她的誘惑,她不信,只
是,生命已逐漸消失。她所看到世間最後一眼是,龐龍蓮出手,攻向俞傲!

                      ※               ※                 ※

    蘇小魂由白菩提樹下和鍾玉雙雙雙出來。鍾家外村的人全數聚集給予鼓掌。
    鍾錦文抱拳道:「蘇兄,來日有機會,小弟自將好好請益一番。」
    蘇小魂笑道:「小弟歡迎之至,竭誠以待鍾兄!」
    外村眾人又是一番寒暄,蘇小魂和鍾玉雙便要上馬而去。突然,一聲鈴響破空,已然有
只信鴿飛來。
    信鴿的腳還是深紅色。深紅,特令緊急!
    鍾玉雙急將信鴿上的消息取出,只見上面幾行字:「鷹爪幫被破。大悲、潛龍、趙任遠
被擒。龐蓮幫月底開宗。」鍾玉雙顫抖著把信箋交給了蘇小魂。
    蘇小魂看完後,長吸一口氣,道:「走!」
    便在蘇小魂和鍾玉雙離去不久,一名女子亦由白菩提樹下出來。好標緻的形貌,只是眼
中多了份嬌蠻!外村人看了不覺訝異萬分。鍾錦文上前抱拳道:「鍾念玉姑娘,你怎麼由六
家莊出來啦?」
    鍾念玉微微冷笑道:「蘇小魂剛走是不是?」說完,一策馬,便也自奇門林外而去,滾
滾進入江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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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3 00:31:1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人間  
    龐龍蓮出手,的確是驚人無比。俞傲逃亡了七天七夜,總算回到了洛陽。一到洛陽,他
立刻去找范老頭。范老頭檢視了俞傲的傷勢後,沉重道:「還好你跑得快,否則,只怕你連
命都沒了。」
    俞傲忍住痛苦道:「是不是有特殊的方法,可以將俞某的潛能全部發揮出來。「
    范老頭訝道:「你是說像冷明慧提煉出戰刀七人組那樣?對不起,老夫辦不到。」
    俞傲冷汗直流道:「別管我生死,幫我做……。」
    范老頭不說話,只是將紫氣佛珠拿出來,分別在俞傲全身十八處重穴用氣機灌入。一柱
香後,俞傲體內沖激的奇怪回力已然大減。
    俞傲喘氣道:「鷹爪幫被破,大悲和尚他們又遭擒。我俞傲拚死也要救出他們。萬夫
子,你號稱天下無事不知的『神口鬼爪』,請用那法子逼出俞某的潛能!」
    范老頭搖頭道:「那法子太過邪門霸道,老夫不知……。」
    俞傲「忽」的站起,左手拔刀道:「若萬夫子不願,俞傲又無力可以救朋友,只有以死
以謝朋友被擒之辱。」
    俞傲說完,便舉刀要自刎。范老頭出手,只是他右手暴長,赫然是失傳已久的「通臂神
功」!俞傲還來不及有所反應,便已昏倒,頹然倒下。
    范老頭看著俞傲,歎口氣向外命令道:「立刻備馬車,將俞先生送往嵩山少林,請不空
大師調養。」
    蘇小魂見到范老頭時,俞傲已經被送走了三天。蘇小魂問道:「俞傲的傷勢怎樣?」
    范老頭道:「傷勢無礙,只怕他心自責。」
    蘇小魂點頭道:「這樣晚輩就放心了。不空大師佛禪高深,自是能治的了俞兄的心疾
的。」
    鍾玉雙問道:「萬前輩,你知不知道大悲和尚他們將會被囚禁在那裡?」
    范老頭沉思道:「一定是在『歸元流水』。」
    「歸元流水?」蘇小魂急道:「怎麼去?」
    范老頭道:「不遠,就在鹿邑之旁的濟河分支!」

                      ※               ※                 ※

    「歸元流水」,無疑是武林最神秘的幾個地方之一。大悲和尚、趙任遠、潛龍便是被困
在流水上,舟舫後的木桶之中。那木桶極大,約有小屋大小,正好塞得下三個人,和一大堆
的火藥。火藥的引線,由管子引到拉住桶子的舟舫之上。只要那端一點,這木桶便成了碎
片。三人不但被綁了牛筋繩,更被點了全身三十六處穴道,動也無法,只能留著一張重不過
兩兩的嘴皮子歎氣了。
    潛龍歎氣道:「只要我能動,少不得要把這些兔崽子好好教訓一頓。」
    大悲和尚歎道:「要你動還不容易。只是這牛筋是淬練過的,用內力也無法震得開。」
    趙任遠瞅了大悲和尚一眼道:「你有什麼法子可以令我們能動?」
    大悲和尚笑道:「吃雞肉!」
    「吃雞肉?」潛龍叫了起來:「喂——,和尚,你不會是想還俗了吧!怎麼吃起肉來
了」大悲歎道:「有所為有所不為——。」
    負責看守他們三人的吳嵐真的送雞肉來,而且是相當瘦的雞肉。因為,幫主交待要這三
人吃點苦頭;因為,那個頭特別大,特別討厭的和尚口口聲聲說絕不能吃肉,尤其不吃又
瘦、又多骨的雞塊!吳嵐毫不猶豫的在下一餐,便飽了三人又硬又瘦的雞肉塊。
    吳嵐由木桶爬出來時,簡直是愉快極了。他甚至幻想著,如果將此事報告上去,說不定
可以再升一瓣。現在,整個歸元流水都由他和鄭夫人管轄。其餘的,全數到了襄陵籌備十天
後的立幫開宗大會去了。
    吳嵐由舟舫乘小舟到了岸邊,跳了下去猶自欣喜著。嘿,我吳嵐雖然只有黑色五瓣,過
不了多久一定可以爬到六瓣、七瓣,到時候,可光彩啦。放眼在歸元流水內,也不過一個鄭
夫人的黃色七瓣比自己職位高而已。
    吳嵐得意的走著,一名女子由樹林中走近了來。吳嵐一愕,叫道:「喂——!你是誰?
怎麼跑到這裡來?」
    那女子聞言,反罵道:「你又是誰,本姑娘為什麼不能來?」
    吳嵐一愕,正待說話力一名女子在背後冷冷道:「吳嵐,讓我來見見這位不講理的姑娘
吧。」
    吳嵐回頭,知道是鄭夫人親駕,一恭身,便退到了一旁肅立。那女子不屑朝鄭夫人道:
「你的男人可真沒用啊!」
    鄭夫人冷笑道:「嘿!小小年紀,便如此口快舌利!」
    那女子笑道:「總比你這黃臉婆好多了」鄭夫人眼中殺機一現,冷聲道:「吳嵐!」
    吳嵐聞言恭身道:「屬下在!」
    鄭夫人吐出一個字:「殺!」
    鄭夫人話出,吳嵐雙手便已直扣眼前這位女子的百會、天柱兩穴。吳嵐難免覺得殺了這
麼漂亮的女人是有點可惜,所以下手時並不很重。這瞬間,他立刻後悔了。
    紅玉雙劍!
    鍾玉雙手上的紅玉雙劍已然劃破了吳嵐的喉頭,直落向鄭夫人而來。鄭夫人一口氣提
起,右手阻敵,左手往上一揚,一道火紅火花便自由空中展開。立即,四周湧出許多龍蓮幫
的手下,齊齊困住鍾玉雙。
    鄭夫人一聲冷笑,卻又見一人由樹林中走出!鄭夫人就算不認識鍾玉雙,卻一定認識眼
前這人。蘇小魂!
    鄭夫人臉色一變,隨即爆笑道:「蘇小魂啊——,蘇小魂。只可惜你晚來了一步。」
    蘇小魂笑道:「是嗎?你說說看。」
    鄭夫人風情萬種的攏發,道:「你可有看見我剛剛打出的那顆死亡信號彈?」
    「死亡?」蘇小魂道:「誰?」
    鄭夫人狂笑了起來,身後,流水上,舟舫後的大木桶轟然的炸碎!江面上,一團火、一
團紅。
    蘇小魂緊盯住鄭夫人道:「我的問題你還沒回答。」
    鄭夫人皓臂微抬,拋了個媚眼,道:「當然是一個和尚、一個大官、一條土龍。就這樣
啦——。」
    鄭夫人說著,又故意輕抬皓腕要攏頭髮,順勢又拋了好幾個媚眼。一旁,鍾玉雙冷笑
道:「你眼珠子亂轉,我就挑你招子。你頭髮不順,我就剃光你的頭!」
    鄭夫人一愕,果然把雙手放了下來,冷笑道:「你不喜歡別看嗎——。妾是做給蘇哥哥
看的。小姑娘,你別吃醋啊,以後長大了……。」
    鄭夫人這輩子永遠不會明白,自己恃以為傲的青絲烏髮怎的在兩道紅光交匯之下,全數
落得精光。鄭夫人的反應是呆立當場,甚至連出手攻擊都忘了。
    鍾玉雙發完了,艱辛的走到蘇小魂身側。茫然見江面上只剩濃煙的木桶。這回,一次死
的是三個患難的生死之交,鍾玉雙可以明白蘇小魂心中的感受。自己,眼眶也不禁濕潤了起
來。蘇小魂頹然坐在岸邊,鍾玉雙歎了口氣,已無語可慰死別傷心人。她也坐下,依江波低
泣。
    鄭夫人早率著所有人馬走了。甚至,舟舫上的人也全換乘了小舟,到了對岸,急急離
去。因為,雖然蘇小魂沒殺過人,可是他身旁的鍾玉雙,任誰也受不起紅玉雙劍中的任何一
劍。
    蘇小魂低低長歎一聲,復轉為悲泣高吭,嘯聲綿綿山谷之外而去,氣機所動,連江波都
動搖起來。蘇小魂連嘯三聲,竟抱頭痛哭了起來。鍾玉雙心中一酸,抱住了蘇小魂,兩人相
擁而泣。
    「喂——,你說這兩個傢伙夠不夠朋友?」
    「朋友?我恨不得一腳踢死蘇小魂這臭小子。」
    「一腳踢死?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那能這麼簡單就讓他死。不好好教訓一頓,煎炒
煮炸怎麼成?」
    蘇小魂和鍾玉雙強抑動,慢慢抬頭,只見眼前不是大悲和尚、潛龍、趙任遠,是誰?只
是,他們三人被綁得像粽子一樣,不,更像弓著身的紅蝦。
    蘇小魂訝道:「你們怎麼逃出來的?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大悲和尚叫道:「我犯戒啦——。」
    鍾玉雙笑道:「幹嗎——。和尚,是不是那個鄭夫人叫你給迷住啦?」
    大悲和尚氣結道:「是吃肉——。」
    「吃肉?」蘇小魂訝道:「吃什麼肉可以死裡逃生?」
    潛龍叫道:「吃蘇小魂的肉——。拜託你快點幫老子身上的牛筋解開好不好?「
    鍾玉雙把玩手上的紅玉雙劍道:「有人要一腳踢死我,又有人要吃我肉,還有人說要用
煎炒煮炸。當然,有人說我們不夠朋友——。唉呀——,說得真是對啊——。」
    大悲和尚、潛龍、趙任遠三人齊叫道:「姑奶奶,我們錯了,原諒我們吧——。」

                      ※               ※                 ※

    往洛陽的官道上,正有五騎飛奔著。四男一女,四男中,有一個是和尚。不錯,正是頭
特大的大悲和尚。
    大悲和尚顯然剛剛說完一段話,猶自露出得意貌。蘇小魂讚歎道:「和尚,你頭這麼
大,心眼兒果然用得上——。」
    潛龍道:「和尚把骨頭由口裡吐出,打開了我的穴道。單是這份力道控制得恰到好處,
潛龍實在佩服。」
    趙任遠笑道:「潛龍兄水底功夫才真是天下一絕呢!」
    大悲和尚笑道:「若無趙兄以大內秘術暗中震破了木桶底部,我們還是無法逃過這一劫
啊——。」
    三個各自大笑。冷不防,鍾玉雙冷聲道:「被抓了還那麼得意,羞也不羞?」
    三個大男人立即住口,他們突然發覺,太久沒見到眼前這位「天下最具有婦女美德」的
女人,似乎開始忘了些「規矩」!他們早該知道的,因為蘇小魂的話特別少!
    蘇小魂一行五人半夜趕到了洛陽醉仙樓,范老頭竟已早一步離開,目標是嵩山少林寺。
    潛龍訝道:「難道萬夫子親自出馬了?」
    蘇小魂沉思道:「萬夫子俱大悲慈懷,不過其心境已然達到知性明心的境界,他這次重
入人間江湖,恐怕是另有深意。」
    大悲和尚點頭道:「再過十天,龐龍蓮立幫開宗大會即將在襄陵舉行。我們是否直接到
襄陵去?」
    蘇小魂道:「和尚,不如由你和潛龍、趙兄先走一趟武當,聽取破塵道長的意見。我和
玉雙則往嵩山少林寺,一則探尋萬夫子,二則看看俞傲的近況。」
    大悲和尚一揖合十道:「南無阿彌陀佛。施主可千萬小心才好。十天之後,襄陵城內
『興和百泰樓』見。」
    鍾玉雙搶先答道:「南無阿彌陀佛。和尚塵緣未了,可千萬別擅闖極樂世界,要自個兒
多多保重啊——。」
    大悲和尚不再說話,看向潛龍和趙任遠。可恨的是,這個老小子竟然裝聾作啞。鍾玉雙
一笑,將座下「白雪烏雲」調了個頭,衝著潛龍、趙任遠一笑道:「兩位多多保重啊——。
別苦著一張臉行吧,十天後不就又要見面啦——。」
    潛龍、趙任遠雙雙急抱拳「恭敬」道:「是、是,保重——。」
    蘇小魂突然道:「鄭夫人必然回去稟告龐龍蓮你們葬身在歸元流水。所以……。」
    趙任遠道:「所以,我們就要裝死;你們要裝哭……。」
    蘇小魂歎道:「鷹爪幫被破,葛浩雄幫主下落不明;不知道僵門怎了?」
    大悲和尚道:「就由我們化裝成僵門的弟子到武當山去,以免引起龐龍蓮的注
意……。」
    鍾玉雙看著大悲和尚的大光頭,笑而不語。大悲和尚歎道:「老衲少不得是要犧牲一點
色相,戴假髮了。」
    蘇小魂大笑道:「好。就這麼辦。蘇某立即將你們三位的死訊傳達出去。」
    說完,五人齊聲大笑,分兩路各往少林、武當。

                      ※               ※                 ※

    龐龍蓮注視各處傳回來的消息,沉聲道:「你確定大悲和尚三人之死千真萬確?」
    彭剛恭敬道:「江湖上傳言言之鑿鑿,而且武當、少林、丐幫、唐門俱開了追悼典堂,
並趁機結合勢力,打算對抗本幫。」
    龐龍蓮冷笑道:「蘇小魂和鍾玉雙呢?」
    彭剛道:「他們兩人估計在今午可以達到少林寺內。據河南那方弟兄傳來的消息,蘇小
魂和鍾玉雙兩人頗為消沉,甚至日夜以酒消愁,夢囈中不時念著大悲和尚他們三人的名
字。」
    龐龍蓮大笑道:「本座之所以要將大悲和尚等三人不立即處死,而留置在滿裝火藥中的
木桶,你知不知道為什麼?」
    彭剛臉上露出欽佩的表情,恭敬道:「莫非以此讓他們三人死在蘇小魂面前,用來打擊
蘇小魂的心理?」
    龐龍蓮冷笑道:「不錯。不過這事還沒確定。」
    彭剛訝道:「幫主的意思,是他們有可能詐死?」
    龐龍蓮道:「不錯。如果他們詐死,不是往武當便是往少林。立刻派兄弟去查!」
    彭剛恭敬道:「是!」彭剛回答後,正轉身要走,龐龍蓮突然又道:「你知不知道為什
麼他們一定在這兩處?」
    彭剛皺眉沉思,道:「因為本幫即將開宗立幫,只有從少林或武當才來得及參加本月底
的立幫大會。」
    龐龍蓮點頭,道:「本座以往倒是大材小用了,以後,你就暫代行總護法的職位!」說
完,取出一本武學心經,交給彭剛,一笑道:「有空,多練點!」
    「是!」彭剛激動道:「多謝幫主恩賜!」
    彭剛走出到室外,正好看見包了頭巾的鄭夫人。彭剛心中一凜,以鄭夫人的武學造詣,
尚且擋不住鍾玉雙的雙劍一擊,那鍾玉雙的武學未免太可怕了。他突然覺得一個人很重要,
那個人就是——唐羽仙。
    彭剛在資料室內思索唐羽仙一切的資料,他突然發覺,唐笑死後,唐雷也隨著消失在江
湖上。而唐雷和唐羽仙又是親兄妹,那麼,這點是不是有關聯?皇甫副幫主曾經饒了唐雷,
此後,唐雷似乎由人間中消逝。奇怪的是,蘇小魂並未追查!彭剛皺眉沉思著,屋外,風鈴
依著暗號響。一名屬下進入,恭身道:「有嵩山方面的消息傳來。」
    彭剛點頭道:「說!」
    那名屬下道:「蘇小魂已經到了嵩山之下。只是,奇怪的是,蘇小魂和鍾玉雙的身後,
還跟了一名女子。」
    彭剛急道:「是不是唐羽仙?」
    那名屬下搖頭道:「不是。那邊的人傳達時肯定不是唐羽仙。」
    彭剛下令道:「立刻用各種方法調查那名女子的身份!」
    彭剛用心推敲了三個時辰後,悚然驚覺,唐羽仙會不會回唐門去了?只有在唐門內,才
能完全封鎖住遍佈江湖各幫各派的情報網。唐門的後山,最少有四、五個地方是唐家的機密
重地,除了唐門的核心份子,沒有人知道。那麼,唐羽仙是被迫的,或者是自願留下?彭剛
大膽的推測,極可能是唐雷也回到了唐門,而且用了某種方法將唐羽仙留唐門重地。否則,
以唐羽仙的個性,必然會在江湖上不斷尋找蘇小魂。
    那名神秘女子的報告傳回來了,按灰色蓮瓣弟子和紅瓣弟子的試驗,那名女子用的是鍾
家正宗的玄功。而且,她自報的名字是「鍾念玉」!這條消息很有用,彭剛驚歎的是,竟為
此損失了七名紅瓣、三名灰瓣的幫中弟子。顯然,這名鍾念玉的武學造詣,也是高得可怕!

                      ※               ※                 ※

    蘇小魂幾乎認不出俞傲來了,他實在無法想像俞傲會瘦得那個樣子。深陷的眼眶,皮包
骨的身子「掛」了一件衣服像極了竹竿上面晾棉被似的在風中飄啊飄的。
    俞傲正在掃地,掃大雄寶殿前面的落葉,用的是僅存的左臂。不空大師、范老頭陪著蘇
小魂和鍾玉雙來看俞傲,鍾玉雙忍不住叫了起來:「俞傲?俞傲怎麼變這個樣子?」
    不空大師藹然沉聲道:「老衲眼中,俞施主和以前一樣!」
    鍾玉雙怒道:「一樣?難道你眼瞎啦?」
    不空大師淡淡一笑,道:「老衲用的是心眼,眼中所看,天下萬物皆一般無二。俞施主
還是俞施主,天地還是天地l」蘇小魂突然抱拳向不空大師謝道:「禪定一門學問浩瀚無
涯,一切法乎自然大道之間。大師真是用心良苦了……。」
    不空大師方自一笑,范老頭瞅了鍾玉雙一眼,笑道:「丫頭,你也知道是不是?只不過
你想氣氣不空大和尚罷了。」
    鍾玉雙冷哼一聲,終於忍不住展開笑顏,道:「萬夫子,你是不是又想說上一大套外相
迷惑,明心見性真實悟我什麼的?都是給不空這和尚給污染啦——。」
    不空大師笑看著鍾玉雙,突然一歎道:「老衲這時才驀然發覺鍾施主竟已俱備了『瑪哈
噶啦』的大破無明心境界。真是可喜可賀之事。」
    鍾玉雙一楞,道:「和尚好利的眼睛啊——。」
    眾人在談笑,俞傲卻恍然無視於四人的存在,兀自清掃著滿地落葉。蘇小魂有感而道:
「往復無際,動靜一源,合眾妙而有餘。俞兄真能體會到這層境界了。」
    俞傲聞言,瞬間如遭雷擊,動作為之一滯!葉落不息,掃者不息;春去秋來,而人立依
然,可不是天地萬妙俱在這等心境之中?往復無際,動靜一源,含眾妙而有餘!俞傲眼中、
意中、心中,便自入了禪定之中。
    不空大師讚歎道:「蘇施主每每啟人悟道於天地造化之中,老衲心中甚是欽佩——。」
    蘇小魂也笑道:「大師暮鼓晨鐘的頌佛之聲,直入人心,更是叫蘇某由衷感謝——。」
    他們一個說的是在小屋之前,不空大師被蘇小魂和大悲和尚的禪機對話所悟;一個指的
是,在少林寺外蘇小魂獨立時,不空大師以頌經之聲相予見性。此時,兩人談來,不禁各自
湧出欣喜,大笑了起來。
    此時,前院門口傳來聲聲吆喝聲,眾人不覺一愕。只見一名少林弟子飛奔到不空大師面
前。不空大師道:「承釋,發生了什麼事?」
    那名叫承釋的和尚喘氣道:「稟告方丈,有一名女子闖山,口口聲聲說要找蘇……蘇大
俠。」
    蘇小魂一愕,問道:「她叫什麼名字?」
    承釋看了看不空大師,不空大師一點頭,那承釋才答道:「弟子不知。她並沒有
說……。」
    鍾玉雙瞅了蘇小魂一眼,詭笑道:「說不定又是唐羽仙唐姑娘千里尋夫來了。「
    蘇小魂苦笑,這檔子事,沉默總是金。立即,吆喝聲已然由前院傳到了大雄寶殿的前
庭;來得好快!
    不空大師皺眉道:「以戒律院今天輪值的八名弟子竟然還擋不住,來的人武功想是不
差!」
    鍾玉雙看了蘇小魂一眼,道:「蘇哥哥,你認識的女人,可是個個才貌俱備,文武全修
啊——。」
    蘇小魂苦笑,接著,心下一驚!因為那個女人已經出現在前庭之上,不是別人,正是鍾
念玉!
    鍾玉雙訝道:「蘇小魂,你真厲害。連我們鍾字世家絕地八莊中排名第一的鍾念玉都會
追你追到人間江湖來。」
    蘇小魂覺得今天不知道走什麼狗運,整個臉上表情除了苦笑,就是苦笑。鍾念玉已然看
見了蘇小魂和鍾玉雙,呼喝一聲座下,立即如狂飆般策馬直來。
    蘇小魂和鍾玉雙他們三人是站在大雄寶殿門口;鍾念玉是由寶殿前的拱門而來;而他們
之間,則是俞傲默立和一堆堆俞傲盡心掃成的葉堆。鍾念玉的馬快,快如風,風捲葉飄,鍾
念玉一路來已連踢了四處葉堆,將側由俞傲身旁過。這瞬間,俞傲心動!
    那一堆堆的樹葉,是俞傲揣摩武學造詣所留痕。而今,卻被鍾念玉快馬所摧。一種氣
機,由葉堆的零亂四飄,牽引了俞傲心中的湃湧。猛然一聲狂笑出自俞傲心中。
    俞傲出手,驚鬼泣神!

                      ※               ※                 ※

    唐雷已然知道無法再留住唐羽仙。七七四十九日的守靈,到了第五十夜,唐羽仙跨上了
那匹「火雲千里」。唐雷只是隔著窗戶,望著他的妹妹坐在馬上的英姿。唐羽仙也投來深深
的一瞥,一轉馬頭,呼嘯往山頂而去。翻山之後,又將是引起人間江湖的狂濤巨波。
    唐雷無語,走出了木屋。這裡,是唐門兵器重鎮的後山,而這居「戀祖齋」正是唐門列
祖列宗的守靈之地。唐羽仙這些日子來,便自隱藏這裡,除了唐雷,唐門中人亦無人知曉。
唐雷一歎,翻手,掌上多了顆晶瑩的淚!
    觀音淚!
    唐笑已暗中選定他為觀音淚的繼承人。觀音有淚,淚眾生苦。唐雷長嘯一聲,出手,觀
音淚沒入天際;其勢所及,裂空劃然有聲。
    「唐雷——!」唐雷聞聲一驚,是老祖宗的聲音。
    唐雷急回身,肅手恭立,道:「老祖宗——。」
    老祖宗笑道:「你用不著這麼拘謹。」一頓,又歎道:「羽仙那丫頭走了?」
    唐雷訝道:「老祖宗,您也知道羽仙她……。」
    老祖宗微微一歎,身子在風中顫抖,道:「唐家的事,還沒有我不知道的。」
    唐雷一驚,道:「請老祖宗責罰,唐雷犯了……。」
    「你犯了什麼?」老祖宗道:「我忘了。」
    唐雷聞言,看向老祖宗,只見眼前這位唐家奉為神明的唐老太太,已然是在風燭殘年。
瘦乾的身子,似乎經不起半山腰的風捲,大有臨風而去之像。唐雷心下一酸,對著這位九十
高齡,為唐門付出一生心血的祖母,顫聲道:「老祖宗,您快回去歇歇吧——,這裡的風
大,恐怕……。」
    老祖宗一笑,緩緩自袖中伸手出來;打開,赫然有顆淚。淚,是觀音淚!唐門排名第一
的觀音淚!
    唐雷驚道:「老祖宗,您……。」
    老祖宗一笑,臉色復又一整,道:「天柱貫百會,氣海入少衝……。」
    唐雷聞言,不假思索即答道:「申脈通後溪,肩井連印堂……。」
    老祖宗將手微抬,又喝道:「若敵在前後,如何?」
    唐雷答道:「以回轉之身,用倒行之力,攻其期門穴!」
    唐雷邊說,邊隨著口訣,做出了動作。老祖宗又喝道:「若敵在左右,又將如何?」
    唐雷身影,起落之間答道:「以龍騰之勢,用中渚氣機,攻其卒谷穴!」
    老祖宗再喝道:「敵由上下來,又如何解?」
    唐雷就地一滾,以左手支地,右手上下揚動,道:「以虎撲之強,用乾坤顛倒,攻其中
腕穴——。」
    老祖宗大喝道:「敵由上下左右,四面八方而來,你又將如何?」
    唐雷聞言,身形剎止,呆立當場,訥訥說不出來。老祖宗冷冷一笑,道:「何是敵?」
    唐雷恭敬道:「只要殺機所及於我之處,皆是敵!」
    老祖宗道:「唐笑雙手之破,破於多少人之手?」
    唐雷恭敬道:「兩人之手。」
    老祖宗點頭,道:「以兩人合擊,唐笑便只有選玉石共焚之道。若是你,又將如何?」
    唐雷汗流滿面道:「唐雷不及伯父」老祖宗狂笑,道:「唐雷——,看好——。」
    老祖宗一喝,竟自出手演了一手。唐雷大驚,叫道:「老祖宗——,小心——。」
    老祖宗由飛舞的身影中,怒斥道:「好好看——。」
    唐雷不敢再出言阻止,只見老祖宗身法所動,竟似傳說中「十臂魔女」再復生。滿天
裡,俱是老祖宗的雙手臂影。唐雷倏然想起,老祖宗在六、七十年前,正是唐門裡最有名的
「千手觀音」!這一瞬間,唐雷立即專心看去,由老祖宗飛舞的身韻中,慢慢揣摩出一種合
於自然造化的運行。
    唐雷看了許久,方自有些領會。驀地,一聲清嘯,老祖宗手上的觀音淚出手,竟在周圍
三尺內,破空裂聲的繞了一圈,其勢驚人,唐雷簡直不敢相信。
    老祖宗喘氣,頹然坐在地上;唐雷大驚,急往前扶。老祖宗長吸一口氣,道:「你都看
清楚了——?」
    唐雷急道:「老祖宗,您何必——?」
    「啪」——!的一聲,老祖宗打了唐雷一巴掌,怒聲道:「我問你,你看清楚沒有?」
    唐雷不敢叫痛,恭敬道:「看清楚了。」
    老祖宗點頭道:「好,很好。我不會看錯人!當今唐門千多名子弟之中,便只有你能繼
承唐家絕學。」老祖宗喘了一口氣,又道:「唐笑把觀音淚傳給你,他也沒看錯人。」
    唐雷恭敬道:「老……老祖宗,孫兒帶您回去歇著吧,免得著了涼……。」
    老祖宗冷冷一笑,站了起來,喝道:「唐雷聽命!」
    唐雷聞言,「噗通」一聲,跪在老祖宗面前。老祖宗道:「現在,命令你立即出唐門,
入江湖。代表本門參加龍蓮幫成立大典!而且,絕對不可以讓它完成!」
    唐雷恭敬應道:「是!」
    老祖宗又喝道:「活著回來,準備接任唐門第二十四代掌門職務。不可有違——!」

                      ※               ※                 ※

    俞傲實在自覺倒楣得要死!「煩惱皆因強出頭」,這話真他媽的有道理極了。自從三天
前在少林寺中出手,他就惹上了最怕的桃花劫。可不是,鍾念玉的誓言他沒聽過,什麼非要
嫁給第一個打敗她的男人不可,真莫名其妙。
    蘇小魂可是輕鬆高興極了,連鍾玉雙都笑得臉色桃紅,就只有俞傲他是愁眉苦臉。他們
三個在前,後面一丈處,鍾念玉就是不徐不緩的跟著。俞傲回頭看了一下,只有歎氣。
    蘇小魂很夠朋友的安慰道:「俞兄,有佳人青睞,怎麼一副不開心的樣子?是不是嫌人
家不好看?」
    俞傲還能說什麼?除了歎氣!蘇小魂一笑,又道:「人家不但是才貌俱備,文武全修,
而且……。」
    「而且,而且還莫名其妙——。」俞傲低聲道:「喂——,鍾家的女孩子是不是都這麼
具有婦女美德?」
    俞傲實在是很想破口大罵的,無奈,鍾玉雙就在左近,打死他也不願冒這個險,偏偏蘇
小魂還大聲道:「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俞傲氣結,大叫道:「我說……,我說……,肚子餓得要死啦——。」
    後頭,鍾念玉策馬並列,笑道:「這是剛剛買的包子。吃吃吧,免得餓壞了身子。」
    鍾念玉竟真的手上有了熱騰騰、香噴噴的包子。你說,俞傲看著這些包子,還能說什
麼?
    大悲和尚,不但多了頭髮,還多了鬍子。尤其身上的袈裟成了道服,不禁覺得蹩扭萬
分。潛龍和趙任遠可是覺得很新鮮哪——。大悲和尚瞅著他們,實在沒好氣。
    「你們這麼高興幹什麼?」
    「沒穿過道士服,新鮮嗎——。」
    「新鮮?要新鮮是不是?下回讓你們穿和尚服——。」
    「好啊——。只要不剃頭髮,穿什麼都行。」
    破塵道長看他們三人鬥嘴,不禁搖頭一笑。眼前,襄陵城已然在望,半路上,已經有許
多的武林人物往襄陵而去。破塵道長這回帶了七名弟子,加上大悲他們三人,一行十一個道
士,又是武當掌門親臨,早已轟動襄陵城內!
    丐幫雷齊雷幫主,率領幫中一百零八弟子,浩浩蕩蕩往襄陵而來。然而,到了襄陵城
外,雷齊便自失去了蹤影。雷齊去了那裡?不但武林人士關心,彭剛更關心!彭剛不斷研究
手頭上的消息。
    少林寺的代表,據說是個老頭子,其身份來歷不明。
    唐門代表,是下代掌門的唐雷。也是到了襄陵城外,便自消失無蹤!
    蘇小魂一行四人,又是到了襄陵城外,便自失去蹤影,和前些人,如出一轍。
    彭剛方自奇怪不已,又有消息傳來。一是唐羽仙已進入到襄陵城中!這點,彭剛立即要
報告皇甫秋水,這是極佳的一個棋子。另外一件讓彭剛驚訝的,是冷楓堡最後一任總管,冷
庭竹也到了襄陵而來。冷楓堡的人,在江湖上消失了好一陣子,冷庭竹的出現,是代表了什
麼?
    龐龍蓮對彭剛送來的消息沉思著。自己手下的五大天君、七妾;其中五大天君只剩下黃
土天君在恨天洞陪伴、照料老鬼。七妾裡,梅夫人、陸夫人已死,鄭夫人大受打擊,已然被
自己所囚禁。另外,衛夫人在進攻鷹爪幫時被大悲和尚的大悲指所傷,早已無法勝任重責。
冷庭竹此來的意向不明,最好的方法,便是要趙夫人前去接洽。
    至於唐羽仙,皇甫秋水已早一步前往,自是沒有問題。現在,龐龍蓮奇怪的是,那些人
消失到那裡去了?
    他又重新對照這些人到襄陵城外的時間、地點,已然發覺了一個關鍵的地方。龐龍蓮冷
笑,招來了彭剛、命令道:「加強對武當派的追蹤調查。如果本座估計得沒錯,那些失蹤的
人,已全部喬裝換成武當弟子。」
    彭剛訝異道:「這是用移花接木之法,來擾亂我們的情報消息?」
    龐龍蓮冷笑道:「不錯!原先武當弟子必有好幾個人暗中潛回武當山去,由消失的那些
人代替。他們的目的是要造成我們自亂陣腳!」
    彭剛欽佩道:「幫主神算,屬下不及……。」
    龐龍蓮一笑,道:「傳令出去,將暗中回武當山的武當弟子,全數滅掉,將他們的首帶
回來——。」

                      ※               ※                 ※

    皇甫秋水由唐羽仙的房中出來,他實在滿意極了。明天將要召開本幫的立幫大會,倒是
今晚,襄陵城內已然是風雲湧起,各逞心機。他相信今晚唐羽仙夜訪武當派的住處,多少可
以看出一點對方在玩什麼把戲!
    皇甫秋水另外一件任務,便是要逼葛浩雄說出鷹爪幫內部的機關密圖所在。他們現在不
能殺葛浩雄,一是因為用來挾制鷹爪幫上下;另一則是看中鷹爪幫內部機關結構,當可以和
唐門相比。皇甫秋水笑了起來,今夜只要能取得密圖,明天開宗立幫大會,少不得要把武林
上反對勢力全數剷除!
    皇甫秋水得意,身後的蘇小魂可是跟得很小心!
    蘇小魂知道唐羽仙到了襄陵城後,立即判斷皇甫秋水會找她。果然,一入夜皇甫秋水就
來了。而叫蘇小魂心驚的是,他運用天蠶絲的「千里傳音」所聽來的消息,皇甫秋水竟然能
猜測出自己一夥人原來是躲在武當派之中。
    蘇小魂立即把消息傳出去後,便一路尾隨著皇甫秋水往鷹爪幫中而去。蘇小魂相信葛浩
雄還沒死,因為龐龍蓮需要利用葛浩雄在壓制鷹爪幫八千多名的弟子。蘇小魂之所以要跟蹤
皇甫秋水,乃是用他恃以自傲的「千里傳音」神功。利用對方談話的振動,由天蠶絲傳入耳
中。現在,蘇小魂已然明白了今夜他們的暗號,大可以登堂入室了。
    趙夫人出現在冷庭竹門前時,冷庭竹的眼睛都直了。那副表情,趙夫人看得可多啦。天
下那個男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不是這般色瞇瞇?趙夫人嫣然一笑,嬌聲道:「我可以進來
坐坐嗎?」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冷庭竹簡直高興得有點手足無措,堆了一臉的笑意,強調
道:「姑娘不進來,冷某用搶的都要搶進來。」
    趙夫人當然不是十八、九歲的姑娘。只是三十年歲,才更見風韻剔透。趙夫人蓮步微
移,好似凌波洛神般,款款扭扭的向眼前這位「搶也要搶進來」的男子貼近。一個有意無
意,像是腳踝扭了一下,便自要跌。冷庭竹如果這時不表示一下大丈夫的本色,那真不是男
人了。
    當然,冷庭竹是男人,而且是十足的男人!
    要當個真正的男人並不容易,最重要的,便是在女人表達出嬌弱的時候,你便要表現出
男人的強壯來。
    本來嗎——。世界上只有兩種人,男人和女人。所以,趙夫人要摔倒的瞬間,冷庭竹已
然迎上,抱了個滿懷。接著,趙夫人出手,點了冷庭竹背後肩點、天宗、及六華炙點八處穴
道。
    趙夫人嬌笑的哈一口氣在冷庭竹耳根道:「怎樣?舒服嗎?我的小親親?」
    冷庭竹苦笑道:「姑娘貴姓?」
    趙夫人笑道:「妾可不是黃花閨女呢?公子就叫我趙夫人好了l」冷庭竹道:「好,趙
夫人,在下好心扶你,你又為什麼點了在下背後八處穴道?」
    趙夫人媚笑道:「怕你的手不規矩嗎——。」
    天曉得,誰怕誰的手不規矩。現在,他們兩個依舊貼得很緊,說話時輕聲細語對著對方
的耳朵呢喃,看起來真像是久別重逢的情侶呢!
    冷庭竹歎氣道:「好吧!趙夫人,你可以告訴在下,你的來意是什麼了不會嗎?總不會
是想要在下就這樣抱著你吧!」
    趙夫人笑道:「你真聰明。妾是奉本幫幫主之命,來問問冷總管為什麼事到襄陵來。」
    冷庭竹哈哈一笑,道:「本堡堡主有件要事和貴幫幫主相商,由冷某代表傳達。」
    趙夫人冷笑道:「是嗎?這件事倒是可以幫你轉告。」
    冷庭竹的手拍了一下趙夫人的屁股,笑道:「那就先謝了。夫人慢走!」
    趙夫人至此,臉都綠了。冷庭竹的手竟然可以動,簡單的說,那就是自己根本沒有點住
對方的穴道!趙夫人一驚,退後一步,訝道:「你……你竟會移穴大法——。」
    冷庭竹微微一笑,道:「或許是夫人點的穴太輕了呢,也說不定啊——。」
    趙夫人打死她也不相信自己點的穴太輕。她冷聲問道:「你到底是誰?據我們所知,冷
庭竹沒這份功力!」
    只見冷庭竹仰天長笑,手往臉上一揮,已然恢復了五十歲的容貌,傲然的看著趙夫人,
笑道:「認得老夫嗎?」
    「冷、明、冰!」趙夫人用力一字一字道。

                      ※               ※                 ※

    破塵道長和雷齊可真忙。首先,調回去的武當弟子已然被人殂殺於半路,而龐龍蓮又知
道了頂替之事。再加上唐羽仙將來找蘇小魂,現在唯一能做的事,便是要丐幫中派六個人來
代替俞傲、鍾念玉、鍾玉雙、蘇小魂、唐雷、雷齊的位置。至於大悲和尚他們三人,大可維
持原來的打扮,以免被龐龍蓮所得悉真相。
    雷齊歎道:「龐龍蓮這招好狠,簡直要我們露出底牌!」
    破塵道長歎道:「不錯!恐怕現在外面早已佈滿了他們的眼線。」
    門外庭院,唐羽仙已到!
    唐羽仙冷冷叫道:「蘇小魂,你給我出來!」
    門開、人出。出來的不是蘇小魂,而是鍾玉雙!
    鍾玉雙此舉,不唯唐羽仙一愕,就是屋內的人也為之吃了一驚。他們原先設計應變的方
法,是由丐幫弟子喬裝成武當派弟子,唐羽仙一來,自然查不到蘇小魂,那麼一場風波便此
停住。誰知,鍾玉雙千可忍、萬可忍,絕不可忍的就是有女人叫蘇小魂,而且還叫得又愛又
恨!
    雷齊捂著臉歎道:「糟了、糟了,鍾丫頭怎麼這樣不顧大局,那真是……。」
    「那真是什麼?」冷聲回答的是鍾念玉:「這有什麼不對!」鍾念玉緊接著一改嬌蠻語
氣,溫柔的以手勾住俞傲的手臂道:「要是有人敢這樣叫我的俞傲,本姑娘也一樣出去好好
教訓那婆子一頓!」
    潛龍失笑道:「你的俞傲?喂——,俞兄,你什麼時候賣給這位……這位……,貴
姓?」
    鍾念玉冷冷一笑,道:「鍾!」
    「鍾?」潛龍吞了口口水道:「嘿——,總不會是和玉雙那丫……丫……那玉雙小姐一
樣是……。」
    「不錯!」鍾念玉寒聲道:「正是從鍾家絕地出來的。」
    「我竹媽呀——。」潛龍叫道:「俞傲,你怎麼不早說?」
    俞傲看了一眼鍾念玉,歎道:「是非只因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
    潛龍苦臉無言,看向門外,只見兩女已然兵刃在握。一個是紅玉雙劍,劍紅如血;一個
是蟬翼薄刀,刀薄如晶。兩女各自冷笑一聲,兩股罡氣旋起,雙雙出手如雷奔!
    鍾玉雙手上紅玉雙劍,已與大憤怒、大破邪、大破無明心的瑪哈噶啦心法意境!
    唐羽仙掌中蟬翼刀,則已參悟三天極門的逍遙境界,其中刀跡所生,隱然是天地中大化
所成。
    一個是「帝王絕學」,一個是「天地道運」。
    已然半柱香的時間,唐羽仙和鍾玉雙依舊是原先那招,劍勁刀勢不變,依然取得是天地
間冽濃的殺機!
    大悲和尚歎道:「兩劍一刀,俱已參悟禪意!」
    破塵道長也歎道:「果真如此。兩人所達的意境,大已有飛脫出招式規囿之外,近達於
無相?」
    潛龍注視了良久,才輕歎道:「從沒想到,鍾丫頭的武學造詣,竟然可以達到這般境
界。以前倒是看錯了她。」
    鍾念玉冷哼一聲,道:「叫你以後知道要小心鍾字世家的武學……。」
    俞傲雙目注視,精光暴射,淡淡道:「好!一式無式,有招無招,眼前這兩人的天資參
悟,倒真的是武林奇材。」
    門裡是評論的很,門外,伏在暗處的彭剛也未免心驚不已。彭剛並未看見屋裡還有些什
麼人,不過,鍾玉雙由裡面出來,大概幫主的估計不會有錯!彭剛現在最感興趣的,是鍾玉
雙的雙劍殺了唐羽仙,還是唐羽仙的蟬翼刀殺了鍾玉雙?彭剛暗下判斷,結果必然是兩敗俱
傷;天下間,有誰可以在此時阻止得了兩劍一刀?況且,場中刀劍所發出的忌氣,已然籠了
七尺範圍,又有什麼武器長於比數?彭剛已准好了傳訊的消息,就要發了出去。
    突然,彭剛的動作停住了,他看見了一個不該出現的人——蘇小魂!彭剛訝異的是蘇小
魂的勇氣,竟敢出現在兩個為自己爭風吃醋的女人面前。而且,讓彭剛疑惑的是,蘇小魂是
外面而來;而同時,破塵道長又帶了十一名弟子出現。彭剛簡直訝異極了,武當已然六名弟
子被殺,如今竟補充了個完好,為什麼?最有可能的是找人頂替,當然,一定找丐幫最方
便。另一個問題是,蘇小魂這段時間做了什麼?如果他原先就不在武當派之中呢?甚至唐
雷、雷齊他們都不在武當派中的話,那事態就嚴重了。
    蘇小魂出手,硬生生將兩劍一刀給分開來。唐羽仙執刀,冷笑道:「蘇小魂,再問你一
次,答案是不是不變?」
    蘇小魂一歎,無言點頭,唐羽仙仰天狂笑,突然一止,盯視蘇小魂冷笑道:」好——。
今天就在這裡解決吧!」
    蘇小魂一歎,道:「唐姑娘,你何必如此執著?」
    唐羽仙沉聲道:「太違背常理了是不是?是不是?」唐羽仙長吸一口氣,注視蘇小魂
道:「當時老祖宗問你的時候你為什麼不立刻回絕?當時我救你於火藥之屋中時,你又為何
接受我的照料?你可以為鍾玉雙深入鍾字世家九死一生,你憑什麼來阻止我如此愛你?我問
你,你又何必執著於鍾玉雙?你又為何連個機會都不留給我?」
    唐羽仙一段話說完,忍不住仰天長嘯一聲,右手遞出,狂風暴雨般蟬翼刀捲往蘇小魂!
鍾玉雙大驚,雙劍自後向唐羽仙背部刺到;然則,唐羽仙用的是玉石俱焚的決心,全然不顧
身後,只想將蘇小魂刺殺在刀下,共赴黃泉!
    蘇小魂一聲長歎,出手,天蠶絲帶動蟬翼刀,往牆外而去。唐羽仙用力一掙一脫,往後
掠,竟迎上的是鍾玉雙的紅玉雙劍!鍾玉雙進得快,唐羽仙退得也快;兩相一逼,鍾玉雙想
抽身已然不及。
    門內,唐雷終究不忍,暴喝一聲,觀音淚!
    觀音淚雙,「叮」的兩聲,只能稍偏紅玉雙劍的去勢!蘇小魂再度出手,欲救唐羽仙於
雙劍之下。唐羽仙悲泣一聲,刀出,硬是把天蠶絲擋開,去勢更急,只覺雙肩一痛,紅玉雙
劍已然插入雙肩!
    唐雷大驚,急出,欲抱住唐羽仙。唐羽仙一聲冷笑,出刀,唐雷後躍!唐羽仙又復狂笑
一聲,飛身上馬,任那雙肩血流,恨恨盯住蘇小魂一眼,策馬而去,只留下迤邐一路往外的
血跡——!

                      ※               ※                 ※

    龐龍蓮接到彭剛的報告,交給在旁的副總護法。那位衣繡黃色八瓣的神秘人看了一眼,
不做任何表示。
    龐龍蓮一笑,道:「先生,你的意思如何?」
    神秘人道:「掌握行蹤,半夜一舉摧毀!」
    龐龍蓮撫掌笑道:「依先生的意思,如何作法較好?」
    神秘人道:「傾全力圍剿!」
    龐龍蓮道:「火藥或毒,如何?」
    神秘人道:「襄陵城大,火藥易引起官家查訊,況且趙任遠是朝廷大官,不妥!至於用
毒,對方個個是行家,更是遭人笑柄!」
    龐龍蓮笑道:「如果不用圍攻,還有什麼方法?」
    神秘人一愕,道:「在下不知!」
    龐龍蓮冷冷一笑,道:「用蠱!」
    「蠱?」神秘人一顫,道:「誰?」
    龐龍蓮大笑道:「老字世家,要命的老子!」
    神秘人一歎,道:「要命的老子也踏入了中原武林?」
    龐龍蓮點頭道:「不錯!今夜才剛到。本幫副幫主老鬼雙臂被廢,他是為他弟弟復仇而
來。」
    神秘人道:「他人呢?」
    龐龍蓮笑道:「早已和彭剛見面了,現在,大概已準備下手了吧!」
    神不語,龐龍蓮又笑道:「本座有件事煩請先生去辦辦!」
    神秘人道:「幫主請說!」
    龐龍蓮道:「找喬裝成冷庭竹的冷明冰,轉告他今夜子時,半座會他一會!」
    神秘人才剛走,內室裡,皇甫秋水和冷明冰便走了出來。龐龍蓮道:「冷副堡主,可看
出那人是誰了?」
    冷明冰皺眉搖頭道:「在下並未看出!」
    龐龍蓮一笑,道!「此事本座自會查明,煩請轉告貴堡主,合盟之事,本座答應了就
是。」
    冷明冰豪爽一笑,道:「幫主快語,在下即刻便啟程回去覆命!」
    龐龍蓮點頭笑道:「代我向冷先生問好!」
    冷明冰抱拳道:「告辭!」
    皇甫秋水看著冷明冰離去的背影,轉向龐龍蓮道:「幫主,合盟之事,是否可靠?」
    龐龍蓮冷笑道:「屆時自會明白。現在,最重要的,便是查明副總護法是否暗中破壞我
們行動的人。」
    皇甫秋水道:「幫主的意思是……?」
    龐龍蓮沉聲道:「近半年來本幫許多行動,有暗中被人通風報信而遭破壞。你立即跟蹤
他,若真有此事,立刻將消息傳遞回來!」
    皇甫秋水抱拳道:「是!」
    躲在樹林中的蘇小魂抽回了天蠶絲,待皇甫秋水離去,方自起身噓一口氣,龐龍蓮已然
到了樹下,冷視著!
    唐羽仙的心情實在是惡劣透了。幫她包紮傷口的,是一名老者,一個她不認識的老人。
待那老人幫她一切料理好了,唐羽仙才冷冷道:「現在,你可以把我的穴道解開了吧!」顯
然,她是被強迫來的。
    那老人一笑道:「可以,當然可以。」
    老人隨手一揮,唐羽仙身上穴道自解。唐羽仙注視那老人,聲道:「前輩,你大名
是……?」
    那老人一笑,道:「你就叫我范老頭吧!」
    「范老頭?」唐羽仙冷冷道:「以前輩的身手,當今江湖上足可排名前五位,只怕這不
是真名吧!」
    「是與不是,又何妨?」范老頭依舊笑得很慈祥,道:「有個得失的經史典故,你不知
道讀過沒有?」
    唐羽仙未答。范老頭兀自笑接道:「古時候,在四川有一個人掉了斧頭,給後面一個四
川人撿到了。於是,記載了一句話:『蜀人失之,蜀人得之』。「唐羽仙雙眉一挑,未置一
詞。范老頭又笑道:「孔夫子知道了以後,說,如果改成『人失之,人得之』,豈不是更
好?是不是?」
    唐羽仙哼了一聲,范老頭又笑道:「結果這事給道家的始祖老子李聃知道了。他說,改
成了『失之,得之』,那不是更能傳達自然大道的真諦嗎?」
    范老頭說完,長吸一口氣,緩緩道:「蜀人失之,蜀人得之。人失之,人得之。失之,
得之!有失有得,又何必在乎是誰失誰得?天地運轉,豈不是往復無際,動靜一源,含眾妙
而有餘?」
    范老頭說到最後,人已出到門外,話聲依舊迴繞獨坐的唐羽仙。外面,夜已深。

                      ※               ※                 ※

    要命的老子實在要命。當他到了興和百泰樓,便不顧一切在四周的花草樹木中布下了蠱
陣。等到一切妥當了,他猙獰醜陋的臉上,不覺露出一絲陰狠的冷笑來。他根本不在乎多殺
幾個枉死鬼,只要是住在興和百泰樓後院的,全數要一舉殲滅!
    今天,他用的是苗疆最毒的七彩金線蠱!只要一中蠱,保證在一個內翻滾吐血而死!接
著,要如何引出那些人來?最簡單的方法,便是用火藥!要命的老子他身上的「要命毒
彈」,不只單單是火力強大而已,更厲害的,是煙硝中的劇毒。當然,他不會狠不下心來,
所以,立即一揚手,要命毒彈已然在後院中爆開。煙消,隨風迎散!
    要命的老子絕對自信,只要是住在興和百泰樓後院的人物,如果能逃得掉要命毒彈的攻
擊,一定躲不過七彩金線蠱所布下的天羅地網!一柱香的時間過去了,屋裡竟然沒半個人出
來!這點,要命的老子不得不稍感訝異。他不相信自己的要命毒彈,竟然可以使破塵道長一
干人連呼叫奔逃的機會都沒有。況且彈藥的巨響,自會引起他們出來查看。怎麼可能一個人
也沒有?
    這時,門開,終於有一個人走了出來。是個老頭子!老頭子走得相同悠閒,全然無視於
天地間所籠罩的殺機。
    要命的老子一皺眉,當即催動了腹中的本命蠱。瞬時,滿樹滿林的蠱蟲,化成七彩的弧
線,盡投向那老頭子身上而去。要命的老子冷笑,便要欣賞眼前這位猶自悠哉的老者,慘死
在蠱陣之下。
    老者不語,只是任那些蠱蟲擊來;腳步不停,已然走到要命的老子所藏的屋簷之下。老
子的冷笑凍結,他不敢置信三十年培育的心血,便自此全軍覆沒。
    要命的老子終究按捺不住,飛身落到那老者面前,冷聲道:「閣下如何稱呼?「
    那老者一笑,道:「小老兒姓范,你叫我范老頭便是!」
    要命的老子冷笑道:「閣下好深沉的氣勢,竟然可以捱得起要命毒彈和金線蠱陣——
。」
    范老頭笑道:「你奇怪是不是?」
    要命的老子不得不點頭承認。范老頭笑道:「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這樣東西?」
    要命的老子注目望去,只覺胸口腹裡一陣疼痛,體內的本命蠱竟自亂竄不已。那范老頭
手上,便是佛門聖寶的紫氣佛珠。只見一波波紫氣氤氳之下,那要命的老子便自顫抖不已,
顫聲道:「你……你是『神口鬼爪』萬夫子?」
    范老頭一笑,道:「閣下怎麼這般健忘,剛才不是說,小老兒姓范嗎?怎麼又姓萬
了?」
    要命的老子冷汗直流,奮起餘力,大喝道:「都一樣,殺——。」
    要命的老子出手,一雙烏黑的爪子,狂罩范老頭。范老頭微笑後退,道:「老夫己久不
開殺戒,閣下又何必向小老兒犯了嗔呢?」
    范老頭退得急,要命的老子雙爪進得也快;剎時,便到了門口。范老頭輕道:「苦海無
邊,回頭是岸!」
    要命的老子喝道:「回你的十八層地獄去!」
    當然,回去的不是范老頭,而是要命的老子。因為,他最後留在世間一眼所看到的景象
是——門裡,一道驚天動地的刀光破出。
    彭剛在暗處中看得心都快停了。他不認識范老頭,可是打死他也知道紫氣佛珠,更知道
佛珠的主人和幫主之間的過節。另外,俞傲一刀,已不是只有驚鬼泣神而已!
    龐龍蓮在樹下注視蘇小魂良久後,噓一口氣,道:「好,很好。閣下想必就是聞名天下
的蘇小魂了?」
    蘇小魂也長長吐出一口氣,才慢慢道:「不太好。閣下,想來是統霸半個武林的龐龍蓮
了?」
    龐龍蓮一笑,道:「這十年來,你是第一個敢直呼老夫名字的,又有什麼不太好?」
    蘇小魂微笑,道:「當然不好啦——。蹲在樹上蹲了老半天,連個茶都沒得喝。你說,
這好?」
    龐龍蓮朗笑一聲,立即有三名勁裝漢子肅立在側。龐龍蓮命令道:「備几椅、煮普洱。
本座將與貴客長坐賞月。」
    三名漢子,立即備好一切用品;一幾兩椅,几上,已然放了香清氣勁的普洱極品。龐龍
蓮點點頭,朝蘇小魂笑道:「請——。」
    蘇小魂朗笑起身,落到幾桌之旁,道:「若是席地促膝,豈非更大快人心?」
    龐龍蓮一笑,道:「好——,主隨客意——。」
    龐龍蓮說完,便暗自兩股柔勁,捲住几旁兩椅;驀地,天蠶絲生,將兩椅往旁一提。只
是,有一椅已然破成粉碎;天蠶絲下,只能救得了一椅完整。
    蘇小魂歎道:「閣下武學修為,當真可稱天下第一。」
    龐龍蓮微笑道:「閣下武學造詣,又迫少讓?」
    蘇小魂朗笑,道:「值此良月,且品普洱來著。」
    龐龍蓮亦笑,道:「閣下先請——。」
    蘇小魂不再客氣,右手微動,只見那茶壺升起,便自要倒茶入杯。原來,那茶壺之下,
有一線天蠶絲托引,是以能凌空而起。龐龍蓮笑道:「好——。妙,乃妙於氣機一線,混然
引得水落如是!」
    可不是,由茶壺往下注的茶水,便如天蠶絲細,直如線垂;杯中,更不見稍有波痕。龐
龍蓮一笑,右袖微鼓,立即,另一隻茶杯已然飛到,便半途要截住下落水勢。蘇小魂眉心一
皺,又復一笑,只見天蠶絲延伸,硬生生在龐龍蓮的茶杯之前阻了四圈環圓。
    龐龍蓮冷哼一聲,右袖更形鼓起,瞬時,那四圈環圓,已被擠壓成一平面。更且,那茶
杯依舊往前一毫一毫推進,立即,便要截住了水勢!
    蘇小魂長吸一口氣,壺、杯俱退;龐龍蓮冷笑,杯勁去勢更速,似成了一杯追壺之象。
此際,蘇小魂的杯已退至幾邊,再退,已有一半露在邊緣外。龐龍蓮一笑,左袖亦鼓隆而
起,杯在半空,其緣已接近了水勢!便此掙扎,驀地,蘇小魂一聲朗笑,杯壺俱往前進,又
到了幾桌中央。待龐龍蓮驚覺欲回,蘇小魂杯已滿注,伸手握入掌中,呷了一口,歎道:
「好茶——!」
    龐龍蓮一愕,怒容浮起,又復恢復笑容。伸手,將茶水注入杯中,也喝飲一盡,才道:
「此是普洱極品,當真排名天下茶道前三名。只遺憾,本座尚無緣到海外仙島的仙品,難免
有憾——。」
    蘇小魂愕笑道:「海外仙島,幫主也相信此事?」
    龐龍蓮放下茶杯,悠悠道:「傳說東海之外,有青翠蓬萊仙島獨立。而據海岸漁民所
言,仙島中部高峰野茶,當真才是天下一品。」
    蘇小魂一笑,道:「聞閣下之言,令蘇某食指大動!」
    龐龍蓮道:「來日,君與我,共泛舟求仙茶如何?」
    蘇小魂大笑道:「顧所願也。怕只是君無仙緣——。」
    龐龍蓮注視蘇小魂良久,沉聲道:「主已盡待客之道。」
    蘇小魂抱拳一揖,道:「蘇某打擾,就此告退!」
    龐龍蓮一歎,淡淡道:「不送!」
    蘇小魂無語,一笑,轉身便自緩緩大搖大擺踏大門而去。身後,龐龍蓮也又一歎息,便
自返身入屋。
    皇甫秋水跟蹤神秘人老半夜,只見神秘人當真在找冷明冰。一直到了寅時之末,東方已
然晨曦將至,神秘人長長一歎,回鷹爪幫而去。皇甫秋水見狀,不覺啞然失笑。顯然幫主故
意透露要命的老子施蠱之事,眼前這位副總護法並未有通知破塵道長一干人。
    皇甫秋水方自隨神秘人回到了鷹爪幫,彭剛已自迎面而來,恭聲道:「『神口鬼爪』萬
夫子已經到了襄陵城內!」
    皇甫秋水驚道:「你怎麼知道的?」
    彭剛道:「因為老字世家,要命老子的蠱陣便是壞在紫氣佛珠的手上。」
    皇甫秋水急道:「那……,要命的老子,他……。」
    彭剛歎道:「已死!死在俞傲的刀之下!」

                      ※               ※                 ※

    葛浩雄受到的囚禁算是相當的好。尤其有趙夫人、張夫人、陳夫人,三位龐龍蓮的愛妾
在側,更是齊人之福。只可惜的是,他只能看,只能說,不能動!所以,當他看見蘇小魂的
時候,真的是樂歪了。
    蘇小魂當然不會讓趙夫人她們看見,只是很巧妙的躲在暗中,以傳音入密的方法和葛浩
雄交談。
    蘇小魂道:「喂——,老葛,過得不錯嗎——。」
    葛浩雄本來已經是一肚子委屈,乍聞此言,大喝道:「不錯?好你他媽的不錯——。」
    葛浩雄驀地這一喝,嚇了趙夫人三人一跳。張夫人當先嬌聲道:「浩雄啊——,你嚇死
人哪——。」
    葛浩雄一愕,冷冷看了張夫人一眼,便自閉目不語。耳中又傳來蘇小魂的聲:「喂——
,保重點。我問你,龐龍蓮那老小子有什麼陰謀?」
    葛浩雄一睜眼,冷笑對著張夫人道:「叫你們幫主死心吧!鷹爪幫的機關地圖,葛某絕
不會交給他。」
    趙夫人冷笑接道:「只怕,到時吃足了一番苦,到頭來還是交了出來。」
    葛浩雄大聲道:「嘿,別以為龐龍蓮用了那什麼斷魂散便能叫老子屈服……。「
    陳夫人小手一揮,摸了摸葛浩雄臉道:「葛哥哥——,別逞強了,那斷魂散發作起來的
痛苦,你不是不知道啊——。」
    葛浩雄冷哼一聲,耳中傳來聲音道:「喂——,老葛,你那地圖藏在那裡?」
    葛浩雄長吸了一口氣,喝道:「喂——,老子的背癢,誰幫我抓抓?」
    趙夫人媚眼一飛,嬌笑道:「唉唷——,葛幫主,這件事,讓妾來替你做做吧!」
    趙夫人石完,竟真的到了葛浩雄背後抓了起來。只是,她手上真力,直扣的葛浩雄冷汗
淌面。趙夫人嬌聲問道:「葛哥哥——,舒服點了嗎?」說著,手上又加了幾分力。
    葛浩雄忍著痛,哼了一聲,道:「輕點,別把葛某身上這件祖傳的長衫給撕壞了。」
    趙夫人笑道:「什麼?要把長衫撕掉?」
    趙夫人說做就做,兩手一扯,葛浩雄身上長衫已然裂成兩半。趙夫人冷笑道:「這種衣
服穿在你葛幫主身上,未免太有辱你的地位吧!」
    趙夫人說完,便將衣服揉成一團,扔到窗外去了。張夫人拍手笑道:「趙姐,葛幫主沒
有了長衫,我們是不是要借他一件啊——?」
    陳夫人也笑道:「唉呀——,好主意——。如果再化點妝,那才真迷人呢!」三個女人
說做,真的幹了起來。
    葛浩雄仰天長歎,大罵道:「你真他奶奶的折磨人。滿意了吧!還不快滾,老子都已經
被撕成兩半了。」
    趙夫人猶自笑道:「葛哥哥,誰敢把你撕成兩半啊——?」
    蘇小魂傳聲安慰道:「老葛,忍耐點。她們化妝化得還不錯啦——。我走了。」蘇小魂
取了窗外的衣服,消失黑夜中。
    蘇小魂三進三出鷹爪幫,斗的是一個膽字!可是當他看見鍾玉雙時,可真是老鼠見了
貓,乖得很啦。
    鍾玉雙冷笑道:「你這一夜到那兒風流去了?」
    蘇小魂陪笑道:「那敢風流,賣命去了。」
    鍾玉雙冷聲道:「跟誰賣命?」
    「龐龍蓮!」蘇小魂小聲回答。
    「龐龍蓮?」眾人驚問道:「那個龐龍蓮?」
    范老頭又道:「你們怎樣了?」
    「沒什麼,喝了杯普洱茶而已!」
    「就這樣?」鍾玉雙問道。
    「對!就這樣!」
    鍾玉雙冷笑道:「喝杯茶要這麼久?」
    蘇小魂苦笑道:「不只。只是我後來又見到了葛浩雄!」
    「葛浩雄?」眾人又驚問道:「那個葛浩雄?」
    「還有那個葛浩雄?」蘇小魂沒好氣道:「能夠拿到機關圖的那個葛浩雄!」
    眾人都安靜了下來。晨曦即將東臨,一切武林恩怨,顯然要有了個了結。風雲已起,殺
機已罩!
    蘇小魂道:「我們的人力有多少?」
    破塵道長歎道:「絕對沒有龐龍蓮在襄陵城內的一半」蘇小魂一笑,道:「不過,還好
有趙任遠在——。」
    趙任遠訝道:「幹啥——?要趙某人一夫當關啊——。」
    「不是——。」蘇小魂笑道:「而是要你拿著聖上的龍紋金牌……。」

                      ※               ※                 ※

    龐龍蓮對屬下辦事的能力,相當的滿意。今天實在值得高興,不但會場佈置得體,就是
各處暗樁和人員的分配也是完成了最好的防護。尤其令他特別高興的是,唐羽仙將由皇甫秋
水帶到此處,準備參加立幫大會。龐龍蓮巡視了一下四周,微笑浮上了臉。雖然,其中有個
小小遺憾,便是葛浩雄堅決不吐露出機關圖的所在。不過,這並不太重要。
    皇甫秋水走近了來,恭敬道:「啟稟幫主,唐羽仙已由屬下帶來,現在正在客房內休
息。」
    龐龍蓮一笑,道:「好。這是對付蘇小魂最好的棋子。」
    皇甫秋水猶豫道:「幫主,昨晚蘇小魂他……。」
    龐龍蓮看了皇甫秋水一眼,道:「皇甫,你是不是奇怪本座昨晚為什麼不殺了蘇小
魂?」
    皇甫秋水尷尬道:「屬下只是奇怪——。」
    龐龍蓮一歎,道:「蘇小魂是極難得人才,本座難免有愛才之心,想收為己用。況且,
本座縱使能殺得了他,只須在五百招以後。這段時間的騷動,必然引發了對方全力攻擊。」
龐龍蓮說完,看了皇甫秋水一眼,又意味深長的道:「如此,本幫勢必實力大為折損;而今
日立幫開宗大典,恐怕在形象上大損。對於以後本幫統御武林,甚至和冷明慧結盟之事,必
然大打折扣。以蘇小魂一命,而失去這麼大的利益,得失之間,千萬不可只顧眼前。」
    皇甫秋水聞言,不覺冷汗浹背,欽佩道:「幫主思慮之周全,足令屬下汗顏。「
    龐龍蓮一笑,拍拍皇甫秋水肩膀,道:「副幫主切勿作此言。幫中之事,尚須煩勞之處
頗多。」
    皇甫秋水恭敬道:「是。多謝幫主教誨。屬下四處巡視那裡還有不周之處。」
    龐龍蓮搖頭道:「不用了,本座已經看過了。副座不用心急,急則亂、亂則敗。你回房
歇歇吧,再一個時辰即采有風雲四集,此刻正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大可安心。」
    龐龍蓮說完,便往客房而去;皇甫秋水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欽佩,不覺又多心折了幾
分。
    唐羽仙看見龐龍蓮時,真不敢相信眼前這位慈祥的老者,竟是半年來最轟動武林的人
物。龐龍蓮坐下,慈祥的道:「丫頭,蟬翼刀法和三天極門的心法,練得怎樣了?有沒有什
麼疑惑的?」
    唐羽仙聞言,不由得肅立恭敬道:「羽仙多謝龐先生教誨,在武學意境上已大有突
破!」
    龐龍蓮點頭,道:「很好!你演練一次給老夫看看。」
    唐羽仙一愕,看看屋內大小,道:「這屋子內太狹小了些,恐怕施展起來……。」
    龐龍蓮笑道:「是嗎?兵無分大小,便是殺人利器;學無分淵少,俱有可用之途。老夫
做給你看!」
    龐龍蓮說完,當真揚身而起,便竟自在屋內以指代刀將蟬翼刀法,三六極門的心法演舞
了起來。
    彭剛在大會門口,接待由四處湧來的武林人士。他細心的觀察一陣後,將接待的工作交
給助手,便到暗中和皇甫秋水討論了起來。
    皇甫秋水注視場中問道:「有那些可疑人物?」
    彭剛道:「沒看見萬夫子、蘇小魂和鍾玉雙。不過,俞傲、鍾念玉、雷齊、唐雷倒是都
恢復了本來面目,和武當派坐在一起!」
    皇甫秋水點頭,道:「破塵這牛鼻子只剩下四名弟子,這些弟子有沒有什麼古怪?」
    彭剛沉思了一下,道:「沒有。原先便是他們隨著破塵道長由武當山而來的。「
    皇甫秋水注視了一會兒,道:「不太對勁!這四名弟子中有三名的氣勢大非凡人之相,
要多留意了。」
    彭剛問道:「是不是要試試?」
    皇甫秋水道:「來不及了,人已到齊,而且時辰已屆,幫主即將出現。多注意點便
是!」
    彭剛恭敬道:「是!」
    這同時,百笙齊響;場中有一半的人站了起來。剩下沒站的,便是和龐龍蓮作對的了。
百笙響中,當正中最大木架蓬上,緩緩降下一朵包住的蓮花來。那蓮花顯然是精鐵打造,只
見迎在晨曦中,閃閃發亮。此時,台此已然有四位持刀勁裝漢子待立。笙聲達頂點,蓮花座
開!
    座裡有兩人,龐龍蓮和唐羽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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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黃泉
   唐雷的臉色相當的難看,瞪著並坐在龐龍蓮身的的唐羽仙,終究忍不住「忽」的站了起
來,躍身到了場中央。
    唐雷指著唐羽仙大罵道:「羽仙,你竟然一誤再誤,和這武林敗類同流合污。今天,我
唐雷身為你兄長,即刻以唐門家法來治你……。」
    皇甫秋水也漫步到了場中,朝唐雷冷笑道:「唐雷,你和令妹的事要解決,是以後再
說。現在,本幫開宗大法即將開始,你請回座──!」
    唐雷兀自冷冷看著唐羽仙,喝道:「唐羽仙,你真的要認賊作父?」
    蓮花座上的龐龍蓮,冷冷一笑,道:「副幫主,本座下令,凡是有礙本幫開宗立幫大會
者,一律殺無赦!」
    皇甫秋水朝唐雷冷笑道:「唐雷,這話你可是聽到了?武當後山之事,想來你還不至於
忘掉吧──。」
    唐雷長吸一口氣,穩穩道:「皇甫老兒,我伯父的事,現在也可以一併算上,結結
吧!」
    皇甫秋水一笑,作了個「請」的手勢;這端,唐雷手掌攤開,已然有淚在手。觀音淚!
    龐龍蓮在座上冷聲喝道:「開宗立幫!」
    此時,由中央帳蓬之後,由四名裸著上身的漢子,扛了一座煙霧氤氳的巨鼎出來,放到
了場中央。龐龍蓮看看場中對峙的皇甫秋水和唐雷,冷笑道:「唐雷!你想鬧,就鬧你的。
皇甫副幫主──。」
    皇甫秋水恭身道:「屬下在。」
    龐龍蓮道:「開宗立幫大會依時進行,不可讓任何人打擾──。」
    皇甫秋水恭敬道:「是!」皇甫秋水又轉身的唐雷,冷笑道:「唐雷,你打算阻撓本幫
立幫大會,恐怕是自作孽!」
    唐雷臉色一寒,喝道:「納命──。」
    唐雷揚身而起,一瞬間,便攻出了四掌一腿。皇甫秋水右肩微斜,腳下倒踩八卦,左掌
神妙莫測的一推,硬是把唐雷的身勢往右一帶。同時,右掌急出。皇甫秋水這掌,已是滿注
了大手印圓滿勢,便此一瞬,心下大有把握當場把唐雷擊成重傷!
    龐龍蓮果然不顧場中交戰,揚聲道:「奏笙!」
    立即,場中四周出現十名女子,各自衣著黃色綾羅,坐在雕成蓮花形狀的手推車上;後
面,由十名勁裝剽悍的壯漢推到了場中,環繞在巨鼎之外圈。這一陣仗,難免又引起在場諸
豪傑的議論紛紛。
    破塵道長皺眉低聲道:「好個龐龍蓮,這般胸有成竹,智珠在握的氣勢,便叫人不可小
覷──。」
    大悲和尚也低聲道:「這等氣魄,委實非常人可及。只是,唐雷對上皇甫秋水,恐怕凶
多吉少……。」
    場的一旁,皇甫秋水已然用大手印圓滿勢的內勁,硬生生滯留了唐雷的動作。便下一瞬
間,已然可以殺了唐雷,在立幫大會上先下個馬威!皇甫秋水冷笑,大喝出手!
    破塵道長一驚,道:「糟了!」
    話一出口,人便離座要躍入場中。此時,唐雷身子在皇甫秋水的掌風之中,竟隨氣機舞
擺了起來。恰似嫦娥奔月,乘風歸去,只見皇甫秋水掌勢罩下的同時,唐雷已然翻身凌空,
右手微動,一點晶瑩、一點淚珠已破空嘯風。
    觀音淚!
    真正令皇甫秋水駭異的,並不是唐雷躲過了他必殺的一著,而是觀音淚的回力,已然和
當時唐笑出手,大異其趣!皇甫秋水一吐氣,硬是將身子原勢不動的後縮了三尺。觀音淚劃
繞了一圈,又回到唐雷的手上,直衝著皇甫秋水,冷冷道:「閣下躲的功夫,倒是不差!」
    那端,龐龍蓮依舊不將場中的變化放在眼裡,只是淡淡道:「下幫規!」
    立即,十名推車的漢子,由懷中取出一塊烏木沉香的木牌來,只見上面血紅的字跡寫
道:「龍蓮幫幫規」。緊接著,各將各木牌反轉,寫的是:「逆我者死,順我者生!」
    龐龍蓮長笑,喝道:「告天地!」
    龐龍蓮話聲一落,立即,十名壯漢便將牌子往鼎中投去!這時,十名奏笙女子,百指齊
彈,立即聲繞音回,綿傳樂音,邈邈到眾人耳中。
    破塵道長聞音,心中悚然一驚,訝道:「是天魔傳音大法,快閉上六脈靜意!」
    此時,皇甫秋水聽得琴聲,大笑一聲,又出手往唐雷擊去。這回,已不再是悠閒有致,
用的,全是式式殺著。
    唐雷冷哼一聲,大喝道:「來的好──。」隨著喝聲,人已自迎上,掌中,尤挾著那顆
天下喪膽的觀音淚!
    皇甫秋水一冷笑,便將大手印圓滿勢連拍出一十四掌,唐雷受此掌力,擺身四避;奈
何,皇甫秋水掌勢剛猛,如銅牆鐵壁,硬是逼的唐雷喘不過氣來,唐雷大喝,觀音淚再度出
手。只是這一瞬間,唐雷只覺體內真氣,冥冥中似乎受到笙聲一波動,觀音淚上的勁道,竟
是緩了許多。
    皇甫秋水一長笑,伸手,硬是將觀音淚納入手中。隨即,大手原式不變,拍向唐雷。唐
雷已無可避,加上笙聲的氣機,一波一波湧到。唐雷頹然,全然已無反擊閃避之力。一道人
影迎空而來,硬生生接了皇甫秋水這一掌。隨著掌風氣勢,便一手提了唐雷,飄然兩、三個
起落,回到破塵道長的蓬下。
    皇甫秋水接了那一掌,只覺是股和煦的內力在掌中一滯。待抬眼一看,那人只是破塵道
長帶來的弟子中的一位,想不到竟有這般好深厚的內力。
    這點,連龐龍蓮也為之一愕。在他估計這次破塵道長他們的實力,破塵道長的弟子原先
不在考慮之中。沒想到,敵人陣中竟有這般好手,能擋得往皇甫秋水的一掌。
    十塊烏木沉香的木牌,丟入了巨鼎之中;瞬時,火花一揚,自巨鼎中更冒出一股濃香,
隨著氤氳的煙氣,四播開來。此時,笙聲不但未停,反而愈揚愈急,恰如萬馬奔騰,迎面排
山倒海而來,眾人之中,終究有人內力較差,不覺掩耳呼叫了起來。
    龐龍蓮在座上冷笑,繼而揚聲道:「諸位若是無此雅興,本座要她們停了便是!」隨即
喝道:「停──。」
    立即,百指齊止,笙聲瞬停。只留的眾人耳膜鼓動,轟轟之響,依然未覺;而體內真
氣,更是竄流難安。眾人一去了魔音的壓力,不覺張口各自深呼吸了幾口,吐納了一番。龐
龍蓮看著場中情景,又冷冷一笑,道:「本幫開宗立幫,是本龍蓮幫成立大會。場中諸位,
有誰不服,可以直接向本幫弟子挑戰。若是諸位沒有異議,以後本座所下的龍蓮指令,所到
之處,不得有違──。」
    破塵道長自蓬中站了起來,道:「貧道此來,只是風聞龐先生雄才大略,將有立幫之舉
以造福武林。貧道倒不曾聽說龐先生自立為武林盟主之事。」
    龐龍蓮微微一笑,道:「道長未免將本座說的太好。造福武林之事,本座自有打算。至
於武林盟主之事,本座早已統御大半武林,當今天下,恐怕已無有相較之人。道長,你看是
不是?」
    破塵道長深吸一口氣,道:「非以德,以仁服人,恐怕屆時攻守異勢。貧道祈望龐先生
三思才好。」
    龐龍蓮仰天長笑道:「道長若是不服,大可和本幫門下弟子一較高下。多言又有何益?
況且在座眾人,恐怕沒幾個是和道長一般不識時務!」
    龐龍蓮說完,又復狂笑不已。破塵道長無奈,一提氣,便要進入場中。此時,俞傲一皺
眉,低聲道:「不好!」
    破塵道長一愕,回頭問道:「俞兄發覺那裡不對了?」
    俞傲苦笑道:「那烏沉香雖是無毒,可是卻俱有迷魂醉神的藥力。只怕此時,功力淺一
點的,已然真氣渙散。」
    破塵道長聞言一驚,試提內力,只覺真氣竟無法凝聚得全。約莫估計,頂多也只有六、
七成而已。破塵道長苦笑道:「你們怎樣?」
    俞傲道:「我在山中毒物吃多了,尚可維持九成功力。」
    鍾念玉歎道:「鍾家絕地住久了,本姑娘大約還有六成左右的功力。」
    破塵道長轉向大悲和尚等三人。大悲和尚歎道:「剛剛和皇甫老兒對了一掌,吸進去不
少。大概是五成吧!」
    趙任遠向潛龍擠眉弄眼,歎道:「喂──,潛龍,看來這件事是落到我們兩個的肩上
了。」
    破塵道長驚喜道:「你們不受影響?」
    潛龍苦笑道:「我怎麼這麼倒楣──。在水裡閉氣習慣了,所以什麼烏木沉香,聞都沒
聞到。」
    趙任遠也歎道:「皇帝老子,大內禁宮,多的是這類玩意。趙某人是早已麻痺啦─
─。」
    破塵道長歎道:「蘇小魂要你們喬裝成我武當弟子,暗留這顆棋子可是絕妙的很。」
    那端,龐龍蓮看著破塵道長在蓬內和眾人竊竊私語。而且一個個是愁眉苦臉,龐龍蓮笑
道:「道長若不再反對,那麼便請各路英雄豪傑到大廳,由本幫招待干膳!」
    龐龍蓮話聲才完,已有一些內力較差的,早已不支摔倒。龐龍蓮一示意,立即有幾名龍
蓮幫的份子提了冷水一沖,那些人便醒了來。只是各自運氣之下,不覺驚叫連連,發覺內力
已無法提聚。
    趙任遠低聲向潛龍道:「喂──,潛龍,不能再拖了,久了更不利。趁著現在大亂一場
又讓這個龐龍蓮灰頭土臉一番。」
    潛龍大笑,當先躍入場中,向龐龍蓮笑罵道:「喂──,老龐,我們武當派對付你這不
成氣候的小幫派,由我和我師弟來就好。用不著掌門人親自出陣!」
    他奶奶的,我什麼時候是你師弟啦──。趙任遠一邊罵,一邊強顏歡笑的走出來,道:
「是啊──。老龐,我師兄雖然人是傻了點,笨了些。不過──,我看你那些三流貨色比起
我師兄來啊──,差遠羅──。」
    龐龍蓮冷冷一笑,道:「四位護鼎侍衛,就由你們兩個隨便挑一個,較量較量我龍蓮幫
的武功和你武當派的武學,究竟相差多少!」
    潛龍一笑,隨手四下亂指,笑道:「就是你、你、你、你,四個一起上。免得到時候,
輸得太難看。」
    龐龍蓮在座上,臉色微微一變,冷笑不語。皇甫秋水隨口指定了兩個道:「限你們兩
個,在二十招內把他們拿下。而且,要活的。」
    兩名抬鼎的裸身漢子走了出來,相互互視一眼,一點頭,運氣,身上肌肉浮起,骨節喀
喀作響!
    潛龍擺了擺穿在身上怪不舒服的道袍,伸伸舌頭,道:「乖乖,阿彌陀佛……,不、
不,無量壽佛,是外功極頂的一條鞭加上十三太保橫練咧──。」
    皇甫秋水冷笑道:「現在才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趙任遠衝著皇甫秋水一笑,道:「是啊──,現在才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說完,趙任遠和潛龍雙雙出手,擊向那兩名滿臉橫肉的裸著上身的漢子。那兩名漢子也
各自冷笑大叫一聲,捏緊拳頭,四拳虎虎生風,直撞而來。
    ***
    蘇小魂和鍾玉雙由機關密道直通入囚禁葛浩雄的房內。房外,最少佈置了十三層暗樁。
如果一關一關硬闖,不但浪費時間,而且勢必引起龐龍蓮的注意,減少了奇襲的效果。所
以,當他和鍾玉雙出現在房裡的時候,趙夫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趙夫人小心的問道:「閣下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蘇小魂笑道:「沒有。一點也沒有。」
    鍾玉雙接著嫵媚一笑,道:「當然,我們先自我介紹。坐著被點了穴道這位是葛浩雄─
─。」
    張夫人在旁叫道:「我們當然知道他是葛浩雄。可是,你們又是誰?」
    陳夫人也道:「如果你們要找個地方幽會,我倒是有個好地方可以提供給你們。」
    葛浩雄長長歎一口氣,道:「如果他們想幽會,連皇帝老子的房裡都去得,用不著你們
來操心。」
    趙夫人問道:「真的?他們是誰?」
    葛浩雄道:「你連他們是誰你都不知道?你到底有沒有在江湖混過?」
    趙夫人搖搖頭,道:「沒有。我們是第一次踏入江湖。」
    蘇小魂一笑,道:「你們既然不認識我,我突然來了,又為什麼對我這麼客氣?」
    陳夫人歎道:「不客氣行嗎──?單是看你們兩個人的氣勢,我怕只接不下三十招!」
    「三十招!」葛浩雄叫道:「天下能接得住蘇小魂三十招的恐怕沒五個。你以為你算老
幾?」
    「蘇小魂?」三個女人尖叫道:「他就是蘇小魂?」
    葛浩雄大笑道:「對!而且我還可以告訴你們一個秘密。蘇小魂旁邊那位漂亮的姑娘,
就叫做鍾玉雙!」
    范老頭由機關密道中出來,是在一間佈置幽雅的房子。他四下看了看,喃喃自語道:
「奇怪?龐龍蓮的房間,到底是那一間?」
    范老頭正要轉身,冷不防窗外傳來低哼一聲,一道人影由窗而入,直盯著范老頭!正是
那位衣繡黃色八瓣的神秘人。
    神秘人注視范老頭冷笑道:「你好大的膽子!」
    范老頭微微一笑,道:「膽子不大,最少,沒你的大。」
    神秘人冷笑,道:「果然好大膽。」
    范老頭一笑,道:「比不上你這位副總護法。小老兒為你曾數度拯救武林同道的義舉,
深深致謝!」
    神秘人冷聲道:「閣下便是江湖上最神秘的『神口鬼爪』萬夫子?」
    范老頭一歎,道:「『神口鬼爪』早已死。小老兒只是醉仙樓的老闆,區區不中用的范
老頭而已。」
    神秘人點點頭,道:「很好。看來閣下已經達到反璞歸真的武學境界了。」
    范老頭藹然一笑,道:「若無殺機,皆可歸真!」
    那神秘人似乎一愕,眼中精光暴射,道:「我倒想試試看,武林最神秘的萬夫子,手底
下的功夫到底如何!」
    范老頭歎道:「這又何必?」
    神秘人沉聲道:「小心了──,生死之間,只有一刀!」
    話落,刀出!是鬼神驚走的一招!其勢之威猛,恍若讓人置身於江洋大海,滾滾波濤之
中。天下,竟有如此猛烈的刀法,果真是「生死之間,只有一刀」!
    范老頭一歎,雙目微閉,呼吸之間自隨刀勢起伏;而身子,恰如浮於江河之上的木塊,
隨著刀風裂面飄浮四移。此時,神秘人運刀如風輪,以自身為軸心,臂與刀長為橫軸,狂轉
起來。而范老頭,則只差刀鋒一寸,任由刀勢引動,恰似軸上一點,也隨之在刀圈之上浮
移。如此半晌,驀地,范老頭睜開了眼,大笑聲中,投身入機關密道。神秘人刀鋒急挺,奈
何只能撞及已合攏的牆壁。
    神秘人歎道:「萬夫子果然不同凡響!」
    密道裡頭,傳來範老頭大笑道:「小老兒已經知道你是誰──。小老兒在此代武林同道
向你致敬!」
    ***
    那兩名護鼎侍衛顯然笑不出來了。本來,以一條鞭的外功加上十三太保橫練的罩身護
體,江湖上敢由拳頭和他們硬碰硬對打的人絕對不多。只是很不巧,眼前這兩名道士不但
敢,而且,會哭的是,這兩個道士的拳頭更硬、更凶。四人八拳相交的一剎那,骨頭破裂的
聲音,絕非來自那兩名貌不驚人的道士手上。
    皇甫秋水冷冷道:「好功夫。這『大開碑手』,想不到由華山傳到了武當,實在令人
『訝異』──。」
    潛龍摸了摸額下的假鬍子,笑道:「老夫用的並不是華山派的武功,皇甫老兒,你連這
點也看不出來?」
    趙任遠也一笑道:「這是本派新近研究成的『武當破雲散手大八式』,你連這點消息都
沒得到?」
    這點,皇甫秋水不禁有點意外,什麼「破雲散手大八式」,那真是騙鬼!只不過,眼前
這兩人似乎未受到烏木沉香的影響才是奇怪。龐龍蓮對眼前的變化,也稍覺意外,冷冷道:
「武當派想不到還有這麼出色的弟子。御前侍衛──,下去一個讓他們終生不得使拳!」
    立即,在台上持刀衛護的四名黑衣刀客中,有一名輕飄的點地而起,落到了場中。一落
下,雙腿順勢踢起,便將兩名護鼎侍衛到了一旁,由龍蓮幫的弟子扶了出去。
    潛龍衝著這名黑衣客笑道:「喂──,你叫什麼來的?」
    黑衣刀客目冷刀更冷,一句話沒說已然刀離鞘出,便見一片光華在他掌中閃爍。潛龍看
看此人架勢,朝趙任遠笑道:「師弟,這等三流貨色給你打發就好──。」
    趙任遠一愕,暗罵了十萬八千句,只是臉上不得不稍為恭敬道:「師兄一向說小弟武功
不好,師兄何不乘此機會把那個啞吧作靶子練習,讓師弟開開眼界?」
    潛龍笑道:「這等事給掌門師兄聽到了,又要誇我們兩個彬彬有禮,孔融讓梨啦──。
潛龍說著,竟真轉頭向破塵道長叫道:「師兄,你說是不是啊──?」
    破塵道長簡直心裡罵了不知多少回,我武當派嚴謹的清譽,全叫眼前這兩個小子給壞了
個透。看來回山後,還得向武當的諸列祖列宗跪拜懺悔才是。破塵道長是罵在心裡,只是口
上還得漫應道:「是啊──,是啊──,只是別讓的太久了,梨子都給蟲蛀了。」
    破塵道長話一出口,不禁惹得在場群俠大笑了起來。雖然烏木沉香的威力仍在,難免笑
的有氣無力,只是這陣笑聲乃是眾人故意給龐龍蓮難堪!
    大悲和尚低聲道:「道長。依老衲看,事仍大有可為,尤其是眾人這一笑,分明是站在
我方。只是暫時受制於龐龍蓮的陰謀之下……。」
    破塵道長點點頭,道:「貧道也是這般想法。」
    這時在場中,那名黑衣刀客已然怒火上升,冷冷一笑,眼中殺機畢露,便要出手!潛龍
又裝瘋叫道:「喂──,破膽師弟,小心點哪──,那啞吧要出手了。」
    趙任遠沒好氣的道:「你放心吧,破褲師兄,這小子裝模作樣罷了。依我看,叫俞傲那
老小子來玩玩怎樣?」
    潛龍道:「好啊──,好啊──。俞傲這晚輩最喜歡玩刀了,眼前這條肥羊交給他宰割
便是了。」
    潛龍說完,竟又摸起額下鬍子,衝著俞傲裂嘴笑了起來。可是,他馬上後悔了,因為鍾
念玉的眼光告訴他,待會兒有得他好受。
    俞傲淡淡一笑,一抬足,便跨入了場中,身式未動,已然到了黑衣刀客面前,出刀、回
鞘、退身,一氣喝成之勢,又便自在蓬中傲立,像是沒事一般。俞傲這電光石火般的一擊,
動作是怎樣大夥兒才剛連貫起來,便大大喝采了起來。只見場中,那名黑衣刀客的衣領,已
然由空中飄然落下,又恰恰好落在黑衣刀客的角鋒尖上。黑衣刀客,只覺自己臉上一紅一青
一白一黑,陰睛轉換不定,好像是長了花,叫人看了個大笑話。
    俞傲這一刀,叫龐龍蓮也驚異。前兩回俞傲和自己交手,當時的武學造詣和今天看來,
實在已大有差別。龐龍蓮不禁點頭道:「武學一事,實在是只看有無恆心毅力而已。身上殘
缺,倒是次要的了。」
    此時,台上另三名刀客齊齊恭身道:「幫主,請允許我們四人的刀陣聯手制敵!」
    龐龍蓮沈思了一下,道:「好!」
    就在三名刀客躍入場中同時。大門外傳來陣陣呼嘯的聲音。這時,兩方人馬不覺一愕,
轉頭望去,看看倒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只見人影吆喝聲中,直挺挺的一排人躍入了會場。當
先一人,難看的要死的臉色,不是「不死無聊鬼」董長命,還有誰?
    潛龍大笑道:「喂──,董老頭,你把你那些僵全帶來啦──。」
    董長命揪了潛龍一眼,他可不認識眼前這個人。不過,看他一付武當打扮,也立刻親熱
道:「我說道爺啊──。小老兒這些僵可怕你們哪──。讓讓吧──!」
    皇甫秋水雙目一睜,冷笑道:「董長命,本座叫你今天命長到此為止!」
    皇甫秋水口中一聲呼嘯,立即,十位奏笙女子,便又百指齊發。而十名推車的壯漢,亦
各自一用力將手推車推了過來,便將董長命和座下的八名僵弟子困在其中。另一邊,四名黑
衣刀客也各自出刀,圍住潛龍和趙任遠塵戰了起來。皇甫秋水環顧在場情勢,除了破塵道長
這一蓬外,剩下的,絕是坐壁上觀。皇甫秋水又冷冷一笑,望向龐龍蓮,道:「屬下請命,
將妨礙本幫之人,全數殲除!」
    龐龍蓮一點頭,道:「順我者生,逆我者死!」
    皇甫秋水恭身應是,揚聲下令道:「紅瓣弟子聽命!」
    話聲一落,立即由四周擁出四十名持刀勁裝的漢子來,只是衣上各自繡了紅色蓮瓣。皇
甫秋水指向破塵道長的蓬帳,喝道:「東方震蓬內反本幫份子,全數一律格殺!」
    四十名弟子齊齊拔刀喝道:「是!」話聲一落,便四人一組,各自站了方位,環繞住了
破塵道長的帳蓬,往內推進。此時,天魔傳音大法的笙聲已然劃到了頂點,那排山倒海的魔
音,不只是董長命座下的僵門弟子痛苦不堪,就是在場諸人,也是心中倍覺難受,那四十名
紅瓣刀客似乎受了這琴音所激,瞬間全紅了眼,瘋狂的舉刀便要攻向破塵道長諸人。
    大悲和尚歎道:「這種天魔傳音大法和當時冷明慧提煉戰刀七人組所用的方法大有同工
異曲之妙。」
    破塵道長頷首道:「看來,貧道的『三清真音』或可勉為一擋!」
    大悲和尚苦笑道:「那和尚只有以佛門的獅子吼相助了。」
    鍾念玉由懷中,取出短簫,道:「鍾字世家的『千里傳心』簫法,也許能助得一臂之
力。可惜,玉雙姐姐不在這裡,她的成就比我好多了。」
    俞傲淡笑道:「照此說來,禦敵的工作只有由在下一人承擔了下來。」
    唐雷掙扎撐起來道:「還有唐門的暗器在!」
    此時,隨破塵道長而來的知風道:「師父,由弟子背負著唐雷兄,以減輕他的壓力。」
    破塵道長道:「好──。和尚、鍾姑娘,我們開始吧!否則只怕在場眾人都要受制
了。」
    大悲和尚一點頭,當眾以「獅子吼」大喝一聲,接著便是頌起「大悲咒」來!同時,破
塵道長的三清真也一聲龍吟直上九霄,勁然勁氣。鍾念玉亦一摒氣機,邈邈由簫中吹奏而
出。瞬時,笙聲、簫聲、吟聲、頌聲,相互交雜糾纏,騰騰滾滾不已!皇甫秋水亦復一長
嘯,攻向董長命去的!
    董長命見皇甫秋水的氣機迫面而來,一吸氣,便用上僵門內最重的僵大法。只見他一條
左臂迎向皇甫秋水的同時,右手手掌貼向身旁一名弟子的太陽穴上。那名弟子立即如連鎖反
應,也貼上另名弟子太陽穴。一瞬間,九名僵門中人,全數緊扣在一起。皇甫秋水只覺自己
掌上大手印捺向董長命的左手臂後,便有一股吸力自董長命的手臂中貼來。皇甫秋水一驚,
待要抽手回來,已然不及!
    董長命反手一扣,五指便自和皇甫秋水的右手五指交雜相扣一起。皇甫秋水又覺一股強
大陰冷之氣,由董長命手中滲入。皇甫秋水大喝一聲,將手上大手印提到十二成功力,瞬
時,一手紅如火炭;正和董長命手臂的青白之色相對比。董長命其實也是難受得很,一方面
要吸住皇甫秋水的內力,另一方面又得以「飛魂常魄指」和皇甫秋水的大手印相抗。同時,
笙聲入耳,正是魔音傳腦。設非僵門所學有半是旁門左道,恐怕早已全軍覆沒。
    然而,董長命用上僵大法亦是極為犧牲之事。這是將敵人的內力全數逼向最後一名弟子
身上,採用的,正是以犧牲自己本門弟子,來換取敵人的力竭而死。只是,眼前這位皇甫秋
水太過霸猛,未幾,一名弟子倒下,七孔流血而死。皇甫秋水似乎殺心大起,左手再扣蓋在
董長命右手之上,連連催力,沒半晌,又連倒三名弟子。董長命,冷汗已自頰面淌下,他只
覺手上一震,又兩名弟子躺下。皇甫秋水狂笑,喝道:「董長命──,死吧!」
    董長命一咬牙,已然抱了玉石俱焚的決心,全力反擊!
    潛龍和趙任遠勇戰四名黑衣刀客的刀陣,打起來真是不順手極了。最惱恨的,是那入耳
穿腦的魔音,若非由破塵道長等人的正宗玄功引嘯,恐怕早已喪命!潛龍邊打邊向趙任遠
道:「喂──,師弟,這四個傢伙真是煩人。」
    趙任遠看了看潛龍歎道:「說不定得葬身在此。」
    此時,雙刀迎面而來,潛龍往上一躍,趙任遠硬是用掌將雙刀夾住。潛龍落下,以般若
綿指直打這兩名黑衣刀客的百會穴。驀地,龐龍蓮在座上引吭龍吟一聲,氣迫所及,硬是將
破塵道長三人的玄功清音給壓了下去。瞬時,笙聲立如排山倒海而至。鍾念玉當先氣機一
滯,口中噴了一口血,手上一管簫也自由洞口中破裂散開。
    而這邊,潛龍突受到笙聲所擊的壓力,一口真氣來不及提,底下兩道刀光便自襲來。潛
龍大驚,勉強將身子翻了個身,還是叫一刀給掠中了肩頭。同時,趙任遠掌上之力一頓,黑
衣刀客兩人雙刀齊進,硬是將趙任遠兩肩刺穿。趙任遠一聲大叫,翻身倒地,此時用的,正
是大內秘傳的「過江十三踢」。就在倒下的同時,硬生生把眼前兩名黑衣刀客的腿踢斷。
    俞傲血戰四十名紅瓣殺手,身上也是傷痕纍纍。只因為,這些紅瓣殺手用的是不要命的
打法,心中不會想到避,只想到──死!俞傲刀快,已然斬殺了二十七名;有些,還賴唐雷
在旁照料,否則俞傲也早已一命歸天。
    大悲和尚的大悲指也是暗中偶而一用,然而每用一次,內力損失對「獅子吼」的功效便
大打了一番折扣。
    大悲和尚猶自苦苦支撐著,卻驚見有三名紅瓣殺手襲向破塵道長,另有兩名紅瓣殺手由
自己背後擊來。顯然,俞傲和唐雷的防衛網已然被這些龍蓮幫份子所突破。大悲和尚以「獅
子吼」大喝一聲,先是雙腿往後一蹬,踢倒了背後來的紅瓣殺手;接著一翻身,大悲指全力
使出。然而,笙聲的天魔傳音大法已然牽制了體內真氣,竟只能點中兩名,其餘一名,正是
萬萬無力擊殺!只見那名刀客狂笑一聲,舉刀便砍向幾已入定而呼嘯「三清真音」不絕的破
塵道長!這一眼,看的大悲和尚心都碎了。然而,快速無比的一條高長人影,不,是兩條,
擋住了那一刀。原來是知風見師父有難,乃奮不顧身以自己的身體捱了那一刀,且硬生生的
把刀鋒用力夾在體內。頂上的唐雷,一聲暴喝,便將唐門的催魂毒針,硬是由百會穴中插入
紅瓣殺手的頭內。
    皇甫秋水覺得一絲怪異。顯然,董長命的手指上已無內力激發而來,而僵門至今猶站立
未倒的三個人,則如石雕般寂然不動。皇甫秋水想抽手自董長命掌中離開,奈何對方依舊是
扣的死緊。就在皇甫秋水訝駭的一瞬間,他的腳下地面,赫然裂開一個洞口;一道人影沖
出,往皇甫秋水的丹田是重重兩拳!
    皇甫秋水陡然受到這股拳勢猛擊,禁不住「哇」──的吐出一口血來。被董長命扣住的
手用力一扯,只聽見董長命手臂上骨骼「喀」──的一聲,五指指骨像是被震碎了一般鬆開
來。皇甫秋水踉蹌後退,那人影又一聲暴喝,雙拳齊下,又將皇甫秋水打翻了六尺之遠!
    皇甫秋水突受到這四拳攻擊,忍不住吐出第二口血來。搖搖幌幌的注視對方,驚駭發
覺,正是此地的主人,葛浩雄!皇甫秋水正自提氣,葛浩雄冷笑又向前一步,驀地一道人影
由空而降;人未至,一片刀光已然如矯龍出雲,劃出一道若有似無的光華。葛浩雄大驚,翻
身後退。
    那人影扶住皇甫秋水,原來是唐羽仙。唐羽仙急道:「恩公!你怎樣了,要不要緊?」
    皇甫秋水勉強道:「沒關係。先將那匹夫殺了。」
    皇甫秋水說完,一口氣提不上來,便自昏厥了過去。唐羽仙驚叫一聲,放下了皇甫秋
水,雙目盡赤的瞪住葛浩雄。葛浩雄屏息以待,無奈,耳中所聞儘是笙聲的魔音,一時心神
意志,未免大受影響!唐羽仙冷哼一聲,蟬翼刀起,使的是三天極門的天運刀法!葛浩雄極
力想避,奈何本身真氣已然凝聚不起,眼看對方刀勢已至面前。這剎那,兩道火紅創影亦自
洞口中升起,硬生生擋下了蟬翼刀的殺機!
    劍,是紅玉雙劍!鍾玉雙飄然彷彿來自地冥,便直直和唐羽仙打了個照面!兩女互視,
刀劍共起,一番風雲殺機,便自由天地間升起。
    潛龍連罵的力氣都沒有了。這個死趙大官雙肩已然受創;潛龍他自己一肩也被劃傷。加
上那鬼撈子笙聲害人,一口真氣竟是提不聚攏。潛龍竟然還有心情往蓬內望去,只見大半武
林豪客已然倒地,少部份的還勉強抗拒琴音。再看看破塵道長那邊,那真是慘。俞傲、唐
雷、鍾念玉已經躺下,不知是生是死。大悲和尚則在調息運氣,至於那個破塵老道,早已是
叫得聲音都啞了。唉──,夠難聽!
    潛龍可以說萬念俱灰了,因為那兩名黑衣刀客的刀,已經抹向自己的脖子。那兩把刀貼
得是這麼近,潛龍就算鼻塞也可以嗅到死亡的味道。奇怪的是,那兩個黑衣刀客的刀到了他
脖子上便寂然不動。潛龍本來已經閉緊了眼睛、打算壯烈的捱上兩刀,奇怪的是對方為何遲
遲不出手?
    潛龍狐疑的張開了一隻眼,他正看到蘇小魂那老小子衝著他笑呢!潛龍真想破口大罵,
只是,你怎麼那來的嘴罵救命恩人?所以,潛龍只能歎一口氣,道:「謝了!」
    蘇小魂環顧場內,只見破塵道長也沒了聲。全場之中,死傷真夠慘重。那四十名紅瓣殺
手,已然盡數擊滅。俞傲的生死如何?蘇小魂躍身進入蓬中,運起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
功,一一拍向破塵道長等人的背,以祈護住他們的心脈和丹田氣機!
    龐龍蓮自從蘇小魂出現後,便想離座殂殺。只是,眼前一名老頭子直衝著他笑。龐龍蓮
不動,動就出了空門。
    龐龍蓮冷聲道:「萬夫子,你還是來了。」
    范老頭笑道:「小老兒姓范,萬夫子早已經死了!」
    龐龍蓮沉聲道:「不管姓什麼,你──,就是你!而我──,也必定要殺了你,以解心
頭結背上刺。」
    范老頭微微一笑,手掌攤開,只見得一塊竹牌!那竹牌唯一特別的,是刻了只鷹。龐龍
蓮臉色一變,道:「嘿、嘿,想不到鼎鼎大名的萬夫子,既然做起宵小的行為。」
    范老頭笑道:「我說過,我姓范。這竹牌本是兩百年前太史子瑜先人所留,只是你不配
保有它!」
    龐龍蓮寒聲道:「難道你又配了?」
    范老頭沉聲道:「你背叛師門,罪已無可赦。想不到你竟又結黨營私,勾結蠻夷來侵略
中原。如此亂臣賊子,老夫非但以師門門規處置,而且要以天下公理……。」
    龐龍蓮大笑,打斷范老頭的話,道:「師門?什麼師門?太史世家的人早已追求功名去
了,當年太史子瑜和傳下來的天善門除了你我還有誰?至於天下公理,等你能勝了本座再談
也不遲!」
    范老頭沉聲道:「本門,難道你以為除了你我便無他人了嘛?難怪你敢猖狂至此─
─。」
    龐龍蓮一愕,嘿嘿笑道:「萬江月,你想誑老夫嘛?本門上一代師伯叔早已到黃泉地府
報到啦──。」
    范老頭冷笑道:「你可別忘了還有一位師伯……。」
    龐龍蓮雙目精光一閃,沉聲道:「誰?」
    「李師伯!」范老頭道:「李風雲李師伯!」
    「李風雲?」龐龍蓮一愕,繼而大笑,道:「那老頭子早已是行將就木之人,又能奈我
龐龍蓮如何?」
    范老頭點頭冷笑道:「好──,看來今日要做一個了結!」
    龐龍蓮冷笑道:「早說如此!」
    范老頭臉色凝重,左手緩緩自袖中抽出;上面,托了一顆珠子──紫氣佛珠!
    龐龍蓮冷聲道:「很好。紫氣佛珠在你手裡,黑鷹竹牌也在你手裡。你就試試用這兩樣
東西和本座過幾招試試!」
    范老頭不答話,暗暗以真氣催動;只見左手的佛珠中出現一股溫熱紫氣;而右手竹牌
中,竟升起一陣白色寒氣。范老頭冷冷道:「這些年來,你由這竹牌想必滲悟了不少的武
學。」
    龐龍蓮道:「不錯!虧你自許為天善門之後,竟然利用正午時分,本座不願這寒玉所鑄
的黑鷹竹牌受了陽氣,而將它置於屋用。嘿、嘿,萬江月,你偷了它就以為可為減弱老夫的
功力,那你將會後悔──。」
    龐龍蓮話聲一落,已然自蓮花座上飄起,瞬間,便攻出了七七四十九掌。快、急、狠、
猛,招招迫得皆是死穴!蘇小魂在蓬內看了,不免暗自心驚!
    蘇小魂將蓬內眾人護住丹田,各人方自長長吐了一口氣,又受到笙聲的天魔傳音所擊。
一時,真氣便將渙散。大悲和尚掙扎道:「蘇姑爺,你行行好事把那些丫頭好好教訓一下,
行吧?」
    蘇小魂朗笑,拍了拍大悲和尚的肩頭,道:「當然!和尚你交待的事,我什麼時候說不
啦──。」
    蘇小魂說完,立即揚身,雙手並出攻向兩名奏笙女子。誰知,這一瞬間,便自觸動了陣
勢。十名推車男子,紛紛運力,推動台車;一下子,便將蘇小魂圍在中間;滿天的笙聲,夾
用著天魔傳音的心法,如排山倒海攻向蘇小魂而來。蘇小魂先是一愕,繼而朗笑道:「好─
─。佳人既有此雅興,小生怎能不奉陪呢?」
    蘇小魂說完,竟自場中坐下,右手連動。只見袖中天蠶絲暴出,插入地上一折再折,竟
成了一面絲絃,有長有短,斜斜而下。蘇小魂朗笑,道:「小生且為各位佳人奏一曲廣陵
散!」
    蘇小魂說完,便以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功的心法,十指連動,奏出一片祥和之聲
來。只聞他指下弦聲一起,眾人立即覺得有如壓在心上重石落去,各自神志一清,體內氣機
也轉活絡了起來。大悲和尚忍不住叫道:「好啊──,蘇大俠,想不到你還會這招!」
    潛龍一掌拍醒趙任遠道:「喂──,給你們蘇大俠一點面子吧!雖然不好聽,人家可真
賣力在干啊──。」
    趙任遠幌幌腦袋道:「這小子以後不當大俠失業的話,我倒是可以推薦他到京城裡賣
藝!」
    蠶絲斗十笙,已然到了最後高潮。只聽蘇小魂狂笑道:「觀者何人,心者何物?心我兩
忘,我心是佛!」
    隨著這聲狂笑,轟然一聲,十笙俱毀。立即,天地中便陷於一片萬籟寂靜!
    蘇小魂噓了一口氣,站起來。立即,四周的掌聲如潮水般湧至。蘇小魂往另端望去,只
見鍾玉雙和唐羽仙兩人早已交戰成一團,一刀兩劍,殺得是無解的情字!
    驀地,唐羽仙急輪一十三刀搶得一個空隙,便自向蘇小魂而來。蘇小魂一歎,挫身、上
揚,天蠶絲帶動刀勢掠面而過。唐羽仙落地,反手一刀正要再攻,卻聽得皇甫秋水的呼叫:
「羽仙!等等。」
    唐羽仙一愕,急扶住掙扎站起來的皇甫秋水,道:「恩公!你……你不要緊吧!」
    皇甫秋水道:「老夫,沒……沒關係。」皇甫秋水又長吸一口氣道:「羽仙,你……記
得。若要報答我的……恩情……。一定,一定要……使幫主……安然脫險……。東山再起
後,他……會替我……報仇……。」
    唐羽仙急道:「恩公!恩公!你不會死的,你不會……。」
    皇甫秋水淡淡道:「記得……老夫……的話!」
    唐羽仙泣聲道:「羽仙記得,羽仙記得!」
    皇甫秋水微微一笑,舉目往龐龍蓮望去,只見龐龍蓮已然和范老頭老頭鬥上了內力,兩
人相持,頂上各自冒煙!
    這時,彭剛呼嘯一聲,由四面八方,又湧來了數百名的龍蓮幫弟子。個個手上刀光閃
閃,大有死拼之概!彭剛又長嘯一聲,只見場中壓鼎內,忽的竟出現一名冷峻的中年文士
來。眼冷,手上的一隻九節鞭更冷!
    彭剛急聲道:「各位弟兄,今日這一戰,事關本幫興亡,凡非我幫之人,格殺勿論!」
    彭剛話聲一落,蘇小魂也引聲長嘯,一長三短。瞬間,整座鷹爪幫外湧入了上千名的士
兵,鎧甲鮮明,弓箭盾牌一列列開展!
    一名武將走到蘇小魂面前恭敬道:「末將聽憑聖上龍紋金牌調遣,請蘇長官下令!」
    蘇小魂舉起龍紋金牌,指向龍蓮幫弟子道:「若有擅動者,格殺勿論!」
    那名坐在鼎上的冷峻中年文士冷哼一聲,朝蘇小魂道:「閣下便是聞名天下的蘇小
魂?」
    蘇小魂道:「在下是蘇小魂,聞名天下可不敢當。閣下氣勢驚人,想必在這幫中是重要
人物了?」
    中年文士冷聲道:「不重要。只不是刑部總管而已。」
    蘇小魂一笑道:「原來你是接替褚東星的紅色七瓣!地位是不低,幹啥把自己弄的灰頭
土臉的躲在鼎裡?」
    中年文士目光一閃,似將發作。這時,龐龍蓮和范老頭各自傳來一聲悶哼。中年文士回
頭,只見兩人已到最後關頭。此時,一道人影便自飄然接近,是那個全身蒙面,衣上黃色八
瓣的神秘人。
    彭剛見神秘人出來,急叫道:「副總護法快殺了那老頭子──。」
    神秘人聞言,也不作任何動作,只是站立在兩人之間。彭剛又叫道:「副總護法,快下
手──。」
    此時,那神秘人若出手,護也救不了范老頭,只是奇怪的是,他一直未動。那中年文士
臉色一絲陰笑,乘眾人全心注意這變化的同時,突然躍起。手中的九節鞭,已然點向范老頭
老頭的死穴。眾人一驚,待要出手已是不及。彭剛乘此機會,也反身往門外奔去。只是,鍾
玉雙一聲暴喝,雙劍飛剪,彭剛揚身而起。瞬時,官兵萬箭齊發,那彭剛空有一身武學,竟
叫成了箭刺!
    另端,中年文士一擊而下,已是十拿十穩!冷笑方自由臉上浮起,驀地,一片刀光自天
地之間來,威勢之急之強,俞傲也為之動容!中年文士的九節鞭便硬生生的呆指著范老頭死
穴前一寸,不再動分毫;而他一雙眼瞳,俱足不可置信的眼色,直楞楞的望著神秘人,便此
氣絕!
    范老頭受了九節鞭的勁風所及,氣機略為波動;那龐龍蓮已然內力源源震入,將范老頭
拍飛,跌到七尺外,龐龍蓮起身,冷笑對神秘人道:「閣下到底是誰?」
    神秘人目光一閃,掀罩!眾人驚呼。蘇小魂歎道:「閣下原來就是黃泉天外來的黃泉先
生,難怪剛剛那一刀,便是鬼神也難躲!」
    龐龍蓮看著眼前這位四十初頭的壯漢,沉聲道:「當年,所謂你救我於黃泉刀下,原來
是個設計好的騙局?」
    黃泉道:「不錯!只不過,當時蒙面救你的人不是我,而是叫我的一名朋友喬裝的。」
    龐龍蓮道:「你為什麼這麼做?」
    黃泉冷冷一笑,道:「因為,我是李風雪的傳人,我之所以要忍到今天才殺你,不過是
因為要阻止你那重大的陰謀。那時就算殺了你,你這個組合還是暗中在運作。」
    「所以,你就等到本座全部明擺了,才動手?」龐龍蓮恨聲道:「看來,是你把黑鷹竹
牌的藏處告訴了萬江月這老頭子!」
    黃泉冷冷一笑,道:「你快死了,留點口德也好超生!」
    龐龍蓮狂笑道:「是嗎──?」
    黃泉手自袖中緩緩推出,反手刀,刀延時緊貼。刀,是黃泉刀,黃澄澄的閃爍在夕日斜
暉之下!
    皇甫秋水低聲向唐羽仙道:「羽仙,可記得我的話?」
    唐羽仙道:「羽仙記得!」
    皇甫秋水道:「好──。你……現在宣佈,你是幫主夫人。」
    唐羽仙駭道:「恩公,你……。」
    皇甫秋水又吐了一口血,勉強道:「老夫曾受過幫主的救命之恩。今日,也唯有委屈
你,才能……才能回報當年……幫主冒死相救之……恩!」
    唐羽仙聞言,臉色大變,猶自猶豫。那皇甫秋水便要跪下。唐羽仙大驚,急拉住皇甫秋
水泣道:「恩公、恩公,別這樣,羽仙答應就是了。」
    皇甫秋水一絲安慰的笑容浮起道:「好──,將我扶到幫主身旁!」
    唐羽仙一點頭,雙手一使勁,便帶皇甫秋水躍到龐龍蓮身旁。黃泉見到唐羽仙突然介
入,不覺皺眉道:「你便是唐門的唐羽仙?我和你唐門有些淵源,不想傷到你,你快走!」
    唐羽仙看看皇甫秋水,只見他又吐出一口血;不覺把心一橫,咬牙道:「夫婦生死同
命,你如果想動手,便先殺了我!」
    唐羽仙這話一出,全場驚動。唐雷當先大叫一聲,昏厥了過去。蘇小魂和鍾玉雙兩人不
覺面面相覷,不知道要怎麼說才好。只見那唐羽仙忍住眼眶的淚水,大叫道:「怎麼,我嫁
給他不行嗎──?他那一點不好?他那一點不比你們強?他可以赤手空拳統御了大半武林,
你們有這點能力嗎?你們又為什麼一定要和他作對?為什麼又一定要殺死他?為什麼,告訴
我,為什麼?」
    唐羽仙說到後來,轉成悲泣吶喊。她一轉身,直盯蘇小魂,恨聲道:「你告訴我,你為
什麼一定要殺他不可?」
    這一瞬間,所有的人全然無話,龐龍蓮原先吃驚可也不小,待看到皇甫秋水以目示意,
心下已然明白。自己剛剛和萬夫子對掌,內力已是去了十之七八,若是單憑武力突圍,恐怕
登天還難。所以唐羽仙一席話,他龐龍蓮除了暗自調息運氣,毫不置一言。他不說,便是默
認!
    潛龍長長噓一口氣,向趙任遠道:「乖乖,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趙任遠也歎道:「誰知道。這下可好了。」
    大悲和尚自蓬中走出,歎氣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善哉。唐施主此話可是當
真?」
    唐羽仙咬唇,強抑心中激動,看了蘇小魂一眼,冷冷道:「不錯!」
    大悲和尚一歎,望向蘇小魂、無言。所有的人也都望向蘇小魂,只待他的決定。蘇小
魂,他還能說什麼?他慢慢轉身,走到董長命和他兩名門下之前,抱拳道:「前輩,你請安
息吧!天下間恩恩怨怨,情劫情重,又夫復何言?前輩死仍不屈,晚輩和天下武林共佩!」
    蘇小魂話聲一落,只見自董長命的七孔中流出血來,睜眼雙目眼才一閉,便和另兩名弟
子轟然倒下。原來,原先和皇甫秋水僵持時,雖已氣絕,卻猶自不肯放手!也因為他這一牽
制,才能使葛浩雄重擊皇甫秋水成傷,而改變了整個情勢!
    大悲和尚合十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董施主義風高潔,和尚和你相交二十年,
請受一拜。」
    大悲和尚說話,當先拜下;立即,全場中瀰漫了一股肅穆之氣。此時,只聽那皇甫秋水
狂笑,蹣跚的走到董長命前。大笑道:「董長命啊──,董長命,我皇甫秋水能和你這般漢
子同死,也不相我傲笑一生!」
    皇甫秋水說完,仰天長笑三聲,竟自傲立氣絕!
    唐羽仙和龐龍蓮雙雙大叫一聲,齊躍到皇甫秋水身旁,只見皇甫秋水臉色如常,只是作
出仰天長笑狀。龐龍蓮心中一慟,閣上了皇甫秋水的眼瞼。轟然一聲,皇甫秋水倒地,並列
倒地董長命之側!
    ***
    月冷風晚,小閣人對酌;歎息一聲,雙雙又各自飲乾了杯中酒。人,是蘇小魂和黃泉。
    蘇小魂道:「黃泉先生這回西去,可是有長居大漠的打算?」
    黃泉道:「大漠黃沙千里,正是騁騰好時地。」
    蘇小魂點點頭,一笑道:「恐怕不是這麼簡單吧!」
    黃泉也笑,道:「君知我,當飲!」
    蘇小魂舉杯,道:「長飲無心無我無意無念,便只望先生別去,多保重!」
    黃泉笑道:「想君不久也會有大漠之行!」
    蘇小魂道:「為來日見,先飲!」
    黃泉大笑,仰杯而盡!人長身起,便自往月色投去。蘇小魂目送黃泉背影,便自一歎。
一道曼妙人影來,是鍾玉雙。佳人翩臨,輕落坐在蘇小魂之側。
    鍾玉雙道:「他走了?」
    蘇小魂點頭道:「黃泉天外來,當真是天下奇男子!」
    驀起,一道聲音冷冷接道:「黃泉往那裡去了?」
    是俞傲!蘇小魂道:「往大漠而去!」
    鍾玉雙訝道:「他去大漠幹嗎──?」
    蘇小魂長吸一口氣,道:「冷明慧!」
    「冷明慧?」鍾玉雙道:「難道我們讓他一個人去,我們不去?」
    「去,我們當然去。」蘇小魂道:「只是,我們先得往大內走一遭!」
    「對!對極了。」趙任遠一腳跨進來道:「皇帝老子可還有事找你哪──。」
    鍾玉雙嗔道:「幹啥──?找他當駙馬?」
    趙任遠道:「這我可不敢說!」
    鍾玉雙怒道:「他敢?」
    「他不敢?」潛龍在閣外叫道:「天下有皇帝老子不敢的事?這點我倒沒聽說過!」
    「我也沒有!」趙任遠歎道:「大內什麼事都會發生。問題是,皇帝老子要你去,你便
非去不可。」
    俞傲淡淡一笑道:「你們去吧!趙任遠訝道:「那你不去大內京城,你去那?」
    「大漠!」俞傲冷冷道:「西北大漠!」
    「我也去!」鍾念玉一下子便貼到俞傲身邊道:「你去那,我就跟你去那。」
    趙任遠叫道:「俞傲俞朋友,你瘋啦──。京城內吃喝玩樂多得是東西,你不去,你去
大漠那鳥不拉屎的地方?」
    蘇小魂看看俞傲歎氣道:「可惜,你那京城什麼都有的東西就獨獨缺了一樣東西!」
    趙任遠可不服氣啦,叫道:「什麼東西?」
    「黃泉!」蘇小魂道:「京城裡沒有黃泉,也沒有人有黃泉的那手刀法。所以,他決定
要到大漠去!」
    「瘋子!」潛龍歎道:「真是瘋子!」
    ***
    恨天洞外,龐龍蓮和唐羽仙佇足而立。龐龍蓮看了看唐羽仙,歎口氣道:「羽仙姑娘,
多謝這些日子你陪本座跋山涉水到了這裡,就此告別!」
    唐羽仙無語。龐龍蓮苦笑道:「這些日子,一路行來你沒說半句話,本座知道你心中痛
楚及對蘇小魂的思念。皇甫副幫主的要求對你是太苛了,容本座在此代皇甫副幫主向你致
歉。」
    唐羽仙搖搖頭,朝頂上一片青天歎道:「恩公待羽仙恩重如山。這點要求又算得了什
麼?況且幫主你內傷未癒,羽仙一路陪伴護駕,也是該為之事。」
    龐龍蓮一歎,道:「幫主之名,就此拋棄。待十年後老夫東山再起之時,再說吧!」
    唐羽仙點點頭,眼前這位曾是不可一世梟雄,想不到今日竟落到此下場。唐羽仙一歎,
道:「幫……龐先生一人獨住到這洞中,且內傷未癒,安全嗎?」
    龐龍蓮道:「老夫還有兩位朋友在洞內,生活起居當不是問題,這點你放心!」
    唐羽仙點點頭,道:「龐先生請一切小心──。」
    龐龍蓮頷首道:「十年後老夫重創龍蓮幫之時,再請唐姑娘大駕光臨。」
    唐羽仙正點頭答應,冷不防身後傳來一聲冷哼,有人道:「死在眼前,還敢說十年之
後,可笑!」
    是黃泉!唐羽仙驚而回頭,黃泉已然出刀!
    俞傲一路急往冷楓堡後山恨天洞的方向而來。後面,鍾念玉也急策馬追趕。鍾念玉一夾
馬,和俞傲並列,道:「俞傲,你不是要到大漠嗎?」怎麼走的是冷楓堡的方向?「俞傲看
了鍾念玉一眼,道:「我暗中得到消息,黃泉並沒有到大漠去,而是到冷楓堡!」
    鍾念玉奇道:「他到冷楓堡做什麼?」
    俞傲道:「找龐龍蓮?」
    「為什麼?」鍾念玉奇道:「他怎麼知道龐龍蓮到冷楓堡去?況且冷楓堡已經成了廢
墟!」
    俞傲沉聲道:「當時龐龍蓮手下有幾名副幫主?」
    鍾念玉道:「兩名!」接著醒悟道:「原來如此,他是去找另外一位副幫主老鬼了?」
    俞傲道:「沒錯!而且黃泉當時是副總護法,必然也知道龐龍蓮的動向!」
    黃泉一刀,龐龍蓮狂笑;出手,硬是讓刀刺入體內,反手一掌,把黃泉震上了天。唐羽
仙受此巨變,大喝悲泣,蟬翼刀已然出手,直指黃泉。黃泉人在半空,正想折身反轉,誰知
那龐龍蓮竟忍痛飛撲,抱住了黃泉!
    黃泉雙掌連拍帶打,只是無法震開龐龍蓮如鐵錮般的手臂。龐龍蓮大叫道:「唐羽仙,
快出刀由我背後透入。」
    此時,龐龍蓮已和黃泉雙雙落地,扭成一團。唐羽仙舉刀,竟自刺不下去。龐龍蓮拼住
最後一口氣,大叫道:「快刺──。快刺。」
    唐羽仙顫聲道:「不──,我……我刺不下去。恩公的交待,還有……還有幫主你親自
傳授羽仙武功如同恩師……。羽仙……羽仙下不了手。」
    龐龍蓮雙目盡赤,大叫道:「羽仙──,刺!快──。」
    唐羽仙顫抖道:「幫主,我……。」
    龐龍蓮怒聲道:「別再叫幫主兩字。你若仍念著我和皇甫的恩情,你就快下手。否
則……。黃泉此時大喝一聲,雙掌掙脫出來,拍向龐龍蓮的天靈蓋。龐龍蓮大喝一聲,雙臂
將身上最後一點力勁全數用上。此時,黃泉雙掌已落,打碎龐龍蓮太陽穴同時,黃泉突覺心
口一陣劇痛,抬眼,唐羽仙的蟬翼刀已沒入柄!黃泉瞪大眼睛看著唐羽仙,逐漸,眼中一股
譏誚升起,仰天作出大笑狀,只是沒半點聲息。唐羽仙一伸出,將蟬翼刀抽了回來,呆立
著。只見黃泉凜然臨崖傲立,終於發出一聲呼嘯,用盡最後一絲力道,雙腿一蹬,和龐龍蓮
雙雙便往崖下撞落!俞傲看著龐龍蓮和黃泉的體,內心不禁一絲惻然。眼前這兩人,一個曾
經擊敗自己兩次,一個刀法之威猛可謂天下無雙。俞傲蹲下看著兩人的體,不覺悲從心來。
鍾念玉突然發覺俞傲的雙肩微微聳動,莫非是俞傲在哭泣?俞傲這種人也會流淚?鍾念玉沒
有打擾俞傲,她知道,男人有男人的關懷和悲傷。她可以想像俞傲為什麼傷心,一個刀法絕
倫,一個武學造極;俞傲同時失掉這兩個可以放手一搏的奇人,他的傷心感歎,是男人獨特
的悲傷。鍾念玉能做的,就是默默陪著他。墳已成!俞傲用刀在木塊上分別刻上了」天下第
一刀客黃泉之墓「以及」天下第一幫主龐龍蓮之墓「!俞傲呆立在墓前,無語。驀地,一股
花香自後來,是鍾念玉四處采滿了一大簍子花回來。鍾念玉輕歎道:「還諸天地,久遠生死
流浪劫。一切情愛怨恩,俱叫花魂香葬!此一去,但願黃泉路上不再有生有死有笑有淚。憂
喜苦樂利衰稱譏俱成灰!」
    鍾念玉雙手一揚,滿天花朵飄起、落下,一波波、一層層落蓋在兩座墳上,兩座,刻著
「第一」的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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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3 00:32:0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大內
    京城之內,多少繁華醉人?悅賓樓,是一等一的客棧;據說,悅賓樓的幕後老闆是當今
朝廷的權貴重員。所以,舉凡中土塞外各式各樣的餐食,你都可以在這裡吃的到。當然,只
要你有足夠的銀兩,悅賓樓立刻可以替你找到京城第一青樓的十二金釵來。
    悅賓樓後面分成東南西北四院,各自有著優雅的名稱:牡丹、荷花、芙蓉、梅花。趙任
遠安排蘇小魂他們住的,便是芙蓉西院。此時,正是午後時刻,花香鳥語,好不優雅閒亭。
    趙任遠道:「在下即刻進宮稟告聖上,諸位請在此稍住一夜。明天趙某再回來。」
    蘇小魂道:「趙兄請!」
    趙任遠一拱手,便自轉身離去。潛龍看了看四周,笑道:「俞傲那小子不到京城來玩
玩,卻老遠跑到那花不香鳥不語,狗不拉屎鳥不生蛋,烏龜不靠岸的大漠去,真有他的瘋
狂!」
    鍾玉雙笑道:「誰像你這般,那日說不定你也和那梅夫人一樣,為了名利權勢而身敗名
裂了!」
    潛龍瞪了鍾玉雙一眼,臨近到窗口往外看了看,道:「大悲和尚,怎麼一入了京城便自
己開溜啦?」
    蘇小魂道:「是少林寺的大師找他。」
    「少林寺的大師找他幹什麼?」潛龍訝道:「你怎麼知道?」
    蘇小魂一笑,道:「恰巧,在下懂得一點點少林聯絡的方法。而且,用的是緊急聯
絡!」
    鍾玉雙皺眉道:「難道少林寺出事了嘛?當今武林,龐龍蓮的勢力已經瓦解了啊?」
    「不但瓦解了,而且,龐龍蓮已經死了!」大悲和尚由外面踱了進來,一臉愁眉苦臉的
樣子。
    「龐龍蓮死了?」蘇小魂訝道:「是誰殺了他?」
    大悲和尚歎道:「黃泉!」
    「黃泉?」潛龍叫道:「他不是去了大漠?」
    大悲和尚低頌了一聲佛號,道:「沒有。他追龐龍蓮追到了冷楓堡後山,雙雙戰死在該
處!」
    「雙雙戰死!」鍾玉雙訝道:「雙雙是什麼意思?」
    大悲和尚搖頭一歎,道:「雙雙的意思,就是黃泉也死了。」
    蘇小魂歎一口氣,道:「是誰發現的?」
    「俞傲!」大悲和尚道:「他們兩個人的墳也是俞傲所塑立安碑的。」
    潛龍道:「是不是俞傲告訴了少林寺的人,再由少林寺把這消息傳達給你的?」
    大悲和尚點點頭。潛龍又問道:「那俞傲現在人呢?」
    大悲和尚一歎,看向蘇小魂,蘇小魂也歎了口氣,道:「去了大漠!」
    「這瘋子!」潛龍叫道:「他還去大漠做什麼?」
    「找冷明慧!」蘇小魂的眼中不禁流露出一絲憂慮,道:「他想完成黃泉的心願──殺
冷明慧!」
    四個人不再說話了。蘇小魂由身上取出了一張布來。潛龍訝道:「這又是什麼東西?」
    蘇小魂把布攤開,道:「是和尚當時圍攻冷楓堡後,由冷明慧的密室中取到的計劃中的
一半。」
    大悲和尚接道:「幾個月前,我和蘇小魂由冷默那裡得知冷明慧把通敵叛國的計劃藏在
密室巨鼎下。於是攻破塵道長冷楓堡後老衲便將它取了出來。」
    鍾玉雙偏頭道:「上面寫了些什麼?」
    眾人往布上看去,只見是張密密麻麻的地圍。圖上,猶自畫了許多的黑點、紅點。蘇小
魂指指那些紅點道:「這大概便是位於大戈壁上回兵的分佈圖。至於黑點部份,便是我朝的
軍隊了。」
    鍾玉雙指指紅線道:「那……這些紅線又是什麼意思?」
    蘇小魂沉思,道:「這圖左方的這兩藍線如果是河水,那麼,依照紅線的意思,便是他
們打算入侵的途徑。大悲和尚道:「如此看來,他們是打算由酒泉過臨水、黑河兩江,入張
掖走絲路而來了?」
    蘇小魂點頭道:「西陲一旦不穩,如可直過烏鞘嶺入蘭州,一路東鋌而來。那麼,接著
便是迫陝西,進山西,再入河南,大半江山便此落入蠻夷之手。」
    潛龍道:「可是絲路一帶,不但有我朝重兵駐守,而且有長城相阻,他們那麼容易過得
來?況且西陲一有戰事,本朝必然引兵西挺,只怕沒他們打的如意算盤。」
    蘇小魂歎道:「怕,就是怕酒泉及臨水、黑河的守軍,如果也叫他們串成一氣,那麼蘭
州一地,恐怕又岌岌引危了。」
    大悲和尚憂慮道:「朝廷權貴如有人勾結外夷,且暗中調派自己人員前往鎮守西陲長
城,那屆時正是開了大門引狼長驅直入。」
    蘇小魂點頭道:「萬一蘭州城內也有了他們這幫人所暗伏的奸細,那後果更不堪設想
了!」
    鍾玉雙道:「所以,冷明冰本意是想統御武林,造成裡應外合?想不到和龐龍蓮對口
了?更想不到的是他竟然放棄了冷楓堡,遠赴塞外去了?」
    蘇小魂道:「所以,前些日子他才會指使冷明冰回來,和龐龍蓮有締盟之事。如果龐龍
蓮當時計謀成功,只怕屆時中原武林上也必有一場大紛爭。到時內憂外患齊至而造成人心浮
動,只怕我朝便要毀於一旦了。」
    大悲和尚道:「所以,龐龍蓮的互解的死亡,無疑是令他們一大挫敗。現在,我們最重
要的,是找出朝廷內部策動的人員!」
    潛龍道:「怎麼找?滿朝文武百官,難不成還一個一個清點?」
    蘇小魂搖頭笑道:「這倒用不著。只要趙任遠回來,自然可以列出名單,只剩三五人而
已。」
    鍾玉雙笑道:「你是不是要趙任遠去查,到底是誰保舉現任的酒泉鎮守將軍?誰保舉,
誰就有嫌疑?」
    蘇小魂指指地圖,點頭道:「不錯!這圖上黑點是指本朝軍隊鎮防處。有些,則已經加
了紅圈,那表示是已然被取代成了奸臣的人了。」
    潛龍看著那張布圖,歎口氣,皺眉道:「只憑我們四個,能對抗的了這股勢力嘛─
─?」
    潛龍話聲一落,驀地兩隻飛鈸自窗外急射而入。蘇小魂叫了聲:「小心。」當先過飛鈸
方鋒刃,破窗而出。誰知,那飛鈸暗中隱有一股內勁;若是誰的氣機一動,便全速爆發往那
人追去!蘇小魂一落入窗外芙蓉園,只見得一位藏僧和兩名弟子打扮的僧侶。此時,飛鈸已
自腦後門迫至。蘇小魂原式不變,往右移了三尺、兩面飛鈸便自耳際飛嘯而過,落入那名藏
僧的袖內,隱然不見!
    那藏僧一笑,點頭道:「貧僧噶嚕札,久聞閣下武功當今中原武林第一,果然名不虛
傳!」
    蘇小魂抱拳道:「聖僧原來是來自藏地,可識得啦母仁波切?」
    噶嚕札微笑道:「啦母仁波切貧僧雖不識得,不過,活佛的大名倒是聽過。」
    此時,鍾玉雙等三人也來到了蘇小魂身側。大悲和尚當先一揖合十道:「阿彌陀佛。聖
僧此次東來,所為何事?」
    噶嚕札道:「貧僧雲遊千里東來,便是想會會中原武學技藝,和我藏陲看看相差如
何?」
    鍾玉雙道:「那你怎麼知道蘇小魂在這裡?」
    噶嚕札身旁一名弟子喝道:「在法王面前敢無禮直稱,該打!」
    那名弟子話聲一落,只見他手掌瞬時變大,一股熱勁罡風便罩向鍾玉雙而來。大悲和尚
臉一變,急道:「小心!是密宗大手!」
    那鍾玉雙冷笑道:「原來是和皇甫秋水一路的。」
    鍾玉雙不避,反而迎了上去,只是雙手在半空中畫了幾個圈子,便將迎面而來的大手印
給化解了去。那名弟子似乎不大服氣,大喝一聲,便又要出手。噶嚕札眉時道:「般利,還
不快住手!」
    那名被喚作般利的弟子聞言,雙手一收,便只得硬生生將揚出的掌風收了回來。這等收
發自如的內力,當稱得上是一流高手了。
    潛龍嘻笑道:「大和尚,你和皇甫老兒怎麼稱呼?」
    噶嚕札疑惑道:「皇甫老兒──?」
    蘇小魂笑道:「呃──,是指皇甫秋水!」
    噶嚕札訝道:「皇甫秋水?不認識,怎麼會問起他?」
    鍾玉雙冷冷一笑道:「因為,那老頭子和你這個叫什麼般利的隨從,用的同樣是大手印
的功夫!」
    噶嚕札沉聲道:「奇怪?西藏一地,本法可倒不曾聽說過什麼漢人曾學過大手印!」
    大悲和尚道:「不過,那皇甫秋水用的是大手印圓滿勢,不知和貴派的大手印有關?」
    噶嚕札大悟道:「是了──。大手印圓滿勢是本門大手印的一門分支,較注重在內力激
發上,和本法王弟子所用的大手印注重內外雙修是有所不同的。」
    鍾玉雙冷笑道:「這麼說。你這位般利弟子可是要較皇甫秋水的功夫更上一層了?自吹
自擂!」
    鍾玉雙話聲一出,又引得那般利怒目橫眉,只礙得師父在場,否則早就上前拚命了。偏
偏鍾玉雙口上的功夫是天下一等:「怎麼不服氣啊──。姑娘我倒是可以讓你見識、見識中
原的武學!」
    鍾玉雙原先對眼前這位法王以飛釵示威早已怒在心裡,現在有個這等好機會來殺殺這三
人的威風,那更不可能放過。是以一再出言相激,就望那個般利不知死活!
    果然,般利跨前一步,向噶嚕札恭敬道:「師父!中原女娃兒口舌快利,讓我接她一
陣,先領教中原武學是否和他們的口舌一樣,花俏有餘,卻儘是廢話!」
    噶嚕札看了鍾玉雙一眼,猶自懷疑道:「這……,對方是個女人,恐怕你這回勝了,反
而叫人留下話柄,說我們只是會欺負弱女子而已。」
    這話,潛龍差點大笑了起來。他轉頭過去,只見大悲和尚和蘇小魂也是極力忍住笑意。
這時,那不知鍾玉雙號稱天下最具有婦女美德的般利又道:「師父,就讓徒兒先下下馬威
吧!若因此引來中原武學名家,那豈不是更好?免得師父到處奔波。」
    噶嚕札終於點點頭,道:「記住,可別下手太重傷了人家,能折服對方就好!」
    般利興奮道了聲「是」,便一步跨出,指著鍾玉雙道:「女娃兒,本佛爺來教導你啦─
─。傷著了,佛爺可不負責!」
    ***
    趙任遠由內宮出來,正走過九鳳門的時候,迎面緩遠將軍尉柏泉和東廠的大頭頭尤五也
正好要跨入九鳳門內。
    趙任遠一笑道:「尤公公、尉將軍,別來無恙?」
    尉柏泉當先豪爽一笑,道:「趙護總,你可回來啦──。也不先到兄弟那兒坐坐,簡直
要讓老哥哥想念的很哪──。」
    趙任遠歉然一笑,道:「聖上有事相詢,所以小弟晚一步才能去了──。」
    尤五莫淡淡道:「趙護總一趟江湖行來奔波勞苦,想必聖上慰勉有加了?」
    趙任遠微微一笑,道:「那還得望公公多提拔!小官這回在山西受了重傷,雙肩已大不
如前靈活。方才見了聖上,還被斥責了頓。唉──,難為──。」
    尤五莫和尉柏泉暗中交替了一眼。尉柏泉安慰似的拍拍趙任遠,道:「趙老弟,別氣。
皇上現在找老哥哥有事,晚上,老弟你到老哥哥府上來,我們好好痛飲他一夜。」
    趙任遠苦笑,道:「小弟現在心情不佳,恐怕屆時會影響了老哥哥你的酒興………。」
    尉柏泉大笑,道:「自個兒兄弟,說什麼?」
    趙任遠勉強似的道:「既然如此,小弟遵命就是了。」
    尉柏泉大笑,和尤五莫進入了九鳳門內。尉柏泉低聲道:「趙任遠當真是受了傷。剛剛
我測試他肩井雙穴,果然有重創的跡象。」
    尤五莫冷冷一笑,低聲囑咐了一些事。
    趙任遠出了九鳳門,一轉入御花園東院,又有兩道人影,迎面來來。一個是太平將軍饒
武廣,一個則是宮內太監頭子費勝。只見那饒武廣當先一個箭步跨來,拍了個趙任遠肩頭,
叫道:「趙老弟,你可回來啦──。你說,你是不是先去找尉柏泉,忘了老大哥我啦──。」
    趙任遠肩上受了這一擊,不覺痛哼一聲,冷汗夾面流下。饒武廣驚訝道:「趙老弟,怎
麼?是你這些日子在江南青樓逛多虛了身子,還是老哥哥我手勁變重了?」
    趙任遠苦笑道:「是小弟雙肩肩井穴受創……。」
    費勝雙目一閃,淡淡道:「怎麼受傷的?」
    費勝說完,右手突伸,便搭住了趙任遠腕脈,不一會兒,臉上露出驚疑的樣子,道:
「傷得這麼重?」
    趙任遠歎道:「多謝費公公關心。只怕小官從此雙手不大靈活了。為此,方才受了聖上
一頓責罵──。唉,為人臣子,只怕得是多少苦辣埋心頭?」
    費勝一笑,道:「晚上本公公再差人送點特效聖藥給你治治。該當不至有多大妨礙!」
    饒武廣道:「趙老弟,這樣吧!晚上你到老哥哥這裡來,費公公也請一道兒來,咱們一
邊飲酒賞樂,一邊由費公公替你老弟治療,怎樣?」
    趙任遠歉然道:「只是,剛才遇見了尉將軍,而小弟也答應了他……。」
    饒武廣隨之一笑,道:「好──。趙老弟可要記住了,如果到時爽約,老哥哥可不饒
你。」
    趙任遠急道:「不敢、不敢,小弟一定準時到訪!」
    費勝點頭道:「饒將軍,走吧!讓聖上等著了,那到時可不好看。」
    趙任遠和兩人道別後,臉上,浮出一抹難以形容的笑意來。他想著,自己可真像包青天
呢!
    趙任遠出了紫金城的洪武門後,便一路往悅賓樓而來。這時,他雙目所及,赫然看見一
匹「火雲千里」的神馬。趙任遠大驚,莫非唐羽仙也到了紫金城內?他抬頭看看,這酒樓正
是京城內有名的萬香樓。趙任遠一聲冷笑,便叫來一名京城內的小校官。那小校官平素作威
作福慣了,又看趙任遠是一副百姓打扮,竟敢如此呼喚他。立時,臉色一寒,叫了幾名兄弟
便圍上來。
    小校官寒聲道:「你叫爺爺有什麼事?是欠了百個板子要打,還是欠了爺爺百兩銀子要
還哪──?」
    趙任遠一笑,道:「沒什麼,有點事要你做做?」
    小校官怒聲道:「好小子,你活的不耐煩啦!」
    小校官說完,他身後的兄弟就要開打了。趙任遠阻止道:「別急,別急,有話說清楚
了,要打也不遲嘛──。」
    小校官後面一名漢子「哼」了一聲道:「你這老小子,也不先看看你眼前是那位大爺,
竟還敢教訓方大爺!」
    趙任遠一笑,道:「呃──;原來你姓方是不是?想必爺們是東廠的小地頭蛇吧!」
    那姓方的小校官那還忍得住,大喝一聲,道:「兄弟們,誰宰了這小子,本爺爺自有重
賞。」
    小校官話聲一落,身後幾名兄弟便衝上前來。趙任遠倒是不慌不忙,右手手掌一翻,只
見那龍紋金牌便自在幾名漢子眼前黃澄澄的一幌一幌。那小校官一看臉都綠了。龍紋金綿!
眼前這人豈不是傳說中的禁宮一品護衛總督,趙大爺爺了嘛?
    那小校官立即做了最明智的抉擇,便是雙膝一軟,跪了下去。那幾名漢子可也不慢,一
時,一條街上蔚為奇觀,眾人爭看,額首稱慶。只怪平日這些東廠走狗太過猖狂,魚肉百
姓。趙任遠踱步到小校官前面,笑道:「方兄弟,你大概明白我是什麼人了吧!」
    小校官顫抖道:「小的……小的有眼無珠,不知趙爺爺大駕,小的……小的罪該萬
死!」
    趙任遠一笑,道:「是罪該萬死!你說,要怎麼辦?」
    小校官急道:「一切聽憑趙爺爺吩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趙任遠笑道:「沒那麼嚴重。不過,是有件小事要麻煩方兄弟你辦辦!」
    小校官急道:「趙爺爺請說,小的一定……。」
    趙任遠打斷小校官的話,低聲道:「小事!只不過有名女子長得是貌若天仙。嘿、嘿,
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那小校官立刻恍然大悟貌:「小的明白、小的明白。趙爺爺是不是不方便出手。要小的
和兄弟們……。」
    趙任遠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小校官,笑道:「對!就是這麼一回事!這種事,你們常
干,應該很順手吧!」
    小校官諂媚道:「趙爺,你放心好了。小的不知道趙爺也愛吃這一套,以後,小的有了
新鮮貨色,必先告訴趙爺你知道。只是……。」
    趙任遠道:「只是什麼?」
    小校官低聲道:「只是,如果出了事……。」
    趙任遠豪爽道:「由我擔著,你怕什麼?尤公公那邊,今晚還要跟他吃飯呢!」
    小校官大喜道:「一切請趙爺多多提拔了。」
    ***
    般利剛開始和鍾玉雙交手,也不覺得眼前這位女子如何。邊打,還有說笑的心情:「喂
──,中原的女娃兒,佛爺只是用了六成的大手印功夫,看你已經不行啦──。」
    鍾玉雙笑道:「剛剛姑娘我只是陪你玩玩罷了。只要姑娘我心情不好,一招就可以要你
的命!」
    般利大怒,喝道:「小女娃兒嘴硬,看佛爺……。」
    般利暗暗將大手印提至十二成,一方自拍出;那鍾玉雙一聲嬌笑,雙手微擺,兩道紅光
自是如天外矯龍而來,穿破塵道長般利的掌力,唰的割下他的兩截衣袖來。鍾玉雙用劍一
挑,向般利笑道:「怎樣?姑娘說的沒錯吧!」
    那般利臉色大變,怒道:「你還沒能殺得了佛爺,來、來,我們再比劃……。」
    噶嚕札出聲道:「般利,你看看自己前胸。」
    般利聞言,低頭一看,立時羞紅滿臉,原來前胸衣上,早已被人用指力穿透了十幾個
洞。而且,可怕的是,對方和自己交手的過程中,竟然能將力道控制得這麼好,委實不可思
議!般利一時呆若木雞,向鍾玉雙恭身道:「姑娘武學深邃,般利瞠呼其後!」
    噶嚕札向蘇小魂道:「本法王就住在荷花南院,有機會,施主過來坐坐。」
    蘇小魂抱拳道:「一定、一定。」
    潛龍突然接口道:「大和尚,你怎麼知道蘇小魂住在這裡?誰告訴你的?」
    噶嚕札一愕,道:「是有人在本法王的屋內留了一封信,告訴本法王蘇施主在此。」
    眾人訝異,互望了一眼。蘇小魂依舊一笑,道:「法王請回。來日,蘇某再往拜訪!」
    噶嚕札一點頭,便帶兩名弟子去了。潛龍衝著鍾玉雙一笑,道:「姑奶奶,你今個兒怎
的這麼心軟手軟啊──。」
    大悲和尚笑道:「喂──,小心禍從口出啊──。」
    潛龍笑道:「不會的啦──,要當母親的女人,大半心都很軟的,下不了狠心!」
    蘇小魂訝道:「誰?誰要當母親了?」
    潛龍大笑道:「誰要當母親,我是不曉得。不過,我知道,你要當父親了!」
    蘇小魂驚喜的望向鍾玉雙,只是鍾玉雙含羞,一轉身便溜進了屋裡。屋外,傳來三個男
人的大笑。
    噶嚕札和兩名弟子回到房裡,冷知靜和冷庭竹已然在座。冷知靜當先迎了起來,道:
「大師,怎樣?」
    噶嚕札沉聲道:「本法王由他們四人的身法中,看得出都是一流的高手。尤其蘇小魂能
躲得過本座的『天崩地裂』雙鈸的內勁,尤其不可忽視!」
    冷知靜急道:「大師和他們交手了?」
    噶嚕札道:「沒有。不過,般利倒是和那個女娃娃交手。」
    冷知靜看看般利那副樣子,已經不問可知。冷知靜不禁歎道:「鍾玉雙的武學造詣,似
乎更較以往有進境!」
    噶嚕札笑道:「不錯。她的功夫是非常高,只是,女人少了男人五百年修行,有天生的
缺點。」
    冷庭竹訝道:「大師的意思是……?」
    般利道:「佛經上所言,女人和男人之間差了五百年的修行。所以,女人的痛苦多較
多……。」
    噶嚕札另一名弟子,般密道:「我師父的意思,是指那個中原女娃娃,懷孕了!」
    冷知靜一愕,冷笑道:「真是天賜我良機。可是,大師如何得知?」
    噶嚕札道:「由中陰氣機和眉心之間的流韻,當可以明白。尤其是手腕上的內關穴脈博
起伏劇烈,更加證明了這點!」
    冷庭竹看了一冷知靜一眼,心下不禁微微歎氣!
    月升小樓,人獨醉!只因情多,酒濃愁。冷庭竹到牡丹亭上,看著冷知靜一杯一杯狂
飲!
    冷庭竹一歎,坐到冷知靜對面。道:「少主,何必將傷心事化做酒消愁?」
    冷知靜赤紅著眼,恨聲道:「為什麼?為什麼?我千里迢迢由大漠趕回來是為什麼?你
說、你說──。」
    冷竹伸手要扶冷知靜,道:「少主,你醉了。」
    「沒有,我沒有。」冷知靜把冷庭竹的手推開,恨聲道:「庭竹,你知道的是不是?我
冷知靜向爹得回中原的目的,便是為了鍾玉雙進個女人?是不是?你說、你說,我冷知靜那
點比不上蘇小魂?當時若不是我手下留情,這個賤女人早已死在戰刀七人組的兄弟手裡。還
有老鬼、雷齊,他們都該死;要不是他們,鍾玉雙早被我擒了下來。」
    冷知靜喘噓噓的又大大飲了一口,道:「冷總管,你說,我冷知靜那一點比那蘇小魂
差?那鍾玉雙賤女人又那一點好?要我日日夜夜思念不已?上天公平嗎?蘇小魂不但有鍾玉
雙,還有唐羽仙這丫頭追遍江湖來找他。什麼是天理,我冷知靜一心一意想著鍾玉雙,為什
麼上天就不給我機會?」
    冷庭竹歎道:「少主,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是現在當以大業為重。屆時有了天下,又何
患天下美女不到你跟前?冷知靜冷冷一笑,將整壺酒仰灌了一大口,恨聲道:「鍾玉雙啊─
─,鍾玉雙,看我冷知靜怎樣對付你!」
    冷知靜說完,便忽的站了起來。冷庭竹急道:「少主,你去那裡?」
    冷知靜醉眼濛濛道:「你別管,我……,我要找她問個明白。問問看這賤女人是要跟著
蘇小魂流浪江湖,還是跟我回塞外去……。」
    冷知靜說完,便要往亭外走去;冷庭竹一歎,右手微出,還了冷知靜的睡穴。左手一抱
冷知靜,又一聲搖頭歎氣。一躍身,離開了牡丹亭。
    ***
    唐羽仙正用著晚點,前面,站來了五個彪形大漢。其中一個頭頭模樣的,指著自己的鼻
子道:「爺爺我姓方,叫方大義,是東廠的侍衛小隊長。今天,有個大爺看上姑娘你啦,這
是你前輩子修來的福,快跟爺們走!」
    唐羽仙冷冷一笑,道:「你說,你叫什麼?」
    方大義又指著自己鼻子道:「方大……。」
    「義」字還來不及說出口,方大義只覺得自己指鼻子的手和鼻子「啪」的打在一起了。
前面,是這位姑娘用筷子根兒打中自己手背,竟不由自主的一股力道,自己用手把自己的鼻
梁打歪。這下,方大義最自傲的鼻子被打歪了,可就要拚命啦。只見他大叫一聲:「兄弟們
──,上!」
    趙任遠愉快極了。他就在對面的長青樓上看著方大義那伙惡人遭惡人磨。現在,方大義
和他的兄弟都已經躺下,而唐羽仙也付了錢離開。趙任遠當然知道還有更精彩的,那就是唐
羽仙座下的「火雲千里」已然被自己牽到了宮內。天下間,又有誰敢膽私闖宮內取回一匹馬
回來?
    趙任遠已決定不去管唐羽仙,那丫頭不用一個時辰就會有忙不完的事;只因在京城內敢
打東廠的人,至今還沒聽說過。所以,他見到蘇小魂時是笑嘻嘻的,蘇小魂也是笑嘻嘻的。
    蘇小魂問道:「趙兄,你陞官啦──,不然那麼高興幹嗎?」
    趙任遠反問道:「幹啥?你又高興什麼?」
    潛龍沒好氣道:「人家要當爹啦──,能不高興?」
    趙任遠一愕,大笑道:「蘇兄真行哪──,竟能叫那最具婦女美德的女人當母雞啦─
─。」
    「什麼母雞啊──?」鍾玉雙由內室走了出來,道:「趙大官人,剛剛小女子有點耳
鳴,沒聽清楚。」
    趙任遠急道:「沒有,沒有,我是說唐羽仙……。」
    「唐羽仙?」眾人一愕叫。蘇小魂歎道:「難道她也來了京城不成?」
    趙任遠點點頭,把才纔的事說了一遍。又皺眉道:「她不是和龐龍蓮走了嗎,怎麼?」
    大悲和尚歎念了聲佛號,便將龐龍蓮和黃泉雙雙戰死的事說了一次。那趙任遠苦笑道:
「這下好了。唐羽仙可是認定是你要黃泉追殺龐龍蓮的。這筆帳再加上來,真的是新仇舊恨
了。」
    蘇小魂無奈一聳肩,道:「皇帝老子那邊怎樣?」
    趙任遠笑道:「好的很。聖上配合你的計謀!」趙任遠臉上浮現笑意,接道:「最可疑
的四個人分別在我出來的時候,召他們入宮,故意讓我們碰面。」
    蘇小魂道:「那四個人?」
    趙任遠道:「緩遠將軍尉柏泉、東廠大頭頭尤五莫、太平將軍饒武廣、太監頭子費勝等
四人。」
    蘇小魂點點頭,趙任遠又接道:「此外,故意用你傳授的方法使肩井穴封閉,讓他們誤
以為趙甘雙手不便,且又遭了皇上責罵。」趙任遠大大歎一口氣,道:「明兒,恐怕聖上就
要降旨好好責罰趙某人一頓了。」
    鍾玉雙奇道:「為什麼?你為公受傷啊──?」
    趙任遠道:「朝廷吏法,趙某身為一品侍衛總督,竟然叫江湖宵小所傷,那豈不大失龍
顏面子!」
    潛龍笑道:「還好,只是演戲而已。否則,這下趙兄豈不是倒蝕一把米了?」
    趙任遠搖頭歎道:「這招苦肉計還是少玩為妙。否則皇上一當真起來,那才真慘呢!」
    眾人聞言,哈哈大笑。蘇小魂道:「趙兄今夜的行動將是如何?」
    趙任遠道:「赴宴!」
    「這般好!」潛龍笑道:「不會是鴻門宴吧!」
    趙任遠呼道:「去你的烏鴉嘴。」一頓,又道:「現在情勢是尉柏泉和尤五莫一路,聯
合請宴;另外饒武廣和費勝一路,明晚客飲。」
    大悲和尚歎道:「阿彌陀佛,本朝之中亦以這兩股勢力相互傾軋,實非我土我民之
福!」
    趙任遠道:「東廠、宦官專權,結黨營私,其由來已久。看來,這回得好好乘機除去才
是。」
    蘇小魂皺眉道:「那藏僧東來,不知有何企圖?」
    趙任遠訝道:「又那來的喇嘛──?」
    蘇小魂又將方纔交手相談的情形說了一遍。趙任遠點點頭,道:「那麼他們是住在荷花
南院了。悅賓樓分牡丹東院專門接待京城大官之田;荷花南院則是給外邦人士之用;你們住
的這芙蓉西院則是接待各地回來的大官、御史之用;至於梅花北院是給皇族親戚所住。」
    潛龍笑道:「還真麻煩──。」
    趙任遠道:「有著呢!全部每院各分十二層十二閣,正是呼應了一年十二月,一日十二
時辰之用。而且牡丹春開,荷花暑綻,芙蓉秋放,梅花冬展。也是有一定時節命名。」
    潛龍大大歎一口氣,道:「難、難。那來這麼多狗屁學問。真是字彙磨人──。」
    趙任遠一笑,道:「趙某先要趕赴鴻門宴去了。今夜三更趙某再前來研商。」趙任遠說
完,又朝鍾玉雙作個鬼臉,笑道:「鍾大小姐──加油啊──。」
    唐羽仙實在氣到骨子裡了。用頓餐被幾個無聊的登徒子走狗盯上不說,這下連愛騎「火
雲千里」都叫人牽了走。責問老闆嗎,有什麼用?人家只道是當朝權貴取了回去,今天人在
天子腳下,真只有啞吧吃黃蓮了。
    唐羽仙雙目怒火噴閃,她立刻下一個決定,便是好好大鬧一頓京師。她想到做到,當先
便把萬香樓亂了個徹底,接著,便沿街一路波潑,由這屋子進去,那屋子出來。等到大堆京
城侍衛隊的兵馬來到時,那唐羽仙已然走得無蹤無影。
    趙任遠正在緩遠將軍尉柏泉處飲酒賞樂,一名禁宮侍衛趕來報告。趙任遠皺眉道:「陳
平祥,有什麼急事?」
    陳平祥恭身急道:「報告總督大人。有一名女子大鬧京城繁市,眾兄弟前往緝捕,只是
不見蹤影。」
    趙任遠已然明白,八、九是唐羽仙。問道:「那名女子長得什麼樣子?」
    陳平祥道:「據商家所描述,身材高挑,而且容貌極美。只是武功高強,莫春樓幾個大
漢都制伏不了她。」
    趙任遠笑道:「傳令下去。要兄弟們全力緝捕,只要活的,不要死的。捕獲者,賞黃金
百兩。」
    陳平祥恭敬應了一聲,又朝在坐的尉柏泉、尤五莫施一禮,方自退出。方大義一干人又
趕著進了來。
    尤五莫見方大義幾人這般狼狽模樣,冷笑道:「幹什麼,穿著這副德性來壞爺爺的酒
興?」
    方大義急忙跪下,看了趙任遠一眼。趙任遠搖頭示意,那方大義道:「啟稟公公,方才
小職到了萬香樓,叫一名女子給無緣無故的打了一頓。小的請公公主持公道。」
    尤五莫冷哼,道:「沒用的東西,叫女人打了還敢回來見我?爺爺平日太放縱你們
了!」
    尤五莫眼看便要出手教訓幾名東廠走狗。方大義驚得冷汗直流,急看向趙任遠。果然,
趙任遠阻止道:「公公,別生氣。卑職手下還不是叫那位婆子給折騰了一番。依卑職看,不
如禁宮侍衛和東廠的兄弟們聯手吧!咱們倒也賭賽一下。是東廠先抓到人,還是卑職的弟兄
先抓到人?」
    尤五莫大笑道:「好──。就依趙大人的意思!以七天為限,且以生擒為計!」尤五莫
說完,朝方大義等人呼道:「還不快下去通知廠裡的兄弟,不然可要叫趙大人笑話了!」
    方大義恭敬道:「是!」
    方大義才轉身要走,那尤五莫看趙任遠似乎還欣賞方大義的樣子。尤五莫稍一冷笑,又
喝道:「等等!」
    方大義急轉身恭敬道:「公公有何吩咐?」
    尤五莫道:「本爺即刻起命你為綠帶營第七隊大隊長。好好做一番表現,免得讓人看扁
了。」
    方大義大喜,又看見趙任遠點頭點頭含笑,心下便以為是趙任遠已有疏通過。立即便恭
聲道:「多謝公公提拔!此恩,小的一定盡心盡力圖報!」這後一句話,可是暗中對著趙任
遠說的。趙任遠心知肚明,現在可在對方的陣營裡埋下了一顆種子,而且是慷他人之慨,得
來全不費工夫。
    方大義一退下去。後面便傳來趙任遠大聲道:「尤公公識才,趙某佩服、佩服。小職敬
公公一杯!」
    那尤五莫也誇張大笑道:「那裡、那裡。趙大人說笑了──。」
    尉柏泉也趁機接上道:「趙大人英明神勇,才當真要好好浮上三大白呢!」
    眾人大笑。這些話聽到方大義的耳裡,更十足加深了他對趙任遠的感激。可不是,從一
個小小分隊的小隊長跳到大隊大隊長的職位,這下不知要羨慕死多少人!
    冷庭竹聽到一名美女大鬧京城繁街之後,不禁想追查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竟敢在天
子腳下撒野?當他循著蹤跡尋到了城西之外的陌田中,已然看見一名女子正坐小丘之上,獨
對清月懸空沉思!
    冷庭竹咳了一聲,走到臨近,道:「夜晚天寒,姑娘好雅興獨坐在此,不怕傷風著了
涼?或是遇到了壞人?」
    那女子冷哼一聲,不答。冷庭竹走到了側面,一看,原來是唐羽仙!冷庭竹訝道:「是
你?」
    唐羽仙注視眼前這人道:「你是誰?你怎麼認識我!」
    冷庭竹一笑,抱拳道:「在下冷庭竹。姑娘是名滿天下的唐羽仙唐姑娘,在下還不至於
有眼無珠認不出來。」
    唐羽仙冷哼道:「在下添為冷楓堡最後一位總管!」
    唐羽仙冷冷一笑道:「原來是冷大總管,唐羽仙倒是失敬了──。」隨之,又寒聲道:
「你,冷庭竹,你知不知道本姑娘是故意要引你來這裡的?」
    冷庭竹一愕,道:「為什麼?」
    「為什麼?」唐羽仙冷冷一笑道:「凡是想跟蹤本姑娘的人,都該死──。」
    死字一出,唐羽仙人已躍起;手上多出一把蟬翼刀來,無痕如隱的抵向冷庭竹的天柱要
穴。冷庭竹隨冷明慧到了塞外,親受冷明慧的教導,加上本身資賦良材,已大有進境。只是
面對當前這一刀,還是大有應接不暇之歎。冷庭竹無法,只好雙足使力,硬生生陷入沙丘達
膝蓋;此時,蟬翼刀的攻向便成了是門面。那冷庭竹又大喝一聲,身子後仰,雙手齊翻往上
一把刀勢!同時,雙腿踢捲起沙堆,擊向唐羽仙而去。這招式,正是大漠遊民最善用的飛沙
傷敵法,往往可大出敵人意料之外。
    唐羽仙一翻身,刀勢不變,硬折了個九十度,反手一刀而來。此時,不但避過了飛沙擊
眼的困境,而且連消帶打,更見應變造詣,已臻一流境界!
    冷庭竹大驚,身子又往左一側,伏倒;那蟬翼刀堪堪由後腦門掠過。冷庭竹的一片頭
發,則被削了個短,剎時便驚出他一身冷汗來。唐羽仙一頓足,便又要出手。
    冷庭竹急道:「唐姑娘稍慢!冷某此來,是有事和唐姑娘相商量──。」
    唐羽仙冷冷道:「有話,你向閻羅王說吧!」
    唐羽仙說完,一刀使揮了來。冷庭竹大駭,只見刀勢可輕靈飄渺,恍若生自天際,自己
無能能擋,唯有死路一條!冷庭竹雙眼一閉,大叫道:「鍾玉雙懷了身孕!」
    冷庭竹說完,早已有一死之心,未料,那逼人刀鋒竟未再挺進。冷庭竹睜開了眼,不禁
倒吸一口冷氣,原來刀鋒刃處,便已在自己百會穴上,便住打住。而持刀的人,則一副茫然
若失的樣子!
    唐羽仙一聲長歎,收回了刀,強抑住激動,道:「這話可是當真?」
    冷庭竹小心道:「千真萬確。所以,此時蘇小魂心神必然無法專一,而鍾玉雙受胎氣影
響,本身真氣內力亦必大打折扣!」
    唐羽仙冷笑道:「他們現在人在那裡?」
    冷庭竹臉上浮現得意的笑容,道:「就在京城內,悅賓樓的芙蓉院第三閣!」
    唐羽仙眼中充滿了譏誚,點點頭,道:「除了這些,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冷庭竹嘿嘿一笑,道:「蔽堡主仰慕姑娘的武功造詣,想和姑娘聯手……。」
    唐羽仙冷笑道:「我不是要你說這些……。」
    冷庭竹訝道:「姑娘的意思,在下不明白!」
    唐羽仙冷冷一笑,道:「我只是問你,你還有什麼遺言要交待的!」
    冷庭竹大驚,然而,他卻來不及有什麼反應,蟬翼刀已然刺了了他的體內。冷庭竹的面
孔扭曲,不可置信道:「為……為什麼,你……你還是……殺……我……。」
    唐羽仙抽回了蟬翼刀,刀上,只有血跡一線。唐羽仙拭掉血跡冷冷道:「讓你死前明白
也好。我告訴你,我殺蘇小魂是我和他之間的事,如果你們想利用我除去你們的障礙,那
麼,就是你現在的結果。你明白了嗎──?」
    冷庭竹明白的太晚,他只覺得生命一點一滴的失去;他很不甘心,所以死不瞑目!
    冷知靜追查了一個早上,到了正午時分,才看見冷庭竹的體。他的心激湯著,面對這位
忠心於冷庭竹楓堡的朋友,他後悔昨夜不該大醉如此!他俯身下去,上了冷庭竹的眼光,長
歎,抱起冷庭竹的體。卻發覺,冷庭竹的右手指,已然在也上寫下了「唐羽仙」三個字!
    冷知靜心一痛,解開了冷庭竹的前胸。無痕如隱!這傷痕,只有天蠶絲或是蟬翼刀。他
已知昨夜有女子大鬧京城的事,所以,他可以想見那女人便是唐羽仙!
    冷知靜的雙目冒火,他矢志為冷庭竹報仇。昨夜,如果不是冷庭竹點了自己穴道,恐怕
自己冒然去找蘇小魂,結果又如鷹爪幫之事一樣,落得成為人質杷柄!況且,這是京師。禁
宮內的天牢,百年來還沒有人能逃出來。冷知靜長吸一口氣,站起來,他知道自己要做什
麼。他望向繁華京城,蕭殺的氣機浮上眼神!
    蘇小魂一大早,便接到趙任遠傳來的消息。唐羽仙大鬧京城!接著,到了正午,又傳來
最少有十名東廠人物,十二名侍衛騎兵死傷在唐羽仙的手下。蘇小魂倚窗長歎。
    鍾玉雙走近了來,輕聲道:「你是為唐羽仙擔心?」
    蘇小魂苦笑,道:「你介意?」
    鍾玉雙搖搖頭,道:「我知道,你是為唐笑前輩和唐雷覺得內心不安。一個女人的丈夫
能有情有義,那我還介意什麼?」
    蘇小魂望向鍾玉雙,仔細端詳了好久,發覺鍾玉雙的臉頰露出圓潤光輝的色彩來。是不
是每個女人在要當母親的時候,都在心中充滿了愛和寬大?鍾玉雙接受自己心愛男人的注
視,雖然有些羞怯,然而,依舊驕傲的迎向她心愛的男人的目光,不稍一絲退避!
    良久、良久,蘇小魂微微一笑,道:「玉雙,你真正是天下最具婦女美德的女人!」
    鍾玉雙沒來由的臉色又一紅,嚶的一聲,便投入了蘇小魂的懷抱中,久久不起。兩人無
語,享受這一刻屬於兩人的世界,但願長久!
    蘇小魂輕聲道:「但願人長久,天地也不及──。」
    鍾玉雙在蘇小魂懷中,輕輕念道:「但願人長久,天地也不及──。」
    便這一刻,門外有人影輕飄飄,寂然無聲的貼近。那人,雙手微舉,一用勁,「碰」!
的推開了門,躍進!「哇」-,的大叫一了一聲,驚醒房內兩位情中人!來的人,是潛龍。
    潛龍原先是想嚇嚇蘇小魂、鍾玉雙,沒想到,嚇是嚇著了,只是時機不對,嚇得是鴛鴦
情深人。潛龍尷尬的邊往外退,邊道:「呃──,呃──,不好意思!打擾了、打擾了─
─。呃──,請繼續──。」
    潛龍嘻嘻一笑,轉身便要出門,沒想到碰的一下,撞到了大悲和尚。大悲和尚捂著肚子
笑罵道:「潛龍、臭泥鰍,你瘋啦,踢和尚的肚子做什麼?」
    鍾玉雙一笑,道:「他是怕我修理他──。」
    大悲和尚道:「幹嗎──,臭泥鰍幹了什麼事?」
    「沒什麼,他自己心裡有鬼罷了!」鍾玉雙說完,嫣然一笑,往內室走去,邊笑道:
「你們男人聊聊吧,我到裡頭休息一下。」
    潛龍望著鍾玉雙入室的背影,不敢置信的看看蘇小魂,道:「喂──,她今天吃了什麼
藥?」
    蘇小魂笑道:「怎麼,有什麼不對?」
    潛龍偏頭想了一下,又搔搔頭,才道:「不知道!」
    大悲和尚進來半天,正想等潛龍說出原委,誰知道是一聲不知道。正想破口大罵,趙任
遠卻自門口施施然進來。而且,一進來就冒了一句話:「今夜三更,到禁宮內院晉見聖
上!」
    大悲反應可真快,硬是把罵潛龍的「他奶奶的」四個字換成了:「皇帝老子吃錯藥啦─
─。」
    趙任遠歎道:「還有呢!你們不能明目張膽的進去,必須通過禁宮內院的重重關卡,溜
進去晉謁!」
    這回是潛龍叫了起來:「他真的吃錯藥啦──。」
    趙任遠搖頭歎道:「更慘的,是本人被聖上降旨,以辦事不周有失龍顏顏面,扣薪三個
月──。」
    潛龍和大悲和尚齊齊點頭道:「他沒吃錯藥──。」
    趙任遠沒好氣,道:「你們算是什麼朋友?簡直是幫朋友兩肋插刀嗎──。」
    潛龍道:「你又算什麼朋友,叫我們闖禁宮,那可是死罪連誅九族咧──。」
    趙任遠笑罵道:「反正你只有一個,那來的九族?」
    潛龍瞪了趙任遠一眼。蘇小魂笑道:「聖上這麼做,是怕在禁宮中有人通風報信,所以
要我們暗中進入?」
    趙任遠笑道:「哈──,小弟就知道蘇兄會想得到。」
    蘇小魂淡淡笑道:「而且,更重要的是,聖上想看看我們這些人的武功如何,看看是否
有能力闖得過禁宮的守衛?是不是?」
    「是極、是極!」趙任遠歎道:「我常在想,和冷知靜作對是人生最冒險的事,可是如
果和蘇兄作對,那趙某寧可選擇冒險算了,免得是死路一條!」
    大悲和尚道:「為什麼選在今夜?是不是因為昨夜你已經見過了尉柏泉和尤五莫;今夜
你見著了費勝和饒武廣便可以揣測出內應的人是誰?」
    趙任遠苦笑道:「和尚,你以為趙某是神捕?我不過是提供一些看法和意見罷了!」
    潛龍冷笑道:「如果俞傲這瘋子在這裡,那才妙!」
    ***
    俞傲當然不在大內京城。他和鍾念玉已經越過北大河、疏勒河,再溯沙拉果勒河進入黨
河。接著,已然接近了敦煌千佛洞。再西去,便要出玉門關,進入庫魯克塔格山脈了。千佛
洞內,千佛林立,各現莊嚴法相!
    鍾念玉行經千佛洞時,求俞傲道:「俞哥哥──,我們這一路風塵僕僕由中原馬不停蹄
的趕來。現在難得經過千佛洞這勝地,你願不願陪我去觀光?」
    俞傲淡淡道:「你自己去,我不是來遊山玩水的。」
    鍾念玉臉色一黯,便不再說話。舟行如箭,不須臾,已然越過了千佛洞之外,往上遊行
去。鍾念玉妙目淚含,只能悵然望著逐漸要消失的絕壁不動。一陣沉默,只聽見俞傲淡淡的
向船主道:「回頭吧!小姐想逛逛千佛名勝!」
    鍾念玉聞言,心中一陣激動大喜,淚垂頰下,回頭,只見俞傲依舊站立船頭凝視遠方不
言。鍾念玉忍不住心中一點狂喜,嬌呼一聲便投向俞傲懷中快慰飲泣。那俞傲,微之一歎,
伸手拍了拍鍾念玉的背。
    船家老大可是明白人,本來看了這對男女關係奇怪,只當是吵了架的小夫妻。然而,現
在可好了,千佛名勝錯過了那無疑是對他這本地人最大侮辱。總算,這小兩口子和好甜密的
很。船老大一樂,高叫道:「兩位小夫妻當心點哪──,老大要調頭羅──。」
    這話,只聽得俞傲一愕,那鍾念玉可是嬌羞的很!心下想著,待會兒可要多給點小費才
好。
    敦煌千佛,千佛莊嚴,只見那臨壁而立的數丈高佛像,猶不得你不思生肅穆之心。佛洞
之內,不少旅客商賈在其間流連、上香默禱!俞傲和鍾念玉兩人漫步而走。鍾念玉舉目四
望,較歎道:「可惜有事在身,今生今世不知有否這等緣份,得在此暢遊七日!」
    俞傲臉色微異,不置一辭。那鍾念玉突然挽住俞傲手臂道:「俞哥哥,以後若有機會,
我們從塞外回來後,你陪我在這裡玩幾天好不好?」
    俞傲本不置可否,可是當他接觸到鍾念玉那雙充滿祈求的眼神,不禁脫口道:「好─
─。」
    這話一出,連俞傲自己都愕了一下。那鍾念玉可是欣喜若狂,便往俞傲臉頰親了一下。
俞傲一窘,只是自己只剩一條左臂給鍾念玉抱住了,沒右臂也沒得擋,也只好隨這娃子胡
鬧。俞傲方自一歎,前方突然傳來驚呼聲!俞傲和鍾念玉一愕,齊往洞深處而去。
    洞深處,兩名商賈模樣的中年漢子正被十來名凶悍的壯漢圍著。俞傲和鍾念玉趕至,那
兩名商賈早已跌在地上,見俞傲和鍾念玉趕到,急忙爬到俞傲和鍾念玉面前道:「壯士救
命,他們是土匪,想謀財害命!」
    俞傲淡淡一笑,看向那十餘名土匪,只見一名頭目邁向前來,怒聲道:「喂--,識相
的快走!不然,連你身旁的女人都留下來叫老子用用。」
    鍾念玉淡淡一笑,道:「壯士,你叫什麼名字啊?」
    那大漢拍胸膊道:「大漠一帶,誰不識得我大漠鐵狐!」
    鍾念玉往前一步,道:「大漠什麼?」
    那漢子大叫道:「大漠鐵狐!」
    鍾念玉道:「呃──,原來是鼎鼎大名的大漠死狐啊──。」
    鍾念玉話聲一落,鐵狐竟真的像死狐一樣倒了下去。那些土匪一愕,齊齊叫了起來,以
為他們老大被這女人給暗算了。否則,以老大的武功怎會如此不濟?這本來是打死他們也不
信的事,現在,當他們躺下的時候都信了。
    那兩名商賈真的是目瞪口呆,立即打了一下算盤。如果,以眼前這兩人做保鏢,那真是
上上之策。於是,他們立刻自我介紹。一個是楊請、一個是蔡德勝,來自中原,是要往塞外
做茶葉生意。
    那楊請試問道:「兩位大俠,是否也往塞外而去?」
    鍾念玉道:「正是!」
    蔡德勝接口道:「那太好了,我們是一路。不知道兩位恩心是往大戈壁到托克蘇呢?還
是到天山北麋的烏魯亦齊?」
    俞傲道:「到托克蘇!」
    楊請高興道:「那太好了,我們同路。沿途上大家也有個好照應,當然,我們兩個人的
商隊負責一切生活起居。」
    鍾念玉高興向俞傲道:「俞哥哥,你說好不好?」
    當然好,有識途老馬在。否則,大戈壁一進去是無垠黃沙,到時真的是叫天天不應,叫
地地不靈!俞傲點頭,微笑道:「一切便有勞兩位了。」
    楊請、蔡德勝興奮道:「那太好了,兩位恩人請──。」
    ***
    禁宮侍衛和東廠互賭追捕唐羽仙的事,顯然已經傳入了費勝和饒武廣的耳中。所以,當
趙任遠赴宴的時候,饒武廣當先抱怨道:「趙大人,你這不是太看輕了費公公的能力了嘛─
─。你和尉老頭,尤公公比試的事,總也該讓老哥哥效效力嗎--。」
    趙任遠笑道:「這等芝麻小事,怎敢勞公公和老哥哥的費心呢──?」
    費勝道:「這什麼話,分明不將我看在眼裡──!」
    趙任遠陪笑道:「那裡──,那裡。小職再怎樣也不敢冒犯公公啊──。唉--,只是
今日聖上下旨,罰了小官的三月扣薪,那才真的是大事啊──。」
    費勝和饒武廣互視了一眼。饒武廣道:「趙大人,這等事也是小事,你用不著操心的─
─。」
    趙任遠苦笑道:「對小職而言,可真大事!」
    饒武廣笑道:「放心──。小將老哥哥我,多少和皇上有點外戚的關係;加上費公公在
皇上面前幫你疏通疏通,不就得了?況且,趙大人稍微弄作一下,那三個月的薪資,不用半
天就集個只多不少啦──。」
    趙任遠道:「老哥哥這話可當真?那小弟先謝啦──。」
    費勝笑道:「不急,這點小事何必言謝?只是,有些大事還得請趙大人多多幫忙呢!」
    趙任遠沉住氣,笑問道:「公公請說──。只要是小職能力所及的,一定盡力去辦!」
    費勝道:「昔日,本朝一位將軍對本人有恩,所以,我想請趙大人在皇上面前,代他美
言兩句。」
    趙任遠道:「那將軍名字是……?」
    費勝笑道:「近在眼前,遠在天邊──。」
    趙任遠道:「莫非便是饒將軍?」
    饒武廣嘿嘿一笑,道:「老弟,這事要你多多幫忙啊──。老哥哥可就感激不盡了。」
    趙任遠笑道:「當然!老哥哥的事,小弟怎會不幫忙呢?只是,老哥哥想任的地方
是……?」
    饒武廣笑道:「玉門關!」
    趙任遠一驚,手上酒杯潑了一身。費勝雙目精光暴射,冷知靜聲道:「趙大人,
你……。」
    趙任遠急忙笑道:「請公公原諒小職太過吃驚而失禮。小職奇怪的是,老哥哥不調個風
光好的地方,到那邊塞去幹嗎──?尤其這一去,便是經年不見!」
    費勝釋然一笑,那饒武廣也笑了,而且很豪爽的笑道:「趙老弟,男兒本當就是馬革
裹,以戰場為家。饒某以鎮守邊陲重地為榮,老弟又擔心些什麼?」
    趙任遠舉杯笑道:「好──。此事當浮三大白。只怕,日來皇上對小弟不甚中意,只怕
會人輕言微,而得了反效果,反而誤了老哥哥前途──!」
    費勝道:「這你放心,老夫必然有法子令皇上加倍信任你,只是到時候要趙大人美言幾
句了。」
    趙任遠可立刻豪爽拍胸膊道:「這絕沒問題!」
    趙任遠從饒武廣的鎮耀府一出來,立即閃身摸到暗巷之中;七轉八折的,在一條暗弄大
宅的後門處,找到正在等待的方大義。那方大義一見趙任遠來到,立即恭敬的叫了聲「趙
爺」,迎了上來。
    趙任遠道:「我要你做的事,辦得怎樣啦──?」
    方大義恭敬道:「小的恰好有幾個朋友在廠內部,所以趁機利用喝酒的機會,套了一些
事出來。」
    趙任遠道:「很好,你說吧!」
    方大義輕咳了一下,道:「昨夜三更,費公公手下親信,曹公公曾到廠裡找尤公公,大
約談了半個時辰。正好在下一位朋友當值發現了,本想阻止曹公公入到廠核心,沒想到費公
公竟然阻止了。」
    趙任遠一皺眉,又道:「還有呢!」
    方大義道:「再就是廠裡的大頭目,尤公公最親信的陶公公陶如山大統領,據說這些日
子,常常半夜夜訪悅賓樓。每回來去匆匆,也不知為了何事。」
    趙任遠點點頭,又道:「尤公公的房裡,你可曾進去了?」
    方大義道:「沒有。不過,聽廠裡一位弟兄說,有一回他到尤公公房裡,尤公公好像在
看一張圖什麼的。尤公公見他冒失闖入,大為震怒,曾將他延杖百板,又關了三個月。幸好
他在朝廷當官的爹救了他,否則早一命歸天。」
    趙任遠事情明白了大半,點點頭,由懷中取出一錠銀子,交給了方大義笑道:「拿去將
就用著她!」
    方大義一看那銀子可大哪──,立時涎著臉稱謝的接了下來。趙任遠又道:「你們東廠
追那個婆子,有什麼消息?」
    方大義苦著臉道:「沒有。倒是傷了不少弟兄。」
    趙任遠一笑,道:「給你一條線索立功!」
    方大義大喜,恭敬道:「多謝趙爺指示,請問是在……?」
    趙任遠一笑,在方大義的耳旁說了個地名。那方大義立即眉開眼笑,連連稱謝的去了。
趙任遠心情可真愉快,現在,他要做的唯一的事,便是到大內禁宮中,看看蘇小魂、潛龍、
大悲和尚三個人怎麼闖!
    蘇小魂把鍾玉雙留在悅賓樓裡。到底,自己這一去是絕無凶險的,和皇帝老子見面聊
天,是拘謹了些。不過,闖禁宮這節是個調劑的遊戲罷了!鍾玉雙也有不得不留下的原委,
只因為體內蘇小魂的骨肉,胎氣已然聚集。即將有三個月的身孕,到底不適合做劇烈的事。
    夜半二更深,還有半個時辰便是皇帝老子約的時間了。這時,他們三個正伏在龍翔樓的
屋簷上,舉目望去,只見毗鄰櫛起的閣樓,正有數不盡的夜巡侍衛。更要命的,是滿庭的燈
火,好似有意等他們來一般。
    潛龍不得不罵道:「那個臭趙頭,分明是想為難我們嘛──。那來三更半夜的點這麼多
燈!」
    遠處,笙歌聲,只隱約見一處水池亭閣,正是歌台舞榭,赫然是皇帝老兒正飲酒作樂
呢!大悲和尚也沒修養了,道:「真他奶奶的,這老兒實在玩笑開得大。」
    蘇小魂苦笑道:「現在重要的,是怎麼用剩下的這半個時辰從這裡走到那裡!」
    潛龍道:「你說,用什麼法子約好?」
    蘇小魂笑道:「法子是有一個,只是怕和尚不肯。」
    大悲和尚瞪了蘇小魂一眼,道:「有什麼不肯的。和尚當時都可以聽你的安排戴了頭髮
裝了鬍子變道士啦──。」
    蘇小魂眼上浮現了笑意,道:「對,就是這個。不過,這回鬍子可以不用戴了!」
    「鬍子不用?」大悲和尚和潛龍雙雙緊張道:「喂──,蘇兄弟,你不是想開那種玩笑
吧!」
    蘇小魂笑道:「誰說不是,這裡衣服多得很哪──。」
    ***
    鍾玉雙併不擔心蘇小魂闖大內禁宮的事,鍾家絕地絕對比得上大內禁宮的森嚴。所以,
她很安心,甚至,還有心情做點湘繡。她做的是「香纓」,是婦女許配後所帶的信物。這香
囊又名香包的起源在中國是很早的,早在尚書之中,堯對舜之言就曾提到。此外,歷朝的典
籍中亦多有提及。如張九齡的蘇小魂囊、李賀討中的古錦囊、晉書謝元傳、謝氏詩源、述征
記,甚至史記中「韓信敗龍且」。在徐陵雜曲中有:「流蘇小魂錦帳掛香囊」;兩漢樂府詩
孔雀東南飛「裡有:「紅羅復斗帳,四角垂香囊。」等等都是。
    鍾玉雙用的,是長短針交替,並以滾針、斜針的方式刺繡出龍鳳鴛鴦圖。那是繡成新月
形狀的姆指大香囊;一面龍鳳圖已成,另一面,則繡的是另一對鴛鴦,已然完成了一隻。她
歇息一下,天色已然近三更。她笑了,不知道蘇小魂用什麼方法進去。反正,等他回來時,
自己便把這香囊系線掛在他脖子上,要他終生不得取下。
    鍾玉雙微笑著,正待取了針坐下來;冷不防,一道冷笑自窗外來。鍾玉雙也兀自不驚,
淡淡道:「是那位大駕,何不到屋裡一敘?」
    那人冷哼了一聲,已然飄入,是唐羽仙!鍾玉雙一愕,復又笑道:「原來是唐姑娘,請
坐!」
    唐羽仙寒聲道:「你知道,我不是來做客的。」
    鍾玉雙微微笑道:「是與不是,又何妨?有心無心皆圓滿,又何必執著不客不坐?」
    唐羽仙冷冷道:「本姑娘此來,可不是來耍嘴皮子的。蘇小魂在那裡,叫他出來!」
    鍾玉雙依舊是溫和的笑道:「他不在。」
    「他不在?」唐羽仙冷笑道:「三更半夜的,你以為你騙得了誰?」
    鍾玉雙笑道:「不信,你可以四下查看。順便看看床是不是有睡過的痕跡?況且,蘇小
魂不是避事的人,他知道你來了,一定會出來。」
    這點,唐羽仙承認,蘇小魂如果在,必然不會只留下懷了身孕的鍾玉雙於不顧。唐羽仙
冷然道:「我知道你懷了身孕,是不是?」
    鍾玉雙一愕,笑道:「妹妹的消息,得了可真快!」
    唐羽仙冷笑道:「當然,你也就無法將本身的功力全數發揮出來,對不對?」
    鍾玉雙依然很穩定的笑道:「不錯。為了怕動了胎氣,只怕全天下沒有一位母親肯
的。……」
    唐羽仙雙目中,產生一種複雜的表情,道:「所以,現在你一定不是我的對手!」
    鍾玉雙點點頭,道:「不錯!」
    唐羽仙實在狐疑,眼前這位鍾玉雙似乎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不再是以往那副刁蠻潑辣;
取代的,卻是一股女性特有溫柔和魅力。唐羽仙不禁有些迷惑了,皺眉道:「你好像跟以前
不太一樣!」
    鍾玉雙又是一微笑,輕聲道:「或許一個女人要當母親之前,都會這麼樣子吧!」
    唐羽仙一皺眉,竟然會問出一句自己也嚇一跳的話:「有多久的身孕了?」
    鍾玉雙微笑低聲道:「快三個月了。」
    唐羽仙點點頭,默然良久,道:「你們打算替這孩子取什麼名字?」
    鍾玉雙偏頭一想,又搖頭,道:「我……我們還沒決定。你說,什麼名字好?」
    唐羽仙倒是認真想了一下,只覺千頭萬緒。此時,傳來三更鑼聲,她才突然警覺自己此
來的目的好像是忘了。隨時,臉色強裝一寒,道:「蘇小魂不在,我只好請你跟我走。免得
老是讓我千里天涯追蹤他,我要他自己找上門。」
    鍾玉雙點點頭,道:「好──。」一頓,又道:「可是你顧了馬車嗎?我不希望胎兒受
了震動。」
    唐羽仙一愕,道:「沒有!」
    鍾玉雙皺眉道:「那你現在住……那?離這兒遠不遠?」
    唐羽仙道:「在城南一間民房之中,恐怕得走上一段距離。」
    鍾玉雙微笑道:「那倒無妨。和妹妹做個月下漫步吧!」
    唐羽仙語氣竟也大見緩和,歎道:「姊姊,請──。」
    兩個女人才踏入了芙蓉西院的庭園,已然看見三名藏僧立在院中冷笑。唐羽仙臉色一
寒,道:「你們是誰?在這裡做什麼?」
    噶嚕札衝著鍾玉雙一笑道:「我們是想請蘇夫人去一趟。小姑娘,你又是誰?」
    鍾玉雙對著唐羽仙低聲道:「這名藏僧叫噶嚕札,據說是正宗大手印的傳人。而且,他
隨身武器是一對飛鈸,相當利害。妹子要小心了。」
    唐羽仙真奇怪自己好像真的把鍾玉雙當成了姊姊。點頭道:「姊姊放心。」隨即朝噶嚕
札冷笑道:「番僧。我和鍾姊姊有事,今晚沒空和你囉嗦,識相的就快滾吧!」
    此時,一道人影自花叢處走了出來,是冷知靜!鍾玉雙訝道:「原來你人在中原,沒有
去塞外。」
    冷知靜看了鍾玉雙一眼,表情千縱複雜。只是,立即將眼光投向唐羽仙,怒極反笑道:
「唐羽仙!冷總管是不是你殺的!」
    唐羽仙冷哼道:「不錯!怎樣?」
    「沒怎樣,殺人償命罷了!」冷知靜說完,朝噶嚕札道:「大師,這女娃兒手下功夫也
甚高強,請大師小心了。」
    噶嚕札一笑,道:「小事。只是,蘇小魂他們呢!」
    冷知靜看看鍾玉雙,笑道:「他們一定不在,否則,也不會叫唐羽仙這臭丫頭把鍾玉雙
帶走!」
    噶嚕札道:「那好──。般密,你先上去試試這位姑娘的身手。」
    般密應了一聲「是」,一大步跨出,已然到了唐羽仙面前,冷笑道:「女娃兒,小心了
──。」
    般密話聲一落,當即提聚了十二成的大手印內力,迎面揮掌而下。般密之所以一開始就
用上全力,以因為昨夜般利的教訓;只覺得中原的女子,大是和藏地不同。然而,他相信,
總不會那麼倒楣,又碰上一個和鍾玉雙一般武學造詣的女人;否則,天下豈有男人混的份?
    很不幸,眼前這位姑娘的武功不比昨天的差;而且,這位姑娘可比昨晚那個凶狠多了。
一道光芒自地獄中來,第一刀硬是劃斷了雙掌上的罡氣;順勢反手一刀,「唰」的一下,般
密的天柱、期門兩穴齊破;當場,般密的一身內力,全然外的湯然無存。只聽見般密大叫一
聲,翻身摔倒在地上,已然如同不會武功的廢人。這一刀,看得噶嚕札雙目精光暴射!一步
跨向前來。同時,鍾玉雙聞了血腥味,竟忍不住嘔吐了起來。唐羽仙面對強敵,只得全身應
戰,頭也不敢回的問道:「姊姊,你怎麼了?」
    鍾玉雙長吸一口氣,道:「沒關係,姊姊很好。只是聞了血腥味,有些不舒服罷了。」
    唐羽仙一點頭,立即摒氣凝神對抗眼前這位藏僧所發出強大無比的氣機迫面。半響,那
噶嚕札道:「小姑娘,你倒不錯,在本法王的氣機催動下卻尚能屹立不動。嘿、嘿,不簡
單、不簡單。」
    唐羽仙冷冷道:「大和尚,你是要戰、要走,快點決定,本姑娘還有別的事,沒時間耗
在這裡。」
    噶嚕札一笑,道:「不急──。」
    唐羽仙淡淡道:「是不急──。」話聲一落,人已如鵬飛,手上蟬翼刀如裂空電閃,直
罩向噶嚕札而來。那噶嚕札大笑,道:「好──。」
    只見噶嚕札雙袖提起,竟在瞬間暴長三尺,捲向蟬翼刀。唐羽仙手臂一沉,刀勢略略下
移了一寸,刀勢去向不變,再化成一個弧度,掠向噶嚕札頸間。噶嚕札暴喝一聲,人後退的
同時,長袖中只見各有一道銅鈸自手袖中激飛而擊!原來,噶嚕札這手袖多長了三尺,不但
可以卷敵人兵刃之用,同時對銅鈸出手,也有掩護的作用。噶嚕札這招「鬼出神沒」當真有
鬼出神沒之功。
    唐羽仙冷不防對方使詐竟有此一變,待要翻身閃避已然不及;左右雙臂,各自被劃了一
道口子。唐羽仙落地,還不及喘息,那兩道銅鈸又飛了回來;唐羽仙身勢一閃一動,激發銅
鈸威力,瞬時爆發,急捲唐羽仙。唐羽仙此時,已然無可避,只有死!驀地,兩道紅光似來
自天外,點住了銅鈸的勁道:輕巧以「四兩撥千斤」的手法,送向噶嚕札。噶嚕札冷哼一
聲,雙神微拍鈸鋒,那銅鈸又急射而去;其勢勁急,肅然有風!
    唐羽仙冷喝一聲,刀勢一轉,運用起「三天極門」中的天運心法──「一清一湯,陰陽
調和,流光其聲,蟄蟲始作!」
    只見得一半刀光如天地星辰的運行,自然大造的流程,拍點向雙鈸。瞬間,金鳴大響。
原先的一聲,是蟬翼刀碰撞右方的那面鈸;第二響,則是右方的鈸受到氣機牽引,撞向左邊
的鈸。便此一刻,兩鈸內力相激,頓時散了方向。一面朝噶嚕札的腳下劃到,一面朝冷知靜
而去。好個噶嚕札,輕一抬腿,踏上鈸面,竟乘鈸勢而起;右手手袖一捲,便捲回了那面襲
向冷知靜的鈸面。噶嚕札人在半空中喝一聲:「走!」同時,人已隨鈸勢往牆外而去。冷知
靜百種神態的看了鍾玉雙和唐羽仙一眼,也恨恨的去了。那般利,低身一抱盤密,立即一言
不發的走了。
    「噹」──的一聲,唐羽仙手上蟬翼刀竟把持不住,掉了下來。人也頹然的坐了下來喘
息不已。鍾玉雙切道:「妹子──,你還好吧──。」
    唐羽仙點點頭,道:「還好。那番僧的勁道可真強,震得我雙肩麻酸不已。」
    鍾玉雙檢視唐羽仙的傷口,道:「妹子──,先到姊姊房裡包紮一下吧──,免得失血
多了影響真氣。」
    唐羽仙無言看看鍾玉雙一眼,點點頭。兩人正起身,冷不防十幾道人影躍下,正是方大
義帶領東廠弟兄來到。
    ***
    三更時,蘇小魂他們三人已到皇上面前。只是,不但趙任遠忍不住大笑了起來,就是當
今皇上,也大笑不已。原來,站在他們面前的,是三位宮女;只是,面且突梯,引人發噱罷
了。
    大悲和尚當先取下偽飾,歎道:「阿彌陀佛,老衲真得好好回寺裡修心養性一頓了。」
    潛龍「唰」的一聲,也把衣服脫下來,忍住罵,只是歎道:「蘇小魂,瞧你幹的好
事!」
    蘇小魂倒大方的很,往臉上一抹,恢復了原來面貌,道:「這才叫做出奇制勝。一路走
來那些侍衛隊的兄弟們還朝咱們搭訕的呢!」
    皇上笑道:「果真有此事?」
    趙任遠急道:「喂──,蘇小魂,拜託點好不好。趙某人可是侍衛總督,這條監督屬下
不周的罪,可真不小呢!」
    潛龍、大悲和尚齊齊道:「何止搭訕而已……。」
    皇上朝趙任遠道:「卿又有何辯解?」
    趙任遠還能說什麼?只有在心裡罵了十萬八千聲。蘇小魂一笑,道:「草民蘇小魂赴約
而來,祈皇上萬歲大安!」
    皇上大悅,點頭道:「好──。蘇兄弟,你倒是很會替趙總督趁機求情嘛──。
哈……,好、好。趙總督──。」
    趙任遠恭身道:「卑職在。」
    皇上道:「寡人替你高興,你有這些朋友。」
    趙任遠充滿笑意道:「謝皇上!」
    皇上點點頭,道:「你把所得的資料,告訴他們吧!」
    趙任遠恭敬道了聲「是」,才向蘇小魂三人道:「據各種資料消息顯示,這次和外邦篡
謀的,是費勝、尤五莫、饒武廣、尉柏泉四名叛賊!」
    潛龍訝道:「他們不是分兩派相互權力傾軋嗎──?」
    蘇小魂笑道:「想必是明裡分,暗裡合,製造外在的假相迷惑人罷了。事實上,卻是連
聲通氣,暗中往返。」
    皇上點頭道:「好見解!正是如此。蘇兄弟又如何得知?」
    蘇小魂笑道:「草民只是想,費勝和尤五莫之間,雖然明處不合,可是就草民所知,彼
此之間的爭鬥,死傷的都是些小角色。核心份子倒未有過。依此情勢,必不同常理。不同常
理,便是可疑!」
    皇上大笑道:「好──。那麼,現在你認為要如何?」
    蘇小魂笑道:「各個擊破!由趙大人分別一個一個宴請他們,我們就一個一個捉將起
來。」
    皇上大悅,道:「寡人也是這個意思──。」
    大悲和尚歎道:「所以,責任當然是我們來擔了?」
    皇上笑道:「諸位客卿不急。寡人還有些事宣佈!」
    潛龍歎道:「怎不會有突來驚喜的好事吧?」
    那皇上大笑,也不生氣,道:「寡人正想幫你為靖平王,你以為如何?」
    潛龍一呆,還未回神,那皇上又朝大悲和尚道:「寡人想請大師為國師。不知大和尚意
下如何?」
    大悲和尚苦笑,道:「只怕小僧德福不夠……。」
    皇上一笑,道:「別謙虛,大師靈台清明,大是得道高僧,又何必謙虛若此?」
    大悲和尚無言。皇上一笑,朝蘇小魂道:「寡人想和蘇兄弟結拜為兄弟。不知壯士的意
思……?」
    蘇小魂微微一笑,道:「不知趙兄,皇上有何安排?」
    趙任遠一愕,感動道:「蘇兄,皇恩對小弟已經是……。」
    皇上阻止道:「客卿別這麼說。待此事一了,寡人自會宣佈加贈你為鎮平王,享有三公
六卿最高禮遇!」
    趙任遠激動道:「多謝皇上恩典!」
    皇上大笑,起身道:「夜深,眾人回去吧!趙卿,明晚行動,好好籌劃。替本朝除去內
奸叛賊──!」
    ***
    蘇小魂、大悲和尚、潛龍,三個人回到芙蓉西院時,便覺不對勁!四更天,庭園中不應
如此吵雜。他們立即一躍而入,燈火通明中,十來名東廠份子全叫人斬殺。細看傷痕,致命
傷全是無痕如隱!蟬翼刀!奇怪的是,某些非致命傷竟是由紅玉雙劍所傷。
    蘇小魂當先一步入了房內,潛龍和大悲和尚也隨後趕到。房內,已無鍾玉雙身影。蘇小
魂長吸一口氣,冷靜了下來,大悲和尚皺眉道:「剛剛明顯的是,那些人都是被唐羽仙所
殺。」
    潛龍道:「奇怪的是,鍾丫頭好像還幫她!」
    蘇小魂目光落向桌面,桌面,那湘繡繡針插立!
    蘇小魂走了過去,只見桌面上用繡針刻了密密麻麻的字,正是方才鍾玉雙和唐羽仙的對
話內容。最後,尚附上一段鍾玉雙的想法:「蘇哥哥,不用擔心。妾觀羽仙妹子良心未泯,
似可以用情打動,便她回心轉意。是以妾為化此一孽情,自願和羽仙妹妹離開。勿念!」
    潛龍道:「我們是不是要到城南找找看?」
    蘇小魂搖頭,道:「不用──。鍾玉雙有她的想法和作法。或許,女人比較能影響女
人,就賭一次吧!」
    大悲和尚注視桌面良久,才歎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善哉!鍾施主果真是性情
中人。天下最具婦女美德之名,實是名至實歸。老衲佩服。」
    蘇小魂長吸一口氣,笑道:「我們到院子看看吧!」
    院子,早已收拾乾淨。突然,蘇小魂被一截斷裂的樹枝所吸引,走近細看了起來。
    潛龍道:「幹啥──?蘇兄真服了你,這時你還能有心情賞花。」
    蘇小魂沈思了一會兒,道:「不對!這不是刀劍所留下的痕跡!」
    大悲和尚走近一看,皺眉道:「不錯!力道不同,這是由真氣回力所激發形成了痕
跡。」
    潛龍道:「莫非是那個番僧又來了?」
    蘇小魂皺眉道:「昨夜來,為什麼今夜又來?莫非趙任遠說的,東廠裡常有人到悅賓樓
便是和他們聯絡?」
    大悲和尚似乎突然想到一件事,倒吸了一口冷氣。潛龍訝道:「幹啥──,國師大和
尚,你怎麼啦?」
    是蘇小魂回答:「只怕冷楓堡有人也在這裡。」
    潛龍苦笑道:「別冷明慧就好──。」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蘇小魂道:「明晚即將展開掃湯計劃,所以……。」
    潛龍道:「所以,我們只有剩下現在天未明以前半個時辰的時間?」
    冷知靜看見潛龍的時候,實在是大吃一驚!潛龍倒還有心情開玩笑:「早啊--,冷
兄。穿這麼整齊去那兒?」
    冷知靜長吸一口氣,道:「送人上路!」
    「呃──?送誰?」潛龍依舊嘻笑道:「到那兒?」
    冷知靜冷冷道:「送你下黃泉!」
    話停劍出,用的是冷楓堡世代家傳的冷楓劍。這劍所及,瞬間白色冷肅寒氣及火紅楓葉
幻影,交雜直迫敵人目、心!潛龍長吸一口氣,暴退,笑道:「想不到冷明慧那老小子將壓
箱子本領都教你了!」
    冷知靜冷笑道:「今夜便是你的忌日,能說想說,就多說點!」
    冷知靜氣定神閒,手上冷楓劍愈迫愈近,直落的潛龍雙目瞳子內皆是紅楓火耀!潛龍冷
笑一聲,竟將雙目閉上,只憑聽風辨位。原來,潛龍在龍潭內潛慣了,甚至不用眼睛,只憑
自己皮膚對氣流的感受,已然足以十分明白對方的攻勢。這下,潛龍攻勢轉猛,冷知靜不覺
越打越心驚的。
    驀地,冷知靜大喝一聲,急出七劍,正是用的「七陰斷陽」陰狠的劍勢!潛龍只覺寒氣
迫面,略一後退,般若綿指連出一十六指,只聽得木碎牆破的聲音。此後,便再無音響!潛
龍一愕,眼眼,那冷知靜卻早已走了!
    潛龍踏出了牡丹東院,到了荷花南院,只見蘇小魂正對著噶嚕札相看。一旁,大悲和尚
顯然已經制住了般利。
    蘇小魂道:「大師,苦海無邊,何不早早回頭?」
    噶嚕札微笑道:「本法王東來的目的,便是想和你交手一回。如果,你勝了,本法王當
即返回西藏,終生不再踏入中原一步。如果,你敗了,須便此離開京城,永不得再進入。」
    蘇小魂點頭,道:「請大師賜教!」
    噶嚕札一聲長笑,雙目一閉,須臾,再張,雙眼中竟有綠光閃動。同時,噶嚕札的一身
伽裟也鼓脹了起來,一股莫明的氣流在兩人之間迴響。蘇小魂點點頭,讚道:「大師的大手
印已臻大圓滿境界。著然已經無跡可循。蘇某甚是欽佩!」
    噶嚕札道:「小心了。本法王便要出手!」
    只見噶嚕札雙袖一振,竟如銅管般直打而來,且同瞬間,長了三尺。便是一抬手,袖勁
已然到了蘇小魂門面!蘇小魂朗笑道:「法王好高深的密玄神相法力!」
    只見蘇小魂輕輕躍起,半途,又用千斤墜的工夫,便踏到噶嚕札的硬袖上。噶嚕札一聲
冷笑,內勁一收一放!一收之時,令袖上力勁消失,使得蘇小魂往下落;而一放,則是將雙
鈸中由袖中打出。
    噶嚕札沒料到的,是蘇小魂竟未往下落,而是依舊保持原來浮在半空的姿勢。此時,雙
鈸已出,自是由蘇小魂足下掠過。噶嚕札奇怪蘇小魂怎麼可能浮在半空之中?而蘇小魂雙腿
已然攻向噶嚕札門面;噶嚕札雙手已蓄滿大手印的內勁,雙雙急拍而出,擋住蘇小魂雙腿的
攻勢。便爭取這一瞬間,雙鈸已自地面反彈而起,由下往上急打。
    噶嚕札冷哼一聲,手上氣機全力施為,人躍起,往下直壓。這時,蘇小魂單掌往上,頂
住上方噶嚕札下壓的掌勢;而下方,原本是用天蠶絲的內勁頂住身上在半空。此時,遭雙鈸
上揚的突變,便右手一抖天蠶絲一收一放,便纏繞住雙鈸。此刻情景看來,是噶嚕札在最上
面,雙掌下壓,蘇小魂在中間,單掌上迎;同時,右手天蠶絲頂住兩面由下往上揚的銅鈸。
兩人三物俱浮在半空,堅持著。鈸由自旋轉不已,一點一點往上移;噶嚕札則手上施力,一
點一點往下壓。蘇小魂長吸一口氣,朗笑道:「大手印和飛鈸奪魂的神技,果然是天下一
絕。」
    話聲一落,人竟然在中間一點一點往旁側移開。此際情景,反而是噶嚕札將面對上揚的
飛鈸。此時,噶嚕札已是欲罷不能,眼睜睜看著蘇小魂脫離險境,而自己反而落下去。噶嚕
札至此,只有一聲長歎!
    蘇小魂離開,兩鈸受制力量一去,便激擊向噶嚕札!噶嚕札長歎閉目,已聞到死亡,玩
火自焚的感覺沖心而來!
    蘇小魂一朗笑,雙足又各輕點鈸面;只見那兩面鈸翻了個反,當──的便插入地面之
中,猶自嗡嗡乍響不已。
    噶嚕札頹然若失的看著地上銅鈸,一聲長歎,便自轉身要走。大悲和尚一聲歎息,道:
「何是執著?執著是何?」
    噶嚕札一愕,停步不語,只聽見蘇小魂說道:「何不執著?不執著何?」
    大悲和尚一笑,道:「手印無畏,圓滿成就!」
    蘇小魂也笑道:「既無畏,早已無成敗;既圓滿,又何念取捨?」
    此話聲一落,噶嚕札忽的一聲笑;轉身,長袖捲起地上雙鈸揚上半空。此際,手中雙袖
自斷,滾往雙鈸在半空之中嘎然相撞。一瞬間,悶轟響,俱成灰,落地!
    噶嚕札藹然一笑,臉色已大見平和,道:「傳言,昔時不空大師也曾因兩位禪機得
道。」
    蘇小魂淡笑道:「無是與不是。大師將往少林?」
    噶嚕札笑道:「無去與不去,亦無少林非少林。空與不空以心看,心有執;無心看,無
有執。我執俱亡,亡於執著上。藏陲風光無限,密法心傳無限!」
    蘇小魂、大悲和尚齊道:「終究有緣!」
    噶嚕札一笑,也不回禮便自轉身而去。在旁的弟子般利,也隨之振身而離。
    潛龍聽了老半天,歎道:「喂──,你們是該些那國話?」
    蘇小魂一笑,道:「噶嚕札法王邀我們要西藏一遊。」
    潛龍笑道:「明白說不就好了?托了老半天。」
    大悲和尚瞪了潛龍一眼,沒好氣的道:「那是講話的藝術,你自己沒慧根──!」
    潛龍苦笑一下,轉向蘇小魂道:「蘇兄──,反正離晚上還早,你不去城南看看嫂子怎
樣啦?」
    蘇小魂消一猶預,潛龍竟衝著大悲和尚笑道:「和尚,這是不是去與不去都是執著啊─
─?」
    ***
    城南之外,便是陌田千里;此住處,是多農舍之民了。蘇小魂看見鍾玉雙是在響午之
後,鍾玉雙手上兀自繡著新月香包。蘇小魂四下看看,唐羽仙並不在。他一跨步,便直接到
了鍾玉雙面前。乍見,鍾玉雙一驚,竟自叫繡花針刺了個破;一滴晶瑩血珠婷婷而立在指尖
上。
    蘇小魂心中一感動,執起伊人纖纖玉指,就口稍一吸吮。兩人相對無語,良久。鍾玉雙
微微一笑,將那新月香囊繫上紅線,便掛上蘇小魂頸間。
    蘇小魂溫柔道:「一切過得好嘛──?」
    鍾玉雙點點頭,道:「很好。」一頓,又笑道:「好到她竟然會到市集上要買些補品回
來給姊姊我補身。」
    蘇小魂一愕,失笑道:「你們還當真成了姊妹?」
    鍾玉雙微笑,道:「女人──,總是有母性的本能。更何況,我懷得是羽仙妹妹又愛又
恨的那個臭男人的孩子。」
    蘇小魂苦笑,道:「幸與不幸,難言、難言──。」
    鍾玉雙一笑,嗔道:「要打禪機嘛?羽仙妹妹就快回來了,去與不去之間,又如何?」
    蘇小魂笑道:「不去會如何?」
    鍾玉雙一歎,道:「不去,只怕羽仙妹妹今天便可做一了結。屆時,我身不能動,難道
你叫我眼睜睜看著心裡折磨?」
    蘇小魂道:「難道你要我這一去,又捱一陣子相思?」
    鍾玉雙嬌嗔道:「那來那麼婆婆媽媽……。」
    蘇小魂溫和笑道:「只因情深──。」
    鍾玉雙一歎,輕撫蘇小魂頸上新月香囊,低聲道:「要多保重,莫讓鴛鴦影單,龍鳳兩
隔!」
    蘇小魂伸掌執住鍾玉雙玉手,道:「你也是!」
    兩人無語相看,一陣凝噎!蘇小魂輕放手,朗笑,飄然由窗而去。鍾玉雙一絲微笑遙
望,直到唐羽仙回來。
    唐羽仙滿臉笑容的進來,一見到鍾玉雙的臉色,再見到她手上刺繡的新月香囊已然不
在。她立即知道蘇小魂來過,不覺臉色一黯,旋即又恢復淡笑,道:「他來過?」
    鍾玉雙尷尬點點頭,道:「剛走不久!」
    唐羽仙稍皺了一下眉,旋即笑道:「姊姊,你看我買了什麼東西回來?」
    唐羽仙說完,把手上的袍袱一開,赫然出現了當歸、人參、犀角、何首烏,另外雞鴨魚
肉也真樣樣不少。鍾玉雙乍見,不覺失笑道:「妹妹不怕把整個店都搬了回來。」
    唐羽仙一笑,道:「還沒呢──,這是今晚吃的。明兒一早,還趕著有新鮮的魚貨要
來。」
    鍾玉雙搖頭苦笑道:「姊姊你歇上吧!我到裡頭弄飯去。」
    唐羽仙說完,便自起身到了後面廚裡。一開始,猶自鎮定的把每樣東西分類乘好;只
是,沒一忽兒,終究忍不住的淚溢眼出,低聲嚶啜泣了起來。
    此時,屋外傳來人聲。只聽一人急急道:「大師、大師,等等。離道你便這麼撒手不管
回西藏去了嘛──?」
    一個莊嚴的聲音,一歎道:「施主──,好自為之吧!人世間多少生死流浪,名利鎖
人。千遠劫來六道輪迴不止。本法王謹奉告施主一事,那就是請你轉告你的父親,千萬別再
執迷下去,只怕又弄得生靈塗炭,兵燹遍野……。」
    唐羽仙不禁有些驚訝,此際,她已聽出正是冷知靜和噶嚕札之間的對話。照這段對話看
來,噶嚕札已然有所徹悟,將返藏陲而去。
    果然,噶嚕札又道:「施主好自為之吧!本座將遵守和蘇小魂的約定,終身不再踏入中
原一步。」
    接著,傳來冷知靜呼喊的聲音,漸漸遠去。顯然,已往遠處去了。唐羽仙不禁苦笑長歎
一聲,蹲下開始起火。
    鍾玉雙看著唐羽仙端出來的手藝,不禁失笑道:「妹妹當真把那些菜料全用上了?」
    唐羽仙一笑道:「姊姊妹子的手藝如何?」
    鍾玉雙道了聲好,便舉著各自了一口,歎道:「羽仙妹妹,誰娶了你,好福氣喔─
─?」
    唐羽仙臉色一黯,幽幽歎了口氣。又即恢復正常道:「姊姊,我們快吃了罷,涼了不好
吃。」
    鍾玉雙也發覺了唐羽仙的黯然,暗自一歎,臉上笑道:「好啊──。妹妹總不會不敢自
己的手藝吧──!」
    唐羽仙一笑,哼道:「吃得比姊姊多呢!」
    兩女相互一笑,便用了起來。這時,門外一道人影當立。二女訝視,原來是冷知靜!
    冷知靜冷笑道:「好啊──。這下蘇小魂可要享齊人之福了。愛情的魔力可真大。」
    唐羽仙聞言,臉上一紅,即又冷冷道:「閣下若是行乞,本姑娘倒不吝惜給你一碗飯。
只是閣下如果是來討打,本姑娘一樣奉送。」
    冷知靜冷笑道:「賤丫頭,堂堂唐門的大小姐,竟然委身做人家的妾,未免………。」
    鍾玉雙冷冷一歎,朝唐羽仙道:「妹子──,鍾家的規矩,對付瘋狗一向是叫的割舌,
瞪的割眼,唐門的規矩是……?」
    唐羽仙臉色一寒,道:「死!」
    冷知靜臉上微然睥視,道:「殺了冷某,你唐大小還是人家的妾。只怕是,這是你唐大
小姐一廂情願,人家可看你不上。」
    唐羽仙寒聲,冷笑道:「你又為什麼到中原來而不留在塞外陪你的老子在那兒孵蛋?
嘿、嘿,只怕是為了鍾姊姊!現在,人家已經是蘇小魂的老婆了,又懷了他的孩子。你是不
甘心,還是想橫刀奪愛?」
    冷知靜只覺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恨聲道:「唐羽仙,你想想自己是……。」
    冷知靜話聲未落,倏忽已有兩道黑影迎面而來。冷知靜吸氣暴退已是不及,只見雙肩上
的肩井穴竟叫人用兩根筷子所制住。冷知靜大駭,出手的人是鍾玉雙。
    鍾玉雙淡淡道:「冷少堡主,你回去告訴冷明慧,叫他安靜的待在塞外,否則,屆時只
怕死無葬身之地。而你!最好也快點出塞外去,否則,江湖上一聽說你人在中原,只怕你可
插翅難飛!」
    冷知靜一咬牙,恨聲道:「兩個臭婆娘,不出一年後,本少爺都叫你們跪在我面前求
饒!」
    鍾玉雙看看門外天色,淡笑道:「是嘛──?只怕你自恃的朝中那四個人,現在已經跪
在皇上的面前了。」
    冷知靜臉色大變,顫抖道:「你……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鍾玉雙道:「只怕,你現在已經是欽犯啦!」
    ***
    冷知靜果然是欽犯。蘇小魂他們並不急的要緝捕他,因為,冷知靜是最好的帶路人。只
要跟定他,自然可以找到冷明慧。趙任遠當然也同行,只因為皇上的拜把兄弟蘇小魂做出來
的請求。
    皇上歎道:「我不答應行嗎?拜把的事是我提出來的,今個兒你第一件求我,我非准不
可的啦──。」說完,又瞪了趙任遠一眼道:「別又受傷回來。」
    趙任遠暗中做了個鬼臉,歡天喜地的走了。眾人回到悅賓樓,已經是隔天的早上。
    潛龍道:「咱們就這樣到塞外去?」
    蘇小魂點點頭,道:「我們可以到玉門關等冷知靜,再隨著他找到冷明慧!」
    趙任遠道:「蘇兄不帶嫂子一起去?」
    蘇小魂道:「她和唐姑娘有緣,將她留在京城裡總是好的。否則,旅途勞頓,她恐怕身
子負荷不了。」
    大悲和尚歎道:「阿彌陀佛──。希望鍾施主能化解這段情孽,那將是武林大幸。」
    蘇小魂點點頭。潛龍突然笑叫道:「那你還不快去!」
    ***
    兩人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良久,鍾玉雙方自歎口氣道:「你去吧!我在這裡等
你!」
    蘇小魂道:「你不搬進皇宮內?那裡也有好的照應!」
    鍾玉雙搖頭,道:「羽仙妹妹已經將這屋子買了下來。打算在這裡住到孩子生下來。」
    蘇小魂微笑,又帶一絲驕傲的摸摸鍾玉雙肚子,道:「這小傢伙,可要你多費勝神啦─
─。」
    鍾玉雙一笑,握住蘇小魂的手,道:「放心。還有羽仙妹妹呢──。她在唐家裡頭,抱
過的孩子可多啦──。」
    蘇小魂一笑,無言。鍾玉雙又略歎一口氣,道:「小魂、你覺得羽仙妹妹怎樣?」
    蘇小魂一驚,道:「玉雙,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窗外,唐羽仙早就知道蘇小魂來了。只是心中矛盾萬千,靠在那裡,猶自不知是否就此
露面,將事情一做了結。心中還在百般思量,屋裡的話可是一字一字傳到耳裡。乍聞到鍾玉
雙這話,心裡可是一緊,汗額不禁滲出。傾身便細心的聽下去。
    鍾玉雙道:「這兩日來,玉雙發覺羽仙也是人間難得的女子。唉──,如果羽仙不介
意,我真想把她當真的妹子,好叫你享享齊人之福。」
    蘇小魂苦笑道:「你怎麼會有這等想法?」
    鍾玉雙嬌嗔道:「這想法又不好啦──。人家羽仙妹子那麼好,只怕你還配不上呢!」
接著,一歎,道:「不過,這事等你由塞外回來再決定吧!免得誤了人家羽仙妹妹──。」
    唐羽仙在窗外,只覺眼眶濕潤,心思飄湯。全然不知後面有一道人影貼近。待她驚覺,
那人已經大喝出手;唐羽仙急中往側一閃,無奈肩頭中掌。便此一下,受到大力撞擊,再受
到牆上反撞,摔開了六尺遠。嘴裡,「哇」的吐出一口血來。睜眼看那人,赫然是冷明冰!
    蘇小魂一出來,已然發現冷明冰的殺氣驚人!蘇小魂淡笑道:「冷前輩,別來無恙?」
    冷明冰仰天狂笑,道:「好得很,總不會比你早死!」
    蘇小魂看了倒地的唐羽仙一眼,那唐羽仙也自將眼光投來,目中自敘不盡情意,蘇小魂
不禁心中一震,暗自一歎。此時,鍾玉雙已經急過去扶住了唐羽仙,道:「羽仙妹妹,
你……你還好吧──。」
    唐羽仙掙扎道:「沒……沒事。」
    冷明放傲然道:「你這臭丫頭,竟然殺了本堡的總管……。」
    蘇小魂一笑,道:「冷楓堡早已在江湖上消失。前輩所說的貴堡,不知是什麼名稱?」
    冷明冰臉色一變,狂笑道:「好、好。蘇小魂!你可真威風。不但毀了冷楓堡,破了龍
蓮幫,現在,連我們在京城裡的勢力,都叫你拔了掉。嘿、嘿,有夠膽!」
    蘇小魂一笑,道:「多謝前輩誇獎。只怕蘇某連你那塞外荒地都要闖上一闖!」
    冷明冰雙目精光閃爍,道:「好──。老夫便在玉門關外恭候大駕!」
    蘇小魂微笑道:「蘇某絕不令前輩失望!」
    冷明冰哼了一聲,轉頭躍身離去。此時,鍾玉雙已然扶著唐羽仙過來。蘇小魂不禁大感
尷尬,幾乎不敢正視。
    鍾玉雙一笑,道:「小魂,怎麼不向羽仙妹妹打個招呼。」
    唐羽仙心裡也是尷尬,道:「姊姊,我有點不舒服,我……我想進房去休息。」
    鍾玉雙瞪了蘇小魂一眼,道:「蘇哥哥──,我不方便使力,你就扶著羽仙妹子進去吧
──!」
    說完,便將唐羽仙的手抓向蘇小魂手中;一笑,退後一步。這下,蘇小魂可大感為難,
支支吾吾一番。那唐羽仙早先受了冷明冰的一掌,現在手又被蘇小魂握住,心下正是百感交
集。不禁,氣血往上一衝,便昏了過去。
    唐羽仙悠悠醒來,已不見蘇小魂。床沿,鍾玉雙已衝著她笑,道:「羽仙妹子,好些了
嗎──?」
    那唐羽仙只覺心中一陣激動,忍不住叫了聲:「玉雙姊──。」便自伏到鍾玉雙的肩上
哭了起來。
    鍾玉雙歎道:「羽仙妹妹,別哭了。再哭,姊姊都要傷心了呢!」
    唐羽仙羞怯一笑,拭了拭眼淚,道:「玉雙姊──,我……我以前是不是太任性
了……?」
    鍾玉雙一笑,撫了撫唐羽仙秀髮道:「還提那個做什麼?今天,你好好休息,讓姊姊下
廚,表現一番。」
    唐羽仙哽咽道:「反倒叫姊姊照顧了……。」
    鍾玉雙笑道:「姊姊嘛──,說什麼來的。趕明兒你身子好了些,姊姊再教你湘繡,叫
你也縫個東西給蘇哥哥──。」
    唐羽仙臉上一紅,低下了頭。鍾玉雙站了起來,似乎想到什麼事,由懷中取出一個瓶子
來,道:「這是蘇小魂當時在武當山上向破塵道長要來的小還丹,剛剛他留下來,要給妹子
服用,療內傷用的──。你收下吧!」
    唐羽仙臉上一陣紅暈,接了過來,輕聲道:「謝謝!」
    鍾玉雙一聲嬌笑,便往房門外走去。唐羽仙滿腔溫暖,一般思念,忍不住問道:「玉雙
姊姊──。」
    鍾玉雙回頭一笑,道:「什麼事?」
    唐羽仙羞澀道:「蘇……他去塞外了?」
    「是!」鍾玉雙歎口氣道:「為了本朝,他非去不可!」
    唐羽仙注視鍾玉雙良久,歎道:「玉雙姊,你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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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3 00:32:33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塞外  
    滾滾黃沙連天起!俞傲和鍾念玉不覺為天地這般景像所震攝。在前面帶路的楊請和蔡德
勝倒是識途老馬,一路上帶領著商隊,從容不迫,有說有笑。
    楊請回過馬來,道:「俞兄,再過五天便可以到達塔里木河和闐河的交界處。從此溯河
上阿克蘇就快了。」
    俞傲點頭,道:「這一路,真虧楊兄和蔡兄的幫忙了。」
    楊請哈哈一笑,說了聲不敢當。又皺眉道:「不過,這段路卻有凶險在……。」
    俞傲劍眉一挑,那鍾玉雙已早先一步問道:「哼!是什麼,又是土匪不成?」
    此時,蔡德勝也策馬回頭,道:「單是大漠七十二騎,那還好對付。」
    「大漠七十二騎?」俞傲訝問道:「三年前,不是早已冰消瓦解了?」
    蔡德勝點頭道:「不錯!三年前,曾由一名中原大俠蘇小魂所破解。只是,近半年來,
又重新有人組成了七十二騎,縱橫在大莫之上,專劫往來商賈!」
    鍾念玉冷冷一笑,道:「還有呢?」
    楊請皺眉歎道:「更可怕的,是大漠鷹王?」
    「大漠鷹王?」鍾念玉冷笑道:「他又是什麼玩意兒?」
    楊請和蔡德勝臉色一變,道:「姑娘切莫這麼說。那鷹王勢力遍佈全大漠,姑娘這話被
他聽見了,那可是大禍臨頭。」
    鍾念玉冷笑道:「本姑娘倒真想試試看──。」
    鍾念玉話聲一落,只見沙堆中忽的兩道沙痕急進,到了鍾念玉馬前,轟然跳出兩名黃衣
連頭罩身的漢子,齊齊揮動彎刀,一左一右往鍾念玉夾擊!
    楊請臉色大變,道:「是鷹王的手下──。」
    鍾念玉兀自氣定神閒的安坐在馬上,不稍一動。她當然有信心。因為,玩刀,俞傲可是
天下第一!
    俞傲沒讓她失望!
    在楊請和蔡德勝的眼中,甚至還沒看到俞傲怎麼出刀的,那兩名鷹王的弟子已然氣絕。
血,染黃少紅!
    蔡德勝臉色大變,道:「不好了──。鷹王的弟子不能殺──。」
    鍾念玉冷哼道:「為什麼?」
    蔡德勝苦笑道:「大漠鷹王,鷹揚大漠!每回,只要我們繳了保護費,大漠鷹王並不會
為難我們。可是,如果殺了鷹王的人……。」
    俞傲淡淡哼道:「就是和鷹王作對?」
    楊請沉重道:「若是七十騎,則無論如何必然是殺人劫貨;而鷹王則是付錢消災。唉─
─,兩位此一舉動,恐怕會惹來無限麻煩──。」
    俞傲依舊淡淡道:「我們就此別過。反正塔里木河便在前方,我們自己前去便
是……。」
    楊請急道:「俞兄請勿誤會,小弟並不是有意──。」
    俞傲淡笑道:「這點兄弟並未責怪楊兄。只是,如果徒惹了楊兄的麻煩,那兄弟也大是
不肯。」
    鍾念玉瞪了楊請、蔡德勝一眼,道:「別擔心。水裡來火裡去早就見識多啦--。小小
一個大漠鷹王算什麼?」
    楊請無法,歎氣抱拳道:「那便請俞兄和姑娘多帶點飲水糧食去吧──。兄弟只能做到
這些了。」
    俞傲仰天一朗笑,由商隊隨從手中牽了一匹糧馬,朝楊請、蔡德勝道:「楊兄、蔡兄,
阿克蘇城裡見!」
    說完,一夾馬,和鍾念玉兩人三馬便往前奔去。陽請和蔡德勝看著兩人逐漸消失在前頭
的身影,方自一歎。卻駭然發現,前頭遠方,正有一隻黑鷹盤旋,接著,往蒼穹深處飄去,
沒入雲間。
    ***
    冷知靜覺得自己真是順利極了。由中原到邊陲的玉門關,竟然有許多許多的巧合,讓自
己順暢無比的踏到塞外邊緣。在玉門關前,哈拉湖旁的小鎮中,他才大大的喘了一口氣。他
自信,只要自己一踏入塞外,誰也奈何不了他。這點,蘇小魂就不相信了。
    蘇小魂早已在這裡等了三天,總算,冷知靜現在才趕來。潛龍在暗處看那冷知靜一付松
口氣的樣子,真恨不得跳出去好好打這小子一頓。
    大悲和尚瞪了潛龍一眼,笑道:「鎮平王,你是否什麼不平的事?」
    潛龍冷哼一聲,沒好氣的道:「這小子真是一點大腦也沒有。要不是我們安排了那麼多
巧合,這傻小子早就被抓了不知幾百次啦──。」
    蘇小魂笑道:「如果他像他父親一樣,那我們才慘呢!」
    大悲和尚道:「冷明冰可能要等到明天才到吧!」
    潛龍笑道:「這樣最好──。來個一網打盡,免得老是到處奔波。唉,想那江南繁華無
限,怎知今日卻是在這花不香鳥不語……。」
    「狗不拉屎,鳥不生蛋,烏龜不靠岸的地方!」接話的是趙任遠。只見他一笑,道:
「我到邊塞將軍那兒看看是否中原有什麼消息傳來。」
    潛龍看見冷知靜進到了小鎮中最大的酒樓內,也站起來,道:「我去看看那小子幹些什
麼──。」
    說完,潛龍和趙任遠雙雙離去。大悲和尚由窗口遙望西處大漠,歎道:「你可記得三年
前的事?」
    蘇小魂一笑道:「可是指迫退大漠七十二騎?」
    大悲和尚點點頭,無限感歎道:「日子好快!三年前你使用的移星換斗打穴手法,直到
幾個月前在醉仙樓對付冀東六雄時才又重見。只是,一幌眼,過了三年。」
    蘇小魂點點頭。大悲和尚又道:「也就是那次塞外回來,你才遇見了鍾玉雙這丫頭!」
    蘇小魂溫和一笑,又點點頭。大悲和尚繼道:「這幾個月來,由被人陰謀設計、追殺、
反擊,入鍾家絕地,破了龐龍蓮、冷明慧的陰謀、再入大內禁宮,今日又重臨塞外邊陲。人
間世,倒是運轉不息的因緣輪迴!」
    蘇小魂微歎道:「只不知,今日塞外風光是否依舊?」
    大悲和尚道:「風光依舊,只是大漠七十二騎也同!」
    蘇小魂苦笑道:「又多了個大漠鷹王,那才頭大。」
    大悲皺眉,道:「俞傲和鍾念玉不知道怎樣了?」
    兩人正沉思,趙任遠已然一步跨了進來。大悲和尚當先問道:「怎樣?有什麼消息?」
    趙任遠皺眉道:「一喜一憂!」
    蘇小魂笑道:「先說喜的吧?」
    趙任遠道:「是葛浩雄那老子知道我們來了大漠,他一點破口大罵我們不夠朋友,一邊
也趕來了。」
    大悲和尚訝道:「你是說鷹爪幫的那個葛浩雄?他來這荒山野地幹嗎──?」
    趙任遠歎道:「他想找大漠鷹王,看看哪只鷹強!」
    蘇小魂一歎,道:「那憂的是什麼?」
    趙任遠眉頭又皺了起來,道:「冷明冰並沒有離開中原──。」
    蘇小魂和大悲和尚一愕,失聲道:「那他在那裡?」
    「不知道!」趙任遠雙肩一聳,歎道:「就是不知道才可怕。此人不但是李風雪的鞭刀
傳人,尚有天下第一武侯之稱,只怕他要在中原掀起一番腥風血雨來──。」
    蘇小魂長吸一口氣,歎道:「我只怕一件事──。」
    大悲和尚也想到了,臉色一變,道:「他該不至於……。」
    蘇小魂苦笑!如果,冷明冰暗下殺手攻擊唐羽仙和鍾玉雙,或者是擒住了她們兩人,那
才真的慘!
    ***
    冷明冰為了避風頭,曾假裝往塞外去。欽犯!兩字真的是會要人命。待他這一去一返,
再回到京城的時候,已然過了二十來日。唐羽仙和鍾玉雙住的小屋依舊,只是四周,偶可以
發現大門待衛、東廠份子、丐幫、唐門人物的行蹤。無形中,這城南小屋已如銅牆鐵壁。
    唐羽仙和鍾玉雙可更如姊妹般親近。一天到晚,兩個女人一邊談詩論武,一邊手上刺繡
不斷,正是笑聲盈盈。此時三更,傳來賣粽的呼聲──。唐羽仙和鍾玉雙相視一笑。唐羽仙
道:「姊姊可要買幾個粽子來吃?」
    鍾玉雙笑道:「你喔──,自己貪嘴,推到我頭上來了。」
    兩女一陣嬌笑,唐羽仙便起身入房,拿了銅板兒要買。鍾玉雙突然道:「羽仙妹妹─
─。」
    唐羽仙訝異回頭,見鍾玉雙雙眉一皺,不覺訝異道:「姊姊──,有什麼不對嗎?」
    唐羽仙叫住小販:「老闆,三個粽子──。」
    那賣粽老闆把攤子挑了過來,笑道:「六個銅仔兒──。」
    唐羽仙點點頭,道:「要熱點的──。」
    那老闆道了聲「好,」,把擔子放下,伸手拿粽子的瞬間,唐羽仙右手一揚,用的正是
唐門上乘的「天女散花」手法!只見六個銅板成兩個品字,便急打那老闆的上、中三路。只
聽見那老闆暴喝一聲,身子一轉,一道鞭影捲至。唐羽仙冷哼一聲,吸氣後退,左右雙手各
自急打出一枚琉璃子!
    只見兩道七彩麗虹由天生,在屋內燈火透照下,便直落往冷明冰的百會、天柱兩穴。冷
明冰嘿嘿一笑,收鞭,只見一排勁道硬是將兩顆琉璃子湯開。誰知,那唐羽仙雙手十指一
撥,兩顆琉璃子竟倒旋急轉回來,各攻向冷明冰的左右太陽穴。冷明冰復又大吼一聲,左後
仰翻,倒退三尺。然而,這時機,唐羽仙的蟬翼刀已到,劈的是冷明冰的雙腿!冷明冰大
驚,只見那刀來的又快又急,猛然一大喝,唰──的一鞭,打向唐羽仙的後背,由空罩下。
    此際,只見兩道紅光自門內來,「喀」一響,硬生生擋住了冷明冰這一鞭。而同時,蟬
翼刀已然劃破了一道血口子。此時,四周已經湧至了各路人馬,將冷明冰圍在中間。
    冷明冰喘氣道:「你們怎麼知道的?」
    鍾玉雙冷笑,道:「第一,這裡一個月來從沒有人賣粽子。第二,你叫賣的聲音內力太
足,顯然是武林一流高手。第三,附近該有許多大內侍衛、丐幫、唐門的弟子來來往往,可
是,剛剛一點聲息也沒有。看來,早就被你制住了,是不是?」
    冷明冰點點頭,道:「好個女娃兒,心思倒很敏銳!」
    鍾玉雙笑道:「冷前輩如果還有以後,那多小心……。」
    鍾玉雙說到一半,只覺一陣昏眩,唐羽仙急忙扶住了道:「玉雙姊──,玉雙姊──
你……還好吧──!」
    鍾玉雙吃力,道:「大概、大概是剛剛擋那一鞭,被激動了真氣,所以……。」
    冷明冰磔磔怪笑,道:「只是真氣被激動而已?不出兩個月,你體內氣機將大亂。
哈……到時不但是胎兒保不住,就是你連命也沒了!」
    唐羽仙握住鍾玉雙的手,只覺體內果真是有一股氣機亂竄,不禁怒喝道:「老賊說死─
─。」
    立即,四周的各路人馬全圍殺了上去。冷明冰以一敵百,臉色絲毫不懼,手上一根鞭刀
飛舞如狂,甚至還有時間嘻笑道:「唐丫頭,這不好嘛?鍾玉雙這賤人死了,你正好可以名
正言順的當蘇小魂的繼室!」
    唐羽仙大怒,握住蟬翼刀便要上前。鍾玉雙伸手握住了唐羽仙,呻吟道:「羽仙妹妹,
別走──。」
    唐羽仙心下一惻,只見那冷明冰如入無人之境,又道:「嘿、嘿,鍾丫頭起先會每隔五
日發作一次,一個月後,則是三天一次。哈……,最後七天每日一次,終究是要痛徹心骨,
輾轉噴血而死──。」
    唐羽仙不斷拭去鍾玉雙額上冷汗,低泣道:「姊姊,是我害了你。那一鞭……那一鞭應
是妹妹的……。」
    鍾玉雙淡淡一笑,拭去唐羽仙的眼淚,道:「羽仙妹妹,別傷心──。鍾家絕地,沒有
什麼病醫不好的。」
    唐羽仙急道:「羽仙明兒一早,就雇了馬車,火速送姊腸回鍾字世家去……。」
    鍾玉雙忍住痛,微微一點頭,便昏劂了過去。唐羽仙驚叫一聲。此時,冷明冰在狂笑
中,手中刀鞭一揮,化成一輪刀芒,便拔地而起,消失在夜色之中。
    ***
    俞傲和鍾念玉走了一天,到了日垂夜臨,方自選了一皮沙堆之旁休息。大漠夜寒,日一
落,沙散熱的快,立即寒意便自大地中生。兩人把毛氈好後,俞傲方自由一皮袋囊中取出一
大把鉤釘,算算竟有七十把之多。
    鍾念玉訝道:「這是做什麼用?以前倒沒看你用過。」
    俞傲一笑,道:「這是專門對付宵小用的。如果今晚他們敢來,會叫他們很難堪!」
    俞傲說完,左手往鉤釘取去,一揮,按著八卦方位,全數急射入土中。鍾念玉看了好笑
道:「你這八卦可是埋在土堆裡的?有啥用?」
    俞傲微微一笑,執刀在手,道:「幾個月前,武當山一役。當時有一名龍蓮幫的手下叫
黃土天君的,善長地遁。後來,我便想了個方法,專門來對付這種人。」
    鍾念玉點點頭,道:「所以,你現在就用這個方法來對付大漠鷹王那些潛龍伏在沙堆中
的殺手?」
    俞傲點頭,一笑道:「睡吧!」
    月,已高昇至中天;俞傲和鍾念玉睡覺的四周,突然,像是有默契般,許多土堆同時往
前急奔而來。然而,在外圍七尺處,卻各自發出了慘叫之聲。一時遍野的,俱是迴響不已。
俞傲沒動,鍾念玉也沒動;好像兩人已然睡死了一般。第一波攻擊失敗,旋即,第二波的人
便明目張膽的自沙中躍出,闖向兩人的位置而來。
    俞傲冷笑起身,刀隨身起;宛若來自天外流星,劃破的,是生死界限!俞傲刀快,第二
波攻擊紛紛躺下。便此時,空中鷹唳群響,只見十數隻巨鷹俯衝而下,鷹背之上,立可有一
人乘坐,乘鷹落之勢,躍起,往下擊來。
    俞傲皺眉,並不是怕那自天而來的十來人;而是巨鷹羽仙厚爪利,只怕較一流高手更加
難纏。俞傲豪氣陡然而升,想當年在東海斬百鮫時也沒畏懼過。今日,不過是換個花樣殺鷹
而已!
    俞傲又出刀,攻的是落下的十餘人。那些人的武功造詣也不弱,想來是大漠鷹王的手下
精英所組成。果然,配合上頭盤旋的十數隻巨鷹所發動的鷹陣,果然是大有可觀之處。俞傲
戰來,不禁大是吃苦。
    驀地,為首一名漢子,取哨自口中吹起;立即,十數隻巨鷹齊齊利爪共生,臨空罩下。
便此一刻,大有就此將俞傲分,結束這場戰鬥!俞傲大喝一聲,方自要全力舉刀相迎──。
此際,一聲幽怨笛聲高拔而起,直衝入耳膜中;而那些鷹受了這笛聲影響,頓時亂了陣勢!
俞傲訝異望去,原來是鍾念玉展開鍾家絕學,以笛聲催迫內力而出。這正是當時在武當上中
與天魔傳音大法相斷時所用的方法。俞傲見眼前人受創於笛音之中,便乘此空隙,揮刀猛
進。眼前這十數人,俞傲絕對有把握四個起落之間值數斬殺在刀下。
    這時,一聲巨喝傳來:「住手──。」
    便此刀落千鈞一髮之際,俞傲收刀,循聲望去!
    鷹王手下聞言,齊恭身道:「屬下遵命!」
    立即,全走的不剩半個人影。大漠鷹王朝俞傲一笑,道:「這是男人與男人之間的決
鬥,是不是?」
    鍾念玉歎道:「我離開便是!」說著,躍身上馬,猶不自己的看了俞傲一眼。終究忍不
住,兩顆晶瑩淚珠彈出。鍾念玉一咬牙,雙腿一夾馬肚,便往前奔去!身後,猶傳來鷹王的
聲音道:「俞兄,請出手!」
    ***
    大漠鷹王和俞傲一戰,僅三天的時間便即傳遍大漠東西!
    蘇小魂等四人正遠遠跟在冷知靜身後;冷知靜則雇了一個商隊,走在他們前方十里處!
玉門關的使者以快馬趕上蘇小魂他們,道:「鷹王和俞傲一戰,生死不明,勝負不知。」說
完,又策馬回去!
    四個人默默駝在馬背上。潛龍終究忍不住道:「俞傲撫……。」誰知,這同時,另外三
個人也同時發語,說得同樣的名字!四人又一陣沉默,蘇小魂突然道:「趙兄,玉門關守將
可有告訴你,為何大漠鷹王控制了大漠東西,卻是無法制服的了新崛起的大莫七十二騎?」
    趙任遠皺眉,道:「傳聞,那大漠七十二騎受到阿克蘇小魂王朝的庇護;而且,聽說那
七十二騎的武功奇高,鷹王若是硬打,只怕也要大為所損。」
    潛龍歎道:「現在俞傲生死不明,你問這幹啥?」
    大悲和尚接道:「蘇小魂此問必有深意。說不定……。」
    潛龍、趙任遠齊道:「說不定什麼?」
    蘇小魂苦笑一下,還未回答;前面的風沙,似乎有了異狀。只見在空氣中,突然籠罩著
一股悶熱的氣息,而整個地表的沙子,全數移動了起來。
    大悲和尚臉色一變,道:「莫非是龍捲風?」
    「龍捲風?」潛龍笑道:「龍捲風又是什麼玩意?」
    潛龍馬上就明白了,那的確不是好玩意,遠天,一柱黑色的狂風,以極快的速度推進過
來。蘇小魂皺眉望向前去,只見前方一小黑點的冷知靜他們,瞬間便罩在狂風之。蘇小魂
道:「快,找個小少丘躲起來。」
    潛龍又注視那個龍捲風一會兒,竟朝已經躲好的蘇小魂笑道:「蘇兄,當年我在那龍潭
窩得久了,現在倒想試試這玩意兒怎樣。」
    大悲和尚罵道:「你想在這片荒地野外叫和尚幫你超渡啊?快躲吧!」
    潛龍聳肩一笑,也尋了個沙丘背後躲藏。只是眼睜的老大,打算好好瞧瞧這龍捲風倒底
是啥玩意。這時,在身側的蘇小魂注視那天地異像一會兒後,皺眉道:「和尚,這風好像剛
形成不久,並未成形。」
    大悲和尚仔細看了看,點頭道:「這算是個小號的。」
    趙任遠忽然道:「不知道冷知靜那小子會不會乘這機會給逃掉了?」
    蘇小魂道:「沒關係,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們只要一直往阿克蘇的方向去便沒
錯。」
    此時,那剛剛雛形的龍捲風已然凌至,立即飛沙走石瞞天而來。四人之中,倒算潛龍最
得意。數年來在龍潭深水之中苦修,早已將龜息大法練得至臻化境。另外,就雙眼目力,在
「內斂神目法」上,也小有成就。此時,他便暗運神功,舉目投向風沙圈中望去。另他大感
異的,是龍捲風之中竟有數十名全身鐵甲戰馬,手執長戟的人物。
    潛龍心下正訝異不已,驚見那些人竟手起戟落,便砸向蘇小魂、大悲和尚、趙任遠。當
然,也有四把長戟向自己挑來。潛龍大喝道:「有敵人!」
    隨著喝聲,潛龍已然隨風捲氣流騰起,避過了這殺機四戟。趙任遠模模糊糊中只聽見潛
龍的喝聲,還在暗笑潛龍這小子方才自大的緊;便此時,便感受到一股凌人的殺機,自前後
左右而來。趙任遠大驚,出手相捋時,已然晚了一步。只覺左腿一陣刺痛,大吼一聲站了起
來;又叫風沙給蓋了滿臉。此時,趙任遠又見兩戟自前面來;他一歎,使往後翻;只是無
奈,風捲力強旋的自己行動大是不便。眼看雙戟已迫心口而來,趙任遠只有雙掌推出孤擲一
注。半空,一道人影急速自風沙中閃電而來,一連四腿,硬是把執戟的兩人踢下馬去。
    趙任遠已然看清來的人是潛龍,說了聲「謝」字,已是滿口的風沙。況宜,四面八方來
的銳戟,也叫兩人沒有談話的時間。潛龍倒還有空間望向蘇小魂和大悲和尚;看來那人也不
順手之極。大悲和尚的大悲指在這龍捲風之下,簡直是軟弱無力。況且,對方又全身鐵甲皮
革,更大大消滅大悲指的威力。至於蘇小魂,那還好一點;天蠶絲本就有專破各門罡氣的功
效。只是在這大自然的威力之下,需得使用起來倍覺辛苦罷了。
    蘇小魂運起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功硬是用天蠶絲來穿透這龍捲風的威力,他告訴自
己,只要能活著一定每晚做惡夢。那旋轉能力之大,實非人力可以抗衡。便此一刻危急之
時,心中靈光一閃,放任那天蠶絲隨卷風而去,便自繞了內圍一圈回來。蘇小魂微微一笑,
便舞起了當年在京師所見的綵帶舞;只見一個圈子上下前後使了起來,便將眼前這大漠七十
二騎擋在四人圈外。
    一盞茶的時間,龍捲風去;大漠七十二騎亦呼嘯隨風而離。四人相視,不禁無奈中又哈
哈大笑了起來。各自指著別人的一臉灰頭土臉,大笑不已。
    眾人搖頭歎氣,趙任遠包好了腿傷,恨恨道:「和尚,這些兔崽子是什麼來路?」
    大悲和尚苦笑道:「大概便是新組成的大漠七十二騎。」
    潛龍道:「以前你們能對付得了他們的上一代,這回怎摩手軟啦──?」
    蘇小魂苦笑道:「以前他們可沒有全身鐵甲這麼多行頭。況且,更可怕的是,他們竟能
利用雛形的龍捲風做掩護。唉,以這種方法來打劫,當真的是高明之至。」
    大悲和尚道:「或許因為如此,所以大漠鷹王一直無法消滅這股在大漠上的勢力。」
    趙任遠道:「嘿──,你們剛剛想到的事,不會是鷹王看中了俞傲,請他幫忙吧!」
    蘇小魂笑道:「要是你是鷹王,你會不會?」
    「不會的是龜孫子」,趙任遠又吐了一口沙,道:「只是,不知道俞傲肯不肯?」
    趙任遠說完,又連連吐出好些沙子來。潛龍瞪了趙任遠一眼,猛咳一聲。呸的,便是吐
出一大口來。潛龍瞪了趙任遠道:「趙大人,別呸壞了你的貴口行不行?剛剛我叫了那一
聲,吃的沙子可填到了喉頭啦!」
    蘇小魂一笑,道:「方纔還真虧龍兄了……。」
    潛龍乾咳了一下,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蘇小魂一笑,沉思道:「俞兄會不會答應?我
想,他一定會。」
    大悲和尚點點頭,道:「老衲也是這麼想。一則七十二騎的殺劫行為;再則,七十二騎
是阿克蘇王朝的大漠侍衛兵團;而阿克蘇王朝又是冷明慧的大本營。」
    趙任遠道:「所以,滅了大漠七十二騎便是減了冷明慧的威風?」
    大悲和尚點點頭。潛龍終於把沙子吐光,道:「不知道俞傲那瘋子會用什麼方法?」
    蘇小魂大笑,拍了拍身上沙粒,躍上了馬,道:「瘋子用的,一定是瘋方法。咱們快追
冷知靜去吧!」
    第五天,他們到達塔里木河東側的陽吉蘇;從此往左,便正式進入了塔里木盆地的大戈
壁。亦即,真正的大漠,便由此展開。趙任遠一到陽吉蘇,便得到一個轟動大漠的消息-俞
傲鷹王一戰,鷹王戰死!俞傲、鍾念玉被擒往大漠鷹王的天鷹堡之中!
    蘇小魂他們要做的,便是立即換了八匹壯馬,一吆喝,便直往大漠而去。他們心裡只能
求一件事,那就是希望這是俞傲這瘋子所用的瘋方法。如果這是當真,俞傲和鍾念玉的命運
絕對不是一個「死」字就完了的。大漠裡,私刑的方法,足足可以說得上三天三夜!
    就在他們四人出城的同時,冷知靜冷冷的向後面的漢子道:「立刻通知大漠七十二騎,
開始實行『大風沙計劃』!」
    蘇小魂等人已然狂奔了四天四夜,直往天鷹堡而去。蘇小魂不時望向天空,這舉動,惹
得潛龍問道:「蘇兄弟,你是脖子了,還是那條筋不對啊?」
    蘇小魂將眼光由天際收了回來,歎道:「不是。」
    「那你一直抬頭看啥?」潛龍也抬頭瞭望,只見遠天外有個黑點逐漸消失。
    蘇小魂道:「看到了吧!那便是天鷹堡的天鷹。大漠鷹王專門訓練它們來報告消息。」
    「你的意思是說,」潛龍吞了口口水道:「我們的行蹤,他們已經知道了。而且,還一
清二楚?」
    蘇小魂苦笑點頭。潛龍道:「不可能吧!鷹是畜牲,怎麼能報告我們的行蹤?」
    「鷹是畜牲沒錯!」蘇小魂歎道:「只是鷹上如果坐了人……。」
    潛龍無言,另外三人也無言,前途真生死吉凶難料。此時,蘇小魂竟不由自主的想起鍾
玉雙來──。
    ***
    唐羽仙的隨從隊伍,暗中可真不少。全武林,各門各派,最少隨時有百名以上的人物保
護著。他們一站接替一站,只要是自己的勢力範圍,早在馬車到達以前,早便做好了最佳的
服務和準備。
    鍾玉雙受到冷明冰鞭刀回力所傷的事,已然是全武林中最惹人關切的事。他們曾經受過
蘇小魂極大的恩惠,現在,是他們報答的時候。如果,鍾玉雙不能在限期以前到達鍾家絕
地,不要說鍾玉雙因而喪命,就是她懷中蘇小魂的骨肉稍有差池,那有誰有這面目來面對蘇
小魂?
    朝廷,聖旨金龍御令已下遍全國。各地節度使,各省大小官吏,早在馬車到達前一個時
辰,便開始清理,管制所有的道路。只因,聖上短短幾個字:「縱擋者,殺無赦!」
    第十天,馬車已然出了雁門關,過了陰山,往廣靈直去。此時,已然達到鍾家的勢力范
圍;天下武林,為之舒了一口氣,還好,他們總算沒出什麼差錯。當馬車過了恆山,距離廣
靈只有百里時,那更叫人放心了。此際,已是第十二清晨。
    唐羽仙十二天來,不算沒睡好;因為,她根本沒有睡。她憂心望著懷中的鍾玉雙,不禁
百感交集。鍾玉雙,本來是自己非殺她不可的人,誰知,今日卻為她擔心若是。現在,鍾玉
雙顯然因為旅途困頓,馬車顛的利害,竟然提早發作了回力。只聽見鍾玉雙的聲聲嘶喊,直
叫得唐羽仙的心都碎了。老天,保佑吧!千萬、千萬別出什麼差錯。否則,我唐羽仙怎麼面
對世人?
    此時,耳中傳來外面的狂笑之聲,馬車倏然停了下來。唐羽仙的心往下沉,那笑聲,她
太熟悉了。
    冷明冰!
    冷明冰一直等到現在才下手,因為,人們往往在大功將告成的瞬間,最是懈怠!同時,
全武林的人,絕不會踏入鍾家的勢力範圍來保護鍾家的人。他所需要的,只是一盞茶的時
間,便可以將馬車內那兩名女子斬殺在鞭刀之下。果然,鍾字世家派出來接應的四名弟子,
被自己集合逃出來的東廠殘餘叛亂份子所阻。便此刻,他已有足夠的時間下手。冷明冰絕不
留情,所以,鞭刀所指,便是要先將駕車的兩名老者斬殺。
    冷明冰當然會奇怪,原先是由兩名壯漢駕車,怎麼此時換成了老者?顯然,座上這兩名
老者必然是某門某派的長老,手下功夫當然不弱。可是,冷明冰放心得很,李風雪的鞭刀必
殺之著──「石破大驚十二式」,當今武林中,能只傷不死的,絕不會超過五個。眼前這兩
人,必定只有一條路──死路!
    唐羽仙由馬車內躍出來的時候,臉都變了。冷明冰的鞭勢,已然是凝聚了天地之中的大
造之力;她也奇怪,駕車的本來是兩名大內侍衛,什麼時候換成了這兩名老者?她更駭然的
是,鞭刀已然接近到這兩名老者面前三寸,這兩名老者竟然還是不避不閃!怎麼可能?天下
之中有誰可以鎮定若是?可以在此時避得過這一鞭?蘇小魂也不能!
    唐羽仙握住蟬翼刀,打算最少要以自己的死來換冷明冰的重傷。就此時,不可能的事竟
然發生了,冷明冰的鞭刀,竟硬生生的停在這兩名老者的面前一寸上,不能動分毫。唐羽仙
大驚,當然,她看見冷明冰比她還驚駭!更可怕的事,接著發生了。只見那兩名老者「忽」
的由座位上站起來的同時,冷明冰竟被震發了一丈多遠,甚至還退了三、四步才站穩!
    冷明冰長吸一口氣,穩住了丹田亂竄的真氣,注視馬車上的兩名老者,半響,似乎很驚
訝的叫道:「你……你們,原來是你們……。」
    右邊那名老者,冷冷道:「現在才看清了,未免太晚!」
    只見冷明冰慘叫一聲,沒命的往後躍去;一翻身,便投入林中而去。唐羽仙訝異的看完
這一幕,走到兩名老者面前,恭敬道:「多謝兩位老前輩義伸援手──。」
    右邊那老者一笑,道:「老夫還要謝謝你呢!」
    此時,鍾玉雙的慘叫聲,悶悶的由車廂內傳來。唐羽仙面觀憂容道:「兩位前輩,玉雙
姊姊,她──。」
    左邊老者揮手笑道:「她不礙事──。」
    唐羽仙一愕,道:「可是……,可是……,前輩怎麼知道……?」
    右邊那位老者大笑,道:「因為,我是她的父親!」
    「什麼──?」唐羽仙失聲道:「前輩便是鍾濤境先生?」
    鍾濤境點點頭,又道:「身旁這位,便是老夫的大哥,鍾字世家當今實際負責掌門職位
的『黑天使』鍾伯!」
    唐羽仙只覺眼眶一濕,顫聲道:「兩……兩位前輩……,有你們在,玉雙姊姊……玉雙
姊姊……,有救了……。」
    唐羽仙一說完,這些日子來的緊張心情一下子放鬆了下來,便就昏厥了過去。
    鍾伯沉吟良久,歎道:「這孩子,本性似乎不錯!」
    鍾濤境微微苦笑,道:「只是情一字,叫人從何說?」
    唐羽仙悠悠醒來,正在鍾家地上的外村外。眼前,是鍾伯的慈藹笑容。唐羽仙心中一
動,急道:「玉雙姊姊……。」
    鍾伯一笑,慈祥的拍拍唐羽仙的頭,道:「你放心,她難道沒告訴你,鍾家沒有醫不好
的病?」
    唐羽仙如釋重擔的笑,道:「我……我是不是睡很久了?玉雙姊姊人呢?」
    鍾怕一歎,站直了身,道:「唐姑娘,你已經睡了三天三夜,這一路,真辛苦你了。」
鍾伯一頓,又道:「只是,恐怕你無法見到玉雙。」
    唐羽仙訝異道:「為什麼?是玉雙姊不想見我?」
    鍾伯苦笑道:「不是。玉雙這孩子也想她的羽仙妹妹想得很。只是……。」
    唐羽仙緊張問道:「只是什麼?」
    鍾伯搖頭道:「只是,你不是鍾家的人,所以無法到鍾家絕地去!」
    唐羽仙急道:「有沒有變通的方法?」
    「有!」鍾伯歎道:「由鍾家外村一路闖起!」
    唐羽仙忽的站了起來,道:「多謝前輩指點!」
    鍾伯訝道:「唐姑娘,你的意思是……?」
    「闖!」唐羽仙已然蟬翼刀在手,往外村村內走去!
    鍾玉雙依在秋楓夢玉園,就如同當時擔心蘇小魂一樣,她擔心著唐羽仙能否闖得過鍾家
絕地。由昨晨到現在已經是一天半的時間了。忽的,門外幾道人影一閃,鍾家三姊妹進了
來。後面,則是滿臉疲憊的唐羽仙!
    羽仙妹妹──,真的是你!「鍾玉雙不敢置信的站了起來,急過去,握住了唐羽仙的
手。」是!「唐羽仙眼眶紅潤,道:「玉雙姊──,我來了。」
    兩個女人,手,緊握;此時,已是無聲勝有聲?
    ***
    「真是狗屁不通的地方!」潛龍已經罵得有氣無力了,歎道:「那有這麼熱的地方,簡
直是火爐嘛──。」
    大悲和尚的大光頭上,早已滲流著一道道的汗珠。他笑道:「心靜自然涼,多唸唸佛就
好了──。」
    趙任遠苦笑,道:「這一站綠還有多遠?」
    蘇小魂也是喉頭發燒,乾澀道:「大概十里,入夜以前如果沒什麼問題,大概可以到
了。」
    潛龍舉目四顧,道:「怎麼走了十來天,大漠七十二龜孫子和大漠死鷹的人沒見到半
個?」
    蘇小魂道:「怎麼沒有?這幾天和我們相遇的商隊,不是七十二騎喬裝的,便是大漠鷹
王的手下。」
    潛龍沒好氣道:「他奶奶的,他們怎麼不下手?難道這鬼地方還挑黃道吉日才動手不成
了?」
    大悲和尚歎道:「要是你,你會不會挑個好時候、好地點才下手?」
    「當然會!」潛龍答得真快!
    大悲和尚又問道:「何時、何地?」
    蘇小魂、潛龍、趙任遠三人相互望了一眼,苦笑未答。前方,綠洲那青翠的綠色已然在
黃沙遍地黃中,特別顯目的落入眼中。只是,每個人心裡都明白,生機和殺機,往往是不可
分的兄弟!
    綠洲果然誘惑人!當蘇小魂他們到達時,早已有二撥人在綠洲裡休息!蘇小魂他們的進
入並沒有引起太大的騷動,只因這是很平常的事。這綠洲不大不小,中間有一澤清池,周
旁,甚至還有小販賣些乾糧、醃肉。
    蘇小魂用舌頭忝了一下水,便知池內無毒!所以,四個人便很放心的補充水源。此時,
日已西下,寒風由西北方向而來。一片沈寂夜色之中;三撥人馬的營火各自升起,在這荒漠
裡,隱約的散佈出光芒來。
    這一夜,必不會好睡。眼前這三撥人,身份實在曖昧。蘇小魂注視他們的行動,暗中已
然有所發現。他可以確定,其中有一撥十人,便是大漠七十二騎所喬裝。因為他們的手掌上
的繭,全是屬於拿長武器所留下的特徵。而且,那些人還有戴面罩鐵甲的痕跡,這是皮膚顏
色的差異!
    另外兩撥人呢?趙任遠低聲道:「右方的那撥人,武功的底子似乎另闢蹊徑!尤其是他
們的手、手肘和腳,可能練得是鐵沙掌,金鐘罩這一顛的功夫!」
    大悲和尚道:「傳說大漠鷹王的手下,有一批專門是攻下三路;亦即利用沙盾的作戰方
式!」
    大悲的聲音,正好可以令所有的人「小聲」的聽到。潛龍則專注左邊的人,良久,才低
聲道:「左方的人,似乎他們的底盤功夫非常好。千斤墜、萬石飄的功夫,已然是爐火純青
的地步。」
    大悲和尚大笑,又以適巧的聲音道:「大漠鷹王另一個主力,便是由手下弟子精英組成
的鷹陣。當然羅──,他們終日坐在鷹上翱翔,非得有一身好的千斤墜萬石飄不可!蘇小魂
一笑,竟玩弄起天蠶絲來,邊道:「小弟來玩個戲法調劑、調劑這無聊的夜晚,可好?」
    潛龍當先拍掌叫笑道:「好啊──,好啊──,蘇小魂的天蠶絲天下聞名,就來點娛樂
吧!」
    潛龍這一叫,無疑把在才數十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過來。瞬時,他們的臉都變了;因
為,簡直是不可能。只見蘇小魂手上的天蠶絲突然間便化出了江南歌台舞榭的風光來。七、
八個仕女,各自神態不同;其間,還有蝴蝶、花叢繞其間。甚至,那是什麼花你都可以看得
明明白白。
    蘇小魂一笑,將手腕一陣,只見變成一名少婦漫步在花園之中;而那花園的花,全是一
模一樣。潛龍當先叫了起來,道:「這是君子花!」
    蘇小魂一笑,手又一抖,只見那少婦彎身擷了一朵花上來。這回,是趙任遠叫了:「那
是牡丹!」
    蘇小魂又笑,手再一振,那少婦手中的花又變。立即,有人開始猜測了。「玫瑰」、
「菊花」、「劍蘭」、「芙蓉」……。蘇小魂越變越快,眾人情緒也越來越高昂。他們已然
完全投入其中,為蘇小魂在天蠶絲上的絕技所傾醉!眾人爭答的高潮,忽然,蘇小魂朗笑一
聲;那天蠶絲在半空中竟自變化成了「晚安」!兩字。
    眾人至此,才驚然發覺大悲和尚他們三人已先睡了一個時辰。現在,是蘇小魂睡,大
悲、潛龍、趙任遠三人守衛的時候了。眾人發現上了蘇小魂的當,已莫可奈何,只有眼睜睜
的看著這蘇臭小子,一伸懶腰,躺下──。
    蘇小魂是被搖醒的,一開眼,就看到大悲和尚等三個人愁眉苦臉的。蘇小魂訝道:「干
嘛──,有什麼不對?」
    潛龍當先叫道:「什麼都很好。只是沒有了馬匹!」
    蘇小魂一愕道:「這是什麼意思?」
    「這意思是所有的馬都被毒死了!」趙任遠苦笑道:「今天一大早,那三撥人都先後走
了。沒想到,過不了一頓飯的時間,咱們的八匹馬全吐白沫,倒地就……。」
    大悲和尚苦笑道:「唯一可以安慰的,是我們還有這一池水在。死的時候,還不至於太
難看。蘇小魂一歎,望向天上的巨鷹,啼了一聲便遠遠揚去。不久,馬的味道卻引來了些禿
鷹盤旋。蘇小魂歎道:「現在只好吃禿鷹肉了。」
    趙任遠苦笑道:「怎麼抓?你會飛不成?」
    蘇小魂一笑,道:「我不會飛。不過,那些笨禿鷹會下來。」
    大悲和尚歎了口氣,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正是鳥為食亡。」
    潛龍急道:「別打啞謎,快點說了吧!」
    潛龍真覺得是在火爐裡面了,他就窩在馬之下。就是蘇小魂這小子想出來的屁方法。先
把地面刨個洞,大躲了進去,上面再蓋上了馬,這等那些白癡的禿鷹自投羅網。兩個時辰下
來,現在已經是正午時分,足足可以把人烤出油來。就在潛龍著實受不了的時候,上面有了
異響,顯然真應驗那句鳥為食亡!
    便此一瞬,潛龍雙掌由地裡冒出,扣住一隻倒楣的鷹爪。同時往下一拉。這時,上面衣
衫之聲飄動,顯然蘇小魂和趙任遠採取了行動。
    不錯!這一瞬間,蘇小魂的天蠶絲已然鎖住了鷹翅,用勁猛扯。而趙任遠,已不客氣的
連四拳,活生生賺下來這頓午餐!大悲和尚在幹什麼?他早就搭起了一個石爐,待禿鷹一落
手,便「嗤」的用石熱來毛。反正這裡的水不少,所以,這只碩肥的禿鷹真是不但毛光溜
溜,就是肉也洗得白嫩嫩。眾人喊了「一、二、三」──,便是群手齊伸,大嚼了起來。
    趙任遠「嘖──」的一聲,道:「香、香──,這野味夠勁!」
    蘇小魂笑道:「只怕比得上京城十八名菜中的烤鴨!」
    潛龍瞪了大悲和尚一眼,道:「和尚,你不吃素?小心犯了清規,遭佛祖打入十八層地
獄。」
    大悲和尚念了聲「阿彌陀佛」,道:「佛坐在和尚的心中,吃肉不吃肉,只看心想的是
什麼?」
    蘇小魂一笑,道:「只怕一天沒有商隊經過,和尚便要在此吃一天暈了。」
    不錯!無論大漠七十二騎或者是大漠鷹王的手下,他們一定不允許有旁人來。會來的
人,只為一件事──殺他們四人!這點,他們四個也很明白!
    蘇小魂嘻嘻一笑,道:「我聽見遠處有人來了。」
    潛龍訝道:「這麼快就要動手啦?」
    潛龍說完,長吸一口氣便要站起來,只覺頭一陣昏眩,幾乎立足不住。趙任遠訝笑道:
「幹什麼?怕啦──?」
    可不是,轟轟群馬奔騰的聲音,已然逐漸接近。前方,便已可見滾滾沙塵。趙任遠想扶
潛龍的同時,沒想到自己也是一陣昏眩!趙任遠大驚,叫道:「不好!中毒……。」
    敵人的吆喝已是清晰可聞!蘇小魂心中一歎,道:「我們實在太低估這些大漠的子民
了。」
    大悲和尚皺眉道:「到底……,他們是怎麼下毒的?」
    蘇小魂奮力苦笑,答道:「禿鷹!他們在鷹上下毒!」
    說完,轟然倒下的瞬間,只覺四周是人影圍繞!
    ***
    俞傲和鍾念玉被綁在烈陽之下,十字架之上。他已經被綁了十天之久;每天,都會一名
大漠鷹王的手下給他們少許的水和食物。讓他們在最少的物質條件之下,苟延殘喘。每日,
舉目所望的,便是無垠的黃沙千里。
    今天,顯然有些不同,當俞傲由昏睡中被水沖醒的時候,他發覺多了四根十字架,架
上,多了四個他極為熟悉的朋友。俞傲看著他們愁眉苦臉的樣子,忍不住要大笑起來。
    潛龍當先問道:「瘋子──,你在這兒多久啦?」
    「十天!」俞傲擠出一絲苦笑,道:「不多不少,正好十天。真謝謝你們來看我─
─。」
    蘇小魂竟然還笑得出來,道:「還沒等到?」
    俞傲一愕,笑道:「蘇兄果然是聰明人!」
    趙任遠看看俞傲僅餘的左臂,歎道:「俞傲,你真像斷了翅的烤鴨。」
    鍾念玉有氣無力道:「你等著吧──,大夥兒差不多,等一下脫了皮又曬,再脫皮。可
別叫給姑奶奶聽!」
    大悲和尚歎道:「心靜自然涼!」
    蘇小魂往遠天望去,果然又見一柱小龍捲風而來。蘇小魂一笑,向俞傲道:「大漠鷹王
的手下,在這附近藏了多少人?」
    「沒有!」,俞傲道:「一個也沒有!」
    蘇小魂點點頭,道:「那老小子的算盤倒真會打!」
    大漠七十二騎果然挾在龍捲風之中而來。待蘇小魂六人由風沙過後睜開眼時,已然有十
數把森森長戟,抵住了自己六人的重要穴道。
    一名為首的,策馬向前冷笑道:「嘿、嘿,名動中原武林的蘇小魂,想不到也有今
日?」
    蘇小魂竟然還笑得出來,問道:「你老哥便是大漠七十二騎的頭頭?怎麼稱呼?」
    那人大笑,取下鐵甲頭罩,露出滿臉鬍髯方字臉,惡聲道:「不錯。我便是七十二騎的
首領,簡皇雄!」
    蘇小魂朗聲一笑,道:「簡朋友,蘇某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
    簡皇雄冷笑,道:「嘿──,你說說看。看哥哥我覺得夠不夠價值──。如果夠,倒是
可以讓你們死得乾脆。不過──,如果是想要簡……,嘿、嘿,大漠十八種求生不得,求死
不能的整人招式,任人銅身鐵骨也要哀嚎遍野!」
    蘇小魂點頭,道:「不過,有個先決條件……。」
    簡皇雄冷哼道:「什麼條件?」
    蘇小魂道:「七十二騎之中,有一個是鷹王的人。我想,以他的身份來向你交換一件
事。」
    簡皇雄雙目凶光一閃,道:「我怎麼相信你?」
    蘇小魂一笑,道:「那就看你的判斷了。」
    簡皇雄沉默了一下,眼中殺機又起,投向蘇小魂道:「你想交換的是什麼條件?」
    蘇小魂道:「將我們的首運回中原。蘇某的這些朋友,可不願意埋異域!」
    簡皇雄狂笑,道:「這個簡某可以答應你!現在,你可以說了吧──!」
    蘇小魂歎一口氣,道:「前天我在天鷹堡見過那個人,你們全帶著頭罩,一模一樣叫蘇
某怎麼認得出來?」
    簡皇雄一愕,訝道:「果真如此!不錯,前天我們是各自出去玩樂一頓,想來你說的倒
沒錯。」簡皇雄點頭,下令道:「全部取下鐵甲面罩!」
    立即,七十二騎紛紛伸手取下了面罩,昂坐於馬背上。每個人的眼光齊齊投向蘇小魂,
心裡禱告著,千萬別惡搞指到自己頭上來。
    蘇小魂環顧眾人,笑而不語。那簡皇雄不奈煩道:「蘇小魂,你可是出爾反爾……。」
    蘇小魂朗笑一聲,一呶嘴道:「就是你後面的一排第三個!」
    眾人一訝異,眼光齊齊投向那人。簡皇雄也立即回頭找去,看看是哪個傢伙吃了熊心豹
膽。簡皇雄已然看清了是哪個,大怒道:「邱元和,是你……。」
    簡皇雄一句話未完,只覺腦門上空赫然有一道無以匹敵的凌厲殺機,當空罩下。簡皇雄
大驚,硬是把未完的話打住,手上長戟便要往後挑去。只可惜,他那句話永遠沒有出口的機
會。沒有,不但是簡皇雄,包括七十二騎七十二個人。因為,死人是不會開口的!
    ***
    冷明慧由冷知靜手中接到大漠七十二騎全軍覆沒的消息,他簡直不敢相信。這七十二人
是自精心調教出來的,竟然會如此不堪一擊?更叫人難堪的,是大漠鷹王根本沒死,而且,
還命令手下把七十二騎的體駝了回來;擺在阿克蘇城外排成一列。
    冷明慧強迫自己冷靜的站了起,朝冷知靜淡淡道:「隨爹出去看看!」
    七十二騎可排的真整齊,九人一列成八行。致命傷,全部都是在頭部!冷明慧已然看
出,出手的人,有般若線指、大悲指、快刀、大內秘功,以及一種似乎是簫所擊破太陽穴的
手法所殺!天蠶絲呢?冷明慧想起一個傳說,蘇小魂從不殺人。
    冷明慧蹲下身,檢查那些人的手腕,駭然發覺,七十二個裡面有六十個的手腕外關穴已
被震破!冷明慧倒吸一口氣,站了起來,回身便進入城內!
    冷知靜跟在一旁問道:「爹──,可有什麼發現?」
    冷明慧道:「以後千萬記得,爹若是你,遇到蘇小魂最好立刻閃遠一點!」
    冷知靜道:「難道沒有殺他的方法?」
    冷明慧冷冷一笑,道:「有──,當然有──。爹現在就去見瑪哈王爺──。」
    冷知靜訝道:「爹要見阿克蘇王朝的統治者……?」
    冷明慧和冷知靜此時已然到了城裡。冷明慧停住了步,道:「知靜!爹命令你立刻回中
原,和你叔父會合。」
    冷知靜道:「爹的意思是……?」
    冷明慧仰天長歎一聲,道:「爹打算勸瑪哈王爺發兵,先打下天鷹堡。緊接著,便揮軍
來進,打入中原。」
    冷知靜急道:「孩兒留在爹身旁……!」
    冷明慧四下看了看,才道:「靜兒──,這次揮軍作戰,大是生死難料。冷楓堡到了你
這一代,便只剩你一個。所以,要你先避開戰禍。再說,你回到中原,也可以收內應之效。
爹的用心,你明白了嗎──?」
    冷知靜顫聲道:「可是孩兒願與爹同生共死……。」
    冷明慧一歎,輕撫冷知靜的頭,道:「爹有時心裡也會想,爭了這半生的名利,所為何
由?而今,已是騎虎難下,若是爹有所不測,你便自歸隱到山林之中,莫再有與世爭
逐……。」
    冷知靜急聲道:「爹──,不會的,你不會死的。天下間,還沒有人可以勝過
你……。」
    冷知靜仰天一長笑,豪氣道:「靜兒,你放心。以爹的名號,尚不至於悲觀若此。你按
爹的指示去做吧!爹現在就謁見王爺去──。」
    瑪哈王爺一見到冷知靜,立即迎上前來,握住冷知靜的手,急道:「國師,寡王聽說先
生一手調練的大漠七十二騎已然全軍覆沒?這是怎麼一回事?」
    冷知靜笑道:「王爺放心!只不過大漠鷹王那叛徒由中原請來頂尖的高手,將七十二騎
殂殺而已。」
    瑪哈大驚,道:「那……那要如何是好?」
    冷明慧一笑,道:「王爺放心,在下已經想到一條好計,可以將大漠鷹王連根拔掉─
─。」
    瑪哈驚喜道:「國師的意思是……?」
    冷明慧笑道:「在下已經得到天鷹堡的所在位置,而且,裡面也潛伏了人。」
    瑪哈大喜道:「這太好了。哼!本王三年來被瑪拉哈這叛賊所苦,正愁找不到他隱身的
地方。這次,嘿、嘿,非得連根拔除這禍害不可!」
    冷明慧點頭,道:「王爺當發佈命令,說將在五天後出師東進。其實,三天後即攻個他
們措手不及……。」
    瑪哈大笑道:「此真妙計。此計似乎是中原三十六計中的暗渡什麼?」
    冷明慧笑接道:「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瑪哈笑道:「對、對!我們明裡一支軍隊開拔,由本王率領。暗裡,便煩請國師由另一
路自背後攻擊!」
    ***
    大漠鷹王真是開懷暢飲!可不是,不但俞傲、鍾念玉、當今中原武林中最轟動的四個人
也來到自己大鷹堡作客,他這個做主人的怎能不高興?
    酒過三巡。大悲和尚朝大漠鷹王道:「鷹王本名,可是瑪拉哈?」
    大漠鷹王臉色一愕,半響,點頭道:「不錯!」
    蘇小魂抱拳道:「原來鷹王便是阿克蘇王朝的繼承人,瑪拉哈王爺──。」
    大漠鷹王瑪哈拉長長一歎,道:「本朝所發生的事,你們知道了?」
    蘇小魂道:「略知一、二,請王爺詳說!」
    鷹王瑪哈拉喟然道:「這事,可是由趙任遠趙大人傳出來的?」
    趙任遠道:「是本朝聖上,親口向我們提及的。聖上大不相信王爺會有造亂之舉。想是
阿克蘇王朝有了變化?」
    鷹王瑪哈拉點頭,道:「本王和中國皇帝在十年前有一面之緣。當時,兩人相談甚歡,
而中原皇帝,那時還只是太子而已。」
    趙任遠道:「是!這點,本朝聖上也有提及──。」
    瑪哈拉點點頭,道:「當今阿克蘇王朝的統治者瑪哈,便是本王的兄弟。三年前,中原
來了一位冷明慧,竟然暗中和瑪哈勾結,發動兵變。一年前,本王曾聚集了忠貞之士加以反
擊。誰知,此時那冷明慧又再度到達大漠來,今本王損兵折將,只好退避大漠之中。只恨軍
糧所需,不得已,只好打起強盜招牌,收取保護費了--。」
    瑪哈拉說到後來,音調低沉,大有英雄氣短之概。蘇小魂聞言,淡淡一笑,道:「王爺
何必作如此言。男子漢大丈夫,當是能縮能伸。只怕這三年來,阿克蘇城內在叛王的統治
下,早已是怨聲載道了吧?」
    瑪哈拉一歎,道:「正是。這罪過正是本王一手造成。當年,本王若不是沉迷於武學之
中,當不至為叛王所乘。今日想來,當真是罪深之極──。」
    大悲和尚合十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王爺有此心,來日阿克蘇王朝子民當是有
福了!」
    瑪哈拉苦笑道:「收復失土之事,只怕艱難!」
    鍾念玉可忍不住了,叫道:「喂──,大漠什麼王的,姑娘我可是為了你才曬那十天十
夜的啊──。你別這麼婆婆媽媽好不好?中國古時候有篇文章叫『過秦論』,裡頭有句話;
『仁義之不施,攻守異勢耳。』你聽過沒有?」
    鍾念玉這段話,只聽得鷹王手下人人臉色大變。有誰敢如此頂撞教訓阿克蘇王朝的君
王?那瑪哈拉原先也是臉色一變,繼而大笑道:「好──,好──。便憑諸位英雄和本王同
生共死的豪氣,那叛王又算什麼?」
    潛龍大笑道:「悶了這麼久,這話終於讓我開胃──。來、來,在下當先大吃、大吃─
─。」
    眾人之間,似乎立即湧上了傲笑沙場的壯烈氣勢;你一杯,我一杯的飲了起來。可不
是,沙場上可不比武林決鬥。這是成千上萬的衝鋒陷陣,怎麼殺人與被殺,只怕誰都不很明
白。大漠鷹王面對這些自己從未謀面的六人,心中不禁激動了起來。他轉眼看看三年來和自
己同生共死的愛將們,每個人也都感動了。可不是,這六名中原人士,千里迢迢到大漠來,
為的只是正義和真理!大漠鷹王只覺自己眼眶一濕,便仰口大飲了起來。
    ***
    瑪哈真是可以大笑了。冷明慧的計謀果然利害。第七天,已然攻破了天鷹堡。入堡的阻
力並不大。瑪哈站在堡的頂樓,環目四顧,不可一世。
    冷明慧在旁道:「王爺!此時絕不可以懈怠!乘此時機,正好可以將叛軍一舉消滅!」
    瑪哈大笑,道:「國師所言甚是!正是中國名言上的『乘勝追擊』!」
    冷明慧道:「這次攻擊成功,只怕是敵軍有意退敗;所以,我方必須來個措手不及,往
前猛進。將敵軍一舉殲滅。如此後患一除,便可揮軍東進,入玉門關,直指中原!」
    瑪哈大笑,道:「一切聽國師的便是!」
    第十天,兩軍交戰於和闐河上游;第十五天,大漠鷹王的部隊已然退到塔里木盆地的邊
緣。第二十天,大漠鷹王的部隊退到塔里木河南岸頑守。一守,便是十日。
    冷明慧和瑪哈坐在戰車上遠眺。瑪哈笑道:「國師,是不是可令將士們休息之後,養精
蓄銳再打?」
    冷明慧皺眉道:「不妥!若是讓他們渡過了塔里木河,只怕往後便困難了許多!」
    瑪哈笑道:「國師,你是太憂慮了。如果敵軍渡了塔里木河那我們正好兩岸夾擊!豈不
更妙?」
    冷明慧搖頭一歎,正要說什麼,已然有名探子來報:「敵軍已偷偷渡往塔里木河北
岸!」
    ***
    唐羽仙的心如火灼,一個月來,四陲大漠上的戰事不斷。先後的消息是,天鷹堡已然失
陷,蘇小魂一干人和大漠鷹王往北退。接著,又傳來的消息是,大漠鷹王的部隊已經退出塔
裡木盆地,到達塔里木河的對岸!
    唐羽仙茫然的看著鍾玉雙走來。鍾玉雙道:「妹子,你是在擔心蘇哥哥嗎──?」
    唐羽仙看著鍾玉雙已七、八月大的肚子,低聲道:「姊姊不擔心嗎──?」
    鍾玉雙奇特的一笑,搖頭道:「不用擔心的。蘇小魂的武學造詣,天下間,只怕還沒人
能殺得了他。況且,鷹王的部隊撤退,並沒有太大的損失。」
    唐羽仙訝道:「姊姊的意思是,他們故意的?」
    鍾玉雙一笑,道:「不錯!這恐怕是你蘇小魂哥哥想出的誘敵之法。讓敵人的兵力分
散、疲憊。只怕即將在塔里木河一仗,便可以分得出勝負來。」
    唐羽仙道:「可是,阿克蘇王朝的兵多將廣。而且,又有冷明慧這老狐狸……。」
    鍾玉雙淡淡一笑,道:「妹妹的意思,是不是也想有大漠之行?如此才能放心?」
    唐羽仙臉一紅,點點頭!鍾玉雙一笑,道:「也好!妹妹此去,更自多加小心。代姊姊
向小魂問好!」
    唐羽仙往前,握住鍾玉雙的手,激動道:「玉雙姊姊,你待小妹真好──。小
妹……。」
    鍾玉雙一笑,道:「傻妹子,說那些作什麼?來,姊姊幫你收拾收拾。」
    唐羽仙眼眶一濕,點頭微笑,扶住了鍾玉雙,道:「玉雙姊姊,小妹到了大漠,你也差
不多要生了。要好好保重啊──。這樣蘇……蘇哥哥才會安心!」
    鍾玉雙一笑,牽住了唐羽仙的手,進入秋楓夢玉園!
    唐羽仙自廣靈延長城一路往大漠而去。第二天,已然到了黃河旁的河曲。唐羽仙到了河
曲,方自換了一匹好馬,冷不防撞見了由關外回來的冷明冰。冷明冰是接到冷明慧的通知,
自關外回來和冷知靜約見於河曲城內。沒想到,竟暗中看見了唐羽仙。冷明冰一聲冷笑,便
策馬到唐羽仙面前,冷冷道:「唐丫頭,這你這回往那兒跑?」
    唐羽仙雙眉間煞氣一濃道:「好得很──。姑娘也正想找你這死老頭子算帳!我們到城
外去!」
    冷明冰冷笑道:「請──。」
    唐羽仙也不答話,便自策馬急去。冷明冰一聲吆喝,追隨唐羽仙之後到了城外。
    唐羽仙正策馬快奔,前方,竟也有一人快馬而來。唐羽仙雙眉一皺,凝目望去,來的人
竟然是冷知靜!唐羽仙嘴角一絲冷笑,取刀在手,迎馬而上。
    冷知靜也沒想到前面來的這位是唐羽仙,待要拔出家傳的冷楓劍時已然不及。蟬翼刀由
天地之間而來。冷知靜大喝,翻身下馬,緊貼著地面滑開七尺。這應變,已屬是一流高手。
無奈,唐羽仙的刀,已然不只只是一流高手而已。只見刀勢不變,迎冷知靜頭罩下。
    冷知靜一驚,就地來招「懶驢打滾」堪堪避過;誰知,後頸已被唐羽仙出指點了四處穴
道。立即,天柱兩穴和膏盲兩穴一陣巨痛,便自站立不住,倒了下來。唐羽仙一拉馬回頭,
反手一刀便要砍。此時,破空而來一條鞭影,正是冷明冰的鞭刀,硬是嗑住了唐羽仙手上的
蟬翼刀!
    唐羽仙一笑,刀彈起,正是用的「三天極門」天地心法中的「照曠」、「混冥」兩式!
這兩刀,大有神鬼驚避之能。那冷明冰也是一駭,吸氣後退,瞪視唐羽仙不敢置信。
    唐羽仙冷冷一笑,道:「怎麼,冷老頭,你怕啦──。」
    冷明冰沉聲道:「剛剛那兩招,是誰傳授給你的?」
    唐羽仙冷笑,道:「又怎樣?」
    冷明冰沉聲道:「你可知老夫手上的鞭刀,當年是那位武林前輩的武器?」
    唐羽仙冷哼,道:「李風雪前輩!」
    冷明冰道:「不錯!老夫奇怪,為何你的刀勢和李前輩的武功心法如此接近?」
    唐羽仙先是一愕,隨即心裡明白。昔年龐龍蓮借皇甫秋水之口傳給她們武學心法。而龐
龍蓮的師父可是李風雪的徒弟。是以,自己的武功心法和眼前冷明冰自是一脈同源。她心下
明白,嘴角只是冷笑而不說破。
    冷明冰又喝道:「丫頭,你說不說?」
    唐羽仙冷冷一笑,道:「姑娘不高興說──。」
    冷明冰仰天狂笑道:「那怪不得老夫辣手了──。」
    冷明冰暴喝一聲,人鞭合一,化成長長一道殺機迎向唐羽仙而來。唐羽仙心下大驚,這
冷明冰號稱天下第一武侯,果真是驚人之至。心意念起,手上立即化成一十六刀法,展開三
天極門的心法。以快打快了起來。十六刀法一使完,唐羽仙駭見冷明冰的鞭勢不減,依舊如
長槍自空長鋌而來。唐羽仙一提氣,便又連連使了三十二路刀法,才算免強止住這一陣攻
勢。
    驀地,半空中冷明冰狂嘯一聲,又自引鞭而下。唐羽仙見那鞭刀直挺如長槍而來。一歎
道,將三天極門的功夫使到極至,一路六十五刀法!第六十五刀,是龐龍蓮自創衍生而來,
已脫出規胄六十四刀之外!
    冷明冰此回三退三進,早已想好這鞭可以將唐羽仙斃命在鞭下。所以,當唐羽仙已然使
完了六十四刀,冷明冰實在太有把握了。他已決定全力搶進!卻此時,唐羽仙手上的蟬翼刀
竟自跳了起來。這真是不可能的。冷明冰簡直不敢相信竟有人用刀割破自己手臂,讓血狂激
對方的雙眼!不可能,冷明冰還是不敢相信!
    唐羽仙的蟬翼刀先在自己的右臂上噴激一道血柱往冷明冰雙眼;同時,那蟬翼刀往前一
挺,使自穿入了冷明冰左肩!唐羽仙一伸左手,又將蟬翼刀拔了出來。冷明冰慘叫一聲,鮮
血噴出,痛徹心骨!冷明冰又一聲呼嘯,倒翻,便往原路狂奔而去!
    唐羽仙正噓一口氣,冷不防,後身穴道被人制住!
    ×××塔里木河北岸的支門,是臨河的一個小鎮。大漠鷹王瑪哈拉所聚集力量的所在,
便是在此造了龐大的工事城堡。對岸,阿克蘇王朝統治者瑪哈的軍隊遙遙相對。
    退守到支門的三天來,瑪哈拉的部隊全數盡力縫製皮囊,至今,已完成了上萬個之多。
瑪哈拉對於蘇小魂這個建議實在奇怪,已不止一次訊問於他;蘇小魂只是笑而未答。另外一
件相當奇怪的,就是潛龍挑選了一百名壯士,每日唯一做的事,就是潛於塔里木河之中。
    第四天,在支門北方的托克蘇已然和阿克蘇的瑪哈達成協議,發兵往支門而來。此時,
對岸的瑪哈亦大有隨時發動攻擊之勢,打算兩面夾擊!
    瑪哈拉為此情勢,不時巡視塔里木河河岸;只見在蘇小魂的督導之下,將大量的皮囊裝
沙,用船舟運在塔里木河下游,沉於河底之中。瑪哈拉心裡奇怪,只是調兵遣將戎事煩忙,
也只得依這些中原好友之計而行。正當瑪哈拉巡視了一回,撥馬回頭的同時,眼前,另有一
名中原打扮的蒙面壯年漢子,也騎在一匹碩壯高馬之上冷視。
    瑪哈拉一愕,道:「閣下是……?」
    那人冷冷一笑,道:「閣下便是大漠鷹王?」
    瑪哈拉道:「不錯!閣下想是來自中原!」
    那人點點頭,道:「很好──。聽說大漠鷹王縱橫大漠千里,手下『天鷹三十六撲』,
未逢敵手!」
    瑪哈拉雙目精光一閃,道:「閣下的意思是……?」
    「領教!」那人話聲一落,隨即由馬背上揚身而起,雙掌成爪向瑪哈拉扣來。大漠鷹王
冷哼一聲,雙臂一振,也自由座下那匹黑駒上躍起;亦是雙掌成爪,往前擊去。瞬時,兩人
在半空中已交手了二十來回。
    這一突變,引得鷹王手下齊齊騷動,皆圍了上來。蘇小魂和大悲和尚止四下督促河事工
程,見那端大有騷動,且見鷹王和一蒙面漢子在半空中相撲交擊不已!
    大悲和尚訝道:「此人好深的功力,竟可以在半空中和鷹王交互撲擊!」
    蘇小魂注視了一會,笑道:「你看,這像不像兩隻鷹在天上決鬥?」
    大悲和尚一愕,旋即失笑道:「莫非是葛浩雄那小子來了?」
    兩人大笑,便往場中而去。只見半空之中,那人和鷹王已然足不著地的互攻了一百零八
招之多。驀地,鷹王口中一聲長嘯,雙臂暴震;那人也是長嘯一聲,雙爪推出,轟的在半空
一響,兩人齊齊落回馬上,互瞪視對方!
    鷹王點頭道:「閣下大鷹爪力,天下恐怕已無出其右!」
    那人亦大笑,道:「鷹王的撲擊殺法,當真可稱得上是西域神技!」
    兩人惺惺相惜,皆大笑了起來;此時,已無再有出手之意。蘇小魂乾咳了一聲,走到那
人面前,笑道:「喂──,葛大幫主,這下你心滿意足了吧──。」
    鷹王聞言一愕,道:「這位便是中原武林上,大名鼎鼎鷹爪幫的幫主葛浩雄?」
    蘇小魂歎道:「不是他還有誰?」
    那人仰天大笑,一扯下面罩來,果然是葛浩雄。只見他朝蘇小魂笑道:「蘇兄弟,別來
無恙乎?」
    蘇小魂前後打量了葛浩雄幾眼,笑道:「鷹王,在下突然有個好計謀,正好可以借重葛
幫主一用──。」
    葛浩雄叫道:「喂──,讓我喘口氣吧!你這腦袋瓜子想出來的好計謀,往往是會累壞
自己人的!」
    「可不是!」潛龍全身濕透的走過來道:「老葛,你看看兄弟這副樣子,你就可以心裡
有個準備啦──。」
    當蘇小魂把全套作戰計劃說完的時候,所有的人全瞪住他,而且是冷冷的看著!蘇小魂
苦笑道:「別這麼看我,我可也不輕鬆啊──。」
    葛浩雄歎了一口氣,道:「你倒真會替別人設想──!」
    蘇小魂道:「人盡其材嘛──。葛兄手下有上萬的弟兄,所以,喬裝成鷹王領兵對抗托
古蘇南下的部隊,應該不會太離譜。況且,葛兄的身材和武功路數,正和鷹王相差不多。此
舉,正好可以矇騙阿克蘇的瑪哈,讓他誤以為鷹王的部隊往北走,全力和托克蘇交戰!」
    潛龍道:「你想得倒美喔──。引誘阿克蘇那個瑪哈揮軍過河來個兩面夾擊,其實,叫
潛龍哥哥我帶領那一百名水師潛到河底將皮囊阻止的水流放開,好來一個水淹之計。當真是
美得很!」
    鍾念玉嗔罵向潛龍道:「你抱怨什麼?我和俞傲還得在上面乘船激流而下呢!你不怕暈
船你來──。」
    蘇小魂一笑,看向趙任遠。只見趙任遠苦笑道:「暈船?算什麼!趙某還得騎在巨鷹上
俯衝攻擊的咧──!」
    於是,所有的目光,又投向大悲和尚,那和尚幾乎快哭了!大悲和尚長歎道:「誰要跟
老衲換?叫和尚我埋藏在沙堆之中,出爐時那不成了叫化雞!」
    蘇小魂很愉快的笑起來了,道:「好極了,大家的任務都一清二楚了!」
    瑪哈拉點頭,道:「多謝蘇兄把親刃瑪哈這叛賊的責任,由兄弟來負責──。」
    蘇小魂微笑道:「此役成敗,便看王爺你這著棋子,看看你的主力部隊能否擊潰瑪哈的
部隊了!」
    瑪哈拉點頭,道:「瑪哈的軍隊裡,有許多本王的舊部屬,只是攝於瑪哈的淫威之下。
只要本王一露面,加上諸位兄弟在前仗中造成聲勢,擊潰他們的軍心。到時,必可以引起倒
戈相向之功!」
    蘇小魂點頭,笑道:「冷明慧自以為潛伏在王爺陣營中的探子,王爺可以令他再發出假
情報了──!」
    鷹王瑪拉哈一笑,道:「葛兄和托克蘇軍隊的決戰,打算是定在什麼時候接觸?」
    「明晚!」蘇小魂笑道:「後晚子時,交戰於沙雅城郊!」
    潛龍突然皺眉道:「蘇老哥哥,你的任務到底是什麼?」
    「我?」蘇小魂面對所有的目光,笑道:「飲酒作樂!」
    ***
    唐羽仙醒來的時候,心下著實懊惱不已。她忘記了冷知靜被自己擊傷的部份並不嚴重,
況且,以冷知靜這些日子來的修為大有進境,以至自己反而被有機可乘!
    眼前,冷知靜正含笑的看著她。唐羽仙冷冷道:「冷知靜,你把姑娘要帶到那裡去?」
    冷知靜一笑,道:「我們現在已經通過了殺虎口,正往察哈爾盟部而去。」
    唐羽仙已然可以感覺到是在一部又快又穩的馬車上。她聞言,驚道:「你……你打算去
哪?」
    冷知靜淡笑道:「關外!」
    唐羽仙臉色一變,道:「關外?你要去女真族?」
    冷知靜點頭一笑,道:「在下打算經過卓索圖盟,越遼寧離奉天,到長白山脈去。唐大
小姐,你覺得這條路怎樣?」
    唐羽仙還能怎樣?她冷冷一笑,道:「冷明冰那老頭子怎樣啦?只怕他從今以後不敢再
有第一武侯自稱!」
    冷知靜聞言一笑,道:「多蒙關懷,我叔父好得很。當然,如果你自以為打敗了天下第
一武侯,那未免可笑!」
    唐羽仙臉色一變,道:「你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冷知靜微笑道:「難道你真以為你那第六十五刀便可以打敗在下的叔?」
冷知靜放聲大笑,道:「那時,他最少有四次機會可以殺了你!」
    唐羽仙眼中露出一絲恐懼道:「為什麼他不下手?」
    「問得好!」冷知靜道:「你曉不曉得在下的叔父去了哪裡?」
    唐羽仙譏誚道:「如果是去死,那倒大快人心!」
    冷知靜仰首大笑道:「不是,當然不是!他是去發帖子!而且是發給鍾字世家。」
    唐羽仙冷聲道:「什麼意思!」
    冷知靜輕浮的摸了唐羽仙一下臉蛋,道:「沒什麼。不過是我們兩個人的喜帖罷了─
─。」
    ***
    鍾玉雙看到冷明冰投射在外莊的帖子時,心一直往下沉。不禁體內氣機一窒,便昏了過
去。鍾夢雙可慌了手腳,急把妹妹扶了進去。一陣施救,鍾玉雙才悠悠醒來,一入目,那張
紅色喜帖,便「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鍾夢雙急道:「小妹──,身子要緊!」
    鍾秋雙也在旁勸道:「小妹,這事姐姐們和你一樣心急,你有身孕,就別多想了。讓姐
姐們來設法。」
    鍾玉雙只覺心中一陣痛楚,泣聲道:「羽仙……羽仙好不容易由歧途上走回正道。而
今……而今冷知靜那禽獸竟作出這種下流的事。羽仙……羽仙她……。」
    鍾楓雙過去,拍拍鍾玉雙的背,道:「小妹,你放心。姊姊們和你一樣把羽仙看成自己
的姐妹。你心裡著急,我們又何嘗不急?你放心吧!這事,爹和伯父自會有斷處!」
    門口,鍾伯和鍾濤境踏了進來。鍾濤境朝鍾玉雙慈祥的看了一眼,道:「玉雙,你先躺
下歇著!」
    鍾玉雙聞言,不敢有違,只好默默的躺回床上。鍾伯一歎,走到床沿拭掉這位自幼即是
自己最疼的小女孩眼淚,道:「你放心!這事已經由長老會議討論過!」
    鍾夢雙急道:「長教們的意思是怎樣?」
    鍾伯淡然一笑,道:「將唐羽仙名列伯父名下,收為義女!」
    鍾濤境雙目一閃,道:「這意思就是說,唐羽仙今後起,便是鍾家世家的人--。」
    鍾字世家的人,天下無人敢犯!鍾玉雙心裡一感動,淚又流了出來,激動道:「那……
那是不是通告天下了?」
    鍾濤境點點頭,道:「我們已事先通知了唐門。唐門老太太很高興這件事。唐門現任掌
門唐雷將往鍾字世家而來,共商拯救羽仙的方法──。」
    鍾玉雙急道:「那……時機上是不是太遲了?」
    鍾伯藹然一笑,道:「你這孩子都快當母親了還這麼急躁?放心,長老會已然決定先派
三名弟子前往追尋羽仙的下落!」
    鍾濤境一笑,道:「不知有誰自願前往?」
    「我願意──。」鍾家三位姊姊齊齊叫道。
    鍾玉雙看著三位姊姊那急切的勁,不禁,淚水又滑了出來,顫聲道:「姊──,你
們……,對我太好了──。」
    鍾伯哈哈仰天一笑,道:「傻孩子,她們是對伯父好啊──。可別忘了,羽仙這丫頭是
伯父的女兒──。」
    眾人此時,不禁舒了一口氣,都笑了起來。
    ***
    柴溝堡,是個不小的城鎮。經過一天的狂奔,冷知靜的馬車已然進入柴溝堡內。入夜時
分,冷知靜挑了個靜僻的客棧,將唐羽仙扶了進去。冷知靜滿意極了,因為這客棧的前館,
吃喝的並沒有武林人士,全是一些砍柴的樵夫,三兩成群的坐著吃喝,喧囂不已!
    上等房的佈置倒也不俗,冷知靜打發小二走後,環顧四周,點點頭,道:「唐大小姐,
怎樣?這兒雖比不上唐家豪華,可是充當新房,那也將就了便是──。」
    冷知靜說完,隨手解開了唐羽仙的啞穴,道:「你的意思怎樣?」
    唐羽仙臉色一變,道:「無恥──。還虧你曾是冷楓堡的少堡主。這種採花賊下三濫的
把戲你倒做得出來──。」
    冷知靜仰天長笑,道:「冷某和你唐大小姐那點配不上?若是不知好歹,只怕以後你受
的苦也就多了!」
    唐羽仙一咬牙,道:「你若敢稍有非禮,我便咬舌自盡。死後化成厲鬼回來找你!」
    冷知靜嘿嘿一笑,道:「只怕你沒這機會……」。
    冷知靜說完,便出手點了唐羽仙聽宮、頭維和啞穴!唐羽仙只覺全身力勁一,那冷知靜
便大笑伸手,扯開了她的衣服。唐羽仙眼中含淚,只見那冷知靜滿臉的報複眼神和肉慾表
情,恨聲道:「嘿、嘿,我得不到鍾玉雙那賤女人,找你也不錯!哈……,只怕,現在那賤
人正急得如火上蟻──。哈……。」
    ***
    千里之外,大漠之上,此時才開始夕陽西下!蘇小魂當真坐在舟舫之上飲酒作樂。大有
邈視對岸的瑪哈軍隊於死人般,狂飲狂歌了起來。
    瑪哈看了可是心裡七上八下,搞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冷明慧則深思不已,皺眉遠眺!
此時,一名探子傳來了消息:「大漠鷹王和托克蘇的軍隊對峙於沙雅。預定交戰的時間,本
夜子時!」
    冷明慧眺望洋面上的蘇小魂,點頭道:「好個諸葛孔明的空城計!」
    瑪哈訝道:「國師的意思是……?」
    冷明慧冷笑道:「據我方潛伏在那叛賊軍營中的消息,大漠鷹王已然引軍北引,先對上
了托克蘇的軍隊!」
    瑪哈領悟,笑道:「所以,他們現在營中空虛,故意派人在河面上飲酒作樂,其實只是
個空城計?」
    冷明慧一笑,冷聲道:「不錯!」
    瑪哈大喜道:「那……,我們是不是現在就發動攻擊,來一個乘其不備?」
    冷明慧搖頭,道:「不行,需等到今夜子時以後!」
    瑪哈訝道:「為什麼?」
    冷明慧冷聲道:「需讓叛賊和托克蘇那邊真正打了起來,最好是兩敗俱傷時,我們才好
過河截斷叛賊的後路!如果太早去了,難免會引得那叛賊回兵相救,或者遠循而去。此一
來,這兩者對我方都不利!」
    瑪哈笑道:「對、對!等他們鶴蚌相爭,我們再來個漁翁得利──。」
    冷明慧大笑道:「王爺的中文造詣,已大有進步──。」
    瑪哈大笑,道:「不是如此,焉能逐鹿中原?」
    蘇小魂坐於舟舫之上,舉目望去,一抹夕斜已然落入滾滾黃沙之中。天地間,升起了肅
殺的氣機!對岸,森森戟林,大有破江而來之勢!他微微一笑,又自斟酌了一杯,仰天長嘯
一聲!此時,只見對岸中,亦有一舟舫快速而來。蘇小魂凝目望去,立在船首上的人,赫然
便是冷明慧!那船已然接近到四丈前,便自停住!兩舟遙遙相對,那冷明慧也是笙舞齊起,
高吭飲酒作樂。
    蘇小魂大笑,道:「冷堡主自武當山一別,半年來可好?」
    冷明慧也是一番狂笑,道:「在下好得很!蘇老弟由中原奔波到大漠之上,想來也頗是
有閒情雅致!」
    蘇小魂微微一笑,道:「你我二人既都是有閒人,何不過來,好好談論一番風花雪月─
─。」
    冷明慧引聲大笑道:「兄弟也有這個意思!蘇兄請過來坐坐如何?」
    蘇小魂一笑,道:「既然我們彼此有意,又不肯到對方船上,不如令兩方相互靠近,隔
檻相談……。」
    冷明慧笑道:「好──。這變通之法甚佳!」
    江面上,兩方已然逐漸接近到了七尺範圍,便自停住!
    冷明慧舉杯,往蘇小魂笑道:「蘇兄風騷中原千里地,冷某以此杯清酒向蘇兄道傾心之
情──。」
    蘇小魂也舉杯,笑道:「冷堡主號稱天下第一諸葛,武功機智,獨步宇內,蘇某早已和
心景仰之至。」
    冷明慧點頭,一歎、一笑,道:「請──。」說完,便自仰頸大口一飲而盡!這一舉動
落入蘇小魂眼中,不禁吃了一驚。冷明慧全身上下,最少有七處不可救藥的空門;而今兩軍
交戰在即,他又為什麼這麼粗心?便此一刻,蘇小魂小魂已然明白,冷明慧今日此時心情,
正如同當時龐龍蓮和自己飲茶時間。龐龍蓮昔日曾言」與群共訪海外仙山」之事,日後想
起,龐龍蓮彼時的心境,大是歎蘇小魂是敵非友。今日,冷明慧又何嘗不是如此?今夜兩軍
一戰後,此生只怕再無相見之期!
    蘇小魂一想及此,亦舉杯暢飲,歎道:「天下,只怕再無第二個冷明慧!」
    冷明慧點頭無言,低聲吟道:「離多最是,東西流水,終解兩相逢──。」
    蘇小魂仰首望天際雪月,續道:「淺情終似,行雲無定,猶到夢魂中──。」
    冷明慧斟滿一杯酒,未飲,向天際,望酒珠落江,高吭道:「可憐人意,薄於雲水,佳
會難重──。」
    蘇小魂淡淡看了冷明慧一眼,道:「細想從來,斷腸多處,不與者香同?」
    冷明慧長笑,笑聲絕處,自有一絲落漠。出聲又是低吟道:「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
曉風殘月。」
    蘇小魂將整酒高舉,盡入口中。微頓,微歎接下:「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
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兩人又復沉默。各自自斟自酌。良久,月已漸至中頂,臨江上,正是千江有水千江川!
此際,那冷明慧高吭長嘯入雲端,良久,迥音始散盡!冷明慧將杯三座全注滿了酒,朝蘇小
魂道:「冷某以此酒三杯,敬天、敬地、敬你!」說完,雙掌往桌一拍按,只見那三杯酒齊
齊升至半空之中,迸裂開來。酒珠四方下,正如急兩亂打。
    那端,蘇小魂敲著當歌,放喉長吟:「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
道是:三國周郎赤壁……。」
    冷明慧此時已下令回航,那端,蘇小魂的歌聲不絕:「亂石崩震,驚濤裂岸,捲起千堆
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仙扇綸巾,談笑
間,強虜灰飛煙滅。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人間如夢,一尊還酹江月。」
    子時已至!冷明慧踏上了岸,回道,猶見那蘇小魂自斟自酌,放浪形骸於河面之上。
    瑪哈走近道:「國師!消息傳了回來,沙雅之戰,大漠鷹王和托克蘇之間已然發動了攻
擊!冷明慧點點頭,長吸一口氣,道:「王爺請下令,即刻發兵進攻!」
    潛龍見阿克蘇瑪哈的部隊大量湧入塔里木河,心中冷笑著。向著手下一百名水師道:
「待敵軍過了三分之一,三分之一在河中,三分之一未過時,我們才下水崩壩!」
    百名敢死壯士低聲應了聲「是」!潛龍又注視瑪哈的軍隊。潛龍他們皮囊壩於一里外的
上游彎處,隱藏於聳起的小山之後。潛龍知此時時機已然成熟,揚聲大喝道:「兄弟們,下
水──!」
    立即,百條人影自小山上躍入河中。河內,所有的皮囊下方早有了粗繩索相繫住。眾人
分成兩組,一組取出利刃斷了繫繩!另一組七十人,則負責將囊牆上的大繩索往後拉。此
舉,無疑是以自己的生命來拉動。只要壩一倒,那河水暴來,順時夾帶皮囊中的沙石,硬要
以奔騰之勢而至!潛龍率先,用力後拉纜繩!後面,七十名敢死弟子亦奮力爭先,一步、一
步,送上自己生命!
    壩已漸搖,那三十名割繫繩者,必不貪生,亦一個接一個游了過來,盡力扯拉了纜繩。
一百零一人大大猛力一托。壩倒!
    塔里木河澎湃如錢塘潮漲往下直直轟響而去!
    趙任遠見壩已倒。心裡喊了一聲──潛龍!口裡,大喝道:「鷹陣兄弟!既是好男兒,
死便不後人!」
    瞬時,數十隻巨鷹拔天而起,俯衝往河中的瑪哈部隊。瑪哈的部隊在河中的三分之一,
本在河水湍激之中早已滅頂逐波大半,如真正待要穩住陣角,又遭凌空擊來的鷹陣。一時哀
鴻遍野,幾無反抗能力!瑪哈早在前三分之一已過了,至此時,回身要救自己部隊已然不
及。幸好!冷明慧留在後三分之一的部隊壓陣。
    冷明冰斗見此變,立即下令放箭。立時,對岸三分之一的部隊齊齊拉弓,成了一片箭牆
擊向巨鷹陣。趙任遠在天上大吼:「士為國亡,本是大丈夫行為!」
    立即,一催鷹勢,不顧箭勢往下撲殺!便此幾回,鷹陣之中已大有損傷!趙任遠又連連
斬殺數人,只覺座下巨鷹一顫,已然中了好幾箭。趙任遠狂喝一聲,自鷹上躍起,撲向一名
軍官。瞬時,兩人全沉於洪流之中。
    瑪哈時已然陷入瘋狂之境,領軍便往敵營之中衝入。前方,一名高大漢子。座下,是碩
壯黑駒!瑪哈一驚抬頭望去,眼前這人正是瑪拉哈!
    瑪拉哈冷冷道:「瑪哈,你纂奪王位,施行暴政,今日便是你贖罪之時!」
    瑪哈狂笑道:「叛賊!今日該死的是你!殺──!」
    瑪哈大喝,便揮軍衝向瑪拉哈而去。此際,地下土破,大悲和尚自地中提身而起,搶向
大纛指揮旗!大悲和尚大悲指連連施放,一步一捱的往大纛而去!兩軍作戰,這面大纛便是
全軍的精神和指揮所在!大悲和尚奮進,奈何四面刀戟林立,齊齊往自己罩來。便此危急,
一線天蠶絲自前後左右天地之間而來。硬是要幫自己殺開一條血路!蘇小魂落身在大悲和尚
身旁,並肩同進!
    河水之勢已稍緩!冷明慧大喝道:「進軍!」
    立即,後面三分之一的部隊又源源往對岸而去。此際,一陣擂鼓轟響,只見那俞傲和鍾
念玉傲立於船隊之首,全速揮軍而來,硬生生便要把瑪哈渡河的舟船折散!
    俞傲他們的船是順流而下,而冷明慧他們的船則是斷水前進,地利上俞傲已站了便宜!
兩軍一接觸,俞傲所率的船隊已然分割了冷明慧的軍隊四分五裂!
    俞傲左手舉刀,指使自己座船往冷明慧的舟船攻去。那冷明慧亦立即揮調幾艘快舟,橫
絕於其中!俞傲大喝一聲,飛身上對方快舟,竟以這四舟為跳板,一舟一舟飛躍,接近冷明
慧的坐船。冷明慧見俞傲一步一步接近,一聲冷笑,便往船艙進去。旋即,又由窗口破出,
落往隔壁舟艦。鍾念玉在這端看見,正要提醒俞傲小心。此時,俞傲已然搶上冷明慧原先的
座船。
    轟然巨響!冷明慧座船之內竟埋了大量炸藥,此時一經引爆,整個江面都震湯了起來。
那鍾念玉只見俞傲登上那船後,立即化成一片火海。鍾念玉悲叫一聲,瘋狂催促旗船,橫衝
直撞往那船接近。
    大悲和尚向蘇小魂叫道:「蘇兄弟,交給你了!」
    蘇小魂已然明白大悲和尚的用心,大叫道:「不可──。」
    大悲和尚朗笑一聲,高聲念了「阿彌陀佛」不顧四面八方而來的刀戟,抬起了蘇小魂!
蘇小魂急急出手,將四方來的刀戟擋了回去!大悲和尚大喝一聲:「去!」
    只見大悲只手一振,便使全力將蘇小魂往前扔去。蘇小魂在半空中,知道大悲和尚這一
扔,難免空門大露,身上要多了好幾條傷口來。蘇小魂虎目含悲;大喝,一提氣,往前再
縱。同時,天蠶絲亦放到最遠,硬是纏住了大纛的旗杖。一拉用勁,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
神功爆發開來。那面大纛旗杖受此一震,硬生生折斷。一面大旗,自空飄然落下,踩於亂軍
之中!
    大纛被毀,瑪哈的軍隊瞬時大亂;已是四下奔逃不已!瑪哈見此局勢,心下大是震駭。
    瑪拉哈冷冷一笑,貫足真氣大喝道:「各位阿克蘇王朝的子民。你們都是我的好兄弟,
今天,本王只懲殺叛賊瑪哈。只要棄械投降本王者,一律赦免──!」
    瑪拉哈話聲一落,立即四周傳來兵械落地之聲,越來越多。此時,一聲一聲呼喚「瑪拉
哈,我們的君王」之聲,便如潮湃湧的傳開了來。一聲聲,直入到瑪哈的耳中,令他臉色慘
白,冷汗直流。
    瑪拉哈冷笑,道:「瑪哈──,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瑪哈長吸一口氣,仰天長笑,一舉劍便自刎!轟然首自馬背上摔掉於黃沙之中。此時,
寅時將盡,雙方搏鬥了近兩個時辰,已然結束了戰鬥。瑪拉哈長吸一口氣,下令道:「清理
戰場。傷患者,如今已無敵我幾分,全數要給予相同的救助!」
    鍾念玉呆坐在河岸低泣。兩道人影接近,在旁坐了下來,是蘇小魂和大悲和尚。蘇小魂
拍拍鍾念玉的背,無言。鍾念玉只是低泣,不著一言。大悲和尚呆視江面,也自是一歎,喃
喃道:「潛龍、趙任遠、俞傲,你們……唉──。」
    蘇小魂一歎,苦笑道:「每天,日一樣由東方升起;只是今天晨曦東來時,便就和昨天
不同呢?」
    鍾念玉長吸一口氣,站了起來,竟往河水中走去!蘇小魂大悲和尚愕然相視,齊齊叫
道:「鍾姑娘,不可──。」
    鍾念玉恍若未聞,一步一步往河心中走去。蘇小魂一歎,起身,便往河面縱去。右手
出,便要提起鍾念玉。誰知,鍾念玉反手一掌,將蘇小魂倒震了回去。蘇小魂未料有此一
變,待落到岸中欲再起來。那鍾念玉已然大聲悲叫一聲:「俞傲──,等我──。」
    鍾念玉便往前一躍,沉入江心之中!
    蘇小魂、大悲和尚大驚,雙雙躍到河裡,伸手欲救。只見是河面混沌,竟無可有下手之
處。而鍾念玉芳蹤,早已渺然。蘇小魂、大悲和尚悲傷相視,雙雙吸一口氣,便沉入水中尋
找。只見雙手所摸索,具不得鍾念玉的軀體,經幾回,兩人悵然出水,呆呆相望!
    蘇小魂道:「真是至情奇女!」
    大悲和尚長吸一口氣,穩住激動心情,慢慢道:「何止至情,此情不但感人,更該能感
天!」
    「是!」蘇小魂呆呆望著江面,低聲道:「應該感天的──!」
    「誰說不是!」河岸有人叫道:「真他奶奶的,一個背三個,簡直是要老子的命嗎─
─。」
    蘇小魂、大悲和尚兩人聞聲大喜,急望向河岸!那個大聲叫罵的不是潛龍是誰?潛龍又
大叫道:「看什麼,像傻子一樣!還不快過來幫忙!」
    大悲和尚看了潛龍良久,才道:「潛龍──,你罵人的姿勢真可愛──。」
    ***
    鍾念玉緊依在俞傲身側。眼前,一輪旭日自東方升起。一樣陽光,一樣黃沙大漠。此
時,蘇小魂、大悲和尚、潛龍、趙任遠、俞傲、鍾念玉、葛浩雄一排人一到騎在馬上排開。
迎向自東方而來的晨曦!
    蘇小魂抑住激動,長吸一口氣道:「我們──,終於又一起見到升起的陽光!」
    大漠鷹王感慨道:「本王,心中感激之情,和各位心心相證,已無法由言詞表達!只
是,各位此次東回後,請記得兄弟。只要是兄弟能力能及的,必然傾全力相助!」
    群俠相視,朝大漠鷹王一笑,各自抱拳道別。那葛浩雄似乎是指揮部隊上了癮,只見他
揮手大叫道:「兄弟們,衝啊──。」
    馬蹄聲揚起,七馬七人便一路往東迎陽挺進。潛龍偏頭向葛浩雄問道:「老葛──,你
是怎麼打贏托克蘇的軍隊?」
    葛浩雄大笑,道:「這很簡單──。雙方交戰前一個時辰,老夫便摸到對方帳中,連連
割下他們十六名大將的首級。你說,想不贏,是不是很困難?」
    「難!」潛龍叫道:「真他媽的難極了!」
    葛浩雄看了潛龍良久,才道:「真他媽的難極了!」
    葛浩雄看了潛龍良久,才道:「嘿,真的耶──。」
    潛龍訝道:「什麼真的假的?」
    葛浩雄笑道:「和尚說你罵人的時候特別可愛,果然不錯!唉──,老夫以往真是失之
交臂,沒好好欣賞了──。」
    眾人笑了起來,潛龍倒不好意思說話了。
    葛浩雄回道:「喂──,潛龍老弟,你該說說你的英勇事跡了吧!他們三個還搞不懂是
怎樣被你救起來的。」
    潛龍大笑,道:「當皮囊壩倒的時候,我便藏身到了河底的沙堆中。等了一陣子,正暗
想要來個水中奇襲,誰曉得這位趙大哥就落水啦──。」
    大悲和尚道:「他閉氣的工夫可不好吧──。」
    潛龍咬牙切齒道:「可不是。小弟我追這死人追了半天,在半里外才抓住了,便托到岸
上放著,又游了回來。」
    鍾念玉一笑,道:「接著便遇見了俞傲?」
    「沒錯?」潛龍歎道:「那曉得這傢伙更重!」
    趙任遠笑道:「那鍾姑娘可是輕多了吧?」
    「輕?」潛龍叫道:「你去問問看她身上的行頭有多重!」
    鍾念玉嗔道:「多重?」
    潛龍看了眾人一眼,又瞪了俞傲一眼,歎道:「以後你問俞傲這瘋子就知道啦──。」
    眾人已會意出言外之意,紛紛大笑了起來。鍾念玉臉頰一紅,竟退不下去。抬眉,往俞
傲一看,只見俞傲也是尷尬,但深情的望著自己!眾人又大笑,別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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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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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3 00:33:1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龍吟
    長白山脈位於關外和高麗的交界。唐羽仙一覺醒來,瞪視著身旁的冷知靜。一長歎,起
身穿了衣服。漫步到靄靄雪地之中。舉目,是一輪旭日東昇。她長吸一口氣,心中慨歎!到
此,已然兩個月時間。由鍾家絕地出來,也有了三個月的光景。玉雙姊姊該是要臨盆了吧!
    冷知靜含笑,由小木屋裡走了出來,道:「快進來加件衣服,可別凍著了。」
    唐羽仙不理,悠悠道:「你心裡應該明白,我為什麼不死!」
    冷知靜一笑,道:「因為你在等機會。你想報仇──。」
    唐羽仙冷冷道:「不錯──。我在等,等有一天能手刃了你這下流卑鄙的採花賊─
─。」
    冷知靜臉色一變,又復笑道:「好吧──,那我等你──。看看是你先懷了我的孩子,
還是你先殺了我。」
    唐羽仙回頭,瞪視冷知靜恨聲道:「就算我懷了你的孽種,我也要殺了你!」
    冷知靜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不過,你不會殺了你肚子裡的孩子。一個母親,無論
如何總抹殺不了母性。」
    唐羽仙不答。冷知靜又道:「只要我冷家能有後,屆時,你殺了我又怎樣?冷知靜已能
無愧先祖於地下!」
    唐羽仙冷哼道:「只可惜,就算有了孩子,他也不姓冷!哼!只怕冷家到了你這代便要
斷後──。冷知靜微微一歎,又復一笑,眺目那一輪旭升紅日,道:「這些日子來,我總算
逐漸明白我爹說的話──。」
    唐羽仙冷哼一聲,別過了頭。冷知靜自顧自語喃喃道:「爭了這半生名利,所為何
由?」他重重一歎,道:「就此隱居,遺世而立,何嘗不是人間仙境?」
    唐羽仙臉上一愕,無語。冷知靜苦笑道:「或許你不相信這話。不過,爹如果未戰死在
大漠,我一定面諫力勸他來同住於此!如果──,爹死於戰場──。嘿、嘿,蘇小魂那些
人,無論怎樣都是要償命的。」
    唐羽仙冷哼一聲,道:「你有這個能力,便不會躲到這裡來了。」
    冷知靜仰天一笑,道:「冷家有後之後,我冷知靜的生死又如何?一個人抱了必死之
心,又有什麼事不能完成?」
    冷知靜的話,引得唐羽仙身子一顫!她知道仇恨的可怕,她自己便曾陷身其中。一道冷
風捲起衣衫飄搖。冷知靜走近了來,脫下了長袍蓋住唐羽仙的肩。唐羽仙略一掙扎,不願受
此惠予。
    冷知靜雙掌一壓,淡淡道:「你如果不想要,也待我轉身以後再丟掉──。」
    唐羽仙一愕,那冷知靜已然轉身入屋而去。唐羽仙捏住那件長衫,半響,扯了下來揉成
一團,往門口扔去。只是此時,身上穴道多處被制。這一用力,便痛哼倒地。冷知靜由屋內
出來,扶住了唐羽仙。唐羽仙還要掙扎,那冷知靜一歎,便點住了她的昏睡!一抱唐羽仙,
入屋!
    ***
    蘇小魂一行人到了玉門關時,便聽說了唐羽仙被擒之事。眾人一陣相商,由趙任遠回京
城稟告塞外之事,葛浩雄則回鷹爪幫主持幫務追查冷知靜的下落。俞傲和鍾念玉將有千佛洞
七日游,以償昔日鍾念玉的心願。蘇小魂、潛龍、大悲和尚則一路往廣靈鍾家絕地趕進!待
他們三人進入山西境內,已然是自大漠回來後兩個月的事。一路上,酒樓飯館皆是稱頌著蘇
小魂一干人在大漠上的神勇事跡,說得活靈活現,連蘇小魂他們三人都不禁要失笑。
    廣靈,鍾字世家的外莊已然在望。潛龍笑道:「蘇兄,你是他們的女婿,進去當然不成
問題!可是……,我和和尚,恐怕沒那麼容易!」
    蘇小魂沉吟道:「這個……只好到時候再看看了!」
    大悲和尚笑道:「蘇兄弟,我看這樣吧!據前幾天少林那邊給老衲的消息,鍾字世家和
唐門的人都往長白山脈去了。我想,我和潛龍也先去看看──。」
    潛龍笑道:「真是命苦──,剛從大漠回來,現在又要到冰天雪地的長白山,唉唷─
─,造了什麼孽啊──。」
    大悲和尚笑罵道:「走啦──,人家夫妻相會,你湊個什麼熱鬧?走、走──。」
    蘇小魂見他們兩個嘻笑的走了,心裡溫暖充塞到臉上,一笑。轉身,便踏向鍾家絕地的
外莊!
    鍾玉雙在蒸氣氤氳中痛苦的掙扎──。那錐心刺骨的劇痛,是每個女人要想當成母親
中,最痛楚、最甜蜜的過程。此時,她心中不斷低念著蘇小魂的名字。她吶聲高喊──,
「蘇小魂,你在哪?」
    一陣破腸裂肚的激痛之後,她只覺得身子一輕。汗滲著全身,讓她想起了當年和蘇小魂
共游西湖之上落入水中相互嬉戲的感覺。她喘著氣,逐漸,五官恢復了知覺。好漫長、好漫
長的一段時間,她以為自己便要這樣死了。她恍恍惚惚、飄飄渺渺;驀地,「哇」──的一
聲啼哭,響徹了天地,響徹了她的心台。她雙眼還是無力睜開,只是將手往前伸,只裡念
著:「給我抱……,給我抱……。」
    鍾玉雙抱住新生孩子的同時,一雙溫柔的手掌,抱住了她的雙手。她心中一驚一喜,只
感覺到那雙手是那麼多情、那麼熟悉!她不敢睜開眼,只是小心、小心的輕輕撫著。一個細
心、溫柔,自己日夜思念的聲音響起:「玉雙,真是苦了你了!」
    鍾玉雙一激動,淚水自眼角中滲出來,睜開了眼。眼前,正是自己輾轉多少夜的郎君。
她伸出手,輕撫著那張臉,輕輕道:「你……你終於回來了?」
    蘇小魂溫柔道:「是──。做父親的,當然要回來陪著他的妻子,看看自己的孩子來到
世間──。」
    鍾玉雙心裡充滿了滿足和安慰,溫柔道:「你……終是會回來的,我……我相信……我
一直相信。你……你一定會回來。」
    蘇小魂緊握住鍾玉雙的手,急切道:「是的、是的,我一定會在你身旁。」
    鍾玉雙安慰一笑,由懷中取出一個刺有觀世音大士圖案的香包,溫柔道:「你知道嗎─
─。每天……每天我都求觀世音菩薩,求佛祖,讓你能早一天看到我們的孩子出生。」
    蘇小魂激動的握住那香包,道:「是的──,我知道──,每天、每夜,我也都載著你
給我的香囊……。」
    蘇小魂由頸上取下那龍捲風鳳香囊。鍾玉雙含笑,握住了香囊、握住了蘇小魂的手、握
住了世界!
    鍾濤境看著女婿走了進來,臉上露出安慰的笑容。朝蘇小魂道:「小魂──,你在大漠
的事,已然讓西域有了安定的成就。這件事,甚至引得西域北方各部落,也向本朝來朝貢。
真是值得大喜大賀──。」
    蘇小魂一笑,道:「爹──,這是身為華夏子民當為之事。小魂不過是機逢其巧罷
了。」
    鍾濤境大笑,連聲說好。蘇小魂突然一皺眉道:「這些女子,都沒找到唐羽仙和冷知靜
的下落?」
    「唉──,還沒有──。」鍾濤境一歎,道:「已經四個多月了,只知道他們可能在長
白山上。玉雙她三個姊姊和她怕父、唐雷分成兩路,四處找尋,也沒有發現。」
    蘇小魂沉吟道:「爹──,女婿想,等明日佛兒過滿月之後,和玉雙一道到長白山
去。」
    濤境一笑,道:「我知道──。一定是那丫頭纏著你來跟爹說的,是不是?」
    蘇小魂吶吶未答,那鍾玉雙已然抱著兒子蘇佛兒進來,嗔笑道:「喔──,爹怎麼可以
這樣說。人家是想念三位姊姊,所以才要去看看嘛──。」
    鍾濤境朗笑道:「你們這些年輕人都跑光了,叫爹留在家裡看顧孫兒啊──?真沒良
心!」
    鍾玉雙嬌笑一聲,道:「謝謝爹──。」
    兩個男人互視,大笑了起來。一片溫馨遍佈在這屋內,洋溢著天倫之樂。只是,千里外
冰天雪地的長白山呢?
    ***
    是風雪交加的長白南脊,三道人影,騎在馬上迎風雪而進。三條綽約的人影,正是鍾家
的三姊妹。
    鍾夢雙歎道:「大姊──,我們先尋個地方避避吧!這陣風雪,還不知道要多久才會停
呢!」
    鍾秋雙點點頭,只見四靄茫茫,何處又是可避之所?驀地,一道黑影自三人面前躍馳而
過;鍾家三姊妹一愕,細看,原來是長白貴產的黑狐。
    鍾楓雙笑道:「這狐好漂亮。大姊、三妹,小妹剛生了孩子不久,我們捉了這狐做成大
衣給玉雙當賀禮好不好?」
    鍾夢雙笑叫道:「好極了,好極了。我們來比比看誰先捉到。」
    鍾秋雙瞪了鍾夢雙一眼道:「看你這麼大了,還是這般孩子氣。哪天──,說不定哪個
男人才能整治你呢!」
    鍾夢雙作個鬼臉,看那黑狐跑了,急道:「姊姊快啊──,不然那狐要跑了--。」
    鍾秋雙一笑,道:「好──。看我們三姊妹哪個腳快!」
    鍾家三姊妹呼嘯一聲,便策馬前進追那黑狐。已然臨近時,便各自離鞍躍起,各展所
能。只是,那狐足底肉墊中留有空隙,行奔在雪地中具有吸附的力量,鍾家三姊妹一時倒也
不容易抓到。只聽得嬌笑聲四溢,倒沒注意到不遠處的雪地之下有人隱藏!
    那黑狐受鍾家三姊妹圍捕,不斷尋找空隙;一溜煙,便往藏人之處竄來。鍾家三姊妹各
自一聲嬌笑,輕叱,便齊躍起要抓向那黑狐。冷不防,雪地之中兩隻手冒出,一手抱攬住黑
狐。同時,另一隻手往上一揚,「啪」的一響,擋住了鍾家三姊妹下落之勢!鍾家三姊妹斗
遭此變,一驚。齊齊翻身倒轉,落到地面,看向由雪地中冒出來的那人。
    那名漢子,不過只是三十歲左右;身上短襖無袖,中腰繫了紅色絲帶,胯下是緊身黑
褲。在冷冽寒風之中,便自有一種剽悍氣勢。鍾秋雙眉頭一皺,暗向楓雙道:「此人內力、
耐力好深厚。竟能藏身在這冰天雪地之下甘之如飴。大非易與之輩。」
    鍾楓雙點頭道:「不錯!而且,看他似乎已然埋藏了好一段時光。剛剛出手抓狐拒我們
三人,絲毫未受影響!」
    鍾夢雙眼前只注意那黑狐,不管兩位姊姊的判斷,當先怒聲道:「喂──,那狐是我們
的。你這人講不講理?」
    那人一笑,道:「姑娘──,你才講不講理。這狐是無主之物,什麼時候又是你們的
了?」
    鍾夢雙一愕,怒道:「是我們先發現的……。」
    「哈……哈……」,那人大笑道:「你們先發現?自從兩個月以前在下發現了它,天天
在這裡等。誰先發現?」
    這話,弄得鍾夢雙一愕,正待發作。鍾秋雙朝夢雙輕喝道:「二妹──,別胡鬧!」
    鍾夢雙委屈道:「可是,我們說好了是要給小妹做大衣的嘛──。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
能再遇到一隻。」
    鍾楓雙朝秋雙道:「大姊,我看,我們跟他買吧!」
    鍾秋雙點點頭,朝那人正要開口。那人笑道:「對不起,這只黑狐在下有用,不能割愛
的。」
    鍾秋雙一愕,朝那人冷哼道:「閣下好深的內力,竟能聽得見我們姊妹的對話。」
    那人一聳肩,敲昏了黑狐,往肩上一扛,便要離去。鍾夢雙怒聲道:「慢著--。」
    那人不理,依舊往前直走而去。鍾夢雙可受不了這人這般自傲,一揚身,便躍向那人身
後,伸掌拍下。鍾秋雙、鍾楓雙齊聲叫道:「夢雙小心──。」
    只見那人隨意一轉,身子微彎,便自由鍾夢雙掌下穿過。右手一揮,一陣罡風氣機便拍
向鍾夢雙腦後天柱穴。鍾秋雙見此情勢危急,一抖飛雲捲袖,往那人肩井穴拍來。那人大笑
一聲,右手一翻扣住後面來的捲袖,使勁一拉,雙足往鍾秋雙點去,鍾楓雙此時駢指為劍,
朝那人眉心點去。只便有一股氣機急勁而去。
    那人大聲叫了句:「好!」隨即往半空一揚,復折身而下,單手拍向之處,只覺是滿天
手影,虛幻百相!鍾秋雙此時亦大喝,往上迎去。兩人半空中一交掌,轟的一聲,各自落
地。那人笑道:「過癮!」
    隨即,那人往前再推掌而出;鍾秋雙一提氣,亦只以單掌相迎。劈劈啪啪,瞬間,彼此
對上了三十六掌。只見罡風所激,一地雪花飛起。那人大笑道:「好──。」
    忽的,那人身子一折一轉,便舉掌向鍾楓雙而來。鍾楓雙舉掌相迎,劈劈啪啪又對擊了
三十六掌,那人長吸一口氣,道:「好久沒這般活動筋骨了。過癮之至--。」
    話聲一落,果然又舉掌拍向鍾夢雙,又是三十六掌交擊。鍾秋雙訝視那人,只見對方臉
色紅潤,似乎越打氣機越順,全然已有無礙境界。這點,鍾家另外兩個姊妹也發覺了,彼此
三人心通意會,不覺心下一涼。
    鍾秋雙道:「閣下如何稱呼?」
    那人一笑,道:「我的名字嘛──?已經有長長一段時間沒用了。忘記了──!」
    鍾夢雙怒聲道:「哈──,驕傲的孩子,是要吃苦頭的。」
    那人朗笑道:「苦頭你要倒是可以送給你──!」
    鍾夢雙大怒,揚身又上,便又是一陣掌擊交錯!鍾夢雙邊打邊向兩姊姊叫道:「姊─
─,決上來教訓這小子啊──。不然鍾字世家的名聲都給他壞光了。」
    鍾秋雙、鍾楓雙苦笑對看一眼,正待要出手,那人倏忽往後一翻,道:「等等──。」
    鍾家三姊妹一愕。那鍾秋雙插腰怒聲道:「怎麼,聽到鍾字世家的名號嚇壞了是不
是?」
    那人一笑,道:「鍾玉雙和你們什麼關係?」
    鍾秋雙訝道:「閣下認識玉雙三妹?」
    「原來你們就是秋楓夢玉園裡的三個姊姊?」那人仰天大笑道:「真是不打不相識─
─。」
    鍾家三姊妹愕然相視,齊問道:「你是誰?」
    「冷默!」那人微笑道:「在下姓冷名默!」
    「你要這只黑狐做什麼?」鍾夢雙問話的時候,他們已經坐在冷默溫暖的小屋內。
    還不是跟你們一樣!「冷默笑道:「送給鍾玉雙鍾姑娘!」
    三個女人訝異互視大笑。鍾夢雙道:「怎麼不送給尊夫人呢?冷夫人可是小翠姐姐?」
    冷默臉色一黯,道:「小翠……,她……她死了──。」
    「喔──,對不起──!」鍾家三姊妹沈默下來。
    冷默看看她們三人,微微懷念的語氣道:「小翠是病死的。原先,她就患有了絕症,只
是一直沒說罷了──。臨終前,她非常感激蘇兄把我找回到她身邊,叫我無論如何要我代她
向蘇兄弟道謝──。」
    冷默歎一口氣,又道:「小翠一生未到過長白,她想埋身在這塊純潔無染的大地上。所
以……。」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下來。鍾家姊妹對冷默和小翠的事也知之甚詳。尤其小翠以一個平凡
女子能明曉國家民族大義,規勸冷默說出冷明慧機密圖的藏處。也因此,可以清除朝廷內的
叛賊,而挽救了國家的一次兵災劫難。
    平凡的人,也可以有不平凡的功績!
    小翠的墳,便在屋後小棚裡。鍾家三姊妹依序在上面上了香,默禱一番。良久,冷默歎
道:「我們到前面去吧!」
    夜深爐旺。冷默突然問道:「喔──對了。三位姑娘到長白來,是為觀光,亦或有
事?」
    鍾夢雙當先恨聲道:「我們是來找冷知靜那淫賊,和救回羽仙妹妹的──。」
    冷默訝道:「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鍾秋雙便把事情約略說了一遍後,問道:「冷先生,你可知這長白山上,這幾個月來,
有誰在此搭住的?」
    冷默皺眉沉思道:「似乎有兩處較為怪。一是在離此以北三十里處,靠近白頭山、天池
之間的山谷中,暗中似乎有一批神秘人物聚集。」
    鍾楓雙一愕,問道:「另一處呢!」
    冷默道:「另一處約再往北一里,在一座山崖之旁,聽說有來自中原的一男一女所居住
的!」
    鍾秋雙急道:「可知道他們的長相?」
    冷默搖頭道:「不知道。這件事是前些日子幾個本地獵戶告訴我的。他們不通中原語,
到那木屋要點木柴升火,結果被男的趕了出來。」
    鍾夢雙道:「有沒有提到那個女的?」
    冷默沉思後,道:「他們說那個女的似乎病了,躺在床上並未有什麼舉動!」
    鍾秋雙歎道:「恐怕是被點穴了──。」
    ***
    鍾伯和唐雷顯然找得並不順心,尤其越接近北部,那風雪撲面越是狂勁。兩人,已然落
入了十里落風崖的範圍。這面落風崖綿延數里之長,陡然而起,氣流自東面高麗而來,遇此
斷崖摒障後上升,再倏然而下。一年之中,有十天風勢特強;鍾伯和唐雷,不意正落於此天
運之內。
    唐雷歎道:「前輩,這落水風雪果然名不虛傳。非得親身經歷,不知其中威力!」
    鍾伯一笑,道:「這番風雪固然驚人,可是對我們練武的人,何嘗不是一種吸收天地之
氣極好的氣機?」
    唐雷一愕,恭敬道:「多謝前輩指點──。前輩這等胸懷,處逆境而愈發心台明礪。晚
輩大有不及……。」
    鍾伯仰天朗笑,道:「我心常存一點佛明,天地之間又有何物可以加諸壞我?」
    唐雷聞言,亦笑道:「唐雷此際心台明瞭,已無雜念。」
    鍾伯點頭一笑,正想嘉許眼前這位年輕人。突然心中一動,拉了唐雷一把,雙雙躍起!
腳下,一排刀光自雪地練開,夾於風雪之中。其勢迫極,隱然具風雷之聲。兩人方自落下,
雪堆之內又各自一左一右雙刀捲至,鍾伯和唐雷一皺眉,雙雙躍開。鍾伯反手一掌,破入雪
堆之中;唐雷則雙臂急振,連打出二十一件暗器。
    此際,雪中又各翻出了六名刀客來,個個全身罩在白衣之中,連同雪堆中兩名,共是八
名,排成了八卦陣!
    唐雷皺眉道:「前輩,這些人是什麼來路?」
    鍾伯眼中雙目一閃,道:「嘿、嘿,由剛剛他們所施展的武功刀法來看,只怕是東廠裡
頭的一些走狗!」
    唐雷訝道:「是東廠的人物?當朝皇上不是已經處決了那個姓尤的叛賊了嗎--。」
    鍾伯點頭,冷哼道:「可是有一部份人被冷明冰所集合,隱藏了起來,想不到在這裡遇
見!嘿、嘿,找到了冷明冰就不愁找不到冷知靜。哼!當真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勝
工夫!」
    驀地,一聲大笑自左方傳來,赫然是冷明冰!冷明冰瞪著鍾伯冷笑道:「閣下昔日在廣
靈外的一掌之賜,今日可以還來了──!」
    鍾伯微微一笑,道:「只怕,今日又得再加一掌!」
    冷明冰仰天長笑,倏然一頓,眼露凶光大喝道:「殺!」
    立即,八名刀客推動八卦陣便擊了過來;鍾伯冷笑一聲,雙掌推出,硬是阻止了前方四
把刀。那唐雷也是一翻手,已然打出了二十餘件暗器,全釘入了後方四名刀客身中。誰知,
眼前這八名刀客身上所穿的,皆是當年京城禁宮內精挑進貢的南海鯊皮,幾乎已是刀劍不
入。再加上落山崖處狂風回力大異於一般風力,唐雷與鍾伯的攻擊竟皆枉然。
    鍾伯邊閃身躲過八名刀客的攻擊邊道:「唐賢侄小心,他們這八卦陣特為此處風雪而
設,利用自然奇特之力……。」
    唐雷應聲道:「晚輩知道了──。」
    冷明冰站立於旁側雪堆之上,傾目望下,只見那八卦陣極用了自然威力才堪堪與鍾伯、
唐雷勉強打成平手。冷明冰看了,心下也不覺暗驚不已。要知,這八名刀客正是昔日東廠內
最惡名昭彰的殺手,想不到在唐雷、鍾伯面前尚如此無奈。
    冷明冰已然鞭刀在手,靜觀場中的變化。按他的估計,等到天黑之時,便可以將鍾、唐
二人逼入冷明慧精心設計的天璇地機陣之中。那陣是當年冷明慧交給自己的圖樣,指示利用
長白山上終年不化的永雪加上鑄造而成丈二筍狀。其中星羅密佈,天下之間恐怕只有號稱天
下第一諸葛的冷明慧可解!
    日已西下,鍾唐兩人已被往前移了十丈左右。冷明冰臉露冷笑,只須得再往前五丈,已
然可以達到那短谷邊緣。
    冷明冰大笑,往天際打上一顆紅色信號彈;立即,有數名漢子躍身前來,恭立於冷明冰
之前。
    冷明冰下令道:「取火把!」
    六把巨型火把在狂風下吹得飄搖不定。鍾伯和唐雷,已然戰了四個時辰之久。鍾伯皺
眉,奮掌擊退兩名刀客,乘空道:「唐賢侄,這八人耐力特殊之極,恐怕是中了關外提煉邪
法──。」
    唐雷訝道:「莫非冷明慧在大漠戰役中未死?這種提煉之法當年冷楓堡攻擊武當山之
時,戰刀七人組也曾有過!」
    鍾伯長臂一揮,震退了兩名刀客後,道:「哼!這八人神志已然不明,分明是被人利用
來和我們玉石共焚……。」
    月已漸過中天。冷明冰雙目冷誚不已,天璇地機陣便在場中咫尺之處。冷明冰大笑,一
聲長嘯自喉中迸開來,瞬時,場中六把火把全數插入雪地之中,立刻便暗了下來。同此一
刻,崖壁之上突然傳來轟然巨響,其勢之浩大,如千馬奔騰。鍾伯、唐雷兩人訝異不已,舉
目一望不禁叫苦不迭。原來,正有一團雪球滾向眾人而來。只可恨,眼前這八名刀客似乎毫
無所覺,只是搶攻不已!
    雪球已然沿谷緣而來,鍾伯、唐雷已無可退路,只有往前一躍落入谷中。鍾伯見那谷雖
然不高,但是冰筍林立,其中似乎暗藏玄機。鍾伯皺眉朝唐雷道:「賢侄,那山谷似乎有
怪,我們再盡力闖闖看!」
    唐雷應了聲好,一攤手,手心上多了顆淚!
    鍾伯大喝一聲朝前奮力連擊一十六掌,便此際,唐雷的觀音淚出手。一道弧線,劃破了
鯊皮衣,劃破了生死界!八卦陣,已然有了缺口。此際,雪球已至。鍾伯、唐雷雙雙大喝一
聲,便要搶那缺口而出。驀地,半空中一聲爆響,冷明冰的鞭刀夾風雪而來。鍾伯、唐雷已
無力再擋,唯一收身,後退。雪球轟然至,其勢其勁已越人力!
    鍾伯、唐雷受了雪球一撞,雙雙盡力再利用餘勁後退四尺!便此四尺,兩人內勁已失,
便此真氣一落入谷底之內。那冷明冰大笑,待雪球過後漫步到崖邊往下看。只見那天地機陣
已然發動,一片氤氳白蒙之氣籠罩住了十丈方圓的陣勢!冷明冰一見及此,狂笑中彈出一顆
霹靂彈到山谷;轟然大響裡,陣內傳來轟轟雷響電擊之音!
    ***
    冷知靜瞪視唐羽仙道:「別不甘心,住這兒有吃有穿,大小事情也不會你操勞,又何必
做出那付臉色來──。」
    唐羽仙只瞪無語,一捌過頭便自起身起到後頭去。冷知靜猶對著她的背景說道:「你還
有什麼不滿意的?我們還不是像一般長白山上的獵戶一樣。我們每日吃的穿的用的,那一樣
不是我自己出去憑真本事拿回來的?人家采人,我跟著人家采;人家辦皮貨,我跟著人家去
打獵。你說說,那一件事我們不是尋常百姓人家一樣?」
    唐羽仙在廚房裡低泣著,忍不住一噁心反胃,便靠在牆邊吐出一口酸水來。耳中,還傳
來冷知靜急切憤怒的話語:「我知道你恨我,可是那又怎樣?難道我便沒有改過自新的機
會?你當真那麼恨我、要殺我?你說,這幾個月來我有沒有做出一件傷天害理的事?」
    冷知靜憤怒的走進廚房,驚見唐羽仙靠在牆角低泣嘔吐,急忙過去扶住,急聲道:「羽
仙,你……你怎麼了?」
    唐羽仙冷冷一搖頭,便自己要掙扎站起來。冷知靜一愕,要扶。唐羽仙冷斥道:「走開
──。」
    冷知靜才一縮手,那唐羽仙走沒兩步,只覺頭昏眼花,便此栽倒──。
    冷知靜瘋狂的策馬往三里外的黃大夫家而去。這件事,他不願告訴他的叔父;他叔父的
野心想逐鹿盟主寶座。今天,他冷知靜已然有所徹悟,他不願再過刀光劍影的生活,他想重
新好好做人。昨日,冷明冰曾來找他,要他共襄盛舉,並把困住鍾伯、唐雷的事暗兄告訴了
他。然而他回絕了。他要的,是一個平平常常的獵戶人家!
    快馬之前,一道人影飄然落來,是冷明冰!冷知靜一拉馬勢,那馬長啼豎起,便自停了
下來。
    冷明冰冷笑道:「賢侄這麼急,是要去那兒?」
    冷知靜一尋思,若唐羽仙病事一說出來,難免讓冷明冰有可乘之機。於是口裡道:「小
侄只是想快馬巡走一回,若遇上好獵物,便打它一隻回去!」
    冷明冰仰天大笑,道:「賢侄何不搬到至尊谷中和叔叔同住。共謀大事,齊襄盛舉─
─?」
    冷知靜在馬上抱拳道:「叔父,請恕小侄無法從命。小侄已然厭倦了刀光劍影的生
活……。」
    冷明冰冷笑道:「難道,冷楓堡被毀之仇,你就忘了嗎?你父親在大漠中失去了音訊,
你也忘了嗎──?」
    冷知靜臉上淒然一笑,道:「家父當時在西域之時,曾交待小侄今後處世之理。小侄尚
未完成家父的心願,恕小侄無禮……。冷明冰大喝道:「冷知靜,你若執意置身事外,莫怪
叔父一鞭將你擊殺於此地!」
    冷知靜一歎,道:「叔父,你又何必執著名利至此?家父昔日亦有徹悟之心,只是為時
已晚。家父既然交待小侄要能留下冷家後代,小侄亦唯以此事為重──。」
    冷明冰斥道:「胡說!如果單單是只為留下冷家後代,至尊谷內為什麼不可以?顯然是
你這小子忘恩負義沉迷女色,叫唐羽仙那賤人給迷住!」
    冷知靜仰天一歎,道:「叔父,若是你覺得小侄無禮,你要殺便殺吧!」
    冷知靜仰天一歎,道:「叔父,若是你覺得小侄無禮,你要殺便殺吧!」
    冷知靜說完,便一策馬往前而去;那冷明冰大怒,舉鞭,便要朝冷知靜背後打下。冷知
靜卻是無動於衷,拉馬一催,由徐而快便此去了。冷明冰臉上股肉顫,終究不忍出手,一長
歎、一大喝,便揮鞭擊向雪堆成花散紛紛!
    唐羽仙知道自己是因為懷孕,加上穴道終日受制,且處於長白終日寒氣之中而中了陰
毒。她看見、感覺到冷知靜的焦灼,她在隱約中有一絲安慰。尤其昨日,冷明冰來的時候,
並未讓她聽到他們談話內容。可是,當後來吵起來的時候,她已然明白冷明冰果然有向善之
心。這些日子來,冷知靜的種種表達,叫她不由心一軟!
    唐羽仙由床上掙扎爬起來,進入後室廚房,她想給冷知靜一個驚喜。忍著腹疼,便自作
起了菜飯。
    菩飯已然端上了桌,唐羽仙一歎,取了兩付碗筷擺好。想這些日子,俱是由冷知靜來服
侍自己。一思及此,心中竟禁不住一股溫暖來。她背對著面,不願冷知靜回來時驚喜的表情
來牽動自己的笑意。她等待著,終於,門外有了聲響!她強忍自己不要回頭。
    門推了開來,已然有人進入。唐羽仙依舊坐而未動,突然依憑女人的直覺,後面那人不
是冷知靜時,已太晚!
    ***
    冷知靜快馬到了長白山脈上最著名的黃大夫屋子前,屋內,傳來女人嬌笑之聲。冷知靜
一愕,依舊繫住了馬便要進去。黃大夫的跟僕,阿福正好走來,阻止道:「冷少爺,請稍
等。老爺裡頭有病人哪──。」
    冷知靜急道:「可是……可是內子正罹患重病……。」
    阿福搖頭道:「老爺子的脾氣你也是明白的。他最討厭一個病人沒看完,接連又來一
個。老爺心情會大不好的。」
    冷知靜無奈,只有頓足倚門而待。
    屋內,鍾家三姊妹正拜訪這位長白名醫黃德尹。鍾夢雙嬌笑道:「前輩,您和我爹是老
朋友了,侄女們向你要點御寒補品,你不會拒絕吧──。」
    黃德尹大笑,道:「你這丫頭,以前還這麼小一個。當年老夫到鍾家絕地去拜訪你爹的
時候啊──,你還拿彈弓射我呢──。你記不記得?」
    鍾夢雙臉一紅,道:「那是玉雙出的鬼主意!」
    鍾秋雙笑罵道:「哈──,小妹不在這裡,你倒賴上了她啦──。當姊姊就清楚的看見
是你搞──。」
    鍾夢雙嬌嗔道:「姊──,你怎麼幫了外人……。」
    黃德尹大笑道:「你這丫頭,還把伯伯當成外人啊──?」
    鍾夢雙撒嬌了一聲,眾人大笑。鍾楓雙朝黃德尹道:「黃老爺子,我們三姊妹尚有要事
在身,不克久留。御寒補品,尚請黃老爺子賜贈!」
    黃德尹大笑道:「這當然。哪──,拿去吧!」
    黃德尹自身上拿出一玉瓶來交給鍾秋雙。三姊妹一笑,道了個萬福。鍾秋雙收好了玉
瓶,道:「老爺子,晚輩們走了,待長白之事一了,自當再在拜訪的擾──!」
    黃德尹笑道:「來、來。別說什麼客套話了。」
    三姊妹應了聲「是」,一開門,便見到了冷知靜佇立在門口!
    鍾夢雙當先出去,剎那一見,失聲叫道:「是你!」
    冷知靜一愕,抱拳道:「姑娘認得在下?」
    鍾秋雙往前一步,寒聲道:「閣下可是冷知靜?」
    冷知靜點頭道:「在下正是冷知靜。」
    鍾楓雙長吸一口氣,道:「很好。真是皇天不負苦心人,嘿、嘿,踏破鐵鞋無覓處,得
來全不費工夫!」
    鍾家三姊妹一步一步往冷知靜接近。冷知靜訝異後退一步,急道:「在下和三位姑娘素
昧平生,怎麼……,三位姑娘和在下似乎有些誤會……。」
    此時,黃德尹也走了出來,道:「丫頭,你們是做什麼,怎麼要打人家呢──。」
    鍾夢雙急道:「老爺子,這個人就是綁架了羽仙妹妹的那個淫賊,冷知靜!」
    黃德尹臉色一變,沉聲道:「果真?」
    冷知靜急道:「黃老爺子,請聽晚輩解釋……。」
    黃德尹斥聲道:「大膽淫賊──,還想巧舌爛辯!丫頭們,還不快將他擒下………。」
    鍾家三姊妹互看一眼,便各自躍身向前,扣拿冷知靜。那冷知靜後退,叫道:「三位姑
娘,請聽在下一言……。」
    鍾夢雙怒道:「你束手就縛,我們就聽你說──。」
    雙方邊是嘴上說著,手可沒閒著。冷知靜被逼急了,怒聲道:「好──。這是你們逼我
的,怪不得我不向善!」
    冷知靜反手一抽,冷楓劍已然在手。冷知靜長吸一口氣,劍尖指天,驀地劃一道長弧,
便擊向鍾秋雙而來。鍾秋雙長袖一振,便分左右捲向冷知靜而來。便此時,鍾楓雙腰上軟帶
也自抖開,卷拍向冷知靜雙足!冷知靜大喝,雙足竟上千斤墜之力,任那鍾楓雙紅軟帶纏
上;同時,左手上下一擺,全將鍾秋雙的長袖扣入掌中。然而,右手冷楓劍勢不變直挺向鍾
秋雙門面!鍾夢雙大喝一聲,以頭鈸為器,連點向冷知靜眉心之間;一出手,便是十八殺
著。
    冷知靜微一冷笑,右手冷楓劍一閃動,立時,紅楓幻相千萬,冷熱之氣交激而出!便此
一揮,已然斬斷了雙袖,往後躍回原地和鍾家三姊妹對峙!
    鍾楓雙低聲向鍾秋雙道:「大姊,冷知靜傳說中的武功,並沒有這麼高──。」
    鍾秋雙點頭道:「我也覺得奇怪,本來以為一個回合便可以將他擒下,現在,恐怕得戰
到五十回合以後。」
    鍾夢雙朝冷知靜冷笑道:「冷知靜──,你武功似乎進步不少嘛──。難怪敢如此囂張
──!」
    冷知靜一歎道:「這是姑娘誇獎了。冷某這幾個月來已久不用武,只因心放下一切,安
心的想當個平凡人家。冷某自己也沒料到,便此無心,反而令武學造詣上更進一層,而達於
不囿的心境!」
    鍾秋雙沉吟道:「果真無心,是可以勺武學更上一層;若能放下,其中自多有玄妙
處。」
    鍾楓雙道:「大姊的意思是……?」
    鍾秋雙道:「若他真能如同所說的,這幾個月來達於無心之境,我們倒是可以聽他有什
麼解釋!」
    鍾夢雙冷哼一聲,朝冷知靜叫道:「採花賊──,你說,你把羽仙妹妹藏到那裡去
了?」
    冷知靜苦笑道:「內子……呃──,羽仙半個時辰前突然昏厥,在下急趕路而來,便是
要求黃大夫前往醫治。」
    鍾夢雙怒聲道:「騙鬼!你是想將我們設計到你的老巢去是不是?」說完,便就要出
手!
    鍾秋雙皺眉朝夢雙道:「二妹,別魯莽。把事情弄清楚了還不急──。」
    鍾夢雙道:「大姊,你不會就這樣相信他吧!」
    鍾楓雙沉吟道:「依楓雙看,不如先點了冷知靜氣海穴令他無法運功暗算我們。我們隨
他而去,看看是否是真?」
    鍾秋雙點點頭,朝冷知靜道:「冷知靜,這方法,你認為如何?」
    冷知靜一揚眉,道:「在下所說,句句屬實。三位姑娘若是不信,冷某又何須多費唇
舌?」
    鍾夢雙怒聲道:「不敢便是心虛!」
    鍾夢雙話聲一落,便又躍身而上,直打向冷知靜門面,鍾秋雙和鍾楓雙互視一眼,也雙
雙搶進,各自出手。冷知靜本亦具傲氣之人,這些日子來心懷對唐羽仙有所愧對。此時,受
鍾家三姊妹攻擊,不禁怒火燒身,手上一把冷楓劍便不顧一切的施展開來,便是一場好殺!
    黃德尹在旁觀看,正考慮要不要出手相助。此際,兩騎雙人緩緩自南端而來;黃德尹見
人來至眼前,不覺眼中一亮;笑意上湧!這兩人中的任何一個,都可以很快結束這場戰鬥!
    蘇小魂和鍾玉雙,兩人雙騎已至!
    蘇小魂坐在馬上,看那冷知靜的劍勢,已然壑壑有大家風範,暗下不禁為此人誤入邪途
而歎息。無奈中,化為一聲長嘯,天蠶絲已然出手!
    ***
    大悲和尚站在小山谷上,看下,只見天璇地機陣中氤氳繚繞,不禁搖頭道:「好凶險、
好陣勢!」
    潛龍訝道:「和尚,你在說什麼?」
    大悲和尚皺眉道:「這山谷裡的冰筍,是人工所鑄,按著七星八卦九宮而羅列,其中尚
隱藏著大大小小局陣無數。只怕當今天下,只有冷明慧一人可解──。」
    潛龍驚道:「莫非那老狐狸還沒死?」
    大悲和尚沉吟不語,忽又道:「潛龍,你的目力好,看看這陣裡是否有人被困?」
    潛龍道:「和尚怎麼知道?」
    大悲和尚一笑,道:「這陣勢是在發動之中,否則當不至於如此混沌……。」
    潛龍道:「那……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會停止?」
    「死亡!」大悲和尚一笑,道:「闖入陣中的人死了,或者是出來了,陣勢運作才會停
止。」
    鍾伯和唐雷已然被困了兩天一夜。還好是唐雷身上攜有乾糧,加上兩人功力深厚,倒也
沒啥妨礙。怕的是,兩天前冷明冰丟下的那顆霹靂彈,爆炸之後的氣流引發了陣勢,不時引
得陣裡奇門遁甲的氣機亂竄。人身若遭一擊,不死也得重傷。這──,便是陣的可怕之處!
    鍾伯邊閃躲強大氣機衝擊的空隙,已然有所發現。鍾伯對唐雷道:「每個陣勢之中,必
然有『眼』的存在。現在──,老夫已經算出這陣中風眼所在,你隨我之後,切記,別踏錯
了步伐,否則恐怕老夫也無法救你!」
    唐雷恭身道:「是──,請前輩帶路──。」
    鍾伯一點頭,便自往前躍去。那唐雷也是一提氣,亦步亦趨的到了風眼之中。兩人一進
入,只見在此七尺範圍內,全然是風平浪靜。而七尺外,則狂風呼嘯,氣機猛作,好不驚
人!
    鍾伯四下環顧,一笑坐了下來,道:「賢侄!你也坐下來吧!在此,是不用擔心陣勢的
引動!」
    唐雷聞言,恭敬道了聲「是」,也坐了下來。鍾伯藹然一笑,道:「賢侄,你當了唐門
掌門人之後,有些什麼心得?」
    唐雷吶吶道:「小侄恐怕連守成都不易!」
    鍾伯笑道:「唐門老祖宗是人間奇女子,老祖宗親自挑選你當此任掌門,豈是隨意之
舉?」
    唐雷道:「只是小侄無能。對本門如此大的機構,運作上未能得心應手。」
    鍾伯一笑,道:「仁威相加,自是可運用如掌便!」
    唐雷一愕,恭敬道:「多謝前輩指導──。」
    鍾伯阻止道:「今日你我俱是一門掌舵,用不著這般有禮。彼此可以平起平坐──。」
    唐雷道:「晚輩不敢──。況且舍妹是前輩義女,小侄更不敢稍陪末坐。」
    鍾伯方自大笑一聲,半空中又傳來一聲巨響!鍾伯臉色一變,道:「又有人被震落入陣
中……。」
    唐雷苦笑道:「這回不知是誰?」
    鍾伯站起來道:「賢侄在此稍坐,待老夫去看看──。」
    鍾伯正要出去,突然腳步一停,不再移動。唐雷訝道:「前輩,有何不妥?」
    鍾伯注視前面氣流變化,道:「落入陣中之人也明白此中變化,正往風眼而來──。」
    唐雷道:「來的人這麼利害,剛入陣便能知曉這風眼所在?」
    鍾伯方自一沉吟,一道罵聲已至:「利害個屁!要不是潛龍我眼力特別好,這瞞天煙霧
哪看得清楚。」
    唐雷笑道:「潛龍老哥,你也來了。」
    說來就來,潛龍和大悲和尚踏入了風眼內。潛龍叫道:「還笑!要不是在山谷上為了看
你們兩個看清楚,也不會叫冷明冰那老小子推了下來。」
    大悲和尚朝鍾伯看了一眼,這:「閣下可是名動江湖,最傳奇的『黑天使』鍾伯先生
了?」
    鍾伯頷首笑道:「大師便是小魂中中常提及的大悲和尚了?」一頓,又朝潛龍道:「這
位,便是冥王座下正義四殺手中的潛龍先生了?」
    潛龍一歎道:「只可惜四殺手至今只剩得我一個──。」
    驀地,一聲磔磔笑聲傳了進來,道:「說得好──。不過,過不了幾日,那萬夫子手下
的四殺手便要永遠在江湖上除名了──。」
    潛龍叫罵道:「冷明冰,有種你出來。」
    冷明冰大笑,聲音傳入道:「這個風雷之陣只是個開始,後頭還有很多把戲。今夜子時
便要開始,你們慢慢等著睢吧!」說完,又是一連串狂笑。
    大悲和尚朝鍾伯、唐雷道:「方纔,冷明冰推我們下來時,老衲看見唐羽仙被他所
制!」
    唐雷驚問道:「果真?」隨即開口大叫道:「冷明冰,你這老匹夫,將我妹妹怎樣
了?」
    冷明冰大笑道:「你管自己的生死吧!唐丫頭的事,自有我這位賢侄來分憂!」
    唐雷聞言,只覺心急如火,恨聲道:「告訴冷知靜那淫賊,若讓我遇上了,非將他八塊
分不可──。」
    回答的,是冷明冰快意猖狂的笑聲,漸漸遠去!
    ***
    冷知靜邊叫著唐羽仙的名字,衝進了木屋之中。瞬間,他呆立了!滿桌菜飯已冷,兩副
碗筷安置得好好;只是,唐羽仙人已不在。而平日,唐羽仙坐的椅子,已然倒地無語。冷知
靜一時間,便恍然了起來──,不動不語。寒風過,冷知靜突然一顫,像是醒了來,瘋狂大
叫:「羽仙──,羽仙──,你在哪裡?羽仙──?」
    冷知靜衝入內室廚房,又衝了出來,直楞楞的望著門口,問道:「羽仙──,我的羽仙
去哪兒了──?」
    鍾玉雙低聲向蘇小魂道:「他不像是裝的──。」
    蘇小魂點點頭,朝冷知靜道:「冷兄,你想想,羽仙有沒有可能去哪兒了?」
    冷知靜傻傻的彷若未聞,一步一步走到倒下的椅子前,扶了起來。一雙手輕輕的撫摸
著,良久,他又望向滿桌的菜餚。冷不防,冷知靜大叫一聲:「羽仙──。」
    冷知靜開始瘋狂的吃、吃、吃,不斷的把東西塞到嘴裡又吐出來,再塞進去!蘇小魂一
皺眉,心不忍,便出手點向冷知靜的頸間,那冷知靜大喝一聲反掌拍出,化解了開去。
    冷知靜猶如不見眾人般,直看著一桌菜,喃喃道:「羽仙……羽仙……,你終於第一次
為我做菜了,是不是?是不是?一百多個日子來,我每餐服待你,依照你喜歡的方法生活,
你感動了嗎──?羽仙……羽仙……,你……終於肯替我做菜了是不是?哈……。」冷知靜
瘋狂的仰天大笑。隨即,眼眶滲出了淚水,拍桌泣聲大叫:「羽仙──。」
    那桌受此震力,轟然斷成兩半垮下;而冷知靜臀下坐椅,亦受力震成粉碎!冷知靜哀嚎
轉成低泣,跪撫著落一地的菜餚。突然,全身顫抖大叫:「羽仙──,你在哪──?」
    冷知靜「唰」的站起來,便往門外衝出。蘇小魂一皺眉,不忍心阻止。鍾夢雙可不管
了,一伸手,便要扣住冷知靜;冷知靜人在恍忽之中,武學反應全憑意念所動,已是達到無
心無執的境界。鍾夢雙連攻三招,冷知靜隨手化解,便往前衝去。
    鍾夢雙急叫道:「二姊──,快攬下。否則被他跑了再也找不到羽仙妹妹了--。」
    鍾楓雙原在屋外見冷知靜一番瘋狂,已暗有惻隱之心。只是,聞聽夢雙之言,也是不
錯;無論冷知靜瘋狂之事是真是假,由他身上總是可以多尋得一些資料。鍾楓雙當下便不再
猶豫,右手一抖紅軟帶,便捲向冷知靜頸間。
    冷知靜雙手往上一撩,一扯;「碰」的一聲,那軟帶竟硬生生的在兩人手中裂為兩段。
隨即冷知靜躍起,連踢三腳,攻的俱是鍾楓雙的心口要穴!鍾秋雙、鍾玉雙見狀大驚,雙雙
搶攻而出。
    鍾秋雙的長袖,在冷知靜雙足前拍出一股勁道:便使這一緩的時間,讓鍾楓雙躍開了
去。鍾玉雙的紅玉雙劍,則是攻向冷知靜天柱雙穴,其勢之強之勁;冷知靜突然被此劍勢震
醒,驚喝道:「你做什麼──?」
    便此一喝,冷知靜轉身抽劍而出,連連倒刺三劍;而鍾玉雙聞冷知靜這一喝聲,以為冷
知靜恢復了常態,手上劍勢不由一緩。在此電光石火剎那,冷知靜前兩劍擋開了鍾玉雙;第
三劍,便如雷霆之勢迫向鍾玉雙頸間而來!
    眾人大驚,欲相救已晚;眼見鍾玉雙便要血濺五步。蘇小魂右臂振起,一線天蠶絲夾在
怒喝中急射而至!冷知靜劍尖堪堪抵住鍾玉雙頸上,天蠶絲已然繞上劍背;雙雙僵持,便此
凝固著。鍾夢雙雙足一振,自雪地中滑來,雙掌便拍向冷知靜左肩。冷知靜暴喝一聲,左掌
迎上;兩人各拍一掌。冷知靜隨此氣勢,揚身而起。
    鍾玉雙此時已退後一步,離開劍忌範圍;見那冷知靜躍起,於是紅玉雙雙劍揮出,眼看
便可將冷知靜雙足刺傷。一聲大喝自雪地中傳來,緊接著一團雪球「忽」的一聲,擊向紅玉
雙劍的去勢。鍾玉雙受此震力,不禁愕而回頭相視;只見一名老者磔磔怪笑而來,身後,猶
帶著八名全身白衣罩身的刀客。冷明冰!
    冷明冰大喝道:「賢侄,你放心。有叔父在,天下間沒有人敢欺負你!」
    鍾秋雙臉色一寒,道:「冷知靜──,你倒真會演戲。原來早跟冷明冰串通好要匡我們
過來……。」
    冷知靜急道:「不……不是,我……。」
    冷明冰大笑,打斷冷知靜的話,怒向鍾秋雙道:「你明白時已經太晚了──。哈……你
們準備跟鍾家那個老頭一塊去吧!」
    鍾玉雙臉色一變道:「你說的是誰?」
    冷知靜急道:「是鍾伯前輩和唐雷被陷入陣中……。」
    鍾夢雙叫道:「什麼──!冷知靜,是不是他們也是被你騙的……。」
    冷知靜正想否認,那冷明冰又復大笑道:「不錯!你真聰明──。知靜,叔父真要多謝
你方才又設計了那個臭和尚和那條土龍到陣中。哈……。」
    蘇小魂一驚,道:「你是指大悲和尚和潛龍兄弟?」
    「兄弟?」冷明冰冷笑道:「到黃泉路上你找吧!」
    冷明冰隨即一揚鞭刀,大叫:「知靜,我們走,去看看那四個老老少少死相多難看。
哈……。」
    冷明冰倏然出手,眾人大驚,紛紛避開。冷明冰一聲冷笑,腕上使勁,便用上了「風雪
十八擊」。只見滿天風雪自地提起,撲面而來。待眾人紛紛避開了,冷知靜早已被冷明冰帶
開。蘇小魂等人一提氣,便要追躡而下;眼前,冷明冰帶來的八名刀客卻一字排開,恃刀而
立!
    蘇小魂皺眉道:「各位兄弟,我們無怨無仇,請讓路!」
    那八名刀客只是傲立不語。蘇小魂看向他們八人眼神方自訝異,那鍾夢雙早已忍不住,
輕叱道:「擋我者死!」
    鍾夢雙一經發動攻勢,鍾家另外三姊妹也同時施展開馬拳腳來。蘇小魂朝在旁的黃德尹
道:「黃老爺子,您先回去,以防我們有人受傷時可以送往你那兒照料。」
    黃德尹搖頭,道:「老夫隨你們同往,豈不更方便?」
    蘇小魂原意是怕此去凶險,黃德尹武學上造詣不高難免會受傷。只是黃德尹這麼說了,
只好點頭道:「老爺子請跟在晚輩之後,小心了。」
    蘇小魂隨即又向鍾家四姊妹道:「你們小心對付這八個人,他們心神早已受了提煉之法
而不畏死傷。我和老爺子追冷明冰去──。」
    鍾秋雙叫道:「妹夫你去,這裡不用擔心!」
    蘇小魂向黃德尹道:「老爺子,我們走!」
    兩人隨台往前躍去,那八名刀客待要阻撓,叫鍾家姊妹給擋了開去。此際,正是八名刀
客的「八卦陣」對上了鍾家四姊妹的「太極兩儀三才四象五行陣」!
    陣對陣,好一場殺展開!
    那八名刀客不畏死,想來個玉雙石俱焚的打法,真令鍾家四姊妹吃驚!此時,雪堆之後
有一道人影浮現。只見那人微微臉露笑意,一彈掌中短刃。好一聲綿延之音!
    冷默!
    ***
    唐羽仙也被冷明冰鎖入天璇地機陣的一角。她這些日子來,已然由穴道被制中,逐漸領
悟了衝穴之法。尤其是「三天極門」心法中的天運,經這些日子揣摩後,更有深了一層的認
識。她打坐於另一陣眼之中,外界一切音響聲浪已全部隔絕;她思想起自唐門遇見蘇小魂到
被冷知靜所囚的種種,百感交集之中,絕望之意升起,使此心神一陣錯亂。天地間又除了氤
氳煙霧,全然是茫然撲朔迷離。
    飄渺虛無的眼界裡,加上百感交集的心態。她唐羽仙台心一片波瀾,起身,一咬牙,便
要撞向冰筍尋死!
    就在決心一死的瞬間,她只覺腹部一痛,又是一陣反胃嘔吐;這剎那,靈台心明,母性
偉大的力量使得她頓然而解。她撫摸腹部輕微的跳動,感受出一個生命正待要成長。便此
刻,救生意念油然而生。
    唐羽仙又復坐下,此際,已是心靜無波,全然令身上氣機自由行走。暗中,」三天極
門」裡的天道心法豁然開朗來;但覺一股和煦熱力遊走全身百脈。登此造境,唐羽仙只受全
身輕飄,無垢無染,終究忍不住仰天長笑而起。全身穴道已然自解!
    唐羽仙意念微起,腰帶上的蟬蟬翼已然跳翻入掌。於此,她心裡又不得一番思量;冷知
靜並未將此刀收留去,其中心意,別耐人尋思!她一摔頭,仰望上穹,便見星辰斗列,已近
是子時時分。她臉上微微一笑,便舉步,踏出陣眼,迎那狂冽暴風而進!
    ***
    「長白金蟻!」大悲和尚倒抽一口冷氣,失聲道:「小心,此物毒性之強,堪稱天下前
三名!」
    這點,單是看這些半個巴掌大的蟻移動方式已然夠叫人心寒。只見它們是上百隻相互緊
圍成一團球狀,滾動而來。背殼上,閃耀著迷離詭異的金色光彩。潛龍當真是雞皮疙瘩全部
冒起,叫道:「這玩意兒邪門──。」
    一瞬間,前後左右四個方位各自有一個蟻球滾至,蓄意待發。鍾伯皺眉道:「這長白金
蟻堅具軟身硬殼,想將之打死大是不易。更何況是生長在長白頂峰極冷之所,本身極寒,然
而口中毒液又極熱無比。真難以應付!」
    驀地,冷明冰自一座冰筍上出現,大笑道:「高見、高見。鍾字世家中人,果然博通巨
學,冷某佩服得很!」
    潛龍恨聲叫道:「老不死!有種下來好好打一架,叫這些狗屁東西來算什麼好漢?」
    冷明冰狂笑道:「老夫不須要充好漢,要的只是勝利。哈……,你們慢慢享受蟻啃蟲食
之樂!」
    唐雷低聲向鍾伯道:「前輩!晚輩的暗器一回頂多能打下三十來只。不知這金蟻行動的
速度如何?」
    鍾伯一歎道:「如此距離,只怕頂多能發出一回暗器而已!」
    大悲和尚也歎道:「和尚的大悲指十指連彈,恐怕只有三次出手的機會──。」
    潛龍苦笑道:「那──,我大概只有兩次了。」
    鍾伯長歎,道:「老夫的瑪哈噶啦大憤怒掌約莫可以擊斃五十隻左右。只是這掌力損失
真元過重,萬萬難以施展第二回!」
    此時,冷明冰已自身上皮囊取出一塊腥肉來;那氣味所散,四團蟻球不禁騷動了起來─
─。
    鍾伯見狀,急道:「看來,我們只有突破其中一個缺口,再度進入陣中尋找另一處陣眼
了。」
    鍾伯才剛說完,那冷明冰已然將腥肉丟入陣眼之中;瞬時,四團金蟻球滾動搶進了過
來。鍾伯大喝道:「攻東邊──!」話聲一落,唐雷率先打出暗器;接著大悲和尚、潛龍亦
各自奮力彈指!那鍾伯只掌上貫注滿真氣,大喝一聲,使力推出。只見一陣罡風所及,便將
那金蟻球打散!
    然而,驚人的事發生;那金蟻球只是攤開成一片平面,猶自蜂湧而來;尚且,可上下跳
動,其勢如洪水猛獸,不可遏止!鍾伯等人大驚,幾乎不敢相信。
    冷明冰狂笑道:「這批金蟻早受了特殊藥水調練,當今世上只怕無人可以將它們擊斃
了!」
    鍾伯苦笑,抓起唐雷,便往陣眼之外扔去,同時又隨手抓起大悲和尚和潛龍,亦如法泡
制。大悲和尚在半空中驚叫道:「鍾施主──,你要如何出來?」
    鍾伯傲然一笑,道:「鍾伯字世家,無一貪生怕死之輩!請大師傳話回去,鍾家下任掌
門是鍾伯濤境──。」
    唐雷此時也在陣眼外狂叫:「鍾前輩──,快出來。」
    鍾伯笑而不語,瞪住冰筍上的冷明冰道:「冷明冰──,老夫先走一步,到黃泉路上相
候!」
    冷明冰見鍾伯那視死如歸的表情,臉色也不禁一凜,道:「鍾大先生不愧是豪傑中人,
冷某當不至令你骨無存──。」冷明冰話聲一落,由身上取出一塊烏木牌來,手上用勁,那
牌自有一股腥臭之味撲向陣眼之中。瞬時,蟻陣平息了下來。冷明冰長聲道:「鍾大先生,
冷某敬你是條漢子,只叫幾隻金蟻咬你便是!」
    鍾伯淡淡一笑,道:「冷先生請便──。」
    冷明冰一點頭,再度改變了氣味;立即,有三隻金蟻躍起,叮咬了鍾伯雙壁和頸間一
口,又落了下來。
    ***
    蘇小魂追蹤到了至尊谷裡,可吃了不少苦頭!至尊谷裡風雪撲搖,而且谷中人物更是善
長利用風力回轉,每每出劍,大出人意表之外。蘇小魂和黃德尹一路邊打邊走,正是驚險萬
狀;隨時雪堆之中或是雪地之下會有刀劍襲來。蘇小魂一皺眉,拉住黃德尹;右手一振,天
蠶絲遠遠而去,攀住了一豎冰筍,便飛躍而起,躍入其中。誰知,才剛進入便引發了陣勢,
蘇小魂大驚,已然知道陷陣中計。
    蘇小魂一歎道:「這陣好利害,不知出於何人手筆?」
    黃德尹皺眉細看,沉吟道:「此陣必是冷明慧精心傑作的天璇地機陣──。」
    蘇小魂一驚道:「難道冷明慧未死?」
    黃德尹歎道:「這個……,老夫並不知道。不過,他也可能畫下藍圖給人依序做了也
成!」
    蘇小魂點點頭,道:「老爺子可識得此陣?」
    黃德尹長歎,道:「昔年老夫和冷明慧有數面之緣,對於此陣小部份略有所識。蘇兄弟
請跟我來──。」
    蘇小魂一點頭,便隨黃德尹亦步亦趨而入。只見眼前的,是一片氤氳繚繞。模糊中,有
一道身影自左方一轉一拐而來;前進後退,一下子近在咫尺,一下子又落遠於數丈外──。
蘇小魂一愕,道:「老爺子可有見到那人?」
    黃德尹點頭,道:「如果那人是敵非友,利用這陣勢攻擊,那可大大麻煩──。」
    蘇小魂將天蠶絲置於姆指舉中、食指間,冷笑道:「來人若是敵,少不得叫他後悔終生
──。」
    對面那人,隱約恍忽之間散發出一股殺氣來;蘇小魂身臨其感,不覺大吃一驚,暗道:
「好凜冽的殺氣!」當下,手上天蠶絲內勁不由得又提高了幾分。
    黃德尹突然叫道:「小心──,那人來了。」
    蘇小魂雙目一凝,只見原先在三丈開外的那人,轉了個彎竟由右方出現。一道刀峰,似
恍若來自天蠶絲地虛無飄渺間,疑幻若真。蘇小魂一喝,右腕抬處,天蠶絲夾帶破山海驚風
雷的氣勢迎上。便此一瞬,那人嬌呼一聲,欲收刀已不及;蘇小魂亦然一震,只見來的刀,
是蟬翼刀!
    那麼,使刀的人除了唐羽仙還有誰?
    三天極門和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功已然撞上!
    ***
    冷知靜呆坐於至尊谷萬朝堂之中。堂門之外,有兩名刀客在看護;門內,冷知靜他身上
八處奇門外脈已被冷明冰制住。他知道這手法,正是他父親自鑽研經穴法後,所創造出來的
點穴手法,霸勁十足,卻叫你無法可解。
    冷知靜一歎,知道普天下除了他叔父之外,便只有他爹可解。只是,大漠一戰後,幾個
月來「冷明慧」三個字便從此由這世上消失。冷明冰夾持自己的目的,一則不忍殺了自己;
再則是又不願自己露至尊谷的秘密!因此唯有軟禁一途。他思想和唐羽仙一切,不覺心急如
火。
    門外,有了異響!那兩名刀客竟捱不住人家一擊。冷知靜訝異注視那人,只見來人全身
黑衣籠罩,連頭帶身置於一片黑衣色口中,透露著無限神秘!
    冷知靜訝道:「尊駕是誰?」
    那人搖頭不語,一伸手扣住冷知靜便往外而去──。
    鍾家四姊妹塵戰八刀客,冷默以當年殺手的經驗,暗中抽冷子幹掉了一名。立即,八卦
陣大露破綻,不久便死於鍾家姊妹之手。只是,鍾家四女也付出了一些代價,每個人身上的
傷痕,倒也血跡斑斑!
    鍾玉雙歎道:「這些人當真可怕,簡直不知死為何物?」
    鍾夢雙止住血,道:「我們快到至尊谷去──。」
    冷默一笑,道:「在下便此告別,祝各位姑娘順利──。」
    鍾夢雙一雙妙目盯住冷默道:「你……你不去?」
    冷默微微一笑,道:「在下早已是尋常獵戶人家,若非方才湊巧,早已只獵而不殺
人。」
    鍾秋雙一歎,道:「多謝冷兄生義伸援手──。」
    冷默長笑一聲,翻身便往山下而去。鍾夢雙心中一緊,揚聲叫道:「冷默──,你要去
那兒?」
    遠處,傳來冷默的歌吟:「你問天地多遼闊?待我走完後再回來答你!你問何處是漂泊
人的家?待我發白身老後再來對你傾訴──。三山五嶽,且裝滿我衣袖中隨行──。」
    鍾夢雙默然無語。鍾秋雙看了她一眼,歎口氣,道:「我們走吧──。」
    鍾家四姊妹到了至尊谷外,谷內四處遇敵鑼聲正大響!鍾家姊妹互視一眼,正待要闖
進,忽見兩道人影自谷中出來,原來是個全身黑色衣的人抱住了另一個人出來。
    鍾玉雙突然訝道:「這人是誰,好高深的功夫──。」
    鍾秋雙道:「不知是敵是友……。」
    此時,那人已然來到?鍾家姊妹大吃一驚,眼前這黑衣人所抱的,竟然是冷知靜。黑衣
人見鍾家姊妹擋在谷口,也停了下來。
    鍾夢雙冷笑道:「好啊……,冷知靜,看你這回往那裡逃。」
    鍾夢雙說完便要出手,鍾秋雙急阻,朝那黑衣人道:「閣下是誰?劫持冷知靜的意欲如
何?」
    那黑衣人只是冷哼一聲,左手一挾冷知靜便要闖出谷來。鍾秋雙眉頭一皺,喝道:「布
陣!」
    陣勢瞬間搭建起來,正是她們巧設,天下無人可解的五行法!此陣法曾因蘇小魂的嬉皮
「睡」法而破;此外,她們相信天下間如果只有一人,必無可解!四姊妹站成一直線聳立,
已然準備出手。那黑衣人似乎雙目一閃,仰天便朗笑一聲,依舊直衝而來。
    驀地,在七尺近處,那黑衣人將頭罩一掀,鍾家四女驚呼!來的人竟是天下第一諸葛─
─冷明慧!
    便此錯愕一瞬間,冷明慧右手翻處已然將站在第三位置的鍾夢雙打飛,朗笑中揚長而
去。鍾家四女的五行陣法便於這瞬間錯愕之中。
    鍾玉雙歎道:「冷明慧機靈巧變,當真天下無敵!」
    鍾楓雙、鍾玉雙急過去扶住鍾夢雙道:「夢雙、夢雙……,你怎樣了?」
    鍾夢雙運氣周轉一周天,訝道:「奇怪,並未受到什麼內傷。剛剛他大可將我震斃於掌
下。」
    鍾秋雙一皺眉,道:「是了──。如果方纔他下殺手,身形必然一滯,而予我們有可乘
之機。況且,若真的是打傷或打死了夢雙,我們必然不放他干休。」
    鍾玉雙歎道:「現在,我們只有放下他,先進谷裡看看情勢如何了!」
    鍾家姊妹一點頭,紛紛搶攻入谷。
    冷明慧挾冷知靜奔了一里外,方自放下冷知靜,隨手解開了冷知靜身上的奇門外脈受制
穴道,冷知靜熱淚瑩目,跪拜在地,泣聲道:「爹──。不肖兒好想你………。」
    冷明慧藹然一笑,撫摸冷知靜頭,道:「爹知道。爹也很高興你果真能摒棄名利枷鎖,
安心想做個平常人家──。」
    冷知靜泣聲道:「爹──,羽仙她……。」
    冷明慧點頭道:「她被你叔父所擒。你放心,爹會將她救出來──。」
    冷知靜顫聲道:「爹──,難道你還要到谷中和蘇小魂他們戰鬥嗎──?」
    冷明慧苦笑道:「爹已是騎虎難下;若不殺了他們,只怕終生將要被他們追殺。況且,
你叔父和爹自幼相依為命一起長大,爹又豈能丟下他不管?」
    冷知靜倏忽站起來,道:「爹──,知靜和你同去!」
    冷明慧斥道:「放肆!冷家便存你一個,你還待要如何?莫非叫冷家絕了後?」
    冷知靜急道:「那知靜到何處等爹?」
    冷明慧略歎口氣,慈祥的拍拍冷知靜肩,道:「唉──,你就先到冷楓堡後山的恨天洞
中去吧!昔年龐龍蓮手下副幫主老鬼和座下的黃士天君都在那裡,爹若能躲得此劫,自會與
你相會。否則,你便向老鬼前輩要了令牌進入苗疆老家,避避這陣風頭;在那雲貴處落地生
根,勿再過問江湖事,知道嗎?」
    冷知靜點頭低泣道:「孩兒知道──。」
    冷明慧安慰一點頭,長嘯一聲又往至尊谷而去!
    ***
    大悲和尚、潛龍、唐雷雙目含淚,立於天璇地機陣之中,眼睜睜看那鍾伯傲立不屈而
死!天璇地機陣已然大為發動,瞬時飛沙走石,風雪漫天而至。更可怕的,是至尊谷內的刀
客大量湧入,利用陣勢變化四下暗襲!大悲和尚等三人且戰且走,苦不堪言。尤其那冷明冰
更抽冷子,將那鞭刀舞的如排山倒海而來。
    唐雷對大悲和尚叫道:「大師,麻煩你掩護一下,待我用觀音淚來對付他們!」
    大悲和尚道:「好──。唐掌門請先對付後方那兩個,待會兒那兒可能轉化成生門,我
們再由那邊衝出去!」
    大悲和尚說完,十指暴彈;左手五指迎向冷明冰;右手五指則點向四周。冷明冰翻身倒
退,只見大悲右手彈處,硬生生將一座冰筍打斷!冷明冰在半空中大笑,道:「大師好深厚
的內力!」
    潛龍此時則展開幻形身法,將身子靠入冰筍之中,待一名刀客冒出來時,舉手般若綿指
便貫穿那名刀客!另一側,有刀至;潛龍欲閃已不及,只好更貼入冰筍之中。那冷明冰大
喝,手上鞭刀便直鋌而來。唐雷見狀,顧不得後面兩名刀客,手上觀音淚已然化成一長弧點
向冷明冰右臂。冷明冰心下一驚,只聞那觀音淚破空而來,威力之強已不較唐笑少讓!冷明
冰大喝,抽身而退,順勢將鞭刀擊向一冰筍。立即,陣勢大變,那些冰筍似乎受了什麼牽
引,竟俱往中央夾來。冷明冰狂笑,翻身而去。
    唐羽仙的身子飛起,撞到了冰筍頹然倒下。蘇小魂大叫一聲,急過去扶了起來。唐羽仙
一線血絲自嘴角中湧出,滴落在白雪中特別顯目驚心!
    蘇小魂急道:「唐姑娘──,唐姑娘──,你怎樣了……。」
    唐羽仙一絲苦笑湧上眼神,斷斷續續道:「我……我能……死在……你手裡………,
很……很好……。」
    唐羽仙掙扎的,自懷中取出一個缺形的刺繡;上面,繡著是並生連枝的相思豆。唐羽仙
掙出一抹笑,道:「這……這是……我……為你……繡的……。」
    唐羽仙把香包交給了蘇小魂,手,慢慢垂下。蘇小魂大叫:「唐姑娘──,唐姑娘─
─。」
    黃德尹急過來,道:「蘇兄弟,讓老夫把把脈。」
    黃德尹握住唐羽仙的手,訝異道:「奇怪──。」
    蘇小魂急道:「老爺子,有什麼不妥?」
    黃德尹一搖頭,自懷中取出金針來,一揚手,便插入公孫、內關、三陰文、膻中、天
宗、膏盲諸穴中。黃德尹朝蘇小魂道:「唐姑娘體內氣機甚為奇怪;老夫大膽揣測,剛剛你
那天蠶絲上的內力,正好解了她身上的寒毒……。」
    蘇小魂急道:「那……她是不是沒危險了?」
    黃德尹皺眉道:「另外有一點,就是唐姑娘已有了身孕。是以她本身氣機大是大暢,恐
嚇方纔你那熱煦之力未能解開寒毒,反而令她冷熱兩種內力交迫!」
    蘇小魂驚道:「那……那要如何是好?」
    黃德尹一歎,道:「只有請蘇兄弟以本身功力自唐姑娘百會穴中貫入,慢慢引導,方能
解開她體內兩種相互衝擊的內力。最怕稍有不慎,兩人便得俱亡。所以,此事須蘇兄弟好好
斟酌斟酌。」
    蘇小魂一言不發,左掌雙指一駢、便點向唐羽仙百會穴;立即,可以感受到唐羽仙體內
衝撞的真氣相迎而來。蘇小魂一愕,緩緩將真氣牽引,額上,不禁冒出冷汗。
    鍾家四姊妹正在谷裡四處找尋,卻不見人跡!鍾秋雙皺眉道:「奇怪,所有的人都跑去
那兒了?」
    鍾楓雙突然叫道:「大姊,你看這些冰筍好奇怪──。」
    鍾秋雙凝視一回,道:「這似乎是種奇門遁甲……。」
    此時,忽的只見由那些冰筍之中滾出四團金澄澄的東西來。鍾家四姊妹一愕,凝目望去
不覺大吃一驚。鍾楓雙驚叫道:「小心──,這……這好像是長白金蟻--。」
    「哈……哈……,好眼力!」冷明冰自陣中走了出來,冷笑道:「鍾字世家的人物,果
然皆非泛泛之輩──。」
    鍾玉雙臉色一寒道:「冷明冰,虧你活了這把年紀,依舊還執著名利之中。」
    冷明冰冷哼道:「今天,你們四個女娃兒便要葬身在此,任你是舌快口利,也要骨無存
──。」
    冷明冰左手一翻,那塊驅蟻烏木牌已然在手。瞬時,腥味傳溢;那四團金球似乎懂得陣
勢船,分據了前後左右四個方位,將鍾家四姊妹困於其中。
    鍾夢雙冷冷一笑,道:「嘿,老糊塗,你以為區區這蟻蟲能有多大作為?」
    「哈……哈……,你大錯特錯!」冷明冰狂笑,道:「你們鍾家掌門人較你們四位娃兒
如何?」
    鍾秋雙驚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冷明冰冷笑道:「以鍾伯、潛龍、大悲、唐雷四個人聯手,尚且不是這
長白金蟻的對手……。」
    鍾玉雙驚道:「伯父他老人家怎麼了!」
    冷明冰磔磔冷笑道:「等你們同樣被這金蟻咬了,你便知道他怎樣了。」冷明冰狂笑,
又復臉色一正道:「不過鍾大先生不愧是人中豪傑,老夫倒也不得不佩服他──。」
    鍾家四女只聽得臉色數變,紛紛叱喝,便躍身出掌,冷明冰冷笑一聲,鞭刀急舞,化成
一排罡風,硬生生又將鍾家四姊妹擋回原處。接著,左手用勁微震,那四團金蟻便急滾而
來。鍾家四姊妹嬌喝一聲,各自往上一躍;誰知那四蟻球「唰」--的一下散開來。竟無落
足之處!
    鍾秋雙急中求變,將雙袖往下一挺,人倒立於半空之中。鍾楓雙、夢雙、玉雙則各自依
序往上疊起。冷明冰冷哼,道:「看你們這四個娃兒能支持多久。」
    冷明冰將左手烏木牌使勁一揮,立即,一股腥膻之氣衝入蟻陣之中。那些金蟻立即爭先
恐後的沿著鍾秋雙長袖而上。冷明冰大笑,道:「老夫倒要看看你們能奈這些金蟻如何?」
    鍾秋雙手上使勁,將內力往下貫去;上頭三位姊妹亦如法泡製,將內力導向雙袖之中,
以祈能將這長白金蟻震斃!誰知,這金蟻天生異種,且經冷明冰精心以藥物調教。攻勢雖因
鍾家三姊妹的內力而稍緩,只是仍舊一寸一寸往上移。眼看,便要咬到鍾秋雙的手指!
    便此生死界限,一股檀香自雪堆之後而來。那些金蟻聞得此香紛紛摔落暴斃僵硬!不多
久,全數幾百隻長白異種的金蟻已然癱了一地,動也不動!
    冷明冰臉色大變,道:「閣下何人,為何不敢出來?」
    雪堆之後,一聲冷哼!先見著的,是萬夫子的那顆紫光佛珠!冷明冰臉色又復一變,失
聲道:「萬夫子!」
    「錯了!」雪堆後面有兩人漫步而出,道:「不是他老人家!來的果然不是萬夫子。而
是俞傲和鍾念玉!×××蘇小魂額上冷汗直流,那唐羽仙體內真氣疏導已然到了最後關頭。
便此刻,身後浮現一人,只見他全身是黑衣罩身。來的人,正是冷明慧!黃德尹大驚,卻又
不敢出聲,怕此一驚動便叫蘇小魂和唐羽仙雙雙走火入魔!冷明慧對眼前景象冷冷一笑,隨
即出手,點向蘇小魂天柱穴!只見蘇小魂身子一陣顫抖,接著長長噓一口氣。因身後人之
助,久得以衝破最後一道難關,治好了唐羽仙身上寒毒!蘇小魂起身,正要向身後人道謝,
卻驚見是冷明慧,不禁失聲道:「是你!」
    冷明慧冷哼一聲道:「你現在內力大損,老夫不願就此殺了你!況且,你救了老夫的媳
婦,便算一命抵一命!」
    冷明慧說完,雙袖一振,蘇小魂不禁後退了三步。便此空隙,冷明慧已然挾起唐羽仙,
順手一撩地上的蟬翼刀,長笑而去!
    蘇小魂欲出手,已有不能!乃放聲叫道:「冷楓堡恨天洞──!」
    蘇小魂朝黃德尹道:「老爺子,我們快大悲和尚他們。」
    黃德尹應了聲好,正要邁步,只見轟然巨響,一陣大動搖。黃德尹和蘇小魂不禁相顧錯
愕,伏倒在地。半響,動搖平息了下來,同時,滿目的氤氳也同時消失!
    黃德尹失聲道:「天璇地機陣被破了!」
    蘇小魂尚自錯愕,只見前方大悲和尚、潛龍、唐雷三人躍了過來。他們後面,尚有一位
發白鬚長的老者,緩步而來。蘇小魂訝道:「這位前輩是……?」
    大悲和尚搖頭道:「我們也不知道。只知是這位前輩破了此陣,救我們三人出來。」
    眾人不禁望向那位老者,只見他藹然一笑,朝蘇小魂道:「想來,你便是蘇小魂了?」
    蘇小魂恭敬道:「晚輩正是!」
    那老人一笑,點頭道:「很好!」
    眾人正訝異,突見那老者雙指一駢緩緩向蘇小魂眉心推來。老人的動作很慢,可是蘇小
魂卻瞬時冷汗直流;眼前這一式來,已然是越乎一切極限之外。蘇小魂全身無法一動,只能
讓那指點來,一寸一寸接近。潛龍他們也大是訝異,只是這老人有救命之恩於此,又不便阻
止。只有眼睜看老人這指便要捺上蘇小魂眉心!
    便此刻,蘇小魂思想起昔日在少林寺外了悟心境;於是全身一鬆,內勁全去。雙目微垂
時,全身恍若進入虛無之境。那老人不禁一訝,眼前這年輕人已然是進入虛空之境,竟無可
落指之處!
    老人收指,仰天大笑道:「好──好──。我李風雪在殘生之年還能見得江湖中有此身
手之人,當真該浮三大白──。」
    「什麼?」眾人驚叫:「前輩便是李風雪──?」
    ***
    冷明冰和俞傲對峙良久,此刻,已是箭在弦上;雙方便就此一撲擊,先死立判!
    一襲人影飄然而至,落於雪堆之上。是冷明慧!手上,挾著唐羽仙,傲然視眾人而笑。
冷明冰陡然見到冷明慧大喜道:「大哥──,你沒事?」
    冷明慧微一點頭,道:「明冰,隨兄長來──。」
    冷明冰答應了一聲,揚手,便將三顆霹靂彈打出。人隨之後躍,仰天長嘯!陣勢之中,
立即閃出十餘名刀客來。冷明慧低聲向冷明冰道:「你帶這些人到冷楓堡後山的恨天洞中,
我們在那兒會合──。」
    冷明冰道了聲好,隨即一招手,帶領那十餘刀客往南而去。冷明慧猶自冷冷看了下面眾
人一眼,方自一轉飄然而去。
    鍾夢雙道:「大姊──,羽仙妹妹在他手上,我們快追!」
    鍾秋雙稍一猶豫,只見陣勢之中,蘇小魂一行人走了出來。蘇小魂手上,猶抱著鍾伯的
體;鍾家四女和鍾念玉一驚呼,齊齊奔迎了過去。
    ***
    山海關官道之上,數騎正放足急奔。連趕了數天數夜後,已然進入了北京城。他們的出
現,立即將京城引起一番騷動來。來者六人之中,有三位是當今聖上極為倚重之人。其中,
被賜為聖上結拜兄弟的蘇大俠,在水漠一戰的英雄事跡更是燴炙人口。這消息,早在前天便
已發佈,京城百姓,四方城鎮的居民無不早已夾道歡迎。這盛況,當真可稱得上是萬頭鑽
動,熱鬧非凡。
    迤邐的人群,一直綿延到皇宮之前。蘇小魂等人,好不容易由御林軍的開導才得順利進
入皇宮。才剛入聖德門,那趙任遠早已迎出,朗笑道:「諸位朋友,真是一路辛苦了。」
    潛龍大大喘一口氣,道:「累、累──,真個比和武林高手決鬥還累!」
    鍾玉雙瞪了趙任遠一眼,冷哼道:「趙大人,恭禧啊──,你又高昇了。」
    趙任遠尷尬一笑,朝蘇小魂道:「待會兒,可記得在皇上面前幫趙某說幾句話──。」
    大悲和尚笑道:「阿彌陀佛──。施主仍不忘江湖遨遊!未被名利鎖困,當真具有慧根
之人。」
    趙任遠苦笑道:「國師教誨,小的謹記在心──。」
    眾人哈哈朗笑,下得馬來,便就進入禁城內宮。
    就在紫金城上下俱歡欣迎接蘇大英雄的同時;一個無臂的老乞丐,窩在街巷的一角,冷
冷看著這一幕。滿耳所聞,俱是稱讚蘇大俠如何如何之詞。他冷哼一聲,站了起來,邁步走
到一條巷弄之前,左右環顧,一閃身便進入其中。巷弄底,是戶大戶人家的後門。老乞丐走
到門前,用腳踢了個兩長兩短,門便「呀」──的一聲打開!應門的,赫然便是黃土天君!
    黃土天君見老乞丐,恭聲道:「老副幫主──,外面情勢怎樣?」
    那被喚作老副幫主的老乞丐,便是昔日龍蓮幫的老鬼了!只聽老鬼冷哼一聲,道:「進
去裡再說──。」
    門後,是大戶人家的後院;後院的角落,聳立了間小柴房。老鬼和黃土天君進入後,老
鬼才恨聲道:「冷明慧這老小子怕死,不敢在京城裡動手。哼!老夫偏偏不信!」
    黃土天君道:「依副座的意思,我們何時動手?」
    老鬼冷笑道:「今夜!」接著,又道:「你把地道挖好了沒?」
    黃土天君笑道:「已經準備好了。還是副幫主神算,挑了這戶人家緊鄰趙狗官住宅之旁
邊。」
    老鬼寒聲道:「嘿、嘿,今夜,他們必然受皇上盛宴。回來後,等他們個個倒頭大睡
了,我們再一個接一個的把他們送上黃泉路!」
    黃土天君也恨聲道:「滅幫之仇,仇深似海!」
    老鬼點頭,道:「本座的兵器,你叫人做好了沒有?」
    「做好了──。」黃土天君自一木箱中取出,道:「屬下現在即幫副座扣上。」
    老鬼點頭。黃土天君將那兵器一打開,嘩啦啦的巨響,原來是子刀!黃土天君將條纏繞
於老鬼身上,最後,才將刀身置於老鬼胸前衣中。老鬼磔磔一笑,一運氣,只見那刀由之內
跳出落入老鬼口中。老鬼悶喝一聲,以頭代手,以頸替腕,便在室內飛舞起來!只見得一片
光華伸吐,其氣勢之驚人,縱使使刀名家亦望塵莫及,瞠乎其後。老鬼使畢,臉不紅,氣不
喘,暗一使勁那刀又落入衣中隱藏!
    黃土天君歎道:「副座好勁的刀法,只怕天下已無人可比!」
    老鬼一笑,道:「刀之所以勁,全在一個『不怕死』三字之上。這點,你要記住了─
─。」
    「是!」黃土天君應了一聲,又道:「副座,這大戶人家把我們當成奴才使喚,今夜,
是否連他們一起做了?」
    老鬼沉吟一下,搖頭道:「算了──。被比自己低下的人使喚,算是武學修養上一種心
境的磨練。殺他們,不過是有辱武學的精髓!」
    「多謝副座開示。」黃土天君恭敬道:「屬下已然領會!」
    老鬼點點頭,道:「好。養精蓄銳,今夜一截滅敵!」
    ***
    冷知靜無語;眼前,唐羽仙亦沉默!兩人便對燭台靜坐,良久,冷知靜伸手!
    唐羽仙驚斥道:「你想做什麼?」
    這事,很快就明白了。冷知靜解開了唐羽仙全身上下三十六處穴處。唐羽仙一愕,反而
說不出話來。
    冷知靜苦笑道:「你……你走吧!」
    唐羽仙冷冷道:「你不是一直把我視為禁,現在又捨得我離去了?」
    冷知靜搖頭,一歎,道:「我對不起你的。只是,如今我已然明白,兩人相愛絲毫勉強
不得。明天,我便要到苗疆的教字世家去。我……我不忍心,讓你跟我去那兒──!」
    唐羽仙臉色一激動,強抑住道:「算你有良心。」說完,起身便要往洞外去。
    冷知靜突然道:「等一等──。」
    唐羽仙冷笑回頭,道:「你後悔了?」
    「不是!」冷知靜自箱中取出蟬翼刀交給唐羽仙道:「拿著它!路上遇著了凶險,也好
保護自己──。」
    唐羽仙真的感動了,只覺眼眶一濕,道:「你……你……,果真真心如此?」
    冷知靜點頭無言。良久,一歎道:「如果……你恨我。趁此機會一刀殺了我吧──!
我……我太對不起你!」
    唐羽仙握住蟬翼刀,百感交集,舉刀,想著這些日子來多少屈辱、怨恨,可是,同時也
想到冷知靜的真心向善,兩種心情矛盾在意中。終究,這刀砍下,落處是地上!
    冷知靜苦笑道:「你要知道。今夜你不殺我,可能一輩子沒有機會。」
    唐羽仙長吸一口氣,道:「我知道。可是,我總不能對孩子說他爹是我殺的………。」
    冷知靜瞬間,臉色換了好幾回才喘氣道:「你……你是什麼意思?」
    「我懷了你的孩子!」唐羽仙簡單的回答。
    兩人瞬間沉默了下來,油燈的光輝,此刻似乎顯得非常的溫馨。良久,冷知靜才輕聲
道:「他……他以後姓冷還是姓唐?」
    唐羽仙沉默了半響,才道:「姓冷,就叫做冷無恨!」
    冷知靜立時熱淚瑩目,激動道:「謝謝!謝謝!羽……羽仙,多謝你終究瞭解了我!」
    唐羽仙緩緩將蟬翼刀拿起,交給冷知靜,道:「別再用冷楓劍了。你留下這把蟬翼刀
吧!」
    冷知靜顫抖的接過刀,轉身,不願見唐羽仙的離去!
    唐羽仙走出了恨天洞,正好撞見了冷明冰!冷明冰一愕,冷笑道:「你竟然想溜─
─?」
    唐羽仙淡淡道:「你想如何?」
    冷明冰一聲怪笑道:「臭丫頭,待老夫來教訓你!」
    冷明冰話聲一落,便要出掌。一道聲音自洞中傳來:「明冰──,且慢!」
    冷明冰一愕住手,只見冷明慧漫步走了出來。冷明冰急道:「大哥──,她:。」
    冷明慧淡淡一笑,道:「讓她走!」
    冷明冰一愕,叫道:「大哥──。」
    冷明慧不徐不緩道:「她懷了知靜的孩子。」
    冷明冰聞言,仰天大笑道:「好──,好──。我冷家總算有後。唐丫頭……不……,
侄媳婦,你走吧!走得遠遠的,找個殷實的村落,把孩子生下來,告訴他,他是冷家的後人
──。」
    冷明慧朝唐羽仙道:「羽仙──。孩子以後叫什麼名字?」
    「冷無恨!」唐羽仙輕聲道:「無論男女,就叫冷無恨!」
    「好、好──。」冷明冰仰天大笑:「好名字、好名字!」
    冷明慧和藹一笑,道:「羽仙,這個拿去。找個地方好好靜養。」
    唐羽仙見冷明慧進來的紙張,赫然是五千兩銀票!唐羽仙尚且猶豫,那冷明慧又慈祥
道:「收下。孩子以後用得著它──。」
    唐羽仙默默收下,口裡輕聲道:「謝謝公公!」
    冷明慧聞言,眼中光彩四溢,縱聲大笑了起來。冷明冰亦隨著冷明慧大笑;兩兄弟相互
抱臂,笑聲直衝九霄!
    ***
    趙任遠的官邸可稱得上的淡雅潔。眾人由大內禁宮回來,猶在花園亭閣小酌。對上穹一
輪明月,大有「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的感懷。潛龍朝俞傲笑道:「賀俞兄高任護國永
貞王──。」
    俞傲淡淡一笑,道:「這個『王』字,只怕容易磨人──。」
    大悲和尚,對鍾玉雙道:「鍾大先生受聖詔追的彥德王,此人臣極尊的名號,鍾大先生
也該含笑九泉了。」
    鍾玉雙微一歎,道:「家伯名利淡泊,聖上追對玉雙長輩也僅是浮雲罷了──。」
    大悲和尚點頭道:「鍾字世家對本朝開國大有貢獻,設非是不為名利所惑,早已是位傾
三公天卿──。」
    趙任遠笑道:「且放下名利二字,趙某今天添為主人,各位兄弟可得要大大暢飲一番才
是──。」
    眾人紛紛舉杯,便又一仰頭喝了起來。花園一角,土堆微微一動,只是眾人並未察覺。
趙任遠又命僕添了酒,朝蘇小魂敬道:「蘇兄果真信人,只怕天下只有蘇兄一人可以讓皇上
放趙某出城了──。」
    鍾玉雙嗔道:「哈──,你說得輕鬆。你人到江湖去野一頓,可千萬別掛綵才好。否則
那個皇帝哥哥怪罪下來,蘇小魂有十個腦袋也不夠搬……。」
    眾人嘻笑了起來,便此短短時間,那土堆已然往前推進了七尺,眼見就要到亭閣之旁,
蘇小魂右手手腕一震,他臉上露出訝異之色來。大悲和尚突然笑道:「小魂,和尚來念段經
文可好?」
    那趙任遠臉色大變,哀求道:「和尚,求你行行好。今夜值此良美景,怎好………。」
    不意,蘇小魂竟笑道:「好極了。和尚便念地藏王本願經來助興吧!」
    「和尚瘋,你也跟著瘋了?」潛龍叫了起來,而且站了起來往外走,邊道:「我不玩
了,和尚念完我才回來。」
    蘇小魂一笑,道:「龍兄弟,你的房間可是在東廂房哪──,走錯邊了。」
    潛龍真聽話,果然往東邊去;只是,他不是用走的,而是用躍的。更讓趙任遠奇怪的,
是潛龍的雙掌往地上拍去!趙任遠又好氣又好笑道:「潛龍──,你幹什麼?醉啦?」
    潛龍可沒醉,趙任遠立即明白了潛龍在幹什麼。因為他看見土裡頭竟然冒出了兩個人
來。這兩人他可熟,一個是黃土天君,一個是老鬼!
    老鬼臉色一沉,道:「你們怎麼發現的?」
    蘇小魂一笑,右腕微抬,只見一段天蠶絲隨風飄搖。蘇小魂道:「天蠶絲的『天地視
聽』神功,便是龐龍蓮也不易發覺。況且,閣下土遁的聲音所引發的氣流波動也太大。」
    老鬼點點頭,道:「武學一門,果然浩瀚無涯!」
    大悲和尚合十道:「南無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閣下既遠從地冥回來,何不
來共飲一杯?」
    老鬼冷冷一笑,道:「老夫是來殺人的,不是來喝酒!」
    「這點我知道,」蘇小魂歎道:「問題是,你想找那一個?」
    「俞傲!」老鬼冷冷道:「天下第一快刀的俞傲!」
    蘇小魂一笑,取了錫注了酒,朝趙任遠一笑,道:「請將爐火推過來。紹興佳釀便是需
要溫熱才上味。」
    趙任遠叫道:「你這算什麼朋友……。俞傲要去生死鬥,你倒還有心情在此作樂?」
    「我當然是夠朋友!」蘇小魂叫道,而且很大、很大聲的道:「我現在只怕這酒還沒煮
熱俞傲就回來了。」
    每個人都一楞,這瞬間,友誼和信任的溫馨流露在每個人的心中,爬升到眼眶。他們齊
齊望著一盆爐火的火苗搖曳,全然沉默了下來。
    俞傲已經站到老鬼面前!
    老鬼似乎若有所思,微微一歎,道:「你有許多好朋友。這點,我已經輸了。」
    俞傲淡淡一笑,未置一辭!老鬼又微微一歎,道:「如果你不介意,我們到隔壁林大戶
的後院比試!」
    俞傲眼中閃出一絲異彩,點頭道:「好──。」
    衣襟飄響,俞傲和老鬼已然躍過牆頭而去。潛龍朝黃土天君一哼,道:「朋友──,你
可記得當年在鷹爪幫之事?」
    黃土天君點頭道:「老夫也很遺憾,那天幫主突然駕臨制住了葛浩雄,以致你一時分神
被擒!」
    潛龍一笑,道:「或許,我們現在還可以完成宿願。」
    黃土天君點頭道:「這半年來,老夫也一直為這事耿耿於懷。」
    潛龍日笑,擺手道:「請──。」
    瞬間,兩人同時鑽入地道之中。風晚月臨,亭閣上的人,兀自望著那爐火燒酒。驀地,
一聲巨喝自隔壁院子傳來:「好快刀──。」
    鍾念玉溫柔的把紹興溫酒端到俞傲面前,手掌顫抖不已。俞傲一笑,接了過來,一口飲
盡。良久,道:「好──。」
    鍾念玉笑道:「你……真叫人擔心死了。」
    俞傲淡淡一笑,對蘇小魂道:「我沒殺他──。」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蘇小魂笑道:「這種夜晚我只聽得懂唐宋傳詞──。」
    俞傲微微一笑,半天,道了句:「好朋友──。」
    俞傲至此,才將握在手上的酒杯放到桌上。手剛一收回,那杯竟裂成四塊。這時,每個
人心裡立刻明白了,俞傲剛剛那一戰多麼激烈驚心。至此,尚有餘悸!兩名快刀的決鬥,由
始至尾從未有一刀交擊的聲響!
    眾人眼光不禁投到地道去,只不知,潛龍和黃土天君決戰的結果如何了?
    趙任遠皺眉道:「潛龍這小子怎麼這麼久還沒出來。蘇兄,你就用天蠶絲的『天地視
聽』神功看看他們在幹啥?」
    蘇小魂也皺眉,點頭道:「好──。」說完,右手一揚,一線天蠶絲便落入洞口之中。
半響,蘇小魂臉上沒半絲表情。鍾玉雙也忍不住了,道:「倒底怎樣了?」
    蘇小魂長歎一聲,雙眉緊皺。眾人大吃一驚,急聲道:「到底是怎樣了?」
    蘇小魂瞪了大家一眼,苦笑道:「潛龍說他肚子好餓,那黃土天君說他也是。」
    趙任遠又好氣又好笑道:「然後呢!」
    「然後?」蘇小魂笑道:「然後他們現在大概把地道挖到你趙大人的廚房了。」
    可不是,只見潛龍由地道裡出來,手上還拿著一隻烤雞叫道:「你們快來看,這地道裡
有寶,竟然叫我挖到了九華齋的牛油烤酥雞……。」
    ***
    恨天洞上,冷知靜坐於馬上迎東來晨曦長吸一口氣。冷明慧藹然一笑,道:「靜兒─
─,記得苗疆不比中原,一切事要自己小心了。」
    冷知靜點點頭,注視他父親良久,才乾澀的嘴裡道:「爹──,請您多保重--。」
    冷明慧一笑,道:「去吧!男人有些事是不能逃避的!」
    冷知靜恭聲道:「是!」
    冷知靜稍一猶豫,自包袱中取出蟬翼刀交給冷明慧,恭敬道:「爹──,請留下防身─
─。」
    冷明慧微微一笑,伸手取了過來,點頭道:「兩百年來,此刀多情多劫,只是人們都捨
不得丟棄。唯有昔年的太史子瑜堪得破──。」
    冷明慧撫弄刀身,一歎,朝冷知靜道:「走!迎晨曦去!」
    冷知靜不再言語,一策馬,便往前急奔而去。那迎面而來的風,撲撲急響。男人,有些
事是不能逃避的!他將謹記父親的這句贈語,苗疆,將是一片新天地;他記得這片土地,三
十年後,他,冷知靜將回來重建冷楓堡!
    當他一路狂奔,進入到洞庭畔時;整個武林上已轟傳蘇小魂一行人已到了冷楓堡遺墟
外。他心下猶豫不決,是否就此前進,亦或勒馬回頭?心念猶是不定,眼前,一名少婦走近
了來。冷知靜一抬眉,驚訝失聲道:「是你!」
    那少婦正是唐羽仙!腹部已然隆起!冷知靜默默無言和她對視。唐羽仙突然道:「我在
湖畔買了座小屋,你……你願不願去看看?」
    「願意,當然願意!」冷知靜只覺上天待自己並不薄,鼻子不由得一酸。
    他強忍將奪目而出的淚水跟她走。可是,當他到達那湖畔小屋,赫然見門樑上懸掛的匾
額竟寫著「知靜齋」!他再也忍不住,淚水順頰而出!
    ***
    蘇小魂仰望恨天洞的地勢,不覺皺眉歎道:「好地勢!」
    可不是,只見那恨天洞是位於山崖之中,前方有塊平台延展而出。只是,若單單想由上
爬下到達平台,只怕需得付出極大的代價。如果由下往上爬,那代價必然更大。
    大悲和尚皺眉道:「好凶險!真比得上昔日你被困於九彎十八轉洞中的情形一樣!」
    蘇小魂一笑,道:「還好──。當時俞傲留了不少食物。」
    兩人說著,便走向龐龍蓮和黃泉的墳前。墳前,俞傲一行人正佇足沉思!蘇小魂走過
去,拍拍俞傲的肩,歎道:「俞兄──,你是不是很遺憾未能和黃泉的刀一比?」
    俞傲點頭,一歎道:「龐……幫主之事,俞某也甚遺憾!」
    兩回交手,兩回俱敗!蘇小魂明白他的心情,也輕聲道:「若非名利二字,蘇某未嘗不
可和龐先生共泛舟東海之外?仙島茗品,何等風雅事!」
    兩人各自一喟歎。潛龍突然道:「我們何時攻上去?」
    眾人同時抬頭觀看那恨天洞的一瞬間,墳旁地底轟的冒出四個人;四個人,四把刀;刀
是快刀!
    第一回戰鬥結束的很快,蘇小魂並沒有殺他們。大悲和尚朝那四名刀客道:「你們可知
道,為什麼我們沒殺你們?」
    那四人齊齊搖頭。大悲和尚歎道:「因為,你們只是躲藏在這兩座墳的旁邊;最少,你
們還知,墳中的這兩人,總是武林中的奇材!」
    那四名刀客無言,蘇小魂一笑,道:「你們可以走了!」
    冷明冰站在恨天洞平台上;觀看第一回合結束;點頭道:「好對手!蘇小魂的天蠶絲的
確是鞭刀最好的對手!」
    冷明慧淡淡一笑,道:「眼前這七個人,我們大概可以賺四個回來。」
    冷明冰笑道:「不……,只有兩個!」
    冷明慧訝道:「為什麼?」
    「因為……」冷明冰突然出手制住了冷明慧的穴道,歉然道:「大哥,請原諒小弟。」
    冷明慧怒道:「明冰,難道你想自己一個人來應付?你要大哥做個臨事退縮的人嗎?」
    冷明冰慘然一笑,道:「大哥──,知靜還有許多事情須要您的協助。請原諒小弟的無
禮……。」
    冷明慧斥道:「你我兄弟自幼即同生共死,這誓言你忘了嗎?」
    冷明冰搖頭苦笑道:「小弟還是祈求大哥的原諒!」冷明冰說完,跪了下來,三拜。
    冷明慧長歎,淚,自眼角滲出,慘笑道:「明冰──,你若戰死在此,叫大哥如何能活
得安心?」
    冷明冰跪泣道:「大哥──,請以冷楓堡為重……。」
    冷明慧搖頭,冷明冰突然又一出手,點住了冷明慧的昏穴。冷明冰喃喃道:「大哥─
─,請原諒小弟無禮!」
    蘇小魂一行人已然到了後山山頂。頂上,七名刀客一字排開,冷看著眼前七人。趙任遠
皺眉道:「如不打退這七人,只怕無法下去到恨天洞。」
    俞傲道:「這七人由我和念玉對付!」
    趙任遠道:「再加上我一個!」
    蘇小魂點頭,朝他們道:「小心了──。」
    蘇小魂當先沿著繩索下平台,突然,崖中竟有一人推石冒出,手上拿著一把利!鍾玉雙
在上面驚見,紅玉雙劍破空而出,只是,慢了一步!雙劍穿入那人體內的瞬間,繩索已然被
割斷。蘇小魂並未墜下,下方早已有四隻快刀相候!
    冷明冰在下面冷冷道:「閣下天蠶絲果然妙處多多!」
    蘇小魂人在平空,隨蠶絲緩緩飄下道:「冷二先生溢讚了!」
    冷明冰冷哼一聲,便往恨天洞裡而去;身後,四名刀客已然暴喝中發動了攻擊!
    鍾玉雙一顆提起的心,又放了下去。平台上那四名刀客的刀法可稱得上一流境界,只
是,蘇小魂應付來依舊是輕鬆愉快,現在,已然結束了戰鬥!
    鍾玉雙住下叫道:「蘇小魂,快接我們下去──。」
    蘇小魂朝上一笑,道:「這是我和冷二先生之間的事!」說完,便要往裡面走去。那潛
龍大罵道:「喂──,蘇某某,老子千里迢迢趕來,可不是要閒著啊──。」
    蘇小魂一朗笑,道:「頂上那七名刀客可能也受了提煉法,你去幫俞傲他們吧!」
    潛龍一回頭,果然俞傲三人正陷入苦戰;只因,那七名刀客打的全是不要命的方式!大
悲和尚看了也驚心道:「我們快去幫忙──。」
    鍾玉雙急聲道:「可是蘇小魂他……。」
    大悲和尚道:「你放心,冷家兄弟不會兩個打一個;這點,老衲最少可以佩服冷明慧
的。」
    蘇小魂對這恨天洞可相當驚訝!先是極寒,又是極熱;最可怕的,便是四丈遠的陰電。
那種麻酥的感覺,任你是武功再強,真氣依舊無法提聚。洞裡頭,可見一潭沸滾煙水,升的
霧氣,直罩著洞內似在虛無飄渺間。
    冷明冰便在池上三塊巨石中的一塊坐著,冷冷道:「蘇小魂,老夫已然等你很久了,為
何不過來?」
    蘇小魂一聲朗笑,將天蠶絲捲住對岸石壁,人即飛身過去。半空,冷明冰暴喝聲傳來,
鞭刀已然捲至!
    蘇小魂再復一笑,一折身,閃過了鞭刀便落到一塊巨石上,笑道:「鞭刀威力,果真天
下無雙!」
    冷明冰冷冷一哼,道:「天蠶絲妙用,亦如如來法門。」
    蘇小魂淡淡一笑,環顧四周,道:「冷大先生……。」
    冷明冰冷笑道:「這場決鬥是我們兩人之事,用不著家兄出面!」
    蘇小魂點頭道:「冷楓堡究竟是冷楓堡!」
    冷明冰注視蘇小魂良久,才道:「這次,除了頂上七名刀客外,其餘的並未接受提
煉!」
    蘇小魂點頭道:「我知道。你是想真正和在下決鬥,無論輸贏生死,我們都會很安
心!」
    冷明冰眼中精光一閃,大笑道:「難怪家兄以蘇兄為宇內最可堪匹敵之人。」說完,隨
即站起來道:「蘇兄,請──。」
    蘇小魂也站起來,天蠶絲已然夾於三指之間,臉色莊重道:「冷前輩,請──。」
    兩人對峙良久,突然,像是爆發的火山!鞭刀挾天地之間大力而臨;蘇小魂亦一長喝,
天蠶絲挾著宇化大造的氣勢回轉了出去。池,是人身難浸的沸水;池上,可立足之石只有三
處!
    鞭、絲,各逞奇巧,互繞互扯互纏互扣;每一次碰撞,有時軟若柳絮,有時硬若精鐵。
相同時,每一次皆是罡風狂風;每一次,皆是在生死界線。瞞天錯影之後,兩人手上兵器已
然相扣成一直線,互拉互扯。誰將對方以內力震入池中,或是拉入池中,便結束此一戰鬥!
    此際,兩人額上已現冷汗;身上必須有兩種回力。一是前推對方入池;另一則是隨時可
應變回拉對方入池。就此堅持一柱香之久;冷明冰一大喝,右臂急急波動了起來,只見那鞭
刀上起伏如波浪,一襲一襲而來。蘇小魂亦復大喝,反波動了回去。只見冷明冰高起時,蘇
小魂便低下,兩股波動在交接處拍響不已;罡風旋流,亦因之四處激湯!只見振幅越來越
大,兩人已是欲罷不能,稍一失閃,便得受震力入池斃命!
    冷明冰冷冷一笑,右手執鞭的姆指微點鞭柄;只見,鞭刀上的緬刀竟有一柄往前慢慢接
近蘇小魂天蠶絲上。蘇小魂方自一愕,那緬刀已然順著天蠶絲一寸一寸而來。此際,他波動
天蠶絲已無法停手,只得眼睜睜見那緬刀上森森寒光便要刺到手腕的關穴!
    冷明冰勉強吐出一句:「蘇小魂,認輸吧!」
    蘇小魂搖頭,只是搜腦急思,要如何化解眼前無可避的危機。便此生死關頭,他想一個
人件事。那個人,曾用指指向自己眉心之時,自己竟無法可避!
    李風雪!
    蘇小魂登時明白昔日李風雪為何要試他!立即,他放下一切勝負生死執著,全身放空;
任今那冷明冰波動襲來。就在蘇小魂放下閉目的一瞬間,耳中傳來冷明冰的慘叫。蘇小魂一
愕,睜眼,只見那緬刀急速回射入冷明冰的右手掌;冷明冰慘叫一聲,便要落入池中。
    蘇小魂右手一振,摔開了鞭刀,將天蠶絲一伸,便纏住冷明冰的腰,不令他落下池。蘇
小魂急道:「冷前輩,快提氣上來。」
    冷明冰注視蘇小魂,仰天慘笑一聲,左手一拍天蠶絲,身子一回轉,竟脫開了天蠶絲落
入水中。
    蘇小魂大驚,叫道:「冷前輩……。」
    模糊中,冷明冰一聲:「冷某死得快活──。」
    鍾玉雙心焦百感的注視平台,其餘的人,又何嘗不是心急如火?此際,一道人影自洞內
出來,不是蘇小魂是誰?眾人不禁歡呼朗笑!蘇小魂望著他的朋友,熱淚一下子由心裡湧上
了眼眶!隨即,口中長嘯一聲,右臂一振,天蠶絲出,人亦隨之躍起;三兩回,到了山頂
上。
    鍾玉雙過來,捶了他好幾拳,嬌嗔道:「以後,不許你一個人亂跑,叫人擔心死─
─。」
    蘇小魂嘿嘿一笑,恭聲道:「是──,夫人!」
    這端,鍾念玉也是有樣學樣,捏著俞傲道:「你也是一樣!」
    俞傲苦笑,和蘇小魂對視搖頭。此時,潛龍突然大叫:「你們看,那是什麼?」
    眾人尋聲望去,只見山下冷楓堡廢墟中,蟬翼刀插在斷垣之上;刀下,尚有一襲衣衫飄
搖。眾人一愕,凝目望去,只見衣衫上有字,字是:「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潛龍訝道:「這……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蘇小魂長吸一口氣歎道:「只是有人飄泊於江湖,明白了到頭來名利總是
空──。」
    眾人默然無語,臨夕陽餘暉中,見那風晚搖衣衫輕動。一股天地間「得之失之」的啟
迪,發自每個人的心中,愈揚愈盛!蟬翼刀無言獨立。
    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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