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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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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奇儒]快意江湖[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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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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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4 00:27:1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鋒錚
    蔣易修手伸一半,忽然轉為連拍;同時?右手上劍鞘亦隨之前遞,連三挑。這一氣呵成
之勢,便將那六名漢子打飛。
    同時,他身子一躍、一折;李北羽和杜鵬也同時往左、右兩旁閃去。
    因為,那位「被制」在地的女郎一下子反手中打出了足足有十四枚的破雲強箭。
    三個人在半空中已經知道為人發覺,立時便不猶豫的各挑一個方向奔去。
    集中在一起,只是成了敵人的箭把子。這點認識,是他們十年來研究兵法戰略中的心得
之一。洛陽小愁齋的十年,他們可一點也沒浪費時間;已然將數百年來武林中各項戰役研究
透徹。
    三人方各自尋了一個角度翻躍,怎知,四面林子中俱撒下一片大網來,這回,可真的是
成了網中鳥。
    杜鵬大喝,出刀。
    負責這次緝擒行動的陳英雄陳大舫主可冷冷站在一旁,大笑道:「杜鵬先生──,別白
費力氣啦,這網是用……。」
    用什麼編織的他可沒說的出口;因為,我們杜大鳥先生這一刀硬生生的費了力氣劈哩叭
啦的砍裂一個大口來。
    陳英雄可連吞口水的時間都沒有,立時第一個往後躍開,生怕那位大鳥發了狂招呼到自
己來。
    網子裡的李北羽則是雙足一點樹幹倒竄到那位女子面前笑道:「野子姑娘──,你裝的
太不像啦──。」
    野子後退了三步,方始冷笑道:「你們怎麼知道是我裝的……」
    蔣易修也散步了過來,笑道:「因為間……。」
    李北羽急接道:「因為間接的理由是你的掙扎實在不太像……。」
    野子狐疑看了兩人一眼,復冷笑道:「直接的理由呢?」
    「太離譜啦──。」李北羽解釋道:「那六個傢伙又叫又拉的,總不會旁人都不管吧─
─。」
    可不是,現在的網外我們杜鵬杜大爺就面對了一百八十七名挽弓拉箭的好手。
    李北羽一笑,招呼道:「杜朋友,怎不進來這裡涼快?」
    當然要進來,一下子,大鳥先生便躍入了來。這廂,一瞅眼前的野子道:「喂──,小
姑娘,你不怕三個哥哥吃了你……?」
    野子冷冷一笑,道:「扶桑忍術中的遁走法,只怕你們還擋不住──。」說話聲中,那
野子身周方圓五尺內竟然冒火,夾著一陣陣閃亮、煙霧。
    蔣易修訝道:「火遁術?果然邪門──。」
    李北羽大笑,道:「怎麼遁也逃不出如來佛掌心──。」
    說著,右手彈起,一道白毫翎羽已往杜鵬所開的那道破口而去。同時,蔣易修、杜鵬雙
雙掩至。
    剎時,那破口之前有人驚呼一聲,摔落現身,正是那位野子。而那網外箭手,亦在此時
發動攻擊,一波波箭強如雨而來。
    李北羽一瞅見那杜鵬和蔣易修已然制住了野子,同時往外衝去。當下一朗笑,轉了兩個
身避開來箭;落到野子身側伸手一提,倒是上好的擋箭牌。
    那些箭手心下已有猶豫,不敢朝李北羽射來生怕傷及了野子;是以,百多支快箭齊齊招
呼杜、蔣二人。
    那端,陳英雄見李北羽提了野子一步步前進;暗想,這野子是盟主御用忍者,傷了大是
不好。但若叫李北羽這樣前進,只怕箭陣一忽兒便要破去。想著,使用激將法叫道:「李北
羽──,如果你是個男子漢何必拿女人為盾?」
    李北羽大笑,道:「老狐狸,如果你心疼這女娃子就送給你……。」
    「你」字一出。已將野子使用柔勁扔向那堆箭手。
    這回力奇妙,原先野子是直的去,到了眾人面前竟然變成橫的,而且還會打轉。
    立時,這端李北羽大笑,那端眾人呼天搶地摔成一堆。
    杜鵬和蔣易修便不怠慢,和著李北羽分成左、右、中三路前衝。
    這下一放足狂奔,待那些箭手蹲起了身子又叫三人拳打腳踢肘撞頭頂的搞翻一堆。陳英
雄在那端見自己手下這般窘狀,只是急得直跺腳。
    無奈,李北羽等三人便似乘風般大笑往那林子外而走;而意猶未盡的,是沿途丟下火摺
子來。
    這下,三月風助火苗長;又碰上的是乾燥木材土地。沒半刻,只見林子裡已經是火花煙
霧,猶較方纔那野子的火遁術壯觀百倍!
    這廂放了一陣子火。那李北羽笑道:「我們哥兒三個最擅長趁火打劫這不是?」
    蔣易修大笑,道:「早有此意──。」
    於是,這三位好朋友去而復返,乘著濃煙中四下潛進。
    正走著,只聽到林外王克陽一聲大呼:「要飯的弟兄們──,衝啊──。」
    精彩,李北羽大笑道:「這番倭寇矮子頭可要大大吃苦──。」
              X      X      X
    三湖川上急匆匆的到了趙老大面前道:「快,先將這些金子銀兩由西方林子撤退──。

    趙老大當下便招呼兄弟,要那六部車子排成兩排往西方行去。而自己亦押住最後一車和
王麻子、馬竹竿、喜美子三人共坐。
    三湖川上原先沒注意到有一名忍者也在車上,此時一見不由得心生懷疑以東瀛話問道:
「你是誰?」
    喜美子冷冷一哼,嘶啞的回道:「野子的兄弟──,來自甲賀谷的華達利家族……。」
    扶桑話沒錯,而且流利順暢。當下,三湖川上便不再猶豫,道:「請多麻煩……。」
    喜美子暗噓了一口氣,點點頭。
    此時,喜美子心中的打算是,只要跟住這隊財寶車總會見著九田一郎,屆時再復仇也不
晚。
    否則,暗中將這六車財寶劫了走,還給中國老百姓作為賑災用也是功德一件。
    她心中暗想著之時,誰知那個趙老大為了奉承喜美子,在那馬車方叫王麻子抽鞭揚蹄之
時,便開口大笑道:「間間木兄弟果然是大有來歷之人──。」
    間間木?三湖川上本已回過了身,當下立即轉了過來大喝:「停住──。」
    趙老大聞聲一愕,急下令道:「停……。」
    「停」字方在喉中轉,那喜美子已突然出手。連拍帶撞一瞬間已將趙老大、王麻子、馬
竹竿三人打昏。
    同時,人到了前座揚鞭策馬急進。
    這一氣呵成之勢,叫那三湖川上來不及阻攬已然催馬到了七丈外。三湖川上大吼:「截
下──,快截下──。」
    他是大吼,那端各處早已殺聲連天那能聽的到?就此一倏忽間,六輪馬車全隱入濃煙林
裡。三湖川上大怒,隨即躍上一旁佇馬,夾肚快馳追下。
    這廂,喜美子揚鞭直進,聽得身後有人追近知道是三湖川上趕來。她一冷笑,撥了馬車
頭向右,便往北面而去。
    後頭,三湖川上豈肯罷休,立時也調策坐騎趕來。一前一後,眼見要出了林子,那前方
冒出三十來名守衛來。這廂,三湖川上大叫:「快截住她……。」
    這些守衛一聽虎爺呼聲,立即便排開陣勢,箭放弓上拉了個滿。
    喜美子心中一緊,正想放棄了這車以便逃遁;忽的一道人影躍下,快刀連揮之間,一剎
那叫那二十來名漢子還未來得及錯愕驚呼已是紛紛弓斷箭折人亡。
    喜美子這下更是吃驚,那刀法她可清楚。
    宮本武藏的二刀流!
    這麼說,眼前這人便是兵本幸了?他竟然沒有切腹而死?
    喜美子方自驚疑不定,只見那兵本幸沉喝一聲,快步躍來。喜美子出刀,兵本幸只是身
勢一轉便到了後頭;喜美子大驚,方打算以飛燕斬法擊殺兵本幸;忽的,耳裡傳來了一聲慘
叫。
    她一回頭,便見那三湖川上已叫兵本幸斬殺落於馬下!兵本幸沖喜美子一笑,飛身上了
三湖川上坐騎,一策馬便到了喜美子馬前,並轡而行──。
              X      X      X
    九田一郎雙目暴睜。終究,他是見過大陣仗之人。他虎立走出帳蓬之外,迅速調動人
馬。
    當先的,是百名持斧大漢,一湧往前砍下二十幾株大木擋在前方,接著是二百名的弓箭
好手衛護;回時,左、右翼亦派出千名漢子採用反包挾之法。
    九田一郎一揚身,人到了樹頂查看林內各處情勢,一招呼白虎三絕殺上來。便依舊各地
戰事傳達命令;立時,三絕殺上上下下,不斷傳出盟主諭令。
    就此雙方激戰了一個時辰,龍虎合盟眾徒早是征戰慣了,對於運兵打仗已歷數十回。時
間一久,便逐漸將江湖組合的丐幫陷入陣勢之中。
    九田一郎冷冷一笑,下令道:「布鉤鯊網……。」
    鉤鯊網顧名思義,便是在大海上專門用來網鯊之用。其上,結了密密麻麻倒鉤。
    隨九田一郎這道命令,立時一片片網子便張開置於那堆倒木之後。
    九田一郎又下令道:「中道空防誘敵而入;加強左、右兩翼包挾──。所有弓箭手全部
上樹……。」
              X      X      X
    這一個時辰打下,王克陽不由得有些心驚。這般海盜倭寇果然不同凡響,便以丐幫這等
有組合的大幫派與之正面衝突猶略遜一著。
    心中念如電轉,當下揚聲大喝道:「排八八六十四打狗陣法……。」
    隨幫主喝聲,立時丐幫弟子一波波傳了出去。剎時,數十個大打狗陣法已然形成。而
且,八個大打狗陣亦分八卦之法往外推去。
    如此,兩相堅持下,丐幫的打狗陣法便似是兵法上的龍門陣。王克陽注目,冷冷一笑,
又喝道:「左、右兩陣團以展翼打狗陣推進……。」
    展翼打狗陣,便是如鶴展翅,雙向包挾之意。王克陽再下令道:「中路以一字長蛇陣打
狗陣法突進──。」
              X      X      X
    李北羽在亂軍中潛於內進。此時,斗見一株樹上那白虎三絕殺上下躍著,知道其中必是
有詐。於是,內力一提便縱身而至。
    正巧,我們這位李大公子是第一個翻過木堆而落。足下方著地便叫那些鉤鯊網的倒鉤拉
住。李北羽一愕,不敢再動。
    那端,九田一郎不意丐幫未陷入陣中反而叫一名漢子先衝了過來。待舉目注視,心下不
禁大喜。
    這個李北羽真的是自己跨進地獄門來──。
    立時,那九田一郎大喝:「放箭──。」
    李北羽正緩緩將腳抬起,不意上方已是往響箭至。當下,只有身子一蹲,手上翎羽連
彈。同時,乘了個空檔迅速脫下那雙一年未洗的鞋子來。
    待第二波箭至,他李北羽已大笑光了腳丫子躍上了木幹上端。
    此際,正巧丐幫那中路的一字長蛇打狗陣開來。
    李北羽認得其中帶頭的長老魯千夫,便揚聲大叫道:「魯長老前進不得──。」
    魯千夫一愕,訝道:「李公子之意……?」
    李北羽指指身後道:「有鉤子,是昨晚用來對付這些倭賊同一個方法……。」
    昨夜,龍虎合盟暗襲丐幫,中間一路的三湖川上便是受到了這等禮遇──。
    魯千夫大笑道:「這等難不倒要飯的弟兄──。」
    李北羽一笑,揚聲道:「那好──,要飯的不用腳走路,可是要擔心上頭的飛箭──。

    魯千夫注視那層層樹林點頭謝道:「省得──。」
    立時,便命令一批弟子搶攻上樹和那些弓箭手交戰了起來。同時,再策動所屬人馬兩人
一組,以踩高蹺之法豎起打狗棒於地,人身上了桿頂手拉手,便此相互支撐越過這片鉤鯊
網。
    這下,可看了九田一郎心驚,立時躍下樹來彈上駿馬,揚手指揮後頭所屬道:「放箭─
─。」
    排排箭飛如浪湧。丐幫弟子咬牙苦進,第一波越過鉤鯊網後便高躍掩殺。立時,後頭的
亦一波波湧至,便成了肉搏戰。
    這番決鬥,直打到了酉時黃昏總算結束。王克陽長長歎了口氣,計算丐幫死傷達兩千一
百三十二名。
    至於龍虎合盟方面,更高有三千零一十六名之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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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林幫戰史上,第四千六百二十二頁一改前例,用硃砂書寫。直稱本役和昔年大鷹爪幫
戰高麗金天霸部隊,阿克蘇王朝塔里木河決戰、達延可汗部隊決戰蘇小魂所領軍隊為武林史
上四大戰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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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間間木喜美子注視兵本幸良久,方才幽幽一歎,道:「我知道──。我能明白你的想
法……。」
    半晌,她才輕歎又道:「我欽佩你能改過……。」
    兵本幸眼中有了光輝,他一笑,道:「多謝間間木小姐能體諒在下的心境……。」忽
的,他揚首朗聲道:「待兵本幸除去九田一郎,解散龍虎合盟後,必然引咎切腹以慰間間木
小姐的父親在天之靈……。」
    喜美子一笑,拂拂飄揚在額上的髮絲道:「罪惡的兵本幸已死──,今天、現在站在我
面前的重生的兵本幸先生,又何必須要一死呢?」
    兵本幸一笑搖頭道:「因緣果報──,我知道該怎麼做的……。」
    喜美子一愕,急道:「我說了,我……。」
    兵本幸仰天朗笑道:「小姐的意思,兵本幸已然心安。」說著,人已揚身而去,獨留那
喜美子在暮色中看著他的背影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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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易修望著信函搖頭苦笑不已。一旁,杜鵬是望著那箱箱珠寶,大大歎口氣道:「喂─
─,員外,你搖頭幹什麼?」
    蔣易修遞了信過去,道:「你瞧瞧……。」
    杜鵬接在手,立即一副很驚訝的樣子叫道:「怎麼這麼多錯別字?該打屁股──。」
    蔣易修大大歎氣道:「你算那門子朋友?」
    李北羽在一旁笑道:「信上寫了什麼?」
    蔣易修道:「喜美子去追九田一郎啦──。那將劫得的這些箱珠寶用來賑災……。」
    杜鵬歎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要跟下去?」
    「可不是──?」蔣易修道:「九田一郎這回帶了那些徒子徒孫進入中原,看來又有一
番風雨……。」
    「走吧──。」李北羽站起來道:「隨便在這些箱子裡挑一點東西就可以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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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宮世家陽義大殿內可熱鬧的很。
    昨天,杭州西側林內一戰,無疑是近年來江湖最慘烈的一戰。
    丐幫和龍虎合盟之間,顯然雙方俱是元氣大傷。另一個消息是,九田一郎已率部眾西進
中原武林而來。其向所指,據說目標是洞庭湖!
    洞庭湖王雲奔日臉色速變了好幾回,才立起身朝眾人道:「小弟先回去安排……。」
    玉滿樓淡淡一笑,道:「雲兄何必這般心急?」
    雲奔日雙目一睜,盯住玉滿樓道:「在下不知玉兄的意思是……。」
    玉滿樓臉上依舊掛了笑容道:「洞庭湖七十二寨早在兩個月前便叫黑旗武盟的康東望、
賀龍、姚休命所控制,難道雲兄忘了嘛……?」
    雲奔日臉色大變,怒聲道:「玉滿樓──,你是在挑撥嘛──?」隨怒聲,已大有放手
一干之勢……。
    兩人這一段對話,立即引得在場諸人騷動了起來。
    南宮淵身為主人,只好一步跨到兩人之間笑道:「玉兄、雲兄,其中可能有誤會……。

    玉滿樓一笑,朝眾人道:「昔日,宇文真尚能統御黑旗武盟之時,武盟八老之一的康東
望曾自請願到兩湖發展勢力。而同時,亦屬八老的賀龍、姚休命亦願前往襄助──。」
    少林空智大師點頭道:「這件事──,少林也有接獲情報,知道武盟中有這項行動─
─。只是,後來只得到那三人進入兩湖地帶後便消失蹤跡……。」
    雲奔日的臉色漸漸慘白,因為空智大師代表少林,他說的話絕對可以相信的。
    玉滿樓一笑,續道:「宇文盟主當時的想法是,僅憑康東望等三人的力量必定不足以成
事。他所以願放三老進入洞庭湖帶,便是製造假象以安撫武盟內部情緒──。」
    這段話,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下來。在他們千夫所指之下,逼得宇文真以死明志之事。誰
都會不安。
    玉滿樓長吸一口氣,又道:「未料──,他們三人到了洞庭湖後,因緣巧知洞庭湖王有
一位情婦喚作蘇賽香的女人就住於東畔的百花齋中……。」
    雲奔日身子抖了起來,顫聲道:「玉滿樓──,你……含血噴人──。雲某堂堂洞庭湖
王豈會……。」
    玉滿樓雙目一凝,冷笑道:「洞庭湖訓自百年前京十八前輩時已立下規範,你可是要玉
某把你去年所幹下的錯事說出來找那蘇賽香的丈夫對質嘛──?」
    雲奔日訝道:「她還有丈夫……。」
    便此一句,已是無意中承認了事實。雲奔日立時大喝出拳,較昔日在眾人面前和袁洪、
顧索出拳又有不同。
    玉滿樓冷冷一笑,道:「若叫你逃了,八大世家和玉風堂如何在武林上立足?」
    說著,手上一擺三幻,那「玉風十八招喚」便切入洞庭空明拳中;雙方鬥了三回合,南
宮淵亦一挫步上前,扣向雲奔日道:「雲兄有事好說,何必一錯再錯?」
    兩人高手夾攻下,沒三、五回合那雲奔日已漸技拙;此時,他抬眼再見少林空智大師和
武當百破道長亦是躍躍欲試,心神一喪,便叫玉滿樓擒下。
    玉滿樓環顧眾人,長長歎一口氣道:「那天,袁洪和顧索便是受了駱駝假造盟主之命前
到玉風堂探聽我方進攻武盟的策略。其實,袁、顧二人早已心向善念,盡去邪惡之質。駱駝
有見於此,便借我們之力除去他們二人……。」
    玉滿樓看了雲奔日一眼,才歎道:「是夜,雲湖王盡力挑起雙方爭鬥,若以方才身手而
言,那日戰鬥中大可不須外人出手即可取勝。可惜,我們俱被他騙了……。」
    空智大師和百破道長互視一眼,雙雙苦笑。
    玉滿樓接道:「同時,洛陽城內四大世家遭劫之事亦甚奇怪。所來兵馬不多,而且似乎
全是赴死般的沒一個活著。兄弟後來才知道那夜戰中,全是心有善念忠於宇文盟主之
人……。」
    他長長歎口氣,接道:「那時,兄弟急到采月居去,撞上了宇文盟主對其愛女宇文湘月
保證絕不會侵入洛陽。彼時,兄弟以為宇文盟主詐訛其女,誰知,竟此犯下大錯──。」
    這一錯,便是逼宇文真走上絕路!
    玉滿樓仰天長歎道:「錯由兄弟起,那時不應怒令智昏而中了奸人之計……。」
    南宮淵苦笑道:「在那情況下,誰不會如此?」
    玉滿樓搖頭苦笑,每個人都如此,所以陰謀才會得逞。每個人都會如此,他玉滿樓絕不
能如此。
    因為,有些過錯是永遠也不能彌補的!
    玉滿樓長吸一口氣,又道:「那時兄弟忽略了雲湖王為什麼沒隨各位前往四大世家御
敵。而且,雲湖王一見到宇文盟主便出手,令得兄弟連思索餘地也沒有──。」
    「至於昔日韋悍侯以身埋炸藥毀雲遊居而迫玉某遷出洛陽之事,亦是駱駝假造宇文盟主
的諭令──。」
    玉滿樓補充道:「韋悍侯曾被宇文盟主救過,是以抱著士為知己者死的態度赴義。誰
知,竟然是駱駝的陰謀──。韋悍候之死,真的是死不瞑目──。」
    所有的人全沉靜了下來。那個駱駝顯然較自己想像的陰險的多,面對這樣的敵人,任誰
也輕鬆不起來。
    半晌,雲奔日嘶啞道:「我只想知道,是誰告訴你的?」
    「宇文湘月──。」玉滿樓輕歎道:「在逃亡的七天七夜中,宇文盟主把一切思前想後
的想了一遍告訴他的女兒。可惜,他沒有機會辯白──。」
    因為,說了也沒有人會相信。
    雲奔日覺得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著他,他顫抖了起來,愧對天地,愧對歷代洞庭湖先人!
    自從去年醉酒下強暴了蘇賽香,良心便一直不安;他又下不了手殺掉蘇賽香這女人滅
口。到底,仁義之心猶在。而這女人竟然對自己一往情深,若不再相往便要將事公開。
    如此無奈,便一錯再錯;卻予人有了可趁之機!
    天下,自古來多少人不是如此?
    玉滿樓望著雲奔日,心中唯歎!
    他又何嘗願意令眼前這位鐵錚錚漢子如此?設非雲奔日留下蘇賽香一命,猶有仁義之
心,他早已揭破。然而,方纔若叫雲奔日一走,便是害了他。
    唯有此時揭發,或能有當頭棒喝之效,為武林喚回一個頂天立地的丈夫來。
    雲奔日心中早已百感交集,面對這些至友;十數年來同生共死只為「義」之一字而戰。
而今,自己如何再面對他們,如何面對洞庭七十二寨弟兄,如何面對天下?
    一念及此,便張口要咬舌自盡。
    玉滿樓一驚,點住雲奔日的穴道急聲道:「湖王何須輕生?天下武林尚有偏勞……。」
    立時,在場諸人各自轉過臉去,聊天的聊天、喝茶的喝茶,正如方才一樣談論昨日杭州
城外一戰。
    好似,壓根兒沒這件事發生。
    然而,每個人眼眶都有淚光泛轉;因為,他們重新喚回一個好朋友的良知、正義和……
勇氣!
    雲奔日的淚最多。忽的,只覺身子一輕,穴道已被解開。
    那端,司馬世家主人司馬踏霜已大笑走了過來拉住道:「來、來──,雲老頭,兄弟聽
說你千杯不醉,老哥哥我可是不信……。」
    貝字世家的主人貝爾言也大笑道:「小弟也想插一腳比試比試怎樣?」
    哄笑聲中,玉滿樓輕輕吐噓一口氣,他心情快慰極了。望著、望著,竟不自主的想起宇
文湘月來。她正和天兒做什麼?
    衛九鳳移身過來,笑道:「樓哥──,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玉滿樓笑道:「只不知道天兒那副呆楞楞的對上宇文姑娘怎的啦─
─?」
    衛九鳳嗔笑道:「兒孫自有兒孫福,急也沒用──。」
    「說的是──。」玉滿樓大笑道:「我們飲我們的酒吧──。」
              X      X      X
    「你心情不好嗎?」
    這句話,是今夜玉楚天問的第六十七遍。
    宇文湘月輕輕一歎,搖搖頭。
    玉楚天吞了吞口水,大大吸一口氣,道:「今晚天氣好好喔──,哈、哈──。」
    這話,也是第六十七遍。
    簡單一點的說,整個晚上兩人對坐了兩個時辰,從頭到尾就是說這兩句。
    宇文湘月的回答又是如前:「有點冷!」
    然後,沉默下來。
    玉楚天一直奇怪一件事。這事蹩了兩個時辰六十七遍啦。終於,他忍不住問道:
「那……你為什麼不多加件衣服?」
    笨!呆!蠢!傻!宇文湘月心中歎了十萬八千遍,苦笑。也算還好啦,終於又多說了一
句話。
    還有第二句。
    玉楚天偏頭道:「你病了嗎?是不是傷風了?你怎會覺得冷?呢──,我意思是我覺得
好熱……。」
    宇文湘月大大歎一口氣,瞅了玉楚天一眼,道:「從前有一隻豬遇到一隻鵝在水裡游
著。豬先生很想娶鵝姑娘為妻子……。」
    玉楚天眉開眼笑的道:「然後呢?」
    「豬先生就找話啦。問鵝姑娘道:要怎麼才會游泳呢?」宇文湘月瞪了玉楚天那副蠢像
續道:「鵝姑娘道:只要敢跳下水就會游啦──。」
    玉楚天愕道:「有這種事?後來呢?豬先生有沒有跳下去?」
    「沒有──。」宇文湘月歎了一口氣,站了起來。
    「為什麼?」玉楚天也站了起來。此時,他們正在采月居旁的庭園中。
    那宇文湘月歎氣的往采月居走去,邊道:「因為鵝姑娘說水裡好冷,要豬先生把衣服脫
下來給她穿。豬先生竟然笑的對鵝姑娘道:不會啊──,我不覺得冷。你是不是傷風了?要
多加件衣服啊──。」
    玉楚天竟然問道:「那跟豬先生有沒有跳下去湖裡游泳有什麼關係?」
    昏倒!宇文湘月差點給腳下的石子絆倒。只見她怒氣沖沖的道:「有──。」
    「什麼關係?」
    「今晚天氣好好喔──,哈。哈──。」宇文湘月大聲道:「所以豬先生決定不該游泳
──。」
    說完,便大步的進入那采月居,「碰」的關上門。
    玉楚天一愕,他真的是迷糊了。
    忽然,身後傳來一串暴笑聲。
    玉楚天急回頭,只見是那林儷芬林大小姐笑的倚在樹幹上直揉著肚子說不出話來。
    玉楚天紅著臉,搔搔頭道:「義妹……,有什麼事那麼好笑嗎?」
    看那副無辜的樣子,據說林儷芬曾經有十夜的時間由夢中大笑而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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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湘月坐在窗前倚著苦笑。
    爹臨終前將自己托付給玉楚天。他的一切都好,就是……就是……,唉,從沒見過那麼
笨的男人。
    宇文湘月搖頭一笑,也好,這樣的忠厚丈夫也是難找。她正想著,對那玉楚天百般思
念,只恨不得立時站起來投入他的懷抱中。
    然而,姑娘人家怎能……。死玉楚天,還呆不楞登的不會進來──。
    「嘩啦」一響,門開人入,果然是玉楚天玉大公子。
    宇文湘月眼睛一亮,盡力維持聲音的平和、穩重的道:「有什麼事嗎?」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玉大公子知道了十來遍才紅著臉喘一口氣宣佈道:「我知道豬先生為什麼不下去游泳
了……。」
    宇文湘月一愕,微微含羞一笑,道:「為什麼──?」
    「因為──。」玉大公子很得意、很驕傲,很大聲的道:「因為豬先生知道,無論如何
豬是不會游泳的──。」
    宇文湘月臉色很「慘白」。
    只見那玉大公子得意洋洋的道:「怎樣?我沒說錯吧──。原來是你在跟我打啞謎。」
他噓一口氣道:「皇天不負苦心人,總算叫我猜中了──。」
    宇文湘月看著玉楚天又叫又跳的半天才大大歎一口氣道:「然後呢?」
    「然後豬先生就問鵝姑娘,願不願上岸來嫁給他?」玉楚天很「莊重」的道:「只要鵝
姑娘說『願意』,豬先生立刻就會跳入湖中──。」
    宇文湘月一愕,紅著臉低聲道:「鵝姑娘說願意──。」
    「哈、哈──。」玉楚天顫抖的大笑道:「豬先生說:鵝姑娘你被騙了──。」
    「什麼──?」宇文湘月「虎」的站了起來,直瞪玉楚天。
    玉楚天望著宇文湘月愕笑道:「怎麼啦?這個笑話不好笑?」
    宇文湘月簡直恨不得打殺這小子十萬八千次。
    忽然,只覺身上一暖,待她驚醒過來,身上竟多了件衣袍。
    是玉楚天脫下來覆在她身上。她猶不能置信的呆看著,嬌軀只覺被用力一拉,投入眼前
這呆頭呆腦的漢子懷中。
    耳旁,只聽他輕聲顫抖道:「對……對不起……。我……我會怕……,所以……所
以……。」
    所以了老半天所以個不出所以然來。
    夠了!宇文湘月雙目一閉,一顆晶瑩淚珠滾出。
    他會怕,所以必須鬆懈自己才能講的出、做的出心裡所想要的。
    夠了──。她微笑。在心裡不斷重覆,玉楚天──,呆頭鵝──,我愛你……。
    驀地,耳旁一句:「嫁給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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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世家!襄陽城裡的百里世家無疑是湖北境內最具權勢的家族。
    自從百里千秋傳位給了百里雄風,二十年來百里世家已然是八大世家中屬一屬二,足可
和南宮世家並列。
    而且,百里世家下一代的百里憐雪更是天資穎悟,足堪是八大世家七大公子之首──。
    可惜,江湖上盛傳百里憐雪走入邪道之中,被那黑旗武盟吸收以至除名於百里世家之外
──。
    百里憐雪的人呢?江湖上眾說紛紜,莫衷一是。然而,他們絕沒想到,百里憐雪現在就
在百里世家內。
    百里世家的堡內東側有一泓池子,一般家人都不能到這地方來:當然,他們更不會知道
池子底下有六間暗室一座迷宮。
    百里憐雪知道,而且,他確定那把「聖劍」一定藏在這底下密室之中。
    迷宮將六間秘室隔開、又相聯。彼此間錯縱複雜,稍有不甚便墜入其中不得而出。而
且,六間秘室絕對不小,加起來足可容納七、八百人之眾。
    為的是,若遭外敵強攻之時,倉促間可以進入其內避難。
    所以,所需食用之品當然也不少。
    其中有間秘室內被擺滿了足供三個月的食品。另外五間,則分別是書、石、財、鼎、
兵!
    兵,就是兵器,這間秘室中收集了各種奇門兵器及各種非中原地方的武器。
    其中,就有一種鈍劍,只是用「刺」來攻擊對方。有一個名稱,便叫做「西洋劍」!
    另外,如大食國的彎刀、扶桑的武士刀。更往西去,傳說有一個叫「羅馬帝國」,他們
所使用的寬短劍,這裡也可以找到。
    百里憐雪第一個就找兵室,什麼兵器都有的兵室,就是沒有「聖劍」!
    又黑、又長、又窄,刀鋒一線白芒的──聖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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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憐雪在兵室裡足足找了四天四夜,終於放棄。
    然後,進入滿滿是大小銅鼎、玉鼎、石鼎的鼎室內又找了五天五夜。因為,有些鼎裡甚
至有鼎,而且一直有下去!
    百里憐雪再轉到滿是金銀珠寶的財室,滿是奇石怪巖的石室;甚至發了火大大的翻尋一
番滿是食用品的食室。
    等一切都沒結果了,他一咬牙進入書室之中。
    這些日子來,他早已忘了是何年何月何日,也忘了日夜。他心中所想,只是「聖劍藏在
那」?
    書室一幌三日,他實在是找的夠仔細了,卻是什麼也沒有──。他不甘心,又找了一
日,還是什麼也沒有!
    到了第五日晨,陽光透過上面水池經銅鏡反射進來,百里憐雪終究忍不住「哇」的噴出
一口血。
    他搖搖墜墜的站了起來,仰天悲嚎:「聖劍──,你在那裡?」隨嚎聲,又「哇」的噴
出一口血來!
    他注視著滿架的書冊,直有一股宣洩的衝動;然而,他忍了下來。
    他確信自己將可以成為一代宗師,成為繼昔年李風雪之後唯一可以練成第十二層境界的
人。所以,他必須有非常人的自制力。
    我將成為「狂戰門」開宗立派的師祖──。他對自己大吼,我不能做出無益的舉動─
─,我不能……。
    又是一口鮮血噴出,他只覺雙目一黑,全身虛脫的跌到地上。
    慢慢的、慢慢的,他覺得生命自體內消失……消失……。
    他人飄了起來,覺得全身的意念已經鬆弛──。
    他飄……飄……,好像看見了一道白亮光芒在眼前;模糊……模糊……,他盡力要睜
眼、睜眼看清楚。可是心有餘力不足。那眼皮,越來越重……越來越重……。
    就在失去知覺前的一剎那,他聽到一聲極輕、極輕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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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夢嗎?還是已經死亡了呢?
    他緩緩睜開了眼睛,四下看著。
    人,還在書室之中。他吸一口氣,還好,體內的氣機很流暢。
    桌上有粥升煙。
    是誰?
    百里憐雪只覺頭痛欲裂,盡力撐了起來。一抬眼,便看見了玉珊兒。
    百里憐雪不敢置信,是她救了他?為什麼?
    玉珊兒淡淡一笑,道:「沒什麼好奇怪的──。因為你是人,所以我救你。何況,你還
曾經讀過論語──。」
    玉珊兒揚揚手上的書,淡笑道:「裡面有你十二歲那年讀論語時的眉批,似乎還不
錯……。」
    是多久以前的事了?百里憐雪一下子陷入了迷惘之中。
    論語?第一篇第一句,「學而時習之,不亦悅乎?」
    百里憐雪苦笑,恢復了神智,對著玉珊兒冷笑道:「你怎麼會知道入口,又如何能通過
那迷宮陣?」
    他最後一個問題是:「你來這裡做什麼?」
    「你應該問我為什麼現在才來──。」玉珊兒臉上依舊掛著淡笑道:「因為我要等你怎
麼也找不到『聖劍』時才出現──。」
    百里憐雪雙目一冷,道:「你知道我在找……。」
    「不錯──。」玉珊兒淡淡一笑,道:「而且──,我還知道『聖劍』在那裡──。」
    百里憐雪倒抽了一口冷氣,道:「你找到了?」
    玉珊兒一笑,道:「我沒找──。因為我不需要!」
    不錯!人間世有許多東西某些人眼中比生命、金銀珠寶還貴重。同樣的,那些東西在某
些人眼中不僅一文不值。而且還嫌帶著累贅──。
    百里憐雪沉默了半晌,道:「你打算怎樣?」
    「第一,你的命是姑娘我救回來的對不對?」
    這是事實。
    百里憐雪無法否認;甚至十玉珊兒現在如果出手,只需一招便可以殺了他──。
    玉珊兒一笑,續道:「第二,你想握有聖劍的目的是因為想繼百年前的李風雪前輩成為
練成第十二層的第二人對不對?」
    這點,百里憐雪又無法否認。
    還有第三點。
    「第三,你絕對找不到聖劍,除非姑娘我找給你,告訴你方法──。」玉珊兒淡笑道:
「所以──,聖劍也是我玉珊兒給你的對不對?」
    百里憐雪歎了一口氣,道:「你到底打算怎樣?」
    「很簡單──。」玉珊兒笑道:「第一,聖劍十二層未練成以前,沒我的命令不可以殺
人。第二,聖劍未練成十二層以前,你不可以離開姑娘我的左右,除非是我的命令。第三,
聖劍未練成十二層以前,你不可以和黑旗武盟那些傢伙說話、勾搭……。」
    一連三點,反正都得等聖劍練成以前不能如何、如何。
    百里憐雪不禁一愕,脫口道:「如果在下練不成……。」
    「你對自己沒信心?」
    百里憐雪低頭沉思半晌。耳裡,突然傳來玉珊兒道:「百里前輩知道你一定練的
成……。」
    「爹──?」
    「不,是你爺爺──。」
    百里千秋這麼說?百里憐雪一下子充滿了信心。
    因為,自百年來成就最高的就是百里千秋。如果爺爺真的這麼說了,那便表示一定可以
達到。
    百里憐雪雙目一凝,道:「你知道我『聖劍狂戰七十二技』練成之後,第一個要殺的是
李北羽,第二個是玉滿樓?」
    一個是丈夫,一個是父親──。
    玉珊兒淡笑道:「知道──。」
    百里憐雪沉聲道:「你知道為什麼還……?」
    玉珊兒截口道:「你只要回答我願不願意?」
    半晌,那百里憐雪點頭道:「好──。」一頓,又道:「可是你如何能相信我……?」
    「賭!」
    「賭?」
    「不錯──。」玉珊兒盯住百里憐雪雙目,沉聲道:「我以生命來賭你成為一代宗師的
人格──。」
    百里憐雪心頭一震,注視玉珊兒良久,才歎一口氣道:「人格良心此任何禁制來的可怕
──!」
    毒藥,會有解藥;點穴,會有解穴。唯一去不掉,日日夜夜會啃蝕你的,就是人格的污
損、良心的呼喚!
    玉珊兒敢用命賭,因為,她賭的是「聖劍狂戰七十二技」的第十二層心法!
    渾然大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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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練成第十二層心法,心中必然已是無爭、無怨、無恨、無惱、無火,無一切外相
在心!」
    無一切外相在心!
    這是百里千秋告訴她的最後一句話!百里千秋也在賭,賭的是百里世家百年來的聲譽。
他給了玉珊兒一塊玉龍牌,此牌一出,百里世家便得聽從她的號令。
    就算百里雄風也不例外!
    百里千秋賭的是,百里憐雪的天資足可成為一代宗師,為惡為善就看他學得那一門武
學。
    所以,百里千秋賭,為武林能否出現一位大俠或大惡而賭。
    賭資,百里世家百年聲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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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珊兒歎了一口氣,站起來將手上的「論語」交給百里憐雪,淡淡道:「聖劍就在這書
中,你自己從裡面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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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鷹落下,上面有玉珊兒的信函!
    李北羽一笑,取了下來,拍拍那鷹的頭道:「瞌睡妹──,辛苦你啦──。」
    那白鷹「咻」──「哇」一叫,又衝天而去!
    杜鵬望著,不禁笑道:「這倒方便的很──。說不定後世有人發明了一種可以飛的東西
來傳信用……。」
    蔣易修朝李北羽一笑,道:「原來你把鷹交了一隻給那玉大小姐,這倒是方便的很!」
    李北羽一笑,展信細讀;眼中,光彩一閃,將信收入懷中。
    杜鵬訝道:「幹啥──?情書是不是,這麼秘密?」
    李北羽苦笑,道:「說出來你會吞掉舌頭的──。」
    杜鵬不信、蔣易修也不信,所以他們打賭一桌酒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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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北羽滿意的拍拍肚子道:「多謝兩位啦──。」
    蔣易修無話可說,那杜鵬只是歎氣不已,良久方大大叫道:「他奶奶的,真有她玉大小
姐的好魄力!來,敬她三大白……。」
    此時,三人已到洞庭湖東側的長安大城內!
    沿路上,俱多聽聞那九田一郎率眾搶殺擄掠之事,唯丐幫各處分舵防範戢止,以及八大
世家遏止才免得事態更加擴大。
    另外的消息,是大鷹爪幫幫主彭廣漢清除幫中敗類份子已畢,已和殭屍門白流花全組聯
軍攻那黑旗武盟北部。
    這餐吃畢,那蔣易修道:「九田一郎那傢伙只比我們早一日到洞庭湖畔,哥哥我今夜去
看看。」
    李北羽點頭,道:「長安城裡必也有不少武盟的探子眼線,我和大鳥就留下了──。」
    蔣易修點點頭,起身道:「老高酒樓是個不錯的地力,就約在那兒見吧──。」說著,
招呼店小二來付帳。
    此時,屋外正有一輛馬車快馳而過,一陣風吹那車內布笠,只望得車內模糊三名人影。
特別的,似乎其中一名是個道士打扮。雖然看得不清,卻像極了武當掌門笑塵道長。
    李北羽注目一愕,那杜鵬已先站起來,笑道:「哥哥我上一下茅房去……。」說著,已
當先一步從後門去了。
    李北羽注視一下隔桌的兩名自斟自酌的漢子,再轉頭朝蔣易修道:「這一路小心點。玉
堂主來函說明雲湖王之事,你這一去,洞庭湖上可能風雲湧起,兇殺的很……。」
    蔣易修一點頭,也看了隔桌外的漢子,低聲道:「那兩個小子就交給你料理啦──。」
那店小二已然伸手準備接銀子啦!
    「省得──。」李北羽笑道:「這種鳥孵蛋的事哥哥我行的很──。」轉頭向立一旁眉
清目秀的店小二道:「等等,有事啦!」
    蔣易修大笑,已抬步往門外去了。立即,那兩名漢子也要站起來結帳。
    李北羽眉頭輕皺,知道盯住自己等三人的不只這兩個傢伙。心中一想,便遊目四顧;眼
稍中,只見另有三桌人在。
    一桌是個六旬左右的學究獨飲;一桌是三名年輕漢子大吃大喝,口裡談的儘是風花雪
月;第三桌也是一個人獨坐,頎長的身子,背對著自己。
    李北羽輕皺眉,這人好熟的背影,只是不知在那裡照過面。他正想著,那兩名漢子已然
要跨出門檻。
    李北羽一笑,招呼道:「老王……,老王……。」
    那兩名漢子耳聞身後一聲,無意回頭,見得李北羽向兩人招手呼喚不禁愕了一愕。
    李北羽大笑,起身到兩人面前「很親熱」的伸出手道:「我說老王啊──,咱們哥兒五
年不見了,如果不是方才哥哥我看到你這對大小眼還真的認不出來咧──。哈……哈……。

    他笑著伸手拍了拍右首那個大小眼的漢子,只驚怒對方雙目暴睜。人家為什麼生氣,原
因很簡單。
    那就是李北羽伸手到拍在他肩上,他絕對看得很清楚,就是躲不過!
    豈有此埋?那個漢子冷聲道:「兄弟──,你找錯了人──,在下姓陳不姓王……。」
    另一名漢子似乎急的了,急拉了那個姓陳的道:「陳兄──,我們快走吧──,還有事
要辦……。」
    姓陳的冷哼一聲,轉身便要離去。
    李北羽那可嬉皮是老本行,當下口裡嚷著:「兩位小老弟──,相見即是有緣,來、
來、來──,大夥兒年輕人,不醉不歸──。」口裡叫著,左、右手已然搭向兩人肩頭。
    那兩名漢子各自哼了一聲,倏忽轉過身來左、右各退一步。
    正巧,我們李找打先生一步跨入中間,加上一個旋身便不偏不倚的左手搭左邊,右手搭
右邊的拉住兩個漢子往回走。
    一旁,那個眉清目秀的店小二笑了起來。
    李北羽也笑。那兩個漢子當然不願意,可是,李大公子堅持。
    所以,大夥兒又重新落坐,一副很好朋友的樣子。
    李北羽滿意的自斟自酌道:「兩位別客氣啊──。」
    姓陳的漢子苦笑,喉裡頭咕嚕咕嚕響了十來回,想是罵人的話不好出口。敵強我弱嗎─
─。再說,自己全身穴道被人家制住了,只得眼睜望著這小子在自得其樂。
    就在李北羽舉飲第四杯之時,只覺那左方一道凌厲殺機湧至!李北羽一愕,沉住氣且看
那人如何來做。
    是老學究。
    只見他腳下似乎有些顛躓,看是喝醉微熏啦──。
    李北羽耳裡凝聽,心中不覺一驚,這倒是好深厚的內力。每一步下,既飄浮文有韻律,
氣機運行大大是流暢無比。
    正想著,又有一種奇異的感覺,是來自那個店小二!
    李北羽皺眉暗忖,是黑旗武盟的人還是龍虎合盟的人?不由得,雙目先投向那老者而
去。只見,老學究一步步往自己而來。
    李北羽一笑,起身伸手相扶道:「老先生醉啦?」
    老學究醉眼惺忪擺手道:「沒有──,沒有──。」
    一伸、一擺,兩人各自巧妙使了一個勁,平分秋色。
    李北羽一笑,道:「老先生既然沒醉,何不讓兄弟我做的東一道再飲他三百杯?」
    老學究大笑道:「好、好──。」接著「好」了幾聲後便吟道:「烹羊宰牛且為樂,會
須一飲三百杯──。」
    李北羽大笑,道:「不錯、不錯。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兩人落坐,老學究打了個呃,道:「小兄弟好學問,不知如何稱呼?」
    「晚輩上姓木子李,下名北羽──。」
    「唉呀──,大俠士!」老學究口裡叫,手上連揮。
    李北羽淡淡一笑,抱拳一衝,道:「老先生是……?」
    兩人這廂又交了一回手,一揮一抱之間,只見桌面上起了小小一陣風,「叮」的兩三
響,竟叫那碗盤自中裂了極細一縫!
    老學究淡淡一笑,道:「老夫宣九九……。」
    「宣九九?」李北羽愕而大笑道:「好、好──,好個九九至尊。」他一頓,勉強笑
道:「可是龍虎合盟中,位極副盟主。有『第一軍師』之稱的宣九九?」
    宣九九微微一愕,吃吃乾笑了兩聲,道:「你這小子,倒沒想到消息這般靈通……。」
    李北羽笑道:「小事、小事──。宣君名聞天下誰會不知?」這話是大違良心之言。這
宣九九的武功、長相,天下根本無人知道有這一號人物在。設非兵本幸在密軸中說了,中原
武林又有誰知道?
    況且,宣九九一向居於內陸做為九田一郎的策應,平素以老學究身份走動於天下,誰又
會懷疑到他頭上?
    是以,對宣九九可說是只聞其名,不知其人。甚至,連兵本幸都未見過,只是聽說此人
是九田一郎最為倚重的助手罷了──。
    李北羽瞪著宣九九半響,才歎口氣道:「宣教席──,這兩個小伙子可是你老人家的學
生?」
    宣九九一笑,道:「是啊──,真缺乏管教!」
    李北羽大笑,道:「那就請老先生帶回去好好管上一管吧──。免得日後見了老朋友老
是不賣帳得三請四請──。」
    宣九九冷嘿一聲,拍了拍那兩個漢子,怒斥道:「走啦──,還賴著?」
    那兩名漢子臉上一紅,站了起來轉身便跨步。
    瞬間,李北羽人往後仰,身子倏飛移左方五尺三寸。這個位置,正巧是這兩名漢子和身
後隔桌那三名大笑大喝年輕人出手的空門。
    這五個人李北羽不放在眼裡,重要的是宣九九這老頭子。只見他一挫步,身子竟然由桌
底飛鑽而出,兩鳥爪子似的枯乾手掌拍至!
    凌厲而狂捲!
    李北羽嘿、嘿一笑,身子翻飛,避開宣九九兩抓的同時,順便踢飛了原先的兩名漢子。
便同時,身後傳來連三響骨骼斷裂的聲音。立時,是一陣哀嚎。
    李北羽微笑回頭。只見那三名刀客已然捂著臂在地上翻滾,臉上斗大汗珠直落,直望著
出手的那人。
    李北羽笑了,難怪這小子如此眼熟,原來是昔日在龍門伊河一戰後便失去蹤影的「風流
王」王務先。
    李大公子盯著我們風流王那張冷峻不帶笑容的棺材臉道:「王某某──,誰欠了你的錢
啦?這般難看臉色?」
    王務先輕哼一聲,道:「這老頭是我的。」忍不住,他又道:「哥哥我找他好久啦─
─。」
    「同志──。」李北羽笑道:「你啥時候也會用哥哥我啦?」
    宣九九看著眼前這兩人談笑自若,大不將自己放在眼裡。他冷嘿一笑,道:「王務先─
─,咱們無怨無仇你找爺爺啥事?」
    「要命──。」兩個字,簡單有力!
    宣九九一愕,雙目精光暴閃,道:「你受了誰之托?」
    「梅六彩──。」王務先回答的很坦白,而且已經邊出劍邊回答:「就是昔日狄雁揚手
下的『紫梅』梅六彩……。」
    風流王,行如急風,劍如水流。
    一使二十六劍,那宣九九連連避了七種身法,方得喘一口氣道:「老夫有一件事問你─
─。」
    「邊打邊問!」王務先手上長劍可一點也不鬆下。
    宣九九怒叫道:「狄雁揚是宇文真殺的,梅六彩不叫你去殺他的兒子來殺老夫幹什麼?

    李北羽在一旁歎口氣。接道:「因為是狄雁揚要宇文真殺他,以免受到折磨和要
脅……。」
    宣九九怒道:「與老夫何關?」
    這一段話,宣九九已展開反攻;只見那兩道人影竟能在方圓五尺內翻騰奔灑。大見兩人
小巧勁道捏得極是上上行家。
    李北羽看了片刻,方才回答道:「沒有關係──。」
    此際,只聽見「波」的一響,王務先和那宣九九已各自分開。
    風流王可一點也不風流的樣子,那襲衣衫已被抓了十來道口子,碎成一條條的衣帶,帶
上有血。
    宣九九呢?
    左臂上一道血口子也觸目得很。
    宣九九嘶啞道:「瘋子!沒關係找上老夫幹啥?」
    「理由只有一個!」王務先雙目一凝,道:「是你策動九田一郎帶那批倭寇上岸,在江
南燒殺搶掠──。」
    李北羽補充道:「一般殺手每回下手只殺一個人──。而你卻一次殺了千百條人命!」
    他重重歎一口氣,道:「而恰巧梅六彩又是專門殺殺手的殺手──。」
    宣九九咬咬牙恨道:「你跟梅六彩是什麼關係?你又為什麼要聽他的話?」
    王務先淡淡一笑,道:「兄弟──。」
    「兄弟?」李北羽也迷糊問道:「你什麼時候變成梅六彩他哥?」
    王務先嘴角一抹淡笑,道:「天理道義之下,皆兄弟!」
    「好──。」李北羽讚道:「好一句有見解、有學問的話!」
    宣九九注視眼前兩人,求勝不可能,走脫大概沒問題。所以,還能很篤定的問:「梅六
彩自己為什麼不來?」
    「誰說的?」店小二笑道:「梅六彩就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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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麼知道宣九九那老頭子會來這兒?」這是李北羽的疑問。
    「因為我花了兩個月零十七天的時間調查──。」梅六彩笑道:「有耕耘就有收穫是不
是?」
    「至理名言──。」李北羽笑道:「你又怎麼和這位風流王先生搭上線的?」
    梅六彩一笑,道:「正巧,王兄也在追查龍虎合盟那般倭寇在中原活動的情形,便上了
門啦──。」
    李北羽大笑。道:「那王大先生為什麼老是愁眉苦臉的一笑也不笑?」
    梅六彩瞅了王務先一眼,道:「因為,你打倒的那兩個傢伙是他的目標,你站了人家的
位置啦──。」
    此時,三個人正等待丐幫弟子尾躡那宣九九去向的消息。
    梅六彩歎道:「方纔為什麼不一刀殺了那傢伙?」
    「不能──。」李北羽注視門外道:「黑旗武盟控制了雲湖王,只是洞庭湖七十二寨還
不知道。所以,九田一郎不便明目張膽的進駐於洞庭湖……。」
    「所以,」李北羽的結論是:「讓宣老頭帶我們找出九田一郎的藏身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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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奶奶的,簡直害死老子,喘得要命。
    我們杜鵬杜大鳥足足跟了半個時辰才見到那輛馬車停了下來。
    此時,已在長安城西的一間大院內;那馬車一進入莊後,立時有人迎了出來。當先的,
是一名四旬左右的漢子,身旁猶有四位身著鵝黃衣裙,腰懸紫玉帶佩的女子。個個手上抱
劍,看來身手不錯!
    那當先的漢子靜待馬車門打開,裡頭兩名動裝漢子抱了一名道士下來。
    看情形,那老道已叫人點制住穴道。
    杜鵬細眼一瞧,果然是武當掌門笑塵道長無疑。
    杜鵬皺眉尋思,原先宇文真阻下武當派參加武林大會的目的,是在於避免武當派和在前
頭的武盟份子撞上而造成血劫。
    未料,駱駝那老傢伙隨後而至,將那些被宇文真制住的武當弟子殺了個光,順帶擒走了
笑塵道長。
    這一嫁禍,更讓宇文真含冤莫辯。
    好個駱老頭,竟是這般心狠手辣;而其機巧謀略,又恁得是驚人無比。
    杜鵬藏身在一棵樹頂邊觀望邊尋思著。
    正想著,只見那端已傳來話聲。只見那名漢子笑道:「道長別來無恙?姚休命在此請安
了……。」
    姚休命?嘿、嘿,原來這漢子是武盟八老之一的姚休命!
    那端,笑塵道長疲憊而不失莊嚴的冷笑道:「姚先生何須虛禮如此?貧道不過是你階下
眾囚中的一位罷了──。」
    這話,杜鵬不猶得一驚,原來這莊子裡頭囚的人不少,只不知還有那些倒霉鬼?
    姚休命嘿、嘿一笑,道:「道長何不放輕鬆一點?請入內用茶……。」
    笑塵道長一哼,已當先邁步前入門內。
    杜鵬看到這裡,心頭想了幾回,決定還是別硬充英雄的好。先找那只禿鳥來一道送死,
否則自己一個太孤伶伶。
    杜鵬這廂想走,忽然莊口又傳來馬蹄聲,只見是兩名漢子策馬而至!
    乖乖,這兩個不是舒膽和老不死?看他們這般匆忙景象必有好戲可看。
    當下,心中主意一定,便飄下了樹,三兩個起躍到了屋旁。稍一注目,已尋好了路線;
縱身一躍,便潛進屋簷下方,倒掛著傾聽。
    好巧是,那屋裡人姚休命也打開了窗牖來。我們這杜大少爺便不客氣的眼裡瞧、耳中
聽。
    屋中,姚休命訝問道:「兩位長老如此急來是發生了什麼事?」
    「哼──。」老不死重重哼了一聲才道:「百里憐雪那小子……,真是?唉──。」
    姚休命訝道:「百里憐雪?不是和我們合盟了嘛──?」
    「中了人家美人計啦──。」舒膽恨聲道:「那日在道上相遇,怎的跟他說話總是不
應。尤可恨的,是他身旁那位玉珊兒丫頭,百里憐雪竟然會聽她的命令──。」
    老不死恨聲接道:「那個賤婢不知用了什麼法子,要那小子走就走,站就站……?」
    姚休命訝道:「莫非是天竺的攝魂大法?」
    「不像……。」舒膽皺眉道:「那個百里憐雪似乎清醒的很──。也不曉得中了什麼
邪?」
    姚休命點頭道:「看來──,此事得請盟主定奪──。」
    那老不死突然問道:「聽說笑塵老道也送來了是不是?」
    「是──。」姚休命笑道:「正和雲奔日的戚屬同關在地下秘室之中──。」
    原來如此!杜鵬在那端暗笑,這可是個大消息。
    屋內,三個人沉默了一會兒,老不死突然嘿、嘿笑了起來。
    姚休命一愕,道:「老長老──,有什麼事……?」
    老不死冷笑,道:「那個賤婢和百里憐雪在一起,似乎大可以利用來挑撥……。」
    舒膽眼睛一亮,道:「心不死於情,煩惱自由生!」
    這話,是百年前蘇小魂的名言!
    姚休命大笑道:「對!正巧用此來挑撥李北羽和百里憐雪,讓我們坐收漁人之利……。

    當下,立即換了一名手下來,書了一函交給那手下道:「快馬將此信函交給蕭飲泉蕭副
盟主──。」
    「是──。」那手下轉身退出。
    這端,杜鵬心裡好笑,原來蕭飲泉幹起什麼副盟主來了。心裡冷笑,手腳便不伶俐,不
意一碰聲,心中已大大叫了一聲苦也。
    當下,好漢敢做敢當的躍下院子來。
    果然,屋內三人紛紛大喝飛出,落到自己面前。
    姚休命當先冷笑道:「杜鵬──,你可是自己我死……。」
    這話間,三個人已呈包挾之勢,將大鳥先生鉗在裡面。
    杜鵬瞅了三人一眼,冷笑道:「喂──,休命。哥哥我給你一個建議……。」
    姚休命篤定的很,淡笑道:「爺爺對臨死前的人一向有一份仁慈──。有屁快放!」
    杜鵬一笑,指指屋簷道:「這房子年久失修,拜託你花點銀子整理一下行不行?」
    姚休命大笑,雙掌已呈暗紫色,冷聲道:「可以──。」
    杜鵬雙眉一挑,很驚訝道:「紫煞掌?二十年沒在江湖出現了──。」
    舒膽也猛吸一口氣,自懷中取出三截金剛棍來。杜鵬點頭一笑,道:「這玩意兒大概是
龍虎抱鳳棍啦──。」
    「有見識──。」老不死大笑,緩緩自袖中伸出兩柄鮮紅帶黑傑的短劍來。淡淡笑:」
這個呢?」
    「血蛇傘節劍?」杜鵬臉色一變,道:「天下七大毒劍排名第四……。」
    姚休命大笑,道:「你說,你今天是不是要變成死鳥了──?」
    杜鵬苦笑,竟然搖頭。
    「不是我──。」
    「不是?」舒膽冷哼:「你能躲的過?憑什麼?」
    「這個!」杜鵬左手平舉大鵬刀,右手已扣握住柄,大笑道:「就憑這把大鵬刀足足可
以吃蛇殺龍斃虎宰鳳砍紫煞!」
    「狂妄──!」三個人大喝,齊齊出手,快若閃電。
    杜鵬大笑,出刀,而且只一刀!
              X      X      X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
              X      X      X
    如果,姚休命、舒膽、老不死的出手是快若閃電;那麼,杜鵬這一刀呢?
    杜鵬一刀,可堪俞傲!
    俞傲,百年來第一快刀。
    杜鵬這一刀不是「快」一個字來形容,而是兩個字來說明正恰當。
    死亡!
    大鵬刀,便是專門吃閃電的刀。
    杜鵬出刀、大笑、躍身、搶進、入地下秘室、解開眾人穴道、劈斷鎖鏈、出來、上馬
車、運眾人往老高酒樓找李北羽。
    據說,杜鵬那輛馬車到了李北羽眼瞳子裡的時候,那姚休命、舒膽、老不死三個人才齊
齊大喊:「好快刀──!」
    然後,血噴、轟然,三人倒地而死。
              X      X      X
    百里憐雪直傻楞楞的望著聖劍和手上論語。
    他用了三天三夜才找到論語中的一段特別被百里千秋用紅硃砂筆圈了出來。
              X      X      X
    「顏淵曰:請問其目。
     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
              X      X      X
    立時,他明白了聖劍所在。
    便是藏在「四非堂」的「視、聽、言、動」木架裡。
    地下秘室中的書室四壁各有一個名稱,分明是:清心、大和、回愚、四非。
    四非堂便是靠在南面壁的名稱。
    他過去,摸索了一天一夜,終於打開書架後的密孔。孔內有匣,匣長五尺;打開,裡頭
便是幽黑聖劍一線白鋒芒耀目。
    他狂笑,顫抖取出。任令那聖劍在自己瞳子裡跳躍。
    此後,他便持這聖劍隨玉珊兒走入江湖;唯是日日夜夜苦研,以冀得第十二層最高心
境。
    玉珊兒只淡淡告訴他:「聖劍第十二層心法藏於論語之中。你自己好好思索……。」
    是以,無日無時,他心中目中俱是這論語句子。才得聖劍,果然能憑劍上靈氣修得第十
一層。只是一心執意,卻老無法得到第十二層最高境界。
    及三日前,遇上舒膽和老不死,因著諾言而無法和他們談話連絡。玉珊兒只是靜立一
旁,更加深自己肩上重擔。
    其實,彼時他心中早被如何達成第十二層心法佔滿,又那有心思管那些俗事了──。
    這幾天下來,他和玉珊兒之間倒也平安無事。只是,心中不斷煎熬苦思,這「聖劍狂戰
七十二技」心法第十二層到底是在論語中的那裡?
              X      X      X
    玉珊兒瞅目望向百里憐雪,見他如是痛苦,心中微微一歎。心中執著,如何能超凡入
聖?又如何能學究這聖劍最高層的渾然大忘?
    百里憐雪呆望著玉珊兒,良久忽道:「你沒有騙我?這聖劍最高層心法真的在這部論語
之中?」
    玉珊兒冷冷一笑,道:「早該殺了你,免得這般瘋言瘋語──。姑娘我騙你有啥好處?
要騙幹啥還把聖劍給你?」
    百里憐雪無話可說,唯有長長歎氣,仰首深思不已。
    玉珊兒輕輕一歎,道:「其身正,不令而行……。」
    百里憐雪立時接道:「其身不正,雖令不從。」
    玉珊兒又道:「子曰:天何言哉?」
    百里憐雪不假思索接道:「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這兩段對話,一出於子路第十三、一出於陽貨第十七。俱是論語中之言。
    玉珊兒一問,百里憐雪一答,俱是快速流暢無比。
    玉珊兒淡淡一笑,道:「身若正,則令自行,天下之人何須茫茫然去求那名利?只不過
庸人自擾罷了──。」
    百里憐雪臉色一變,輕哼一聲未答。
    那玉珊兒又道:「老天爺從來都不說話啊──。它就自自然然的有了春、夏、秋、冬的
運行;自自然然讓萬物生育──。」
    玉珊兒瞅了百里憐雪茫然的臉色一眼,淡淡道:「它不說話,卻無時無刻的不以天地間
的運行來告訴你,人的心性須順天理而行,自然可以育化出萬物來……。」
    這席話,直楞住百里憐雪良久;忽的,冷笑起身走到了另一旁去,以背對著玉珊兒。
    此際,兩人正在一片原野星光下。
    玉珊兒雙目皺眉,那端百里憐雪望著潺潺溪流冷聲道:「哼──,想以老夫子那一套來
說動我?嘿、嘿──,聖劍十二層心法練成時就是李北羽的死期──。」
    玉珊兒心中一震,臉上依舊淡笑道:「說了不聽是你的事──。不過……。」
    「不過什麼?」百里憐雪終究忍不住回過頭來問。
    「那是聖人的話──。」玉珊兒淡笑道:「姑娘我的話你可以當放屁,可是你想練成聖
劍上第十二層心法就得好好想一想聖人的話──。」
    百里憐雪一愕,回過頭去,又望著溪流低思。正想著,忽然一抹殺機湧至!
    他心中一動,已感受出這水流大有不同!果然,嘩啦一響中,四名蒙面的刀客自水中奔
出,劈刀而至!
    百里憐雪一哼,人往後移了三丈,落到玉珊兒身旁。那玉珊兒也立起,冷視著眼前四人
道:「強盜啊──?」
    其中一名殺手冷笑道:「賤人──,李公子要我們來取你們這雙狗男女的命──。」說
著,已自四面包夾而來。
    玉珊兒淡淡一笑,朝百里憐雪道:「這四個交給你──。」
    百里憐雪輕輕哼了一聲,已一步跨出。
    那殺手冷笑道:「嘿、嘿──,百里大公子,你羞也不羞,竟然帶了人家的老婆四處跑
──。哈……。」
    他這一笑,另外三名殺手也大笑了起來。
    百里憐雪雙目一凝,手上聖劍倏忽遞出。只見,一片幽黑中來著一線白絲光毫奔向四
人。立時,一陣慘叫聲中,四名殺手竟連出手的機會也沒有便栽倒而死!
    玉珊兒淡淡一笑,道:「好劍法──。聖劍狂戰七十二技第十一層心法竟然已有此威
力……。」
    百里憐雪輕輕一哼,注視玉珊兒良久方道:「這些人不是李北羽派來的──。」
    「不是──。」玉珊兒淡笑道:「你也知道──。」
    百里憐雪冷笑道:「只是──,你做這麼大的犧牲是為什麼?」
    玉珊兒不答。
    百里憐雪冷冷一笑,又道:「只怕天下武林中人全已知道你我在一起──。嘿、嘿,這
種喪名敗節的事到底是為了什麼你肯做?」
    良久,玉珊兒才道:「君子病無能焉……。」
    說完,已自轉身尋了一塊岩石避風,和衣躺下不再理那百里憐雪。
    這端,百里憐雪不禁愕住,喃喃自語:「君子病無能焉……,君子病無能焉……。」
    下一句便是「不病人之不己知也。」
    百里憐雪望向那端的玉珊兒,心中不禁有了一股欽佩。
    「不病人之不己知也」──。
    人,如果一切行的正、有能力,別人不知道自己又有什麼關係?
    百里憐雪長長一歎,投目那四具屍體,他皺眉。這些人是誰派來的?
    李北羽不可能!那麼,這是一個陷阱罷了。一個很低拙的陷阱。原先,若是自己在第十
層境界這四個人大有可能逃的掉!
    可惜,設陷阱的人不知道自己已經達到第十一層!
    誰?不是李北羽那便是蕭飲泉或駱駝!
    百里憐雪雙目精光暴射,他心中自有一套想法。和黑旗武盟的合作是逼於情勢,也是一
種相互利用──。
    他冷笑,這是一場智與力的決戰,長途的決戰賽!
    忍不住,他握著聖劍擎天狂笑了起來。天下終落入自己掌中,那些人終會敗在自己手
下。
    哈……,他大笑,望向暗冥蒼穹極遠處,我百里憐雪終會成為君臨天下的一代宗師!
    他狂笑、他相信,便舞劍狂飛在這一夜色中!
              X      X      X
    李北羽拍著杜鵬的肩頭笑道:「大鳥,這回你立功可大啦──。天下武林會替你立個功
義碑!」
    「不必──!」杜鵬苦笑道:「你以為哥哥我接那三個傢伙那一招好受的啊?」
    可不是,細眼一看我們這位昨日叱吒風雲,一刀劈三雄的杜鵬先生敞開的上衣裡,倒也
添了幾道傷痕。
    杜鵬長長歎一口氣,道:「雲奔日那老頭子聽說到了洞庭湖左近?」
    「沒錯──。」李北羽雙目望向窗外沉吟道:「看來,現在洞庭湖可有大大一番風雨要
來─。」
    「你去不去?」
    「不能不去──。」李北羽望著老朋友,丟下一句:「好好養傷,哥哥我回來可不想是
來送終的──。」
    「你最好不要橫著回來──。」杜鵬對李北羽消失的背影大叫:「哥哥我立下這等大功
勞,你還沒請咧──。」
    李北羽一出了老高酒樓當先向梅六彩和王務先打個招呼:「照顧一下那隻大鳥,他現在
可折翼啦──。」
    「放心──。」梅六彩笑道:「小弟我保證下回你看到他時一定是白白胖胖的像尊彌勒
佛──。」
              X      X      X
    李北羽很滿意的出了長安城,雖然,這一路往洞庭湖的路上最少有三波人盯住自己背
後,他可一點也不在乎。
    打架當飯吃!這是李北羽的招牌。
    當下,李北羽朗笑一聲,輕夾馬肚便連奔了起來;一天一夜的時間,進入到洞庭湖畔的
岳陽城裡。
    到了岳陽,當然得光臨金海樓,金海樓最著名的那一十二道海鮮炒,或上大窩仔面滲點
虎骨酒。足稱是天下十大美味之一。
    李北羽當然會到金海樓。
    黑旗武盟這麼想,龍虎合盟也會這麼想。
    所以,他就大大方方的從前門進去,小小心心的由後門溜出來。
    接著,連換了三種衣著,外帶躲了兩回馬車。最後,鑽進城西胡同的林家大院,再穿過
十五道廊堂,由那左花園爬了出來。
    他噓了一口氣,找到前方的威揚鏢局,直辣辣的衝著裡頭趟子手道:「找你們黃懷宇的
──。」
    黃懷宇就是這威揚鏢局的局主。手上一把七十斤重的關刀在黑白兩道上倒也是赫赫有
名。
    趟子手一看眼前這小子一副狼狽樣,本來想使一點小顏色然後扔出去算了。
    誰知,這位老兄意念剛轉,只見李大公子用手指頭在那青石板面雕成的桌面上戮了十個
八個洞。
    立時,心裡駭,腳下奔的進去走告。
    黃懷宇出來的倒不慢。全身衣著光鮮,臉上笑容和藹,大大已給人家一絲好感。
    及見那桌上一串洞,外加看清了眼前這位仁兄是我們李北羽李禿鳥,心裡不覺大叫一
聲,苦也。
    李北羽衝著黃懷宇笑道:「黃大局主,別這副樣子行吧──。哥哥我順道拜訪,怎的,
你不歡迎啊?」
    「那敢──。」黃懷宇尷尬笑道:「我正想……。」
    「不必啦──。」李北羽阻止道:「上回你途經洛陽欠哥哥我十萬兩銀子就算了──。

    「真的?」黃懷宇立時就有了精神道:「有什麼小的可以效勞的?」賭債可以不用還,
任誰精神都會好上百倍。
    「小事──。」李北羽笑道:「只須把哥哥我送到洞庭湖畔的十二連環莊去……。」
    黃懷宇一愕,道:「你李先生要走,有誰敢攔著你?」
    「少說廢話啦──。」李北羽叫道:「快準備好一餐,讓哥哥我吃飽了上路。」
              X      X      X
    蕭飲泉皺眉沉思日來發生的事。
    百里憐雪竟然不顧合盟和玉珊兒那女人在一起,其中必有詐處。此事,最重要的關鍵當
然是玉珊兒這個女人。
    另外,杜鵬劫走了雲奔日的親屬家人,只怕會讓雲奔日再毫無後顧之憂下重撐洞庭湖。
這點,必須立即聯絡龍虎合盟的九田一郎進駐於洞庭湖內。
    至於,湖內的策應,康東望和賀龍分別已任洞庭總寨的司令和副寨主,自是可以大大發
揮功用。
    他比較擔心的,便是龍虎合盟的副盟主宣九九竟然為人識破,逃到這洞庭湖畔的十二連
環莊來。
    李北羽西進不知是否和此有關?尤其是在岳陽城中竟然消失蹤跡!
    蕭飲泉方自閉目沉思,忽的一名漢子年約五旬上下,做一身漁夫打扮,手執碧竹釣竿兒
進來。
    蕭飲泉睜目一笑,道:「劉護法有什麼消息嗎──?」
    這漁人,正是黑旗武盟中天地護法中的地字護法劉長手。
    手上,那碧竹鉤竿兒可是苗疆特產的四方竹,大和一般竹子圓形的不同。
    劉長手到了蕭飲泉面前,恭敬道:「啟稟副盟主──,屬下在虎莊旁發現一名女子,大
是可以利用之人──。」
    蕭飲泉喔了一聲,揚聲道:「那位?」
    「埋香──。」劉長手看了蕭飲泉一眼,續道:「便是埋香姑娘……。」
    蕭飲泉臉色一變,道:「埋香現在住在虎莊之中?」
    十二連環莊便是以十二生肖命名。現今,蕭飲泉所住之地便是犬莊的風雲樓。
    劉長手恭敬道:「不──。埋香姑娘住在虎莊之外的小木屋中,只是時常到虎莊上購買
食用品。」
    蕭飲泉沉吟了一下,道:「那小木屋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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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4 00:27:3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獵殺  
    湖波輕漣漪,水紋留春住。
    她緩緩的將一堆洗好的衣物放入籃子內,起了身,猶組對那一湖連天湖面眸了一回。幾
只飛鳥,劃破湖面如鏡。她心中不由得一震,無端有意的想起郎君來。
    郎君那個「禿鳥」外號,既戲謔又親切,每回一抬眉,見著半天過雁總是不由得心神蕩
漾不能自己。
    就如現在驚鴻照影,已叫人心眩神移。
    良久,她歎了一口氣,走向回頭路。
    路的底,小山丘上「玉香屋」小立。
    這屋,便臨昔日冷知靜、唐羽仙舊址「知靜齋」左近。居搭於此,是不是心中有一抹無
法忘卻的情懷?
    她苦笑,推門而入。
    門內,早已有人含笑坐視。
    蕭飲泉!
    她心上一驚,手上衣籃差點掉了下來。
    蕭飲泉輕咳一聲,道:「埋香小姐──,別來可好?」
    話文縐縐,由蕭飲泉口中道出倒顯得特別。
    埋香莞爾一笑,輕聲道:「蕭門主怎會到這裡來?」
    「因為這裡有你!」蕭飲泉竟然也會臉紅了一下,復笑道:「所以我來看看──。」
    埋香心中一愕,這話由蕭飲泉口中出,大大是有異。她忖測道:「蕭門主的意思是要小
女子重入江湖?」
    蕭飲泉搖搖頭,站了起來。半晌,方輕笑道:「蕭某可以邀埋香姑娘往湖畔漫步?」
              X      X      X
    夕沉,染一霞天;夕浮,披一湖波。
    兩道人影默默。良久,蕭飲泉才是吸一口氣,道:「你知道──,十二歲以前蕭某是由
老虎養大的?」
    「虎兒」蕭飲泉,天下武林中不知道的可能沒有!
    埋香點點頭,有點訝異身旁這位彪悍震武林的男人怎會談起這些話來。
    蕭飲泉將目光投向夕落處,緩緩道:「是你的父親,也就是雷殺門主將蕭某帶回人世
間。傳授了蕭某武功,甚至,最後將一生心血都留給了在下……。」
    埋香點頭,道:「蕭門主昔日對先父忠心耿耿,埋香心中感激的很……。」
    此時,兩人步到了一塊大巖之側。蕭飲泉一笑,道:「何不上巖小坐舞風?」
    埋香臻首一笑,含笑道:「好啊──。」
    兩人躍坐上大巖,各自望垂夕落,良久不語。
    便此,只剩一線餘暉,那蕭飲泉忽道:「這些日子來,我一直在想三個問題,久久困
擾……。」
    埋香一偏頭,忍不住好奇道:「什麼問題?以你現在位極之尊,還能有困擾的事?」
    蕭飲泉默默苦笑,半晌,方才歎道:「這十來年,我似乎覺得,那虎中世界雖殘,而人
世間更殘──!」
    這一句,只令埋香心中一震,可不是,自己便是厭怕了江湖殺掠才隱居到這洞庭湖畔
來。難道蕭飲泉也是如此?
    她訝異再注視身旁男人。以往,對他瞭解似乎太少了。
    女人,對一個男人想多瞭解一點時,便是有了好奇。而好奇,又是人類最大的通病!也
是最美「情」字的開始。
    蕭飲泉淡淡一笑,道:「我第二個困擾是,雷前門主以那般卓絕的武功,怎會身亡於風
雪之中?」
    埋香心中一震,對她父親的死她除了悲哀,很少想到為什麼,此時,不禁問道:「為什
麼?難道有人……。」
    蕭飲泉搖搖頭,道:「天下無人可殺得雷門主……。」一頓,蕭飲泉往低垂夜色長噓一
口氣才道:「雷門主死於一個『名』字之下……。」
    「名?」埋香沉思道:「你的意思是……?」
    「當時,雷門主所創的刀斬門基業正一處處叫玉風堂拔去──。」蕭飲泉沉聲道:「眼
見一生心血遭毀,是以生了一死之念。」他一頓,又道:「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雷門主到自斷心服,死前一剎那才豁然想通!」蕭飲泉一字一字用力道:「一切
名利總歸空──!」
    「一切名利總歸空?」
    埋香心頭狂震,爹是死前才想透,蕭飲泉呢?她望向身旁這個男人,一雙妙目中,竟有
了某種自己也不知所以的情愫在。
    良久,她才輕聲問道:「第三個疑問是什麼?」
    「宇文真!」蕭飲泉眼中竟有了無限欽佩道:「百年來天下第一人的宇文真!」
    埋香心中大震。凝住氣息半晌,才小心翼翼的問道:「蕭……兄也很尊重宇文先生?」
    蕭飲泉沉默半晌,緩緩道:「百年前高僧大悲和尚以入世之心行走於江湖,其心禪定叫
後人無限追思!今日宇文真之大仁,足以和昔年大悲和尚相提並論。」
    埋香雙目盯住蕭飲泉,緩聲道:「蕭兄何不學那宇文先生,為天下造福?」
    「為什麼不肯?」埋香聲音中有了熱切:「只要做,總會有一天讓大家明白的──。」
    蕭飲泉不語。
    埋香伸手握住他的大掌,道:「最少,我相信李北羽一定會相信你的……。」
    蕭飲泉叫那埋香握住手。不由得心中一震;耳裡,聽得那一句,只是搖頭苦笑道:「蕭
某無奈──。」
    因為,蕭飲泉手下不知殺過多少英雄豪傑。而你無法彌補的過錯,便是殺了人!
    埋香輕輕咬唇,用力道:「你……可以隱居起來啊──。」
    她雙目發光,急切道:「我知道一個地方,在關外長白山脈之中,可以……。」
    蕭飲泉苦笑,長吸一口氣,道:「我身上有駱駝下的毒……。苗疆的『百命斷魂散』!

    埋香心裡一緊,道:「無可解嗎?」
    蕭飲泉點點頭,道:「非得駱駝的解藥才可以──。而且……。」他欲言又止。
    埋香訝異急聲道:「而且什麼?」
    「而且……。」蕭飲泉紅了紅臉,方鼓起勇氣道:「需要陰陽聯合才可以──。」
    他咬咬牙,道:「那個女人,必須是真心愛我,在雙修之時,能忍得住任何痛苦不哼一
聲。否則,內機一亂,便是服了解藥也當場無救!」
    埋香深圾一口氣,半晌,盯住蕭飲泉道:「你說的每一句話可是屬實?」
    「天地良心──!」蕭飲泉伸出左臂,忽的自懷中取出一錚短刀,往左臂砍去道:「蕭
某斷臂血誓!」
    刀落,入臂。埋香驚叫,出手,握住蕭飲泉右臂,泣道:「別這樣……,別這樣……,
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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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箱子一打開,我們李北羽李大公子鑽了出來,伸伸懶腰朝那黃懷宇大局主笑道:「謝
啦──。」
    此時,鏢車隊經過十二連環莊外,黃懷宇趁經過林子時偷偷將李北羽放了出來。這廂,
黃懷宇見十萬兩賭債已經償了,心情大大輕鬆道:「好啦──。一路順風──。」
    李北羽一笑,擺了擺手,人已往那十二連環莊而去。
    黃懷宇歎了一口氣,人才要走,驀地身後一聲冷嘿道:「黃大局主可忙啊──。」
    黃懷宇心中一驚,回頭,只見一名老者手上拿著的是方竹碧綠竿,他雙目一凝,道:」
閣下何人?」
    「劉長手──。」劉長手輕輕擺動竿身道:「要命的閻羅!」
    黃懷宇睜目,揚身,出手。
    可惜,劉長手的手果然是長。不,應該說魚竿加上魚線更長。
    因為,這根方竹碧線竿的線鉤是一排、一串,而不是只有頂頭一鉤而已!
    那黃懷宇只覺全身一緊,已叫線鉤緊緊纏住;正想掙扎,忽的心頭被力道一撞、一痛。
他大叫,盡力睜眼下望。
    只見,心口上,那魚竿頂端竟然冒突出一薄鋒刀刃來。黃懷宇全身顫抖,只覺,生命已
一點一滴消失。忽然,身上線鉤一鬆。
    就在他趴倒在地的同時,耳裡,儘是威揚鏢局弟兄的慘叫之聲。他盡力要起……起
身……,終是,轟然而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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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北羽輕易的進入犬莊之中,他躲開了穴道暗樁,進入到內院之中。忽的。眼前有急速
幾道人影移入屋內。怎啦?我們李大公子好奇心起,便飄向那屋簷。
    誰知,身子方才落定,暗處已有兩把刀橫掃而至。
    李北羽心中一驚,知道這回可慘啦。身子一翻半空,右手已探出翎羽;只見內勁一透,
將翎羽一拍一卷雙刀,壓了下去。
    便由後躍的同時,又有兩把刀至。
    李北羽一哼,身子急急下落入院中。立時,籠燈大亮,那九田一郎和宣九九正坐當中。
兩旁,自是一排列開的刀客。
    九田一郎笑道:「李先生來的真巧,本座也恰巧到此。」
    「有緣嗎──。」李北羽吞了一口口水,只見屋簷上下,院子四周都站滿了龍虎合盟的
「朋友」!
    他搖頭一歎,道:「用不著這麼盛大隆重的歡迎啊──。」
    九田一郎仰天大笑,忽的下令道:「備茶!」
    李北羽方自一愕,只見早有四名身著鵝黃衣裳的女郎裊裊移出,擺幾放壺的佈置妥當。
同時,兩坐處各鋪了一張蓆子。
    那四名女郎佈置妥了,各自坐到一旁,便立時有人端了七絃琴來。四個人四張,四十隻
指頭一撥,便自錚錚的彈將起來──。
    李北羽一笑,道:「這四位姑娘可是那日跟在姚休命身旁的四位抱劍少女?」
    「不錯──。」九田一郎大笑道:「可惜那日四象女有事早走一步未能見得著我們那位
杜鵬杜先生……。」
    李北羽也一笑,道:「主人還不請客?」
    九田一郎大笑,道:「請、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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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埋香隔著一個院子,望向那端李北羽和九田一郎共酌淺品,不由得皺眉道:「那個九田
一郎到底打算如何?」
    「觀察李北羽──。」蕭飲泉在身旁答道:「高手決鬥,生死只繫於一線之間。所以,
他們正彼此測量對方──。」
    埋香心中一緊,道:「九田一郎要和李北羽生死鬥?」
    「不得不──。」蕭飲泉苦笑道:「只怕……。」
    「什麼──?」埋香心中一震,急問道:「李北羽會輸?」
    「單打獨鬥大概不會──。」蕭飲泉苦笑道:「只怕那九田一郎會用群鬥車輪戰──。

    埋香驚道:「都要怎麼辦?總不能眼睜睜看著……。」
    蕭飲泉苦笑道:「還有更慘的──。便是要我也湊上一腳,輪翻斗那李北羽──。」
    埋香正想說什麼,那門口早有一名漢子道:「蕭副盟主──,盟主有請──。」
    這漢子是黑旗武盟的手下,他口裡的盟主豈不是駱駝?
    蕭飲泉愕道:「是駱盟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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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駱駝望著蕭飲泉大笑道:「副座──,別來一切可好?」
    蕭飲泉淡淡一笑,道:「很好──。尤其是院子裡將網到一隻大鳥當然更好──。」
    駱駝顯然很滿意,點頭道:「待會兒我們兄弟兩個可要好好活動筋骨一番……。」
    蕭飲泉一笑。點點頭道:「那是當然──。」一頓,又道:「盟主怎會到洞庭湖城來?

    「決戰!」駱駝冷嘿道:「八大世家和玉風堂即將開往洞庭湖助那雲奔日收回七十二寨
──。」
    蕭飲泉雙目方一亮,那駱駝已大笑取出一瓶藥道:「副座,別怪老哥哥如此對待你─
─。這是百命斷魂散半年份的解藥,你收著用吧!待天下武林在握,老哥哥必定替你解除這
禁制……。」
    蕭飲泉將解藥放入懷裡,淡淡一笑,道:「小弟放心的很──,盟主這麼做也是應該的
──。」
    駱駝大笑,道:「日後,老哥哥入土,這武林霸業也是你的啊──。哈……,我們去看
看那只禿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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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大公子心裡可是暗暗叫苦。眼前有了九田一郎和宣九九兩個老頭不夠,旁邊又多出了
駱駝和蕭飲泉出來。
    他大大搖頭,自懷中取出四隻翎羽插釘在桌面上;另只手,猶握住茶杯不動。
    因為,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包含圓滿無缺的氣機環繞。這般渾然無缺的大圓,誰都無法出
手。所以,每個人都在等,等李北羽露出缺口,然後,一舉斃殺!
    李北羽呢?他也在等,等出手的時機!
    人生,又有誰不是無時無刻的在等任何機會?
    夥計想升上掌櫃,掌櫃想當老闆;拉車的想當車主,車主想開車行。
    等!是人一生的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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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滿樓接到李北羽和九田一郎、宣九九、駱駝、蕭飲泉對峙於十二連環莊的消息時,已
經是六個時辰以後的事。
    他輕歎,將信息交給了南宮淵。
    這消息一宣佈,八大世家立即騷動起來。
    貝字世家的主人貝爾言立即提議道:「不論那種理由,我們必須立即到那十二連環莊
去。」
    不錯!這正是一舉殲敵,擒殺九田一郎和駱駝最好的時機。可是,玉滿樓心有猶豫,如
果,這消息的透露為的是引八大世家和玉風堂聯軍進入陷阱呢?
    空智大師沉聲道:「老衲想和百破道長先行,探探那十二連環莊的情事如何──。」
    玉滿樓點點頭,道:「此處已然是洞庭湖水域,到那十二連環莊快馬也只須半日多的時
間;大師和道長此去請多加小心,輕探即可──。」
    百破道長一笑,道:「貧道自會有所分寸。況且──,本派掌門人已然叫杜公子救回回
到武當山療傷去了。自是心中已無牽掛……。」
    玉滿樓一笑,道:「有勞兩位……。」
    空智大師和百破道長各一稽首,相率而出。
    南宮淵向玉滿樓道:「玉兄──。小弟這方八大世家的力量往那洞庭湖畔對峙龍虎合盟
的倭寇。玉風堂和丐幫前後夾擊黑旗武盟如何?」
    「好──。」玉滿樓星目閃動,道:「事情也該有了結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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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楚天的心情可急的很。他一路奔到宇文湘月的門口大叫:「不得了啦──,不得了啦
──。」
    說著,便推門大刺剌的進入。隨即,心不禁往下落。
    宇文湘月不在房中!
    她會去了那兒?玉楚天又奔了出去,落入院中。他雙目閃動,想,天下竟然有人能在玉
風堂和八大世家的陣營裡劫走人。
    是誰?
    他注視著各處,發現了一絲痕跡。玉楚天急步過去,俯身撿起,是宇文湘月的鞋子。他
冷冷一笑,目光再四處遊巡,忽的,左方花叢中似乎一動。
    玉楚天冷喝:「誰?」
    「楚……楚天……,是我……。」聲音有些模模糊糊的,玉楚天可以確定的是女人的聲
音沒錯!
    他心頭一震,叫道:「湘月──。」隨叫聲,人已往前躍至。只見,是名女子伏倒在
地,身上衣襤破裂。
    玉楚天雙目暴眥。往前一步,蹲下扶起道:「是誰……?」
    話聲未出,人已被點了穴!玉楚天只覺身子一麻,動也無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眼前這
女人──。
    「你……你是誰?」玉楚天喉嚨有些乾澀。
    「野子──。」那女人笑道:「玉大公子──,今晚夜色不錯,我帶你去賞月吧──。

    玉楚天恨恨道:「你……你把湘月怎麼了?」
    「放心──。」野子冷笑道:「她好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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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滿樓的心往下沉。楚天和宇文湘月的失蹤無疑是極大的打擊。他們會到那裡去了?無
論是誰下的手,這種手法必然不尋常。
    玉滿樓皺眉,巡視宇文湘月房間內外;那衛九鳳也皺眉凝目不已。半晌,玉滿樓在宇文
湘月房間的外面壁上摸得一手烏黑。
    玉滿樓心中一驚,待要拭去已然不及。
    衛九鳳急道:「樓哥──,怎麼了?」
    玉滿樓苦笑,道:「這東西來自扶桑的吸血催命邪術。對方將這東西塗在這裡,顯然是
極富心機之人……。」
    算計,便是計算出敵人的每一步來。
    衛九鳳道:「這……這如何是好?」
    玉滿樓輕輕一歎,道:「在這一年內倒不怎樣,只是不能運功打鬥罷了──。」
    衛九鳳聞言一呆,道:「那……那豈不是……。」
    「廢人」二字終是說不出口,聲音倒已經便咽。
    玉滿樓輕輕一歎,道:「鳳妹──,以你的武學造詣和我的智慧,依舊足以傲視天
下……。」
    衛九鳳哽咽道:「那……一年以後呢?」
    玉滿樓只是淡淡一笑,道:「生死有命──,計較這個幹啥──?」
    衛九鳳淚已出眼眶,顫聲道:「誰?會是誰下的手?難道真的沒救?」
    玉滿樓仰首望天,沉思了起來。
    會是誰?難道龍虎合盟裡頭還隱藏著這種可怕的人物?想著,心頭不禁更加沉重起來。
    想著,身子不禁一顫,此人好毒的心思,故意下的不是劇毒,而是慢性必死之毒!
    為什麼用吸血催命邪術?
    因為,人性的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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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父──,為什麼不用劇毒一下子毒死玉滿樓?」野子恭恭敬敬的問眼前一名老者。
    老者微微一笑,道:「因為人性啊──,小丫頭!」
    野子訝道:「為什麼?」
    正問著,那端被綁了十來圈牛筋繩的玉楚天叫道:「喂──,老頭子還不快鬆綁──。

    老者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如果用上劇毒,那玉滿樓便會斬掉手臂以保命,那又有何
用?」
    玉楚天聞言,訝道:「你說什麼?我爹……。」
    野子冷笑道:「你爹有什麼了不起──,在我師父手下還不是不堪一擊?」
    玉楚天雙眉一挑,怒道:「這老頭子又是誰?」
    「無禮!」野子一喝,已抽刀而上。
    老者哈哈一笑,道:「野子退下──。」
    野子聞聲住手,恨聲道:「師父──,這小子……。」
    老者搖搖頭,道:「對敵之道,首重心平氣和。於亂、於變之中,猶能如那高山巍立,
不撼不動。懂嗎?」
    「是──。」
    野子悻悻瞪了玉楚天一眼,怒道:「小子,我師父正是甲賀谷華達利家族中的長老,在
『風魔之子』中,是四大風使之一──。」
    「風魔之子?」玉楚天點點頭道:「不錯──。正是華達利家族的稱呼。哼!你為什麼
不敢光明正大的和本少爺一決死戰,卻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野子正怒又要上前。那老頭子一笑,道:「對敵之勝,不在於力,而在於智──。小兄
弟,你以為如何?」
    玉楚天苦笑,側臉過去,身旁的宇文湘月猶未醒來。他怒聲道:「你們把湘月怎麼了?

    「這是一種沉睡術──。」老者一笑,道:「如此,就算你能走脫,抱著她也是大大的
不方便──。」
    玉楚天真的苦笑,良久才歎道:「可怕的老頭子。大名如何稱呼?」
    「哈……,」老者大笑道:「名稱不重要的,你就叫我這老頭子地獄風使吧──。」
    地獄風使?玉楚天心一涼,果然是名如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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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易修早就潛入了十二連環莊中。而且,運氣不錯的撞上了間間木喜美子。但是,他們
卻苦笑不已。
    因為,李北羽和四大高手的對峙已經足足一天十二個時辰。
    現在,院中的情勢是,李北羽正坐中間,九田一郎後退,而宣九九、駱駝、蕭飲泉也坐
了下來成為四方包圍之勢。
    每個人都在比耐力。
    李北羽所形成的防衛罡氣依舊未破,所以,大家只有更忍耐的等下去。此時,誰一動就
大大的慘。
    我們李大公子不能動,九田一郎等人也不能動。他們現在也覺得不太妙;原先,是要把
李北羽陷在裡頭崩潰。
    誰知,五人這一氣機率引,竟被李北羽這小子暗暗組成了五行之勢,牽一髮而動全身。
    尤其,李北羽身前桌上的那四隻翎羽,猶自隨風招搖不已,大是威脅人心。
    蔣易修和喜美子也不能出手。如今,五人形成在方圓內回轉激盪的罡氣,誰進去都只有
送死!
    眼前就是殺父仇人,若非蔣易修再三阻攬,那喜美子早已不顧一切的衝殺了過去。事既
如此,大夥兒也只好耗著看要怎麼辦。
    一天等了下來,蔣易修歎口氣道:「我們先去找點吃的──。」
    他真為禿鳥可憐,如此耗下肚子多難過?心中這般一想,不由得靈機一動。當下,喜上
眉梢!
    喜美子訝道:「什麼事怎麼高興?」
    「你肚子餓不餓?」
    「餓──。」
    「餓的時候最怕什麼?」
    「聞到香味又不能吃!」
    現在只有一個問題,由誰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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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埋香一點也不覺得累,就這麼站了一天一夜注視院中的變化。似乎,情況越來越凶險。
如今眼前有兩個男人叫她放心不下。
    李北羽和蕭飲泉!
    她歎了一口氣,肚子竟然咕嚕一響。這一聲,直喚起餓意來。
    有些事是不能想的,一想,那可就更難過。上茅坑是一件,肚子餓也是一件。當下,埋
香不禁直覺得胃腸直翻動不已。
    忍不住這抗議,呼喚一名婢女過來交待。
    這廂也是巧。
    蔣易修和喜美子摸了半天正愁找不到廚房在那裡,只聽見屋內有個女人命令婢女去端了
飯菜來。
    兩人相視一笑,待那婢女離去,便雙雙推門湧入、出手。
    屋裡這女人竟能閃得過兩人合擊,當下,便面對面看了個清楚!
    「是你?」
    三個人齊齊輕呼!蔣易修突然一凝目道:「埋香姑娘──,李北羽好像曾經說……。」
    「我知道──。」埋香輕輕一歎,道:「別誤會人──。」
    蔣易修一愕,點頭,道:「好──,我相信你──。」
    「謝謝──。」埋香又倚到窗前,幽幽道:「他們不知要堅持到什麼時候?」
    喜美子笑道:「易修有一個方法──。」
    埋香倏忽回頭急聲道:「什麼方法?」
    蔣易修一笑,道:「一個很好、很好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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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殺的──。李北羽肚子裡大叫了起來。真的是造孽苦是那個傢伙端來了這景死人的菜
香?
    他不敢動,連回頭都不敢。所以,只好盡力蹩住氣,心中無雜念生。
    一剎那,他也感覺到四肢氣機全「稍稍」有了一點異狀。哈!不是哥哥我,每個傢伙肚
子都餓啦!
    埋香含笑的端著一盤熱騰騰,香味四溢的飯菜站在上風的位置。只見,眼前五個大男人
全都閉目端坐。
    當下,不禁起了促狹之心。
    眼前,沒有人可以管她。因為,大夥兒全都知道她是蕭副盟主的女人。而四個重要的大
頭頭又各自閉緊了嘴巴不說話。
    所以,埋香姑娘可以放心大膽的下令:「把廚房用具搬來,姑娘我要在這裡煮菜──。

    五乘十萬八千聲髒話,總共是五十四萬句罵天罵地的嘟嚷在這五位足可驚天動地的大男
人肚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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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才!蔣易修邊大口吃著邊歎道:「想不到這位女殺手煮出來的東西味道竟然這麼香。

    隔一個大院子,這裡都可以聞的到,那在場五個人的鼻子裡是怎樣?此時,已經過了一
天又三個時辰整!也就是說,恰巧是萬曆四十一年四月二十八凌晨丑時。
    喜美子拍了拍刀柄,歎道:「要如何才能解開他們五人的情勢?」
    「只有兩個方法──。」蔣易修笑道:「一個是,有五個武功心法都能和眼前五人相抗
的人同時出手;將那股罡氣引開去……。」
    「另一個方法呢?」
    「那四個傢伙死,或李北羽死──。」蔣易修皺眉道:「看來,禿鳥死的機會比較大一
點──。」
    喜美子驚道:「那……那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蔣易修歎道:「看著辦吧──。」
    兩人正說著,忽然,門開人入。出手的,是拳和劍!
    拳是猛拳,劍是快劍。
    蔣易修大驚回身出手。對方來勢之猛之利,赫然是前所未見。天下,有幾個可以達到這
般深厚內力?
    空智大師和百破道長。
    四人交手一招,各自躍開後不禁相顧愕然。
    「是你們?」
    同樣的話,方才也和埋香說過。
    蔣易修搖頭歎氣道:「你們怎會找到這裡來?」
    「因為這裡視線最好──。」百破道長笑道:「這叫英雄所見略同──。」
    蔣易修一笑,道:「還差一個──。」
    「差一個?」百破道長滿鼻子香味訝異道:「差一個什麼?」
    蔣易修指指窗外,道:「道長自己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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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北羽對上天下四大高手的消息早已轟動江湖,所以,玉珊兒不會不知道。她淡淡的朝
百里憐雪道:「到十二連環莊去……。」
    百里憐雪冷冷一哼,道:「在下的守約裡並沒有要幫你救人──。」
    「我沒要你救人──。」玉珊兒淡笑道:「我只不過人到那裡,你就跟到那裡是不是?

    「不錯──。」
    「所以──。」玉珊兒笑道:「我想去十二連環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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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鵬由床上跳下來、上快馬,一路狂奔。
    這一切動作,由老高酒樓到出長安城門也不過是倒一杯茶,然後喝下肚子裡的時間罷了
──。
    他必須快,因為禿鳥那小子還欠他一頓大餐。老子拚死了命救出笑塵道長、雲奔日的妻
子兒女,無論如何不能白幹了這一趟。所以,他不斷拚命夾馬肚。
    馬累了,換馬;不論偷、搶、劫,他杜鵬座下絕對保持一等一的情況。
    所以,這一路上最少累死七匹上選好馬。當他遠遠望見岳陽城的時候,已經是經過了一
天又六個時辰。
    也就是在萬曆四十一年,四月二十八日,辰時天明時。
    他大大歎一口氣,希望我們李北羽禿鳥先生別死的太快,連送終的機會都沒有──。一
夾馬,便進入前面莊子。
    便在苦笑直催的同時,已然聽到路旁有人奔叫道:「打仗啦──,打仗啦──。」
    杜鵬一愕,急拉馬躍下,抓住那人道:「你說什麼?」
    那漢子給杜鵬這用力一抓痛叫了起來,半晌才道:「大爺饒命……,大爺饒命──。」
    杜鵬急道:「要饒命就快說,什麼打仗?」
    「是……是那……八大世家……玉風堂和……倭寇……強盜他們……。」
    那漢子結結巴巴還沒說完,杜鵬已一揚身踢下一個策馬而過的漢子,丟下一塊金子急催
而去。
    真他奶奶的,挑這種時候幹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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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滿樓注視前方的戰況。
    玉風堂和丐幫合擊黑旗武盟的位置是在洞庭湖北側靠近岳陽城以西。
    至於八大世家和大鷹爪幫、殭屍門的後援部隊,則交戰龍虎合盟於西北的華容一帶。
    那邊的戰事不知道如何?一則有洞庭湖內的內亂,二則大鷹爪幫和殭屍門的部眾尚未達
到。
    他注視自己的右手,上頭,出現許多的紅色斑點。不禁搖頭苦笑。
    這一戰,將關係著武林的魔道消長,而自己卻無法親身殺敵衝鋒。
    驀地,一隻手握住了自己手掌。玉滿樓側頭一笑,是迎上衛九鳳滿懷鼓勵安慰的笑容。
    兩人默默相視,前方,戰事已啟,已大戰方殷。
    衛九鳳將目光投向前方,輕聲道:「左路有葉壇主,右路有顧壇主,只要我們能守住中
路便沒問題的──。」
    玉滿樓點頭一笑,道:「我們迎上去吧──。」
    衛九風道了聲「好」,立時,提氣朗聲下令道:「玉風堂中路鳴鼓!」
    立時,「咚」、「咚」巨響高揚,那中路弟子一陣喊殺直往前衝了過去。
    玉滿樓和衛九鳳分騎兩匹駿馬看望著,身旁,便是那台鼓車。
    執鼓的,便是玉風堂中的一名力士;每聲落下,直震人心,大大有提高士氣鬥志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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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克陽這回再遇上大場面的決戰可算得上是有經驗了。
    首先,挑批輕功好的自黑旗武盟左路湖中渡過,自中間化分成武盟成前後兩撥人馬。
    另外,善長小巧力勁和重兵器外功的妥善加以配對。特別的,又命令幫中四大長老分率
一列快兵,四下騷亂之用。
    至於王克陽本身,則帶了百名丐幫弟子,自由中鋒中往前猛進,要挑對手的主帥。
    這一仗,雙方堅持了兩個時辰;只見那黑旗武盟在丐幫和玉風堂夾攻之下,猶能挺立不
移。王克陽數度衝鋒,卻總叫是擋了回來,心中不覺暗暗驚愕;想不到黑旗武盟中人才倒是
不少,縱使正、副盟主不在,卻還能挺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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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廂,王克陽在錯愕不置。這端,負責對付丐幫這一軍的劉長手可也不輕鬆。設非早年
曾參與朝鮮上的戰役,今日如何能擋得住這批要飯的攻擊?
    幸好,由自己手上這根兵器中得來的靈感,設計了一種「連環鏈子釣」。這玩意兒,俱
用鐵鏈將十數支倒釣掛上,兩頭各有十來個人拉直著,每每在前衝撞;接著,立即派一批善
斗肉搏的弟兄在其後掩殺。
    一趟下來,倒也叫那些丐幫要飯的無可奈何。
    此際,他皺眉前後情況,暗覺不應和另一軍的孫飛各自迎敵。便打了個信函叫人送往另
頭戰事去。
    那孫飛便是和劉長手並稱「天地護法」中的天護法。此人不但機智百出,而且手上那支
長劍剎看以為是靈巧兵器,待你撞上,可是足足寒鐵精英所鑄。
    又冰又沉,極以了孫飛的個性!
    一片戰伐聲中,孫飛接到劉長手的信函,不覺點點頭,旋即下令道:「擊兩長兩短
鼓……。」
    此令一下,立時傳出一陣鼓聲來。只見是,左翼、右翼的武盟弟子不斷內集,逐漸將玉
風堂的弟子推於其陣勢之外。
    如是,半個時辰之後,自己手下方得聚集,齊齊往東移動,且戰且退。同時,只見那端
劉長手的所屬也移動了過來。
    如今之勢,是兩方人馬結合,以背靠住洞庭湖,而面對則是玉風堂和丐幫的聯軍。雙方
再相互激戰了半個時辰,也就是在四月二十八日,午後申時之際,各自偃鼓退兵,只相對峙
藉機喘息一番。
    劉長手快馬到了孫飛身旁道:「孫護法,不知洞庭湖內華容那端的戰事如何?」
    孫飛皺皺眉,半晌一笑道:「若講水戰,那龍虎合盟必不較洞庭七十二寨差,且遠勝於
八大世家……。」
    劉長手點點頭,道:「野子擒住了玉楚天和宇文湘月,大可以用來對付玉風堂之用,不
知為何未將兩人送來。」
    孫飛一歎,注視背後湖面,道:「只怕七十二寨中人攬著,大是不易過來──。」
    劉長手也將目光投向對岸,殺伐之聲,遠遠的隱約可聞。猶不得一歎氣:「康、賀兩位
長老不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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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東望早在一日前對於雲奔日往洞庭湖回來之事有了安排。首先,下令將洞庭湖船隻分
成兩撥;一撥往南而去,移往湘陰。
    另一撥,則移往華容,只派少數人駐守。名義上,康東望是洞庭七十二寨的副湖王,自
足有權如此調度。
    另外,則是賀龍率領一批武盟弟子在半路中阻撓雲奔日回到洞庭湖來。
    護駕雲奔日的,是八大世家中一百六十名的精英,所以,賀龍的伏襲只能達到阻止之
效,而無法殲殺。
    便乘這時機空檔,龍虎合盟在陳英雄陳大舫主的率領之下,竟也搶先得了泊於華容的船
只,立時便封鎖毀掉北方六個寨。
    直到,雲奔日回到總寨,調動南去的船隻回航,正式配合八大世家的攻擊計劃時,已是
晚了一步。
    康東望為什麼將船隊分成兩撥?雲奔日不禁苦笑。
    若是全數集中到華容必然引起七十二寨眾寨主的懷疑;另外,南航的船隻只須做些小手
腳,便大大出了問題。
    雲奔日無奈處,只能調動湖裡水師以潛水之術,伏游至龍虎合盟船陣之前做一番水鬥。
他這邊吃苦,八大世家又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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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宮淵可一點也不輕鬆。
    大隊人馬開到了華容,只見一大片敵人已然泊到湖面上,八大世家除了望湖興歎又能如
何?
    驀地,左、右兩方鼓響,自己竟然落於龍虎合盟的設計之中。
    原先,是以洞庭七十二寨水面攻上,配合八大世家陸面攻擊,兩下夾滅龍虎合盟於華容
城外。
    誰知,先機一失,不但洞庭湖水域叫人家先控制了,又加上人家設陷兩路夾至,豈非落
於自己原先計劃之中?
    無奈,左方派出迎敵的,是右字世家的右知文、貝字世家的貝爾言、皮字世家的皮謹;
右方迎敵的,則是司馬世家的司馬踏霜、百里世家的百里雄風、慕容世家的慕容摘星。
    至於中間一路,則由自己和上官世家的上官豪鎮守。
    直戰到申時將盡,龍虎合盟中人竟已一步步包挾而入;正是,前陸路,後水路的要把八
大世家斃殺於華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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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子遙望兩處的烽火,轉頭問她師父道:「師父──,我們是不是要把這小子和宇文湘
月送過去了?」
    地獄風使一笑,搖搖頭道:「還不到時候──。」
    野子訝道:「為什麼?他們已經戰了三個多時辰……。」
    地獄風使搖搖頭,笑道:「真正的大戰還沒開始──。可能還得一直等下去……。」
    玉楚天在那端冷笑道:「你這老頭子以為可以撐多久啊?照本公子看頂多能撐到明天日
初就不錯啦──。」
    地獄風使一笑,道:「是嗎?只怕到了明日,玉風堂和八大世家便要由江湖上除
名……。」
    玉楚天冷哼一聲,口裡不說,心裡著實有些焦急。因為,他對這老頭子的判斷竟不得不
有幾分相信。
    問題是,什麼理由讓他做出這個判斷?
    還好,野子也問了同樣的問題:「為什麼現在不是大戰?」
    「兩個原因──。」地獄風使笑道:「第一是洞庭七十二寨內部情況不明,而且雙方各
分成兩處交戰,勝負之數無法控制……。」
    「第二個問題呢?」
    地獄風使笑了起來,道:「因為李北羽和玉楚天──。」
    他的意思是,一個是女婿,一個是兒子全落入人家掌握之中。他笑道:「玉風堂不敢放
全力進攻,尤其現在主其事的是衛九鳳……。」
    野子不得不欽佩道:「所以,師父不願意下劇毒毒那玉滿樓,無論死否,都會讓他們化
悲憤為力量?」
    悲憤,便是人類心中一股無可抗禦的力量!
    如果玉滿樓死,玉風堂必然全力拚命。
    如果玉滿樓中劇毒自斷臂,必然身率弟子一路拚殺。
    可是,玉滿樓現在中的只是一種不能使用內力的毒。所以,他會隱瞞下來,以安玉風堂
的人心。
    地獄風使笑了,意味深長的道:「兩軍對陣,以攻心為上──。」
    野子歎口氣,道:「那跟這小子……。」瞅了玉楚天一眼,續道:「拿到他們面前制住
衛九鳳不是更好嗎?」
    地獄風使一笑,淡淡道:「就是要讓她等──。等不知兒子的生死。」他大笑,道:」
人心一急就會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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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埋香已經足足炒了八十三道菜,她大大歎一口氣的同時;眼前,竟有一雙男女步入庭院
之中。
    玉珊兒和百里憐雪!
    立即,人影閃動,四周衛護最少有六把刀,三隻憾天鉤外帶一把快劍遞來。
    玉珊兒只淡淡一笑,說了一句:「小傷就好──。」
    刀落、鉤落、劍落;所有的人全如潮退開,不能置信的望著百里憐雪手上那把黑色長
劍!
    便同時,蔣易修、喜美子、百破道長和空智大師也走了出來。
    蔣員外大大一笑,道:「好極了,正巧湊上五位!」
    玉珊兒瞅了百里憐雪一眼,輕聲道:「他不算──。」
    埋香在那端叫道:「為什麼──。」
    玉珊兒苦笑,百里憐雪冷視眾人,將目光投向院中五人;只見,方才自己一出劍的氣機
已然擾動了他們的心神和罡氣的運行。
    百里憐雪雙目閃動,暗暗將聖劍心法提到第十一層,一股氣機無聲無息的貫向李北羽而
去。
    立時,僵持的氣勢一改,李北羽在那當中抖動了起來。
    空智大師注目一凝,心中暗喜。這百里憐雪想暗傷殺李北羽,沒料到反而是大大幫了眾
人一個忙!
    立時,向百破道長使了個眼色,雙雙搶進到了九田一郎和宣九九身後,各自運起本身罡
氣,出掌擊運而出。
    這端,蔣易修和喜美子也不稍慢的提氣貫注。
    便此一刻間,場內、場外十個人各自大大震動。
    那百里憐雪可是大大吃苦。原先之意只是稍予觸發而已,未料,這一陷入,便不可自
拔。不但不得不巡著眾人這股氣機運行,而且還得保護李北羽。
    因為,他這貫出的內力已和李北羽本身散發的罡氣合成一體。
    就眾人正相堅持凝結;驀地一響,是我們杜鵬杜少爺來也。他雙目一瞧,不覺大笑了起
來。
    玉珊兒那端嗔斥道:「大鳥──,你笑什麼勁?」
    「有趣啊──。」杜鵬大笑道:「天下最有趣的就是我們百里公子啦──。」
    「為什麼?」玉珊兒瞅目望去,只見百里憐雪額上儘是汗。她心下一驚,再看向場中另
外九人,那一個不是如此?
    杜大鳥終於有機會表現他分析的能力啦。當下,一步一步道:「我們禿鳥先生原先受到
四個人合政,盡力維持五個人的平衡……。」一頓,他笑道:「然後,百里公子的出手,本
來李找打是沒命啦──。」
    玉珊兒一驚,瞪了百里憐雪一眼。
    杜鵬笑接道:「結果──,和尚、道士、外加員外、日本女人的出手,反而叫百里憐雪
這小子陷了進去……。」
    玉珊兒一愕,道:「你的意思是,他必須幫助李北羽御住外來的沖激之力?」
    「正確!」杜鵬笑道:「不只是他,連另外四組也都一樣!」
    那端,埋香愕道:「為什麼?」
    「因為,一個要殺禿鳥,一個要救禿鳥──。」杜鵬大笑道:「同時,另外有十個人組
成的迴旋罡氣運行。所以……。」
    「所以──,十個人分成五組──。」玉珊兒道:「每一組中只要其中一個死了,另一
個也活不成啦?」
    「聰明──。」杜鵬滿面笑容道:「所以,大家只好繼續堅持下去,不屈不撓──。」
    多奇怪的事?仇敵和仇敵之間是生死相共;朋友和朋友之間反而暗含殺機。
    人間世,不是很多時候是如此嗎?
    玉珊兒歎氣道:「有沒有辦法可解?」
    「有──。」杜鵬歎道:「除非十個人同時收手。」
    玉珊兒一呆。道:「可能嗎──?」
    「如果有一個沒收手會怎樣?」這是埋香的問題。
    「簡單──。」杜鵬雙目閃動道:「只要他一引氣機,要那個死,那個一定活不成─
─。」
    因為,在九大高手合力之下,天上地下沒有人可以堪得住這一擊!
    玉珊兒歎口氣。人性,有誰願意如此冒險相信別人?沒有!況且是敵人!
    忽的,她突然注目道:「大鳥,你怎麼知道這麼清楚?甚至連誰先出手部知道?」
    「嘿、嘿……,」杜鵬將目光「躲開」,乾笑不語。
    「說──。」玉珊兒眼中已有火。「你是不是早就來了,只是一直沒有出手──?」
    杜鵬苦笑,道:「不是我沒出手,而是沒辦法出手。」
    「那你在幹啥?等死啊?」
    「不、不──。」杜鵬搖手道:「想辦法啊──。」
    玉珊兒哼道:「好──,除了他們同時鬆手外,還有什麼辦法?」
    聲音很火、很明白的告訴杜朋友,如果沒有一個好辦法,那真的是大家看著辦好了─
─。
    杜鵬咳了咳,道:「是有一個叫大家都鬆手的法子!」
    玉珊兒雙目一亮,道:「快說──。」
    此時,場中十個人已然都抖了起來,那氣機運行也不斷波動。看來,再下去便是十人玉
石俱焚。
    他們十人何嘗不想收手,只是心有餘力不足,此刻誰先放下誰便被壓成齋粉。
    如此,眾人耳中聽得杜鵬這一句話,不禁全聆「賞」了起來。尤其是那李北羽和蔣易
修,早在肚裡罵了好幾千萬回;這小子在一旁可風涼的很哪──。
    杜鵬清了清喉,從懷中取出兩顆黑幽幽的東西來。
    玉珊兒雙目一頓,道:「霹靂彈──?」
    杜鵬拉長了臉點點頭道:「這是特製的……。」
    「有什麼不同?」
    每個人都在聽杜大少爺的解釋。
    「唯一不同的地方,只要它炸開時,誰使了內力誰便屍骨無存……。」
    埋香在那端訝道:「那豈不是天下無人可接?」
    一般火藥,或可以掌風罡氣擊離;而杜鵬手上這兩顆卻是反而迎至。
    杜鵬解釋道:「這是霹靂堂和唐門聯手造成的。」他一歎,道:「唐門的觀音淚,便是
利用回力之法,你越擋著,它越是往你身上招呼來──。」
    「所以──。」杜鵬的結論是:「生死由天啦──。」
    隨這句「生死由天」,那手上兩顆霹靂彈已經彈起,分落到李北羽的左右而下!
    眾人這回真的冒冷汗。這杜鵬杜大鳥可真狠,叫人收手也不是,不收手也不是。眼見,
兩顆黑幽幽的彈子到了半空,已經下落……落……落。
    不只場中十人,包括杜鵬、玉珊兒、埋香,以及兩旁四周武盟弟子的心也往下落……
落……落。隨著那彈子一尺一寸的接近地面,所有人的心全往下沉入谷底。
    就在霹靂彈撞及地面的一剎那,所有的人都收手飛離!只有一個人例外,李北羽!因
為,他在正中間,無論怎麼跑也跑不掉──。
    轟然一響,那兩顆「霹靂彈」炸開了來。所有人全退到了四周。
    玉珊兒沒看到李北羽,悲叫:「北羽──。」
    接著,人便往前衝。而這跨出兩、三步的剎那,她呆住了。
    有煙、有火;煙是七彩煙,火是水花火。
    還有笑聲!
    李北羽望著左、右兩顆煙火彈大笑道:「大鳥──,元宵節的煙火還沒玩完嘛──?」
    「北羽──。」隨大叫,我們玉大小姐投入了懷中。
    便此刻,整個場面大大亂了起來。
    出刀、出劍、出拳、出腿的全混戰成一堆。
    當先聽的是喜美子大叫:「九田一郎──,還我爹的命來──。」隨聲刀至,便衝向九
田一郎而去。
    九田一郎冷笑,一揮手道:「將他們全殺了──。」立時,四周武盟弟子、龍虎合盟弟
子也一湧而上。
    蔣易修在亂軍中,見一波波人湧向喜美子,大叫一聲,也衝了過去。這端的空智大師和
百破道長各自挑上宣九九和駱駝也交戰了起來。
    埋香斗逢此變,急躍往蕭飲泉而至。道:「飲泉,我們快走──。」
    蕭飲泉苦笑,道:「不行──。天下只有駱駝有那百命斷魂散的解藥,我不能讓他死─
─。」
    說著,伸手一握埋香,凝目一視,也投入戰事之中。
    這端,百里憐雪手持長劍,瞅見李北羽已搖搖幌幌正由玉珊兒照顧著,正想出劍殺向蔣
易修,驀地,一片刀光臨空而至,好不驚人。
    是杜鵬!
    兩人喘氣注視,誰都不敢先出手。
    杜鵬一刀殺三雄,早已是驚歎天下之事;而百里憐雪方才展露的第十一層心法,亦是叫
人驚心無比。
    兩人默視,各自忍著疲憊。
    哈!一個是日夜趕路自長安而來,一個是方才內力交戰,筋疲力竭。便此對峙中,百里
憐雪忽的雙目一亮,他看見四名原本操琴的少女已自琴下抽出劍來,往那玉珊兒、李北羽包
挾過去。
    同時,九田一郎隨身衛護的白虎三絕殺也圍向百破道長而去。當下,心中一冷笑,不由
得泛上了眼中。
    杜鵬心中一驚,忽的,身子一進,出刀!
    百里憐雪也大喝,出劍!
    刀如電、劍如泓,一聲大響轟嗡響起。杜鵬這一刀不是傷人,而是利用百里憐雪出劍的
反震之力高躍,回身,當下便看清眼前情勢。
    就身子下落之時,左手探入懷中,一把一把十來顆煙火彈全打了出來。
    立時,硝煙火花滿地遮天而起。便這一片迷濛中,他落到李大公子身旁一拉急道:「快
走──。」
    這還用說──。李北羽逃命的技術已然足足有了十年零四個月又三天的訓練,當下便拉
住玉珊兒竄去。
    喜美子呢?她不想走,可是眼前儘是煙霧火花,上那兒去找九田一郎。況且,蔣易修此
時可一點也不溫柔,硬托住便高揚而去。
    空智大師和百破道長心中想的是,自己是方外人,能不管塵中事最好少管,便也雙雙一
提氣而去。
    這廂,九田一郎冷哼一聲,人隨之高躍,手握刀柄奔灑揮出!
    正是扶桑兵法世家柳生一族的刀法!
    百破道長一驚,盡力回劍,卻仍叫那九田一郎這一刀掃中背部。不由得「哇」的吐出一
口血來。
    空智大師一驚,伸手一提百破道長,落出院外而去!
    九田一郎冷冷一哼,那駱駝已然過來道:「九田盟主──,洞庭湖戰事正緊,我們快去
督陣──。」
    九田一郎點點頭,下令道:「所有龍虎盟弟子往華容去──。」
    隨眾聲大應中,九田一郎已大步帶著宣九九、白虎三絕殺而去。
    駱駝亦沉聲向琴劍四少女道:「立時招集本盟弟子,往洞庭湖北岸……。」
    蕭飲泉走近了來,淡笑道:「盟主──。屬下先和埋香往那北岸我盟中督陣──。」
    「好──。」駱駝大笑道:「兵貴神速,有勞副座──。」
    「是──。」蕭飲泉雙目一閃,已帶了埋香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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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個人都急匆匆的辦自己的事,他們忘了一個人。
    百里憐雪!
    他冷笑的尾躡在百破道長和空智大師身後。
    在和玉珊兒的約定中,只有玉珊兒告訴他不准殺誰時就不能殺誰。現在,玉珊兒並不在
這裡──。
    玉珊兒另一個約定是,要自己跟在她身旁;好的是,是玉珊兒自己離開。
    所以,他現在做任何事都很安心。眼下,血跡進入前方的林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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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破道長噓了一口氣,朝那空智大師苦笑道:「九田一郎那一刀果然驚人──。」
    空智大師止住百破道長傷勢的穴道,輕勸道:「道兄好好調息,別多說話──。」
    百破道長苦笑,搖頭道:「沒用的──。方纔那一刀的威力以及內勁如何,貧道清楚的
很……。」
    空智大師欲言又止,輕輕一歎。他何嘗不知?單單是看這傷口,足是令人望之也觸目驚
心。扶桑刀法,果然有其特別之處。
    他一歎,望這一林子葉茂,不禁低徊起來。忽的,滿樹一林的葉子,竟然輕擺幌動了起
來。而且,已紛紛落了下來。
    好濃、好霸的殺氣!
    空智大師一驚,轉頭看向百破道長,只見他彷若未覺的倚干休憩。當下,便不打擾他將
內力暗聚於雙掌之上,只是將目光投向氣機來處。
    一陣風來,引動前方落葉紛飛。便片刻底定之時,一道冷峭頎長的人影已然出現!
    「百里施主?」空智大師沉聲道:「手提聖劍要做出不義之事嘛──?」
    百里憐雪目光如冰,冷聲道:「天下義與不義都看你手上工夫如何……。嘿、嘿……。

    隨「嘿」聲冷笑,人已一步、一步跨向空智大師而來。
    空智大師看了看樹旁已熟睡的百破道長,苦笑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施主
這麼造殺孽不怕果報嘛──?」
    百里憐雪仰天一笑,道:「非百里憐雪要殺你老和尚,而是不得不如此──。」
    空智大師沉聲道:「為的是什麼?」
    「少林的大還金丹!」百里憐雪冷笑,補充道:「以及武當的玉樞洗髓液……。」
    空智大師臉色一變,歎聲道:「阿彌陀佛──。一個『爭』字害殺多少人?不錯──。
老衲身上是有內力補助珍品的少林大還金丹。只是……,這是用來救人之需……。」
    「嘿、嘿……。」百里憐雪冷笑道:「老和尚──。如果在下一劍攻向你天樞、百會二
穴,你如何躲?」
    空智大師一愕道:「老衲只好以大力金剛掌自下由上拍,身勢踏震門往左側移動。不
過……。」
    空智大師一笑,沉聲道:「那得看施主你的劍上造詣如何?」
    百里憐雪淡淡一笑,又道:「和尚往左一閃,在下往右出劍刺殺這牛鼻子老道──,你
能如何?」
    空智大師一愕。不錯,此時要救已是萬萬不及。自己或可自保,但那百破道長是非死不
可了。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空智大師一歎,道:「老納可以將大還金丹給你,不
過,需留下一顆來保住百破道友的傷勢不至惡化……。」
    百里憐雪雙目一閃,右手離開劍柄道:「可以──。」
    空智大師輕歎,合十唸了一聲佛號,將手伸入懷中要取那大還金丹的藥瓶。便此刻,人
影飛動!
    第一個是百里憐雪倏忽拔劍直挺,速度之快,空智大師已盡全力閃避,猶叫那劍刺中右
肩,手上瓶子亦掉了下來。
    第二個動的是百破道長。只見他拼住最後一口真氣,抱住百里憐雪大叫道:「大師快走
──。」
    空智大師一愕,忍痛道:「不行──。」
    此時,百里憐雪用肘撞向自後抱住的百破道長,右手長劍依舊是直挺向空智大師。
    空智大師右肩已傷,活動上大是不便。況且,這百里憐雪劍上威力也是驚人的很。
    一連七劍,空智大師竟又叫剌了一劍。設非那百破道長由百里憐雪身後抱住,只怕不只
於此。
    百破道長忍受十來次撞擊,嘶啞叫道:「大師要貧道含恨而終啦──?」
    空智大師雙目盡赤,一咬牙,朝那百破道長叫道:「道長──,老衲不忍……。」
    此刻,又和百里憐雪交了四招,他已一掌打中百里憐雪右腰,然而左肩同時也讓百里憐
雪挑中。呼痛,踉蹌後退!
    百破道長噴出一口血,拼最後一絲力氣,啞叫道:「大師不走──,誰知兇手──?」
    空智大師一愕,威目含淚;只見百里憐雪已掙開百破道長。而那百破道長猶前爬抱住百
裡憐雙足!
    百里憐雪大怒,揮劍砍下,只一道激血。武當派最後一位百字輩的長老便死於岳陽城
西,十二連環莊外的林子中。
    百里憐雪喘一口氣,回頭,那空智大師已是渺然。他冷笑,俯身取了地上玉瓶。又翻動
百破道長身上,自其內翻出一黃槐香味的瓶子來。
    只見,上頭篆體寫刻著:「玉樞洗髓液」!
    「哈……。」百里憐雪仰天大笑,朝天地道:「等著吧──。有了這兩樣東西,聖劍第
十二層心法將要橫掃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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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曆四十一年,四月二十九日,夜,戌時。
    李北羽大大喘了一口氣。經了這一天一夜的調養,總算體內那股激盪的氣機穩定了下
來。
    一旁,玉珊兒笑道:「好了吧──。」
    李北羽點點頭,道:「戰事如何了?」
    「結合──。」玉珊兒皺眉道:「兩旁戰場已然聚集到右近一里之內──。」
    李北羽一驚,道:「不是說好了分頭痛擊的嘛?」
    玉珊兒苦笑,道:「如今,黑旗武盟已佔據北岸,而他後面又是龍虎合盟控制的水域。
大是可以進退自如……。」
    李北羽歎道:「八大世家和雲湖王呢?怎的一點辦法也沒有?」
    「八大世家被龍虎合盟自中間和我們隔開──。」玉珊兒搖頭道:「至於洞庭湖,那些
船不是沉就是讓龍虎合盟的倭賊給佔了光──。」
    「慘──。」李北羽苦笑,起身道:「我們到前面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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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方大棚的總調度處,只見人來人往忙的很。
    兩方,顯然是相互佈署,準備明日的決戰。
    李北羽這一勉強含笑進入,杜鵬大大聲叫道:「禿鳥──,來參點意見吧──。」
    李北羽聞聲,走了過去。只見,那桌上一圖展開,便是這一帶地勢圖。
    玉滿樓含笑望著眾人,道:「明日一戰,分成兩部份。其一,是抵住前方黑旗武盟,縮
小他們的範圍。」
    玉滿樓在地圖上比了一比,又道:「第二,今晚必須有人潛入敵軍後方,將那湖畔被龍
虎合盟佔據的船隻毀掉!」
    這話一出,只見眼前諸人面面相覷。喜美子當先道:「九田一郎那賊是不是也在船上?

    玉滿樓淡淡一笑,道:「據湖王傳來的消息,九田一郎所坐的那艦,便是洞庭湖的龍王
艦……。」
    喜美子點頭一笑,道:「好──。小女子願領令前往……。」
    「哥哥我也去吧──。」蔣易修苦笑道:「扮個英雄救美──。」話聲一落,他瞅向杜
鵬,雙目直大大,一眨也不眨。
    杜鵬能怎樣?只好舉手道:「我……我……我……也──去!」
    好不甘願的一句話!
    玉珊兒瞅了他一笑,轉向李北羽道:「北羽哥哥──,我們也去……。」
    李北羽竟然搖頭!
    杜鵬叫了起來:「你脖子酸啦?」
    「不是──。」
    「不是?不是搖頭是什麼意思?」
    「小意思──。」李北羽笑道:「現在哥哥我有一件事要做!」
    蔣易修哼道:「幹啥?上茅房拉肚子啊?」
    李北羽瞪了他一眼,才轉向玉滿樓恭敬道:「爹──,讓孩兒先幫你療傷……。」
    玉珊兒嚇了一大跳,道:「你說什麼?」
    那玉滿樓已微歎道:「沒用的──,這吸血催命邪術……。」
    吸血催命邪術?玉珊兒急望向她母親,只見衛九鳳苦笑道:「你爹已中毒好幾天
了……。」
    玉珊兒訝叫一聲,忽然四顧了一回,愕道:「哥呢?」
    這一問,李北羽等人也發覺玉楚天和宇文湘月怎的終日不見人影。
    衛九鳳幽幽一歎,沉默不語。
    玉珊兒急驚道:「哥哥他……他……。」
    衛九鳳看向玉滿樓,咬咬唇。玉滿樓望著自己愛妻,這幾日來顯然的憔悴了許多。一
心,皆是愛子的失蹤。當下,微微一歎,道:「你哥哥叫人擒走了……。」
    「誰?」杜鵬大叫:「那個王八烏龜干的──。」
    「不知道──。」玉滿樓眼中有了憂慮!
    每個人的心全沉重了下來。如果連玉滿樓都不知道,而且也著了人家的道兒,那個敵人
未免太可怕了!
    玉滿樓一笑,道:「生死有命──。現在,你們今晚務必炸了那些船。如此,洞庭湖七
十二寨的弟兄才能在湖中以水戰消滅那些倭寇……。」
    蔣易修沉聲道:「前輩──。雲湖王何時動手?」
    「明晨破曉以前下水,破曉時分到達敵人船隊前十丈處。」玉滿樓沉聲道:「所以─
─,你們必須在破曉時分炸毀,出敵於不意!」
    李北羽一笑,道:「那時間還來的及……。」
    玉珊兒訝視道:「什麼意思時間還來得及?」
    「你們先去──。」李北羽笑道:「子時以前哥哥我治好了爹,再趕過去還綽綽有餘─
─。」
    玉滿樓雙目一閃,道:「羽兒──,你能解得開吸血催命邪術的毒?」
    「為什麼不可以?」杜鵬叫道:「他有紫氣佛珠,又有一身的寶血,不能解才怪!」
    玉滿樓眼睛亮了起來。只要身上毒一去,大大可以減輕掉愛妻的心理壓力。他一笑,朝
李北羽道:「有了你這個女婿倒不錯──。」
    哄笑中,李北羽望向身旁的玉珊兒可臉紅的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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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駱駝有些錯愕,蕭飲泉竟然沒到武盟駐處裡來。難道蕭飲泉陣前倒戈?不可能!
    無論如何,蕭飲泉必定不能見容於天下白道武林中。
    那麼,他和埋香到了那裡去?以蕭飲泉當今的身手,又有誰可以制得住他?
    昨日在十二連環莊的一戰,天下高手個個筋疲力竭;而玉滿樓也身受奇毒,那還會有
誰?
    他沉思方想著,「天護法」孫飛已一步到了前面,恭敬道:「啟稟盟主──,龍虎盟的
野子姑娘有事相見──。」
    駱駝一喜,笑道:「快請進來──。」
    正說著,眼前一陣煙霧冒出,那野子已帶了三名忍者出現在駱駝面前。手下的背上,猶
帶了昏迷的土楚天和宇文湘月。
    駱駝雙眉一挑,大笑道:「野子姑娘──,令師的忍術果然是天下無雙──。」
    野子淡淡一笑,令手下放下玉楚天和宇文湘月後,朝駱駝笑道:「駱盟主──,野子今
夜將和敝師父分兩處暗殺行動……,請駱盟主準備進攻──。」
    駱駝雙目一亮,長吸了手上煙桿一口,緩緩吐出道:「不知姑娘的意思是……。」
    野子一笑,道:「在下的師父地獄風使負責殂殺八大世家的八位主人。而小女子……,
哈……。」野子狂笑,雙目一閃一閃道:「負責衛九鳳和王克陽……。」
    駱駝雙眉一揚,道:「本座如何配合法?」
    「派一隊敢死隊,在敵軍帳中放火──。」野子冷笑指指身後的三名忍者道:「由風魔
三邪對付王克陽,我來對付衛九鳳……。」
    駱駝大笑,眼中精光暴射道:「好──,好計──。先以火攻擾敵,讓那王克陽、衛九
鳳出外視巡,再潛入其帳內恃機暗殺……。」
    野子亦笑道:「就算不成功,明日一戰,敵軍兩位主將也必然是心神不寧,勝敗可知。

    她說著,拿出一塊玉珮來。
    駱駝雙目一凝,沉聲道:「這是……?」
    「玉楚天的玉珮──。」野子大笑道:「那為人父母看了必是心神大震,更好是我們下
手的機會……。」
    「高!」駱駝大笑道:「衛九鳳必死──。」
              X      X      X
    南宮淵緩緩噓一口氣,朝八大世家的人道:「明日計劃已定。屆時,大鷹爪幫和殭屍門
的弟子將到。我們配合行動,一股作氣殲滅龍虎合盟那般倭賊──。」
    司馬踏霜大笑道:「這一仗,足可名流千古……。」
    上官豪也豪氣萬丈的道:「滅了龍虎合盟這些強盜,再東進夾殺黑旗武盟──。嘿、嘿
──,叫那天下不敢再有作惡之人──。」
    眾人立時熱血沸騰起來,你一句、我一句,不由得燃起無比鬥志!
    南宮淵望著眾人,微微笑道:「各位兄弟,明日一戰,不只是為我們八大世家,也不只
是武林江湖。更為著天下蒼生而戰──。今夜,請養精蓄銳,為明日流芳千古……。」
    說到這裡,所有的人已然歡呼了起來;每個人心中都感受到一股熱流在激盪。因為,他
們不是為名、為利而戰,為的是天下蒼生。
    當你,為了別人,尤其是一大群人生死而奮鬥時;你會覺得人生是非常有意義的。
    因為,每個人都會記得你!
              X      X      X
    地獄風使就伏在樹梢之中,他看著貝爾言和皮謹談笑的走了出來。兩人便在離自己六丈
處分手。他冷冷一笑,這兩個人一別將是黃泉路上見。
    在他的資料,皮謹用的是「綿掌」,注重內力修為。貝爾言是鞭功,走的是剛猛路線。
    過剛則折。所以,他第一個便挑上貝爾言。地獄風使一笑,雙目微垂,足尖一點,那雙
臂張開竟如同蝙蝠般的飄了出樹梢。
    好輕功!不愧是風魔的兒子!
              X      X      X
    貝爾言覺得有一絲異常的氣氛,他摸出身上那索鋼鞭在手,冷視四下,毫無動靜。他一
笑,大概是連日征戰太勞累的緣故。
    眼前,所住的帳子已然在望。心中一鬆,便放快腳步過去。便臨帳口,一股殺機湧至!
他倒吸一口氣,停步凝神,竟無法料出來人在那?
    貝爾言沉住氣,冷冷道:「朋友──,不敢現身嗎──?」
    沒有回答。忽然,頂上一響動,貝爾言大喝出手。手上鋼鞭已然奔出!「拍」!的一
響,「呱」的一聲,竟是一隻夜梟落地。早已是血肉模糊啦!
    貝爾言一愕,只見數名巡視的弟子跑近,道:「堡主──,發生了什麼事?」
    貝爾言苦笑,那殺機已失。搖搖頭道:「沒事──。」
    「是──。」弟子一恭身走了。
    貝爾言苦笑搖頭,看來是自己老了。轉身,方要掀開帳布;忽然,心口一痛!只見,自
足底下一隻手冒出,手上,明幌薄鋒短又已入心口!
    他想叫,卻只能發出「呀」、「呀」的悶聲……。
              X      X      X
    皮謹跳了下床,朝帳口冷聲道:「誰?」
    隨喝聲,人已衝了出去。一掀帳布,不禁愕住。方才不是才和貝爾言分手的嘛,怎麼又
來了?
    皮謹抱拳朝眼前的貝爾言道:「貝堡主有事……?」模糊夜色,看不清貝爾言表情。突
然,貝爾言的體內穿出一劍,劍無柄,直透入自己體內!
    皮謹一驚,正待後退,忽的身後一道人影,「拍」的一響,便擊中自己的太陽穴!皮謹
練的是綿掌,所以內力的激發上尚有餘力大叫一聲──。長長一聲慘呼!
              X      X      X
    右知文第一個衝出來,當他到達皮謹帳前的時候,一切都已晚了,他倒吸一口氣,是誰
下的手?身後,立即也有人到──。
    右知文一歎,道:「南宮堡主,你看這是誰下的手?」
    「我──!」一冷聲,右知文大驚回頭,卻是腰脅一痛,接著喉嚨顯然被人用一種手刀
之刀劈碎。他吃力的睜眼,只見遠處已有人奔來了。而眼前,是個老頭子獰笑的表情。
    「老夫地獄風使──。」老頭子笑道:「去向你們的閻羅王告狀吧──。哈……。」
    狂笑中,地獄風便已振臂提氣,高揚至去!
    南宮淵奔前的時候心都冷了。他抬眼,只見遠端一道人影離去。猶自,遙遠那端傳來:
「老夫仁慈的地獄使者,今晚只殺三個人就好──。哈……。」
    風,似乎一下子冰冷了起來!
              X      X      X
    野子的動作真快。就在那端十五丈外冒火的同時,她已然摸到衛九鳳所住帳房的左近。
    她很滿意武盟弟子的行動,因為,十五丈的距離不近不遠。正好讓衛九鳳不得不出去看
看,而這段時間又夠讓她做好一切準備。
    果然,衛九鳳帳內人影一響,便見這位玉風堂的堂主夫人出到外面來,凝目望了望四
周。野子心下一驚,這女人好精明──。
    一會兒後,衛九鳳果然往那火光之處而去!野子冷笑,正想潛入;忽的心中一動,便停
住身。果然,衛九鳳又繞了回來。好險!野子將全身氣息調到最低,動也不動。
    這回,衛九鳳似乎放了心,飛奔而去。
    野子冷冷一笑,就算你再精明也得落到姑娘我算計之下。想著,人已慢慢往那帳而去,
她可沒忘了裡頭還有一個玉滿樓。雖然此人不能運功打鬥,那機智可是危險的很,尤其四周
站了六名守衛,也是麻煩。
    野子一吸氣,連閃幾閃,片刻之後已微笑的走了出來。她滿意極了,六個冤死鬼已經料
理清楚。就要邁步之際,一隻小甲蟲落到肩上。
    野子一愕,伸手取下注視,心中不禁大震!
    利用甲蟲等東西傳遞消息是忍者一種通訊的方法。眼前,手中這小甲蟲只說了一件事,
行刺失敗!
    野子一咬牙,這是血蟲,意思是風魔三邪已經死在王克陽的手上!她雙目一睜,掀布門
進入帳內!
    帳內有人,而且是兩個!
    玉滿樓和李北羽!
    野子先是一驚,繼而一喜。眼前,只見兩人一前一後的盤坐運功。在後的李北羽正以掌
按住玉滿樓的天柱穴!再看看玉滿樓,雙手中握住一顆紫色的珠子;而臂紅斑已逐漸消失!
    野子一冷笑,天助我也。顯然,李北羽正助玉滿樓逼出吸血催命邪術,正值生死交關。
野子低喝,已抽刀一步跨向前,往李北羽頸上猛力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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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4 00:28:0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迅電
    野子的短刀,如那地獄來的勾魂使者;猛落之下,已距離李北羽的肩頸不及一寸。然
而,在這生死攸關之際,我們李大公子竟然還有心情轉頭,呲牙裂嘴一笑。
    野子的心往下沉,隨著手上短刃恰恰落到李禿鳥的頸上同時,她人已慘叫飛了出去。
    出手的是玉滿樓!
    他笑了笑,舒活了一下肩骨站了起來。
    這端,李北羽也大笑起身,摸摸後頸子道:「爹可捏得真準時機……。」
    玉滿樓仰天大笑,將紫氣佛珠還給了李北羽,道:「總得試試功力恢復了幾成……。」
    李北羽伸了一下舌頭,苦笑的望著癱在地上不動的野子,人已邊往外走邊道:「這妞就
交給爹啦──。我還得去照顧大鳥他們……。」

                      ※               ※                 ※

    衛九鳳進來的時候,臉色並不太好看。
    此時,玉滿樓已經拍醒了野子,點了上七處要穴。他看著愛妻雙眉深鎖,不禁訝異道:
「鳳妹──,怎麼了?」
    衛九鳳看了野子一眼,輕歎道:「八大世家的皮謹、貝爾言、右知文三位堡主已死歿於
暗殂之下……。」
    玉滿樓心中一驚,朝野子冷笑道:「是你們下的手?」
    「不錯──。」野子仰天狂笑道:「正是我的師父,地獄風使他老人家下的手!
哈……。玉滿樓──,今天我雖然失手被擒。嘿、嘿……,我師父會替我復仇的……。」
    隨著一陣狂笑,那野子後領中一隻甲蟲爬出,鑽出了帳外而去。
    而帳內,野子的狂笑戛然斷於死亡之中!
    玉滿樓雙眉一挑,欲言又止;只是注視半晌,復一輕歎搖頭。
    衛九鳳輕往前一步,皺眉道:「另外,還有一件事──。」
    玉滿樓回頭道:「什麼特別的事?」
    「建高台──。」衛九鳳皺眉,聲音有了一點顫抖:「前方,駱駝的陣營中正架建一座
高台……。」
    玉滿樓雙眉跳動,已然心下有幾分明白。
    那衛九鳳雙目泛淚水,緊握玉滿樓的手,顫抖道:「樓哥──,我怕……。」
    玉滿樓安慰的撫著愛妻的頭,輕聲道:「別擔心──,別擔心──,兒孫自有兒孫
福……。」
    「嚶」的一聲,衛九鳳已伏在玉滿樓的胸上低泣。她知道,為了武林、為了天下蒼生,
她的丈夫絕不會因為獨子的生命而放棄!
    因為,自己的兒子是命,別人的兒子呢?
    玉滿樓安慰的拍拍愛妻的背,眼中,隱藏著一絲無奈。他想著,天兒,生死由命,別丟
玉風堂的臉……。

                      ※               ※                 ※

    杜鵬長長吸一口氣,把罵人的話全吞回肚子去。這夜半游水可真他奶奶的有情調之極。
他皺眉,苦著臉望望身旁的蔣易修和喜美子、玉珊兒。
    玉珊兒輕輕一歎,道:「快樂點,做人別太計較──。」
    人家姑娘都這麼說,自己能怎樣?尤其這話是出自玉大小姐的口。
    蔣易修湊了過來,指指那艘特大號的龍王艦道:「哥哥我和喜美子上那兒,其餘的給你
們負責──。」
    杜鵬「驚歎」道:「真有你的臉皮厚,兩個人料理一條船,要哥哥我和玉大小姐負責這
百來條龜孫子……。」
    「忍耐點吧,杜鵬哥哥──。」喜美子微笑道:「洞庭湖的好漢也不會閒著啊──。」
    可不是,眼前已見近百條的漢子浮游了過來;每個人頭上都頂了一包東西,上下波動
著。
    杜鵬朝當先一個輕喝道:「來的可是洞庭湖的弟兄?」
    「是──。」那漢子猶能在手中抱拳道:「小的正北寨吳昌,帶領北屬六寨弟子前來共
襄盛舉……。」
    「好啦、好啦──。」杜鵬搖頭道:「文縐縐的話只會折殺自己人,辦正事要緊!」
    「是──。」吳昌應道:「洞庭弟子已然準備好了──。」
    杜鵬點點頭,道:「那就走吧!」

                      ※               ※                 ※

    龍虎合盟並不是沒做準備。
    第一圈,最外頭的就是用一排排的木頭繫住成牆,做成阻絕設施。這點,就需要我們大
鳥的那把刀。
    繩纜,是極粗的柏山籐所捻成,若是一刀砍下力道不夠,鋒利不足,立即會引動響鈴,
造成敵人的警覺。
    洞庭湖之所以等到今夜才攻擊,等的也就是杜鵬這把刀。只見,我們杜大少爺深吸一口
氣,乃舉過頭,賣力揮下,刀快、猛,如那夜空閃電劈地。
    刀鋒拍水,繩已斷;水珠,猶濺得眾人面痛。
    「好個杜鵬一刀!」蔣易修不得不莫道:「吃奶力果然可觀……。」
    「去你的──。」杜鵬苦笑,當先游往缺口過去。眾人相視一笑,亦紛紛尾隨。
    第二道防衛,便是一排木筏上坐了鎮守的漢子。
    杜鵬望向喜美子,做了個「請」的手勢。喜美子一笑,身懷中取出一個油紙包來。只
見,那油紙包在喜美子手中撮著、撮著,不久,立時有一團煙霧冒出;而且,越來越盛。
    玉珊兒點頭笑道:「這扶桑忍術果真能呼風喚雨……。」
    喜美子一笑,手上用力更猛;忽的,將那紙包揚向半空,便下落同時已是霧茫茫一大
片,將這片湖域遮住。
    喜美子喘一口氣,額上已俱是汗水。蔣易修安慰的看了她一眼,向杜鵬、玉珊兒打了個
招呼,便往前潛了過去。
    杜鵬苦笑,朝吳昌道:「乖乖的在這兒別動,哥哥去就回來……。」

                      ※               ※                 ※

    玉珊兒接近第一艘木筏時,只見上面三個漢子正嘰哩咕嚕抱怨著:「什麼鳥天氣,起這
沒來由的霧──。」
    另一個漢子笑接道:「這那不好──,咱們哥兒三個就此泛舟賞霧,飲他一頓酒豈不美
的很──。」
    「真有你的詩意──。」第三個臉白淨淨的漢子道:「有酒沒女人,真他媽的天下煞風
景的事──。」
    「怎麼沒有?」三人身後,一道嬌笑的聲音。
    那白臉漢子一驚回頭,只見一位俏佳人全身濕淋淋的巧笑在背後。
    當下,三個男人半點兒歡欣的心情也沒有。來的美人雖然衣裳叫那湖水一浸已是體態畢
露端的是玲瓏有致。只是,這女人的武功未免可太可怕。
    多了一個人在身後,不但自己三人毫無所覺,而且連這木筏也沒動一動。就這點,只怕
已大大的不妙。
    玉珊兒立時說明了他們這個想法完全正確。

                      ※               ※                 ※

    錢賓來的鼻子一向很靈。當他聞到血腥味時不禁皺起了眉頭。一旁,那個叫大公雞的漢
子訝道:「錢老大,你皺什麼眉頭啊?昨晚輸錢啦?」
    錢賓來皺眉道:「血腥味……。」
    「血腥味?」大公雞吃吃笑道:「錢老大──,我看你聞到的是處女的落紅吧……。唉
呀──。」才說一半,人已叫了起來。
    因為,眼前這浮來好幾具屍體。
    數數,竟然飄有十八具之多。
    大公雞吞了一口口水,顫聲道:「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錢賓來臉色大變,道:「今夜的水流是南流對不對?」
    「是……是啊──。」大公雞顫聲回答:「那……又怎樣?」
    錢賓來望著濃霧苦笑道:「而……我們又恰巧是最南的一艘木筏是不是?」
    「老……老大──,」大公雞吞口口水道:「你的意思是……?」
    身旁,有個人輕笑接道:「他的意思是,你們是最後的一艘──。」
    錢賓來和大公雞大喝回頭,只見,一道彩虹自霧中劃來。彩虹無鋒,是劍鞘!

                      ※               ※                 ※

    九田一郎微笑的接獲地獄風使傳回的消息。很好,八大世家去掉了三個辣手人物;對於
在陸上領兵的宣九九大大可以減輕壓力。
    九田一郎朝身旁的陳英雄道:「野子呢?怎麼到現在消息還沒傳回來?」
    陳英雄恭敬道:「屬下立刻派人去探查……。」
    九田一郎點點頭,道:「也好。最少,玉楚天落在駱盟主的手中大可以抑制玉滿樓的行
動……。」
    陳英雄一抱拳,正要出去,只見一名漢子急步而入,朝九田一郎恭敬道:「啟稟盟主─
─,岸上黑旗武盟傳來了消息,那高台已經建好,玉楚天和宇文湘月已經被綁了上
去……。」
    「哈……,」九田一郎大笑道:「很好──。」
    陳英雄訝道:「駱盟主將玉楚天和宇文湘月展露出來,不怕玉風堂派人去劫嘛──?」
    「不會!」九田一郎冷笑,雙目精光暴射道:「上高台的梯架已毀──。而且……。」
    九田一郎得意道:「那木台柱子早已塗滿了桐油之類的易燃物──。就算玉滿樓三頭六
臂,那能來的及火速上延?」
    陳英雄佩服道:「這莫非是盟主所設計的?」
    「不錯!」九田一郎雙目炯炯發光,沉聲道:「這正是甲賀谷『風魔之子』處判背叛者
的方法。一切燒成灰,讓風給帶走!」
    陳英雄不由得身子一顫,好狠。死後連骨灰也無存!
    九田一郎冷嘿一聲,道:「快去查查野子的消息吧──。」
    「是!」陳英雄一抱拳,立即往艙門外而去。就在他跨出第一步的同時,震天而起的爆
炸,以及半空電閃的刀光同時而至!
    九田一郎的眼皮子跳動了好幾回,他沒動,就看著陳英雄退了好幾步,帶著死亡摔回艙
內!
    門外,滿湖的炸聲如除夕炮竹,連番響個不停。
    蔣易修和間間木喜美子已然站到了眼前。那同時,白虎三絕殺已圍住了兩人。雙方堅持
對視了片刻,九田一郎方重重一哼道:「很好──。」
    喜美子很冷靜的抽出刀,淡淡道:「你知道,無論逃到了那裡,我總會找到的……。」
    九田一郎嘿嘿一笑,站了起來往前一跨步,便到了三絕殺身側,道:「讓這個小女人過
來──。」
    立時,一道空門露出;喜美子也不猶豫,自陣中走出和九田一郎對峙。
    九田一郎冷冷一笑,朝屬下道:「將那個男的殺了餵魚……。」
    便此一句,艙中肅殺之氣立濃,全指向我們蔣大員外。蔣易修計算一下,除了三絕殺這
三個傢伙外,艙裡老老少少加起來也有二十六、七個!真倒霉,怎會輪上這麼大的陣仗?
    船外,湖的四處俱已是火光與殺聲共響。顯然,洞庭湖王雲奔日已然展開了行動。
    蔣易修的原則之一是,不甘寂寞。親朋好友正打得過癮,自己豈可以偷懶?
    所以,彩虹自手上起,劃分生死兩界!
    另一方面,九田一郎的手也已搭上了刀柄,冷目對視喜美子道:「來啊──,你不是要
報仇嗎──?」
    喜美子的手有點幌動,那是因為九田一郎身上的氣機太過濃烈,叫人不由得驚心。她長
吸一口氣,猛然暴喝一聲,往那九田一郎揮刀罩到!
    九田一郎冷笑,亦暴喝出刀;立時,只見兩道青虹交錯;各自又立一回身,再出刀。第
三回,喜美子倒翻,自掃向九田一郎足部。
    九田一郎冷笑,人一揚,自半空飆然而下!
    喜美子一咬牙,沉住心;勝負便此一舉。只見,她身子一扭,赫然奮力而出的便是飛燕
新法!
    飛燕新法,斬盡天上飛燕!人呢?
    九田一郎冷笑,柳生家的不二門必殺技已自半空變化落下;立時,便見其中一個得血濺
當場。
    喜美子突然覺得不對。因為,九田一郎的力道較自己為猛;更可怕的,刀身較自己為
長!
    那佐佳木小次郎不就這樣敗在宮本武藏的手下?
    窗破、人入,急至的是兩流芒的刀光。
    二刀流!
    宮本武藏的二刀流!來的便是兵本幸。
    九田一郎心中一驚,反應中,身子一轉,已然全力橫掃向來人。雙刀架起,齊斷!
    九田一郎這一刀的威力足可震古爍今。以兵本幸的衝力和雙刀阻擋的威勢,仍然阻不住
九田一郎這一刀斷破他手上雙刀切入腹中。
    兵本幸大笑,雙臂扔刀反抱九田一郎的刀身大叫道:「兵本幸早該切腹,延至今夜得償
──。」
    九田一郎大驚,心知不妙已是晚了一步。只痛覺背上叫那喜美子的一刀穿透!
    九田一郎慘痛暴叫,雙目盡赤;一放手上長刀,反手探出一柄短刀倒打,便如閃電奔向
喜美子心口!
    其速之快,其距之近,天下已無可解!
    蔣易修已撂倒了那二十來個小毛頭,此時,正叫白虎三絕殺困住纏鬥。斗見喜美子生死
邊緣,不由得驚呼。他的心,卻沉入冰窖。
    這九田一郎拼了最後一絲力氣的反手倒打,天下絕對沒有人可以解得開!
    李北羽也不行。
    不過,我們李大公子卻可以讓那短刀稍微偏了一偏。就算一寸,也足以將人由死門關前
拉了回來。
    翎羽出,毫如霧,梗移刀!
    九田一郎死的真不甘願。
    真的,因為李北羽並不是用羽梗來擋住刀身的去勢,而是「扶」了一下。如果,羽梗迎
刀,梗必斷而刀勢依然。
    可恨的李北羽,用的方法竟然是在刀身的下方輕輕抖抬了一下,讓那鋒尖的指向不是心
口,而是左肩!
    李北羽輕輕歎一口氣,伸手拍了拍九田一郎的肩道:「下輩子挑個平實農家投胎的好,
免得……。」
    又是一歎氣,住口不語。
    萬曆四十一年,四月三十,夜。兵本幸大笑得償心願而死!
    萬曆四十一年,四月三十日,夜。九田一郎大怒,據說是被李北羽兩歎之間的那句話氣
死!
    李北羽望著九田一郎和兵本幸已然氣斷猶不倒身苦笑。有人笑而去,有人怒不瞑,人生
──。
    他望向窗外,火光刀殺之聲四溢。正歎氣,只聞蔣易修大喝:「全給哥哥我放下刀─
─。」
    接著,「叮、叮」三響,那白虎三絕殺果真聽話的抱臂而退,頹然坐地。
    蔣易修也不管他們,立時抱住喜美子道:「你……你怎樣了?」
    「很……好──。」喜美子一笑,看著蔣易修幫她拔出刀,止血;同時,立即由懷中取
出療傷聖藥來敷上。
    這端,李北羽見那白虎三絕殺武功已被廢,轉向蔣易修淡笑道:「走吧──,看看各處
親朋好友的戰況如何──。」
    蔣易修一猶豫,望向喜美子。只見她一笑起身道:「別為我擔心,你的朋友還忙著呢─
─。」

                      ※               ※                 ※

    駱駝看見康東望和賀龍兩位長老出現在面前時已知不對。那只代表一個意思,雲奔日重
掌了洞庭湖的勢力。
    果然,立時到來的子時,洞庭湖上連聲價響的爆炸聲,只見一片火光所及,俱是龍虎合
盟所控制的艦隊。他心中雖驚,然而,高台上的玉楚天和宇文湘月尚足以保證黑旗武盟不致
於會敗的多慘。
    況且,和玉風堂、丐幫之間的交戰,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他心下有些不安的,是蕭飲泉
的下落。到底,他去了那裡?
    駱駝沉聲,朝劉長手問道:「蕭副盟主的下落依舊沒有消息?」
    「是──。」劉長手恭敬的回答道:「屬下和孫護法派人盡力追查,尚無任何結果─
─。」
    駱駝皺眉,復沉聲道:「湖面一戰,看來九田一郎已敗──。立即加強整頓,準備和玉
風堂決戰!」
    孫飛遙望湖面,訝道:「盟主如何知……?」
    駱駝歎口氣,道:「此時已是寅時,兩個時辰來九田一郎連個消息也沒傳到,可見是凶
多吉少……。」
    康東望在一旁驚道:「盟主的意思是,那九田一郎可能已經身亡?」
    駱駝沉重點點頭,道:「天將破燒。如果今晨一戰無法取勝,立即撤回抱瓊台總
寨……。」
    這話一出,眾人臉上一愕,心中不由得一重。
    駱駝環顧眾人,一笑,道:「別擔心。最少,以蔚藍天抱瓊台的守勢,便是傾天下武林
也難攻得上來──。」
    孫飛點點頭,道:「屬下即刻去佈署,準備和玉風堂決戰──。」
    一旁,劉長手、康東望、賀龍亦紛紛道:「屬下前去佈署……。」
    駱駝一笑,道:「若是戰況不穩,諸位立即率領親信回九嶺山脈抱瓊台。記住,勝負爭
千秋而非一時!」
    「是──!」隨應聲,他們心中不禁有了一絲敬佩。自古,那個主帥不是要屬下衝鋒陷
陣拚死賣命?可是眼前的駱駝顯然不同。
    在四名身著鵝黃衣飾「抱劍四女」的陪侍下,駝背的駱駝不但不顯得瘦小,而且令人有
一股「偉大」的感覺。因為,他知屬下的心理。
    不勝,走!所以,打的時候可以拼全力痛快的下注;輸了,拍拍屁股人走。
    駱駝不怪他們,所以,他們可以放心大膽的運用自己手上的籌碼。
    人,只要能無後顧之憂,拼起來便特別賣勁!
    這是駱駝的看法;而且,一向都很正確!

                      ※               ※                 ※

    宣九九的心情顯然很震撼。
    自午夜至今,湖面上沒有半點消息傳回來。他猶自驚心,眼前朦朧中,一道人影已浮現
在面前。
    是地獄風使!
    地獄風使雙眉精光暴閃,沉聲道:「九田一郎已死──。野子也叫玉滿樓所擒,自殺而
亡──。」
    宣九九心中狂震,道:「這……,依前輩的看法,如何是好?」
    「嘿、嘿、嘿……,」地獄風使冷笑,眼中竟有碧綠的光芒閃動,道:「當然要挑他們
一切人陪命──。第一個要找的就是八大世家……。」
    宣九九穩住心情,沉聲道:「依前輩的意思,怎麼做比較好?」
    地獄風使冷冷一笑,道:「發動全面攻擊,要龍虎合盟的弟子全力攻守,造成混亂─
─。然後,你我趁亂中走脫……。」
    宣九九驚道:「這豈不是讓本盟弟子全毀?」
    「不錯──。」地獄風使冷笑道:「唯有讓他們托累八大世家,且造成自以為得勝的心
理而鬆懈了防範。」
    宣九九皺眉道:「前輩的意思是,我們以後還有機會反攻?」
    「不錯──。」地獄風使點點頭道:「到時,等八大世家的人回去後,我們再各各擊破
──。」
    宣九九眼睛亮了起來:「暗箭難防?」
    「你總算懂了──。」地獄風使笑了,而且笑得很殘酷:「死的不是我們。我們的任務
只是日後為這些弟兄報仇而已,何樂而不為?仁至義盡……。」
    宣九九大笑,道:「好一句仁至義盡──!」

                      ※               ※                 ※

    玉滿樓展開決戰的行動。左側一路,是由王克陽率領丐幫弟子迴繞突進;右路,則由玉
風堂的葉有義、顧秋全兩位壇主率領。
    至於玉滿樓和衛九鳳,則親率玉風堂精銳子弟直衝而入。
    對方,黑旗武盟的右路是由劉長手和康東望對上自己左側的王克陽,左方則是由孫飛和
賀龍對上了玉風堂兩位壇主。
    雙方一接觸,立即是彌天灰塵揚起。玉滿樓一馬當先,奮不顧身的往前直衝。
    如果,你要屬下替你賣命,你得先要教他命是怎麼拼!這是玉滿樓做人帶人的原則。
    另端,在琴劍四女擁促之下的駱駝,則冷眼瞧那玉風堂和丐幫洶濤般的來勢。
    如此,雙方塵戰到了天明時刻,這端的黑旗武盟竟然還能有攻有守,叫那玉風堂和丐幫
佔不了便宜。
    駱駝淡淡一笑,率了琴劍四女便往前衝去;身後,猶有親自挑選的上百名好手。
    便稍片刻,駱駝已然到了玉滿樓之前十丈處,揚聲大笑道:「玉大堂主,駱駝在此,你
能奈我如何?」
    玉滿樓出掌打飛了四名左近漢子,飛奔了過來。
    那駱駝一笑,往後揮手。立時,身後那百名漢子便湧上了前,往玉滿樓而去。
    那玉滿樓絲毫不懼,人一揚身,起落幾次已然逼到駱駝前方四丈處大叫道:「駱副盟主
不敢和玉某交手嘛?」
    這句「副盟主」,分明是取笑駱駝的了。
    駱駝聞言,嘿、嘿一笑:「玉滿樓──,有種你來啊──。」話聲一落,人已帶了琴劍
四女往後退去。
    玉滿樓長吸一口氣,朗笑道:「玉某有何不敢。」
    便一出手,連連使出自創絕學連消帶打的殺出一條血路往那駱駝背後追去。
    這端,衛九鳳帶領玉風堂弟子正猛力前進,斗見玉滿樓輕騎追敵,不由得大叫道:「樓
哥──,小心有詐……。」
    隨呼聲,衛九鳳亦一提氣,掌上帶勁連使,亦猛先殺開一條血路往隨玉滿樓而去。

                      ※               ※                 ※

    玉楚天被縛綁在高台之上,望眼下去儘是清楚兩方戰事。此時,只見駱駝帶領琴劍四女
而至。一忽兒,又見爹、娘隨後趕來。
    玉楚天心中一驚,不由得放聲大叫:「爹叫──,娘──,別過來──。」
    話聲未完,只見一排弓箭手,搭弦火箭形成一弧阻在玉滿樓和衛九鳳之間。
    玉滿樓雙眉一挑,朝那駱駝冷笑道:「駱駝──,既然想當盟主,怎麼這般貪生怕
死……?」
    駱駝大笑。道:「玉大堂主,本座只不過想請你來看看你這位寶貝兒子被火烤的模樣罷
了──。哈……,何不坐下來飲啜一品好酒,慢慢欣賞?」
    玉滿樓雙眉跳動,欲言又止;一旁,衛九鳳早已念子心切,兀自顫抖不已。
    駱駝見狀,「嘿、嘿」一笑,支道:「玉堂主、玉夫人──,兩位如果不想讓楚天小老
弟受火烤極刑,倒是有個法子……。」
    衛九鳳一急聲,道:「什麼方法?」
    「哈……,叫玉風堂的子弟退出這場戰役──。」駱駝沉聲道:「否則──,天下無人
可救你的兒子──。」
    這廂,下面眾人的對話上揚傳入了玉楚天的耳中;只見他怒目大叫道:「賤賊──,玉
風堂只有重義之輩,豈有怕死之徒……。」
    「哈……,」玉滿樓仰天大笑,忍不住一滴晶瑩淚珠滾出威聲道:「天兒──,你怕不
怕死?」
    「不怕──。」玉楚天在上端傲然道:「為義而死,正心願!」
    「好──!」玉滿樓轉向另一旁的宇文湘月道:「宇文姑娘──,你呢?」
    宇文湘月雙目一閃,揚聲道:「小女子不才,還不至於讓我爹在九泉之下含羞……。」
    宇文真之義,天下誰不敬?
    玉滿樓雙目一閃、一閃,沉聲道:「宇文姑娘──,小犬不才,不知姑娘可願委
身……?」
    這話一出,叫那玉楚天和宇文湘月一愕,不禁同時互相側頭對看了一眼,又各自含羞別
過。
    那駱駝冷嘿道:「也好、也好──。黃泉路上可不寂寞──。嘿、嘿……。」
    那宇文湘月雙目一睜,朝駱駝怒道:「無恥賤賊,真枉你為人身一場!」
    這話重極,駱駝不禁臉色一變,正待下令放火。
    那宇文湘月轉視向玉滿樓、衛九鳳高叫道:「爹、娘──,媳婦必不辱玉風堂門風。承
歡之職,來世再報……。」
    這端,衛九鳳早已咬唇,滲那血跡下滴。
    而玉滿樓則雙目一凝,方迸出一句:「好媳婦……。」
    隨話聲,那玉滿樓竟一揚手打出一支火摺子急去。這下,只看的駱駝亦為之動容。
    只見,那火苗一觸及台柱上所抹的桐油立即上升中,耳裡只傳來玉滿樓和玉楚天的對
叫。
    「天兒──,大丈夫該含笑而終……。」
    「爹──,您放心,天兒頂天立地,便是焦灰還屹立……。」
    駱駝注視前後上下這封父子,心中,不由得有一股寒意爬了上來。他只是無法忍得住這
股莫明的感覺。真的,他做夢也沒想到玉滿樓竟然會自己先放火燒台。
    這點決心,非有大毅力之人豈能做的到?
    玉滿樓這一舉動,便是明白的告訴他,玉風堂為「義」一字,連兒子的命都可以犧牲,
又有什麼能阻擋的呢?
    駱駝呆楞的望著,只見那火苗已燒向了台上!
    台上,玉楚天和宇文湘月在濃煙之中相望。他們的眸子都非常的清澈雪亮。如同,晨曦
之前最後的兩顆星辰。他們無言,言已盡在眼中。
    天下,又有什麼比死別前情人的眸子更動人?
    更何況,他們方才成為夫妻!
    火,已開始燒到台面;煙,熏住兩人的眼中有淚。然而,他們不為所動;甚至,眼睛都
不眨一下。
    因為,死別前的每一注視,便是人生中最後的回憶!
    駱駝長吸了一口氣,將目光由上方勉強自己轉向玉滿樓和衛九鳳。
    眼前,兩人緊緊倚靠,那衛九鳳的手已緊緊扣住玉滿樓的掌。盡力抑制中,仍忍不住
的,是顫抖和……淚!
    駱駝猛吸一口氣,讓自己由震驚中平復下來;暗暗提聚了真氣,便想一擊斃殺眼前的兩
人。便此刻,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包括駱駝!
    因為,每個人的其中都聽到一種很奇怪,而且很有韻律的哨聲。那哨聲絕對不是沒有意
義的亂吹。
    因為,每個音的揚起停止起伏間,都有著一種說不出的微妙關聯!
    這到底是什麼?駱駝驚訝狐疑的看向火柱台面。立時,他心中不禁大大震動起來。
    只見,兩隻碩大無朋的白鷹自天而來,急若快電。一下子,落到台面上,利爪一勾一
拉,便各自將玉楚天和宇文湘月的繩索拉斷!
    駱駝的心往下沉。只見,上方那兩隻扁毛畜牲輕易的抓提二人,往那洞庭湖方向而去。
約莫半里,便往下落去!
    駱駝大知此事不妙,立即下令:「放箭──。」
    便此刻,那前方挽箭的弓箭手紛紛放手彈出。
    玉滿樓和衛九鳳見了這一幕,心上大石既定,當下兩人各自一朗笑,伸手拍打之際,更
較方才靈活得心。幾下之間,已然打飛來箭,往前逼近!
    駱駝心中大駭,知道此時敵強我弱,心態便已大輸一截。若是強爭,只怕落的葬命於
此!當下,喝令道:「武盟弟子,殺玉滿樓黃金萬兩,殺衛九鳳黃金五千──。」
    金子倒底誘惑人,立時,一湧而上的漢子竟達一百二十九人之多。
    玉滿樓雙眉一挑,冷喝道:「要錢不要命了嘛?」
    隨喝聲,幾下手臂翻動,便打飛了七八個漢子。
    那衛九鳳也不慢,前後進退間,也擊倒了六名。
    兩人聯手,才塵戰間,只聞一串呼喝之聲至。隨卻,聽到一名漢子大叫:「堂主──,
屬下來晚了……。」
    便此一刻,葉有義和顧秋全已至!玉滿樓星目一閃,大笑道:「那黑旗武盟的左路可是
打通了?」
    葉有義大聲回道:「幸不辱使命……。」
    兩人談笑間,那百餘名漢子已作鳥獸散了。便此時,那火柱台子轟然一響而落。
    玉滿樓淡淡一笑,方巡目要找駱駝,身後忽然沉歎一聲:「玉堂主──,楚天兄
弟……。」
    玉滿樓大笑,回頭見那王克陽憂慮的表情道:「沒事──,已叫兩隻白鷹救走
了……。」
    「白鷹?」王克陽訝道:「那兩隻飛鷹是誰之物……?」
    「李北羽──。」玉滿樓笑道:「想不到那兩隻鷹竟有如此好妙用……。」
    王克陽雙目一閃,大笑道:「恭喜玉堂主……。」
    玉滿樓亦一笑,道:「王幫主高義風節,玉某尚自愧不如……。」
    兩人相視大笑。半晌,王克陽皺眉道:「這些黑旗武盟的傢伙到底是烏合之眾,強攻幾
回後便做了鳥獸散──。」
    玉滿樓聞言,輕一皺眉轉向顧秋全問道:「顧壇主──,你們可有和孫飛、賀龍交
手?」
    顧秋全搖點道:「屬下沒有──。」
    王克陽亦皺眉道:「怪了──,在下亦未和劉長手、康東望碰面──。莫非……。」
    玉滿樓苦笑點頭,道:「倒是不可小覷了駱駝這人。想來,他是將實力保留,回那武盟
抱瓊台總舵去了……。」
    王克陽雙眉一挑,恨恨道:「好個老狐狸──。」
    眾人正談著,只見那端幾道人影迅速接近。嘿,當先的不是李北羽是誰?這些人一到,
便又引得一番哄笑。
    那玉楚天立到了玉滿樓面前,恭敬道:「爹──。」
    玉滿樓仰天大笑,再望向宇文湘月,只見人家姑娘嚶的側頭不敢直視。
    我們玉大小姐可是笑啦,拉了宇文湘月道:「嫂子──,還這麼害羞那怎麼成?」
    杜大鳥先生立時叫道:「是啊──,是啊──。方纔你叫那聲爹娘半里外都可聽得見呢
──。」
    便此一句,眾人哄笑中,那宇文湘月早已是羞的比那九月紅潯還要紅上幾分啦──。
    玉滿樓輕咳了一聲,將目光投向西方道:「不知八大世家和龍虎合盟的戰事如何?」

                      ※               ※                 ※

    南宮淵面對這批亡命的倭寇,只覺雙目暴睜。這些集合扶桑浪人,中原敗類的強盜,像
這種陣仗打起來簡直是不要命一般。
    以今日八大世家的聯手,尚且無法擋得住這批洶濤般的來勢。
    他南宮淵心急,另端的百里雄風何嘗不是直皺眉不已。
    八大世家八位堡主,已叫那神出鬼沒的地獄風使在昨夜斬殺三人。今日一戰,只怕更
慘。
    百里雄風隱隱有不祥之感,但覺今日這等混亂情勢,這批倭寇賊打來全無章法,必定是
那宣九九暗中另有陰謀。心中正想著,忽然耳裡聽得一聲慘叫。原本,在如此兵亂之下,無
能聽得到;只是,發音之人內力太厚之故。
    百里雄風不由得心中一動,注目過去;只見人影錯雜中,見昨夜那名像蝙蝠似的老者桀
桀怪笑投入亂軍之中。
    百里雄風心中一驚,急打翻了三名近身的倭賊,躍了過去;但見那上官世家的上官豪已
是臉色慘白的伏倒於地。
    百里雄風心中一緊,便探手要扶住上官豪。
    驀地,身前有人急道:「百里兄──,不可……。」
    百里雄風聞聲一愕,只見那南宮淵臉上表情複雜的苦笑道:「上官兄己身中扶桑的奇
毒,觸者亦中……。」
    百里雄風臉色一黯,道:「那要如何是好?」
    那端,司馬踏霜也催馬而至,斗見此狀心中不由得一歎,道:「除非少林大還金丹或是
武當的玉樞洗髓液方能解得了這種劇毒……。」
    南宮淵心中一動,皺眉道:「空智大師和百破道長不知為何至今未見……。」
    三人苦笑,只見眼前地上的上官豪抽搐不已,而自己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南宮淵縱目四顧,只見慕容世家的慕容摘星急躍了過來道:「三位堡主,八大世家的子
弟只怕已擋不住龍虎合盟這堆倭寇……。」
    南宮淵臉色一變,道:「堵不住了嗎?」
    慕容摘星苦笑道:「只怕已往北方突圍而去……。」
    四人看向那方戰事,再看看眼前上官豪已陷入昏迷之中,不由得俱為之長歎。忽的,本
已是灰揚塵飛往北的倭賊,竟似受了阻力般的退了回來。
    南宮淵心中一愕,人迅速的奔躍上了一株樹上遙目望去。嘿,來的不正是那大鷹爪幫的
彭廣漢和殭屍門的白流花?
    司馬踏霜此際也來到身旁,不由得大笑道:「有白門主的迫血大法,那上官兄便有得救
了……。」
    南宮淵雙眉一挑,朝司馬踏霜道:「兄弟前去迎接白門主過來,請司馬兄通知慕容、百
裡兩位堡主領軍夾擊這些倭賊……。」
    司馬踏霜一點頭,道:「南宮兄請小心……。」
    「多謝──。」隨話,南宮洲人已高揚衝入敵陣之中。
    這端,彭廣漢和白流花正率領大鷹爪幫和殭屍門的聯軍全力進攻龍虎合盟的倭賊;方不
過一頓飯工夫,已然將那群倭賊的來勢倒打了回去!
    彭廣漢已意氣風發的指揮著,幕地耳裡傳來南宮淵的呼喚:「彭幫主──,白門主─
─。」
    彭廣漢注目望去,大笑策馬而迎道:「兄弟晚到,讓南宮堡主多勞了……。」
    南宮淵一笑道:「本是俠義中人該為之事──。只是……。」
    彭廣漢訝道:「南宮兄,有何不妥?」
    南宮淵對同時到了眼前來的白流花看了一眼,搖頭歎道:「上官兄受了扶桑奇毒,須得
白門主的迫血大法伸出援手……。」
    白流花一愕,嬌笑道:「這事容易,不知上官堡主人在那裡──。」
    南宮淵喜道:「請白門主隨在下前往……。」
    彭廣漢拍撫了一下白流花,大笑道:「這裡由我來就好,你快去救上官兄吧──。」
    白流花一笑,和南宮淵雙雙策馬進穿敵陣之中。那彭廣漢一笑,看向眼前陣勢。北方有
自己擋住,西方則是八大世家的力量;南方湖上湧冒出來的,想來是雲奔日那老頭的洞庭弟
子。如今,這般倭賊便只有往東退去。
    他正想如何阻止這些倭賊東退,驀地又見東方塵沙飛揚。彭廣漢心中一驚,但不知來者
是誰。正想間,只見那番倭賊卻又如潮水般的退回了中央!
    彭廣漢心中大喜,策馬上了小山丘往那東方提氣揚聲道:「來得可是玉風堂大堂主和丐
幫王克陽的乞丐王?」
    「正是──。」那端傳來回話和……大笑!戰局可知勝負!

                      ※               ※                 ※

    杯觥交錯飲劍膽,高歌豪情敘壯志。
    洞庭湖畔,水波粼漓映英雄;高抬手、掌中酒,琴揚手處皆笑靨;轉低吟、放劍垂,道
不盡多少眼中笑加淚。
    歡笑誰說不流淚?
    淚中,有笑、有死別、有生離!

                      ※               ※                 ※

    小閣,獨立。水波,敘情。情是,兩相別。
    他轉動酒杯,一飲而盡!起身,朝眼前五人一笑,長長噓了一口氣方才道:「兄弟此
去,別後經年諸位多多保重……。」
    眾人沉默了下來。抬眼,李北羽望著這位好朋友,伸手緊握,輕歎道:「員外,小心點
啊──,一路上跌倒了可自己要爬起來別那般賴著不動……。」
    蔣易修眼眶一熱,口裡兀自強笑著:「放心──,哥哥我只要屁股的衣褲沒破,一定站
得起來的──。」
    杜鵬瞅向喜美子,只見佳人那面容依舊憔悴,由不得輕聲問道:「弟媳婦兒──,自己
要保重啊──。」
    喜美子臉上一紅,小嗔道:「嫂子不會叫嘛──?」
    眾人一愕,不由得大笑。
    那杜鵬乾咳了兩聲,朝蔣易修道:「看著吧──,你把咱們這位清純的扶桑姑娘調教成
這副嘻皮笑臉的樣子……。」
    「跟你學得油腔滑調──。」玉珊兒哼了杜鵬一聲。走避去握住喜美子的手道:「妹子
──,一路回扶桑多多保重……。」
    喜美子反握玉珊兒,點點頭。
    那玉楚天也走了過來,攬住蔣易修,誠懇道:「到了扶桑祭拜過喜美子姑娘父母的墳,
可記得快點回來啊──。玉風堂可等著你來湊熱閘呢──。」
    「放心──。」蔣易修瞅了一旁的宇文湘月一眼,方才朝玉楚天笑道:「加油點,回來
可得給哥哥我一點好消息──。」
    這話,大有曖昧之意。立時,眾人哄笑了起來。
    那玉楚天紅著臉道:「你們幾位還不是一樣要……。」
    要什麼?這住口不語只叫眾人正是哄堂。那宇文湘月嘴裡笑著,臉蛋兒可是大大紅透,
直跺腳的站在一旁好不把捏。
    這廂,蔣易修拍拍杜鵬笑道:「大鳥──,早點回去探望小嫂子吧──,免得她在玉風
堂裡乾焦急──。」
    杜鵬竟然也會臉紅了一下,大笑舉杯道:「哥哥我用這杯敬兩位……。」

                      ※               ※                 ※

    大笑聲裡,他們兩人攜手往東而去。他們不願別離時充滿了哀傷。所以,他們大笑;他
們的朋友也大笑。
    人,已走出十丈外。
    驀地,那李北羽仰首高歌:「英雄膽、千里路,劍吼西風志披雲──。倚鋒歌、宗師
舞,快意江湖談笑間……。」
    這廂的杜鵬,那廂的蔣易修齊齊和著:「白羽飄、垂虹落、大鵬展翅翔九天。三人行,
臥刀眠,落塵洗情扣絲笑──。三人行、臥刀眠,落塵洗情扣絲笑……。」聲,漸遠!

                      ※               ※                 ※

    蕭飲泉長吸一口氣,望向身旁的埋香淡淡一笑,道:「你……還好嘛──?」
    埋香點點頭,拭去滿額的汗水,道:「泉哥──,你呢?那毒性有沒有減了……?」
    蕭飲泉點點頭,著了衣服自床帳中走了出來,道:「好多了──。我估計明晚便可以祛
除所有的殘毒……。」
    「真的?」埋香也著披了衣服,跳下了床高興道:「還虧得那駱駝這回給了你半年的解
藥,否則還不知要怎的折磨呢……。」
    蕭飲泉愛憐的輕摟住埋香,道:「香兒──,真謝謝你能看得起蕭某……。」
    「不准你這麼說──。」埋香臉上一紅,低聲道:「只要你能記得我……。」
    「什麼話──。」蕭飲泉抬起埋香的下巴,盯住她的眼睛注視半晌,方才誠懇道:「明
夜解毒,乃是生死攸關。到時大功竟成,你我共尋一處名勝深山,隱居了可好?」
    「真的?」埋香眼中已有淚。她輕顫道:「泉哥──,你真的願意陪我長居深山終
生?」
    「真的──!此心天地明鑒!」蕭飲泉握住埋香的手掌,用力道:「告訴我──,你想
隱居到那裡去?」
    「黃山!」埋香眼中閃著光輝道:「到黃山仙境去……。」
    黃山──,美而巍峨,其高千仞入雲,其境之美若仙境。
    蕭飲泉的眼瞳子有了亮光,大笑道:「好極了──,我們就到黃山結廬,我當耕夫,你
當農婦……。」
    兩人相視而笑,無限情意盡在不言中。那埋香一笑,自懷中取出貼身的一副湘繡來,遞
入了蕭飲泉手中。
    那是一塊綢緞帕,上頭的,是繡了一對鴛鴦戲水。
    蕭飲泉執帕在手,心中不禁一陣激動。只見,帕上猶有埋香題字:「鴛鴦游來兩心許,
一番我心一番你。」落款是:「江蘇埋香繡贈飲泉吾兄!」
    蕭飲泉見此,不由得心中大大感動,投目往那埋香久久不語。直是,兩相望忘至天明,
叫那雞啼夜破時方各自莞爾。
    蕭飲泉將那方帕細心折好放入懷中,輕聲道:「我到街上買點早點……。」
    埋香一笑,含羞道:「你……你……別買太油的……。」
    這話的意思是?蕭飲泉狐疑的望了埋香一眼,但見佳人垂首撥弄衣角,恁將目光投在雙
足上。
    蕭飲泉驀地想通,狂喜道:「莫非……莫非……已經……。」
    心中激動,下方的話便停住喉間說不出來。
    埋香輕點頭,小嗔道:「知道就好──,何必叫了那麼大聲叫人街坊全聽到了?」
    「是真的?」蕭飲泉仰天大笑:「想不到……,想不到我蕭飲泉也有了個虎孫子
來……。」
    蕭飲泉,人稱「虎兒」;他兒子不是虎孫子是什麼?
    埋香臉上更紅,輕啐了一口,道:「別像那小孩子一般啦──,我肚子餓著呢──。」
    蕭飲泉大笑,臨走前猶不忘特別再交待:「好好歇著,別太勞累啦──。」

                      ※               ※                 ※

    「蕭記」早點鋪子,無疑是這幕阜山下龍馬小莊的招牌。甚至,那五十里外的洞庭湖好
漢每回往江西、浙江公幹的,總會到這裡來溜轉一圈。
    沒別的,就是因為蕭記的油條包子上味。
    一個月前,蕭飲泉和埋香脫離黑旗武盟,便是到龍馬小莊來隱住。一則是解毒之事必須
早點實行;二則此處較為偏僻,除了偶而洞庭湖的兄弟來到,很少會有武林人物前往。
    蕭記的老闆當然也姓蕭,而且,還是蕭飲泉的堂伯。
    這條救命之路,是當年雷殺告訴他的。日後,若是有了什麼不測,便可以找這位蕭老頭
求援。
    今天,蕭飲泉滿臉含笑的進入蕭記鋪子,那蕭老頭早已暗中以目示意。蕭飲泉一愕,際
即轉到了後頭。不久,便見蕭老頭閃身進來。
    蕭飲泉輕聲問道:「堂伯──,有何不妥?」
    蕭老頭皺眉道,「店裡頭有八大世家的人和洞庭湖的漢子──,我看你不適合跟他們照
面……。」
    蕭飲泉一愕,點了點頭。若是平時,他早已冷笑的跨了進去;只是,埋香的深情,加上
她已懷了自己的孩子,無論如何自己是不能、不願再有任何風波。
    當下,蕭飲泉輕問道:「不知洞庭湖上的戰役如何?」
    蕭老頭看了屋內一眼,輕聲道:「八大世家、玉風堂大獲全勝──。龍虎合盟除了宣九
九和一位神秘的忍者外,已然全滅!」
    蕭飲泉點頭,道:「那黑旗武盟……?」
    「據說主力回去了九嶺山脈……。」蕭老頭輕莫道:「只怕這回玉風堂對他們也莫可奈
何……。」
    蕭飲泉一笑,道:「好──。小侄先回去了,稍晚再來!」
    蕭老頭一頷首,瞅了蕭飲泉一眼,忽輕笑道:「小子──,你有什麼得意事?」
    蕭飲泉臉上一紅,咳了一聲方道:「是……是埋香有了身孕……。」
    蕭老頭一愕,旋即大笑道:「小子,真有你的……。」

                      ※               ※                 ※

    望著蕭飲泉和蕭老頭分開的身影,貝印虹冷冷笑著。
    目前,洞庭湖一戰,貝字世家的主人,也就是自己的父親貝爾言死於扶桑忍者地獄風使
的暗殂之下。他貝印虹此仇,非得報回來不可。
    是以,千里迢迢私出洛陽貝字世家進入洞庭湖城來。其目的,便是追查兇手的下落。誰
知,事經近一個月,連個宣九九和地獄風使的行蹤也無。心中方自懊惱,不意,此刻竟見著
蕭飲泉原是躲在此處。
    當下,貝印虹冷哼一聲,便進入屋內。屋裡,那五名洞庭湖漢子早已叫笑道:「貝大公
子──,怎的上個毛坑這般久……?」
    貝印虹淡淡一笑,見那蕭老頭從外面轉了一圈進來;以目示意朝眾人打了個暗號。起身
道:「各位兄弟──,咱們快上路辦正事去吧──。」

                      ※               ※                 ※

    蕭飲泉望著埋香。
    此時,夜已低垂,桌上燈火輕閃。他一笑,道:「今夜,這百命斷魂散的毒一解,你我
便翔游宇外,不再管江湖腥血仇殺……。」
    「是──。」埋香輕聲應答。一抬眼,目中隱含淚光,儘是柔情道:「泉哥哥──,
你……真的願意放下一切名利……?」
    「哈……,」蕭飲泉大笑,摟住佳人道:「怎會不願意呢?月前在洞庭湖畔觀潮一敘之
事,香兒忘了嗎?」
    「香兒沒忘──。」埋香將整個身子埋入蕭飲泉懷中道:「泉哥哥──,我……好幸
福……。」
    蕭飲泉大笑,語氣一轉溫柔道:「香兒──,你怕什麼?」
    「我……我怕天下武林……。」埋香輕歎了一口氣,止言。
    蕭次泉心中突然一絲憂慮上了來,隨卻肯定道:「別怕──。我不與人爭,人又怎會來
害我?香兒多慮了──。」
    「是……。」埋香臉兒一紅,便入了床幃。那蕭飲泉亦大笑,也進了去。
    半晌,那床裡頭傳來蕭飲泉之語:「香兒──,今夜是成敗生死攸關,可千萬別有雜
念,以免走火入魔──。」
    「泉哥哥你放心──。」埋香的聲音傳出:「香兒絕對不會令你失望……。」
    一切,全停住了聲息。屋內,除了兩人運氣中的輕哼喘息外,便無半點聲響。
    屋外呢?

                      ※               ※                 ※

    貝印虹環顧四下洞庭湖的好漢,嘴角中不禁有一絲得意。由長壽城裡洞庭湖分舵所調來
的人馬,眼前已有了三十二名之多。
    莊上,那蕭記鋪子早已被他在一個時辰以前攻下。現在,那個蕭老頭只怕剩不了半條
命。
    貝家的刑求術和洞庭湖的水埋術,一向是江湖上頗負盛名的方法。蕭老頭的武功並不很
好,所以招供的也很快。丑時,便是蕭飲泉和埋香兩人行功到最高頂;此時,只要稍有氣機
撞入,便令二人當場喪命!
    貝印虹笑了,他等了一個時辰,終於是出手的時候;只見,他口裡低嘯一聲,當先便撞
入木屋之中。
    同時,洞庭湖三十二名好漢亦同時出拳;只一剎那,便將那木屋折了個乾淨精光。
    這一切順利極了。貝印虹衝入屋內的同時,雙掌已往床上的人影拍去。猛可,聽到床裡
有人驚怒聲:「埋香──,香兒……你……怎麼了──?」
    貝印虹拳掌未到。那帳幃內已有一口血激出。貝印虹大喜,顯然床內人最少有一個走火
入魔吐出血來。當下,拳上力道更盛,直轟而下。
    床裡,只聽蕭飲泉暴喝:「該──死──。」
    隨喝聲,一股怒奔狂洶的氣勢湧出,轟然撞上貝印虹。那貝印虹身為天下七大公子之
一,僅僅吃了蕭飲泉這暴喝一記,便自是口噴狂血,倒飛栽地而亡!
    洞庭湖三十二名漢子當下便嚇的魂飛魄散。他們知道錯了一件最大的事,那就是蕭老頭
的供詞。
    丑時,是大功完成,而不是行功最緊關頭。
    蕭飲泉已虎自含悲抱了埋香在眾漢子面前,雙目威光暴閃。眾人只見那埋香雙臂已垂,
想是方才受了驚擾,在內勁回收上,一時控制不住而走火入魔。
    那蕭飲泉則內力較為深厚,是以早一步收回內勁歸元;不但躲過一劫,反而將貝印虹擊
斃!
    貝印虹死了,問題是自己呢?
    洞庭湖三十二名漢子只覺心中一涼,紛紛大喝,各挑一個方向遁去。
    無奈處,唯賭!
    蕭飲泉只能挑得其中幾個追殺,那只有各憑運氣了。
    他們的運氣都不錯!因為蕭飲泉並沒有追上來。不是他不想追,而是他不願損失任何的
一剎那看著埋香猶能睜眼微笑的臉龐。
    埋香望著這個男人,由他的眼中,她看出了無盡的愛、悔、恨和……憤怒!
    她一歎,伸手撫著他的臉龐,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斷續道:「泉……,答應……
我……,別……再殺……人……。答……應……我……別……。」
    蕭飲泉抽搐大叫:「香兒──,香兒──,他們殺了你……不行──,不行──,我
要……。」
    「答……應……我……。」聲音,漸輕、漸輕,已至,渺不可聞。伊人的皓手,垂
下……垂下……。蕭飲泉的心也垂下、垂下……。他狂呼大叫:「蒼天──,為什麼死的是
好人而不是我──。我該死啊──。不公平……,不公平……。讓我的命來換啊──,蒼天
──。南無觀世音菩薩,我求求你讓我拿命來換香兒啊──。」
    吼聲,如雷,響遍十里內外!

                      ※               ※                 ※

    萬曆四十一年六月初二,酉時。埋香死於幕阜山下龍馬小莊南側木屋庭園。是時,蕭飲
泉仰天狂呼達半個時辰之久;其淚至後,竟是血珠!
    同時,洞庭湖無來由的狂風大起,暴漲水波達十丈之高。父老相傳,其後稱之為「泣情
濤」。

                      ※               ※                 ※

    蕭飲泉緩緩放下埋香,跪於一旁。望那埋香雙目猶睜。臉上亦無半點笑容。蕭飲泉一
歎,伸手蓋下埋香眼皮,誰知,手方一放,那埋香又睜眼。
    蕭飲泉一愕,連蓋十七回之多,每回如前!他長吸一口氣,沉思半晌,猛然想起埋香死
前的請求。當下,心中微微一歎,含淚點頭道:「香兒──。我答應……你……。不再
殺……人。你……放心的……去吧──。」
    泣聲顫抖中,他伸手第十八回。那埋香的雙眼果然一合不再睜。奇妙的,本是毫無表情
不豫的臉上,竟然締出一絲笑容來。
    蕭飲泉為之呆楞,久久跪至晨曦東來。

                      ※               ※                 ※

    李北羽看看杜鵬,再看看玉楚天,良久方長長歎了一口氣。手上的消息,是三天前在幕
阜山下龍馬小莊中發現了蕭飲泉的蹤影。
    這位應當是黑旗武盟的副盟主在消失了一個月的時間後,終於再度出現江湖上。
    可怕的,是一招出手便殺了貝字世家下代主人的貝印虹。
    李北羽皺眉,揚揚手上的信函道:「據洞庭湖來的消息,那埋香姑娘也已香銷玉殞不知
是什麼道理?」
    玉珊兒在一旁沉思道:「埋香和蕭飲泉在一起,月前在十二連環莊中我們已經知道了。
只是為了什麼,當時太亂所以來不及問……。」
    杜鵬點點頭,道:「這信函上消息,說蕭飲泉殺了貝印虹貝大公子外,還加上埋香及洞
庭湖三十二條人命,我看大大有疑問──。」
    李北羽點頭,道:「第一,蕭飲泉不太可能殺埋香。第二,洞庭湖三十二手下之死俱死
於不同的地方。單憑蕭飲泉一人不可能達到……。」
    玉楚天沉聲道:「這麼說,是有人嫁禍於蕭飲泉了?」
    眾人正沉思,只見林儷芬和宇文湘月急步走了過來,又有新的消息到來。
    宇文湘月當先朝玉楚天道:「爹請各位到雲遊居裡一談……。」

                      ※               ※                 ※

    玉滿樓聽完眼前這些年輕人的想法,點頭含笑道:「不錯!消息最早的來源是由洞庭湖
傳出來的。洞庭湖弟子只有見到自己寨裡弟兄之死,而後趕到龍馬小莊見到蕭飲泉火化埋香
的屍體……。」
    李北羽一愕,道:「他為什麼這麼做?」
    玉滿樓搖搖頭,道:「可能另有原因。我們只知道他把埋香的骨灰放入罈子中,用竹籃
背在背上……。」
    杜鵬雙眉一挑,道:「所以──,埋香一定不是蕭飲泉殺的……。」
    衛九鳳點點頭接道:「另一個新的消息是,那三十二名洞庭湖弟子的傷痕,並不是蕭飲
泉下的手。而且──。」衛九鳳一歎,道:「江湖上傳言的消息來源,並不是由洞庭湖發出
來的……。」
    李北羽嚇一跳,道:「有人假借洞庭湖名義散出消息?莫非是黑旗武盟?」
    玉滿樓沉吟道:「如果是這樣,那事情就更複雜了……。」
    玉楚天道:「說不定蕭飲泉真的能改過向善,不幹那鬼撈子副盟主;所以,黑旗武盟故
意加以設計,令他重回武盟為惡!」
    千夫所指,無病而死。蕭飲泉如果不容於江湖白道,那將何去何從?
    玉珊兒皺眉道:「蕭飲泉真的可能有心向善嗎?百里憐雪身為七大公子之首,猶是不能
忘情於名利,甚至可殺了百破道長,傷了空智大師……。」
    空智大師已回少林療傷,百里憐雪之事亦已傳遍江湖。百里雄風為此傳下巨賞,誰能殺
了百里憐雪這個孽子,將可得萬兩黃金外加百里世家所屬的一千畝田產。
    玉滿樓長長噓了一口氣,半晌方仰首道:「蕭飲泉目前的意向如何我們尚不明白。只
是,天下武林同道已有大批人物前往追殺──。」
    早在刀斬門之時,蕭飲泉就殺過不少武林名宿。到了黑旗武盟,更是俠義中人的目標。
如今,又殺了貝字世家的少主人和洞庭湖好手,無論如何是雙手血腥的了。
    縱使,洞庭湖的弟子不是他所下手,亦是大大脫不了關係。況且,貝印虹身上的傷勢絕
對是刀斬門的心法。
    單憑一個貝字世家少主人之死,已較那三十二名洞庭湖弟子重要的多。
    玉珊兒雙目一寒,道:「便令三十二條人命不算在蕭飲泉身上,就單以往的血腥亦死有
餘辜……。」
    玉滿樓淡淡一笑,道:「人既有心向善,何不多助一份俠義之力?」
    玉珊兒輕哼了一聲。
    那杜鵬朝李北羽擠眉弄眼道:「乖乖──,你家這頭虎可真兇的很哪──。」
    玉珊兒一拉林儷芬,道:「芬妹妹──,使點顏色給這小子看看……。」
    眾人大笑,只見杜鵬一副求饒狀,急急躲到了李北羽身後大叫:「別教壞了人
哪……。」
    玉滿樓環顧眼前三對年輕人,再看看身旁愛妻,幸福之感不禁油然而生。半晌,他輕噓
一口氣,道:「如今江湖風波未止。一則是百里憐雪之事,二則是蕭飲泉之事,三則九嶺山
脈上蔚藍天抱瓊台的黑旗武盟……。」
    杜鵬當先笑道:「蕭飲泉那老小子的事由哥……由在下去吧──。」
    杜鵬轉口的快。「哥哥我」三個字用在玉滿樓身上可大大不妥。因為,我們林儷芬林大
小姐可是玉滿樓的義女。
    玉滿樓點頭一笑,道:「好。百里憐雪之事……。」
    李北羽看了玉珊兒一眼,笑道:「珊兒和那百里公子之間有約盟在。小婿就跟在珊兒身
後好有一番照顧……。」
    玉楚天叫道:「那我呢?」
    「你啊──?」杜鵬大笑道:「不是要跟蔣朋友比誰先有喜嗎──?」
    這話,立時引得眾人大笑;那宇文湘月可是又羞又窘的瞪了杜大鳥一眼呢。
    玉滿樓淡淡輕笑,道:「天兒,你就和湘月留下吧──。爹要策劃進攻九嶺山脈之事,
須要湘月的幫忙……。」
    玉楚天恭敬道:「是──。」
    玉滿樓轉向杜鵬道:「據我們所知,那蕭飲泉由幕阜山往東北方向而去……。」
    「東北?」杜鵬皺眉道:「那是先到鄱陽湖,再上入安徽、過初門往東是黃山,往北是
九華山了……。」
    玉滿樓點點頭,道:「你現在在他的北方往下走去,要挑九華山見還是挑黃山見?」
    「看心情吧──。」杜鵬笑道:「到時再說……。」
    玉滿樓一笑,道:「聽說百里憐雪可能在九華山左近……。」
    「那我去黃山──。」杜鵬急叫道,他看了看玉珊兒一眼,嘻嘻一笑,道:「玉大小姐
要去黃山對不對?」。
    「是啊──。」玉珊兒拉長了尾音道:「你確定去黃山?」
    「確定,百分之一百可以發誓哥哥我去黃山──。」
    「好極了──。」玉珊兒眼中有了俏皮。而且,杜鵬看看那位李禿鳥也在笑,笑的還很
大聲。
    李禿鳥道:「走吧──,一起去……。」
    「去?」杜大鳥叫道:「去那?」
    「黃山啊──。」李北羽訝異道:「百里憐雪人在黃山我們不去那兒找,到那兒去?」
    杜鵬苦笑,看向玉滿樓時,只覺得他和李北羽這小子真的是一狼一狽……。

                      ※               ※                 ※

    他緩緩抽出長劍;雙目中,精光一閃、一閃。
    猛吸一口氣,將內力自丹田上氣海,達於背上雙督;接著,自內脈衝入少衝穴上,運一
周天於劍勢之中。
    經由少林聖藥大還金丹和武當珍材玉樞洗髓液的幫助;加上聖劍心法中特異的吸收之
力,他百里憐雪手上劍勢已達於第十二層的邊緣。
    這等意境,直如佛學中的大、小乘之別。他心中自知,尚差一絲絲便可達到前無古人的
成就。然而,他仰天大笑,誰又見過「聖劍狂戰七十二技」第十二層心法呢?
    就算面對玉珊兒,那小女子又怎知什麼是第十二層境界?百里憐雪緩緩吐出一口氣,劍
勢舞動間,那劍氣所出竟隱隱可長一倍餘。
    他心下狂喜,想這一個多月來深居苦練,果然大大有所進境。尤其那淡淡劍影的形成,
更是說明了聖劍絕學上已小有成就於第十二層心法。
    如是喜悅歡情中,竟不知日月升落。
    三日之後,那淡淡劍影竟又往前吐伸一尺。百里憐雪心下更喜,日夜企盼會成宗師之
願,橫霸武林之尊的夢想已將實現。
    他長噓一口氣,緩緩將劍氣收回。抬眉,舉目儘是黃山風情。尤其是滿目煙裊更有一抹
仙境之美。
    他大笑,返身入屋。他知道,數日前故意露出行藏給玉風堂的弟子,目的便是要引那玉
珊兒前來。
    他恨,恨玉珊兒竟然嫁給了李北羽。
    只要玉珊兒來,李北羽必然同至。屆時……。他狂笑,雙目凶光暴閃;他要看玉珊兒痛
苦的表情,看著李北羽死在自己的劍下!

                      ※               ※                 ※

    他泛舟在鄱陽湖水面上,對月,長長歎一口氣。這些日子來,他早已無心理會一身的散
亂。那鬍髭早已長了,任由它長去吧!
    想著,又大大飲了一口。酒烈,入口入心化成淚。他輕撫,身旁那籃中的罐子,喃喃自
語:「香兒──,香兒──,你怎麼忍心先我而去……?」
    就此低喃良久,又復一飲,再低喃。
    天下,誰會相信刀斬門最可怕的「虎兒」蕭飲泉會落得這副模樣?
    他苦笑,飲舉第三十一杯酒時,忽的起身、背籃、怒目、沉聲:「別學那鼠輩──,出
來吧!」
    原先坐處,早有了一排的蓮子釘之類的暗器!
    人來,是鄱陽湖上的好漢。眼前,便是人稱「鄱陽三傑」的顧氏兄弟。
    蕭飲泉淡淡一笑,道:「鄱陽三傑大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何須用這種小手段來對付蕭
某?」
    「鄱陽三傑」的老大顧皇雄沉聲道:「嘿、嘿──,對付你這等惡人,那用講什麼信義
──?」
    隨冷喝,那顧皇雄早已一步跨來,連連打出一十八拳「擊天迎波拳」來。這拳,正是他
的成名拳勢,大有一記之下便殺了蕭飲泉。
    蕭飲泉雙眉一挑,連閃開四拳後,便已發覺顧皇雄的空門。此時,只要一探手,那顧皇
雄便非立死不可。
    然而,心中意料方動,那背上罐子似乎一搖;蕭飲泉心中一驚,手上之勢緩了下來。便
此剎那,三傑中的顧皇音、顧皇律雙雙打至,夠猛的拳!
    蕭飲泉雙眉一皺,如今一出手,這三人便得立死;若不出手,只怕自己得捱上好幾記。
他蕭飲泉學的,便是必殺之法;如今,日日夜夜埋香之語在耳,叫他如何出手?
    心中一歎,蕭飲泉唯有護住重要大穴,讓那鄱陽三傑的重拳擊上。
    那鄱陽三傑心中亦是一狂喜;哈──,原來這蕭飲泉也不過爾爾。當下,三人手上勁道
又猛加幾分;眼見,便可將蕭飲泉擊殺於三人六拳之下!
    誰知,昔年雷殺精心苦研於長白山上的刀斬心法,便特別鑽研了穴道被制時,如何令內
氣罡機自動反彈。
    此時,鄱陽三傑這一擊下,不禁齊齊痛呼抱臂而退。
    顧皇雄大驚道:「這是什麼武功?」
    蕭飲泉暗暗吐出一口氣,淡淡一笑道:「只怪你們三人內力不夠深厚,否則,蕭某豈能
再開口?」
    不錯。若是出拳之人內力雄厚,那金鐘罩體只須一破,使用之人便斷無活理!
    此時,那顧皇音見船家老大早已躲到一旁,縮著身子猛發抖不已。顧皇音冷笑,朝那船
老大叫道:「船老大──,你快跳水去吧──。這船自會有人賠你……。」
    那船老大顫抖的應了一連聲「是」,便真噗通的跳下水去。
    顧皇雄冷冷一笑,朝那蕭飲泉道:「嘿、嘿──,蕭飲泉,就算你現在打敗了我們三兄
弟,你如何出這鄱陽湖?」
    蕭飲泉淡淡一笑,道:「這事不勞三位擔心,如果蕭某願意,方才一招之間三位賢昆弟
早已命喪於此──。」
    顧皇律臉色一變,待要反唇相譏;那顧皇雄已點頭沉聲道:「不錯──。方才顧某出第
四拳時,蕭先生眼光落處正是在下空門所在……。」
    他一頓,又道:「不過──,你嘉惠於我們兄弟三人,又豈能冀望我們幫你?仁義之
下,顧某能做的,就是離開這場紛爭。鄱陽湖上南面自無人和你為難;北面以及江湖道上相
難之事,蕭先生就看造化吧──。」
    蕭飲泉一笑,道:「單是這點,蕭某心已領──。」
    顧皇音似乎想再說什麼,那大哥顧望雄已令道:「走!」
    顧皇音看了蕭飲泉一眼,口裡方自一哼,卻陡然停住。顧皇律一驚,才要轉頭看二哥,
只覺脖子上亦為之一痛,當下雙目一黑。
    顧皇雄大驚,暴怒道:「是誰……?」
    問話未止,那一道細黑暗芒已打透入喉!
    蕭飲泉心中亦為之一驚,想一路來早已聽人傳聞自己殺了貝印虹和洞庭湖三十二名好
手。貝印虹沒錯,那洞庭湖三十二漢子顯是有人嫁禍的了。
    如今,那嫁禍之人豈非就在眼前水中?蕭飲泉一怒喝,人亦到了船旁,極目下望。只
見,那除了濤濤水波之外,竟見不到一點人影。
    他咬咬牙,檢視鄱陽三傑身上之傷,正是叫黑旗武盟中的「絲芒奪魂針」所殺。要命
的,不但自己是武盟的副盟主,而且身上也有這東西。
    他仰天長歎,驀地見了十來條舟船靠了過來。當先,便有六名道士打扮的漢子躍上半
空,往自己這船而來。
    蕭飲泉心中一驚,這六人並非真道士,而是鄱陽北湖的「渡海六道」。他們喜好以道服
打扮行走於江湖之上,故有此名。
    此時,只見那六道齊齊驚怒道:「好賤賊,竟殺了顧氏三兄弟──,納命來。」
    隨喝聲,那半空中早已透出六把快劍而下。
    蕭飲泉仰天一歎,對著背上籃子叫道:「香兒──,蒼天何其不公平啊──。」隨歎
聲,人已躍入湖面濤波之中……。

                      ※               ※                 ※

    霍山!在山西有一座。便是昔年蘇小魂和大鷹爪幫聯手共擊金天霸的百麗刀客之處。而
安徽境內,不但也有一座霍山,更有一座霍山城。
    霍山城裡當然是以登雲樓最為有名。登雲樓的菜色之香,據說連十里外的霍山群獸亦垂
涎其味。
    所以,李禿鳥和杜大鳥當然是義不容辭的成為座上客。此時,已是晌午之後,未時之
中,店裡已不若三餐之時那般忙碌,也冷清了一些。
    所謂冷清,是指沒有人在旁候桌之意。裡頭,依舊是十成坐客滿滿。
    四人這廂進來,巧得是臨窗好桌的坐客正也站起付賬離去。
    李北羽雙目一閃,淡淡一笑;只聽那杜鵬先樂道:「來得巧,就這桌大好──。」說
著,已然是一個前步跨了過去,當然也是一個屁股的落坐。
    那玉珊兒期林儷芬搖頭道:「你怎麼受得了這大鳥?」
    杜鵬那端叫道:「哈──,禿鳥,你怎麼受得了她?」
    兩人這一呼一喝,早已引來全店裡竊笑之聲。顯然的嗎,這兩對必是新婚夫妻,有著特
別的快樂和熱情。
    可不是,每個人心中有了極為欣喜之事,誰不願大聲的向全世界宣佈呢?

                      ※               ※                 ※

    李北羽點菜的技術很好,清淡濃味全是恰到好處。杜鵬的味口更好,當先已經啃完一隻
悶烤的山雞,而且,還能把骨頭兒一列排好。
    林儷芬一笑,道:「這邊吃法倒也別緻。口裡享福,手上玩著。」
    李北羽一笑,道:「大鳥待會兒可會變戲法給你們看看啦──。」
    什麼戲法?林儷芬和玉珊兒望向杜鵬,卻遭到這位大鳥以目示意。正二人略愕,那左邊
一桌的四名漢子已高舉杯,大聲談論了起來。
    一個眉上長瘤的當先問那國字臉的漢子道:「陳老大──,你消息靈通,說說那蕭飲泉
是怎的由鄱陽湖脫困的?」
    那個被喚做陳老大的傢伙大笑。意氣飛揚的道:「說起我陳迎浪,那『三隻耳』的外號
可不是白叫的──。這個蕭飲泉的事──,嘿、嘿……。」
    故意就此停住,「嘿、嘿」了兩聲引起一干座客注意的眼光,猶自高飲不言。此時,那
玉珊兒輕皺眉頭,似乎就要發作。
    話說一半,擾人心神,最是該打!
    李北羽眼快手快,挾了一塊炒牛肝片兒遞到玉珊兒唇邊道:「好吃呢──,用著看
看……。」
    玉珊兒一愕,心下明白。只是眾目睽睽之下,猶是臉紅半暈,也就張口吃了。
    兩人這一舉動,顯然將眾人的目光由「陳老大」身上移了過來。
    那陳老大雙眉一挑,冷哼一聲,清了清喉,大嗓子道:「那蕭飲泉不但殺鄱陽三傑,而
且潛入鄱陽湖中,叫那渡海六道追入,亦給予一一斬殺!」
    這話驚人,眾人的目光不禁又望向陳老大而來。
    當即,一名白面書生問道:「這位大哥──,你如何得知是那個叫蕭飲泉的人下的
手?」
    「哈……,」陳老大仰笑一陣,忽的冷視那白面書生半晌,便自顧飲酒不答。這一舉
動,分明是怪那小子不識真人,竟敢懷疑他陳老大的話了。
    果然,同桌一個黑臉漢子朝白面書生叫道:「小子──,讀書人別管江湖事──。你連
我們陳老大『三隻耳』的人都不認識也敢在江湖上混?」
    「什麼鳥三隻耳陳老大,老子也不認識──。」一個持戟的漢子冷笑道:「不過──,
在下『萬人戰』魯吼山卻認得這位公子……。」
    「萬人戰」魯吼山的名氣可不小,那黑臉漢子臉色一變,瞅了白面書生冷笑道:「魯吼
山,你倒說說看這小子是誰?」
    「他,你可能沒聽過……。」魯吼山冷笑道:「他老子就叫上官豪……。」
    上官豪?上官世家的主人上官豪?那……,這白面書生豈不是人稱七大公子之一的上官
絕?
    現在,不但是黑臉漢子喉頭發乾,就是「陳老大」的那兩隻正統耳朵也紅到赤極。只
見,上官絕一笑,道:「陳老大──,小生方才問你的話……。」
    「是、是、是……,」陳老大連不迭聲的道:「小弟是聽朋友說,那鄱陽三傑和渡海六
道俱死於黑旗武盟特製的一種暗器之下……。」
    上官絕一笑,道:「什麼暗器?」
    「好……好似叫『絲芒奪魂針』……。」陳老大吞了口口水,嘿嘿道:「兄……兄弟就
只知道這些……。」
    那上官絕可別看他一副白面書生樣,這下起手來殺人時,可真稱得上一個「絕」字。往
往,在你身上劃了一百八十刀令你不死,然而,全身無一處肌膚完整,叫人坐也不行,躺也
不能。
    人,可以不吃不喝幾天。不睡呢?
    可以保證的是,不睡的人死的一定比不吃的人快!
    上官絕淡淡一笑,道:「你看,這是不是那個叫做『絲芒奪魂針』的玩意兒?」
    只見,他手上張開處,果然有如髮絲的黑針停駐於上。陳老大臉色大變,顫聲道:
「是……是……正是……。」
    上官絕一笑,道:「如果,今天半夜你死在這針下。而恰巧蕭飲泉也經過了這兒。你
想,會是我下的手還是蕭飲泉下的手……?」
    「我……我……。」陳老大吞了好幾口口水,答不出話來。
    上官絕冷冷一笑,道:「以後,口上可注意點,別傳言惑眾可能會活得長一點……。」
    「是、是──。」那陳老大慌忙要走了。誰知,上官絕淡淡一笑,道:「陳老大──,
在下還有一句話──。」
    「是、是──,公子請說──。」那陳老大急忙恭敬回身。卻駭見上官絕倏忽出手,兩
掌一轟便拍到了自己耳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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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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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4 00:28:28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急電  
    上官絕這一出手,大出眾人意料之外。
    只見,那陳老大摀住雙耳,顛躓的後退了三、四步方才站定。而指縫間,已見一絲縷的
血跡自左、右掌中滲出。
    上官絕冷冷一笑,道:「四位在此大話的目的何在?想來,你們可以轉告那位抱瓊台上
的駱老頭;要想當個男子漢,最好是光明正大的出手……。」
    陳老大捂著耳嘶啞道:「你……你……好狠──。」
    「哼──,算了吧──。」上官絕冷笑道:「你們的目的別以為本公子不知道──。就
算李北羽、杜鵬兩位公子亦清清楚楚的很……。」
    眾人聞言,不禁聳動的望向李北羽這桌來。原來這兩位大刺剌的年輕人竟是新一代中最
負盛名的李北羽和杜鵬!
    上官絕瞧了李北羽一眼,才又轉向陳老大道:「你們早就設計在那桌上坐了人,待李公
子四人一進入則立時離桌,是也不是?」
    陳老大只覺喉頭乾澀,嘶啞道:「你……你怎麼知道?」
    「這還不簡單──。」杜鵬笑接道:「第一,那四個人的武功不差。而且,原先吃得並
不急,怎會一看到哥哥進來就立時付賬要走?」
    杜大少爺一笑,又道:「第二,鄱陽三傑和渡海六道之事,如果你陳老大知道了,那也
用不著等到你來跟我們說是不是?」
    杜鵬的意思很明白。以他名不見經傳的陳老大都知道了,他杜鵬怎會不知道?所以,結
論是杜鵬不知道,而陳老大又知道。
    如果是假的,陳老大便是造謠是非。
    如果是真的呢?
    李北羽笑道:「那麼──,陳老大你就是黑旗武盟的人!」
    因為,黑旗武盟幹下的事,只有他們最清楚。
    陳老大臉色變了好幾變,可是,絕對沒有看見李北羽取出那白色翎羽時,臉上來得死
灰。
    李北羽輕捻那天下聞名的翎羽,立時,所有的人全屏息沉寂了下來。
    「離別羽舞,詩霧夢淚!」江湖上,已然很少人沒聽過這八個字!
    李北羽一笑,忽的,手上一揚;只見,那翎羽奔出窗口。就在窗檻內外一剎那,羽毫散
如霧、如輕紗!
    眾人驚歎。因為,這可能是他們這輩子唯一的一次可以由後面看到羽梗的去向。目光所
及,那羽梗飄浮不定的化成四截,往窗下四個角度急射而去。
    緊接著,便是同時響起的四聲慘呼!
    「哥哥我可以跟任何一個人打賭──。」杜鵬大笑道:「這窗下的四個小子便是方才坐
在這桌上的四個傢伙……。」
    沒有人敢跟杜鵬賭。
    只有上官絕。
    他笑道:「我賭十罈酒──。」
    「好極了──。」李北羽大笑道:「上官公子只要願意和在下等同桌共飲,隨時歡迎。
何必輸這十罈子酒來?」
    上官絕大笑道:「李兄快語!小弟既是客,當然得準備此酒禮──。」
    說完,早不理那一旁發呆的陳老大,便坐到李北羽這桌來。
    杜鵬一笑,朝上官絕道:「上官大公子,可知哥哥我排了這一列骨頭是幹啥的?」
    上官絕一愕,苦笑道:「請杜兄明言好教小弟明白……。」
    林儷芬嬌笑道:「笨!變戲法嘛──。」
    「變戲法?」上官絕愕道:「什麼戲法?」
    「人家用蚯蚓釣魚……。」杜鵬大笑道:「哥哥我用雞骨頭來打老鼠……。」
    上官絕雙眉一挑,那李北羽環顧屋內十來桌桌上坐客,輕笑道:「以哥哥我的估計,這
裡大概最少有六桌是黑旗武盟的那些兔嵬子……。」
    這話一出,自是一番騷動起來。忽的,只見杜鵬伸指一彈,那排骨頭全飛打了出去。當
下,便真有六桌二十來名漢子紛紛起身閃避。
    奇怪的,是那些骨頭全打到了地上。
    上官絕一愕,倏忽明白道:「好聰明──。」
    李北羽微笑的望著那些立起的漢子道:「別急──,哥哥我們本來也不知道是你
們……。」
    玉珊兒嬌笑接道:「原來是唬人的,叫他們自露出行蹤來……。」
    這話一出,只弄得那些人面面相覷,哭笑不得。
    然而,李北羽又取出一隻翎羽,淡笑道:「還有一隻真正的大老鼠沒有動呢──。」
    玉珊兒一笑,道:「誰?」
    「萬人戟」魯吼山!李北羽朝向魯吼山笑道:「閣下,是否奇怪哥哥我怎麼會知道是你
的?」
    魯吼山大大歎一口氣,瞪了那些人一眼,道:「真該挖掉這些兔嵬子的招子……。」
    因為,魯吼山沒有站立閃避;所以,那些武盟弟子的眼中不禁有著欽佩和恐懼的神情偷
偷望向魯吼山。
    人家能統領自己,到底有其不平凡之處。
    李北羽一笑,點頭道:「有見識──。」說完,竟將翎羽收回了懷內,笑道:「如果肚
子還餓,繼續吃倒是無妨──。」
    魯吼山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忽的,將那戟往地上一插,沒土三寸之多。人隨之立起朝
李北羽抱拳道:「魯某歸隱田裡去了──。他日有緣相見,請務必到舍下暢飲──。」
    李北羽大笑,道:「那得準備滿屋子的酒才夠──。」
    魯吼山亦仰天大笑,轉身而去。便同時,那二十來名漢子和著陳老大全走的一個不剩。
    上官絕至此,方才歎了一口氣道:「李兄、杜兄的見識,果然令在下汗顏未已……。」
    李北羽一笑,方自要說話;只見,門口同時進來了兩人。
    一名,是丐幫弟子,急步到了李北羽面前交出了一信函來。
    另一名,顯然是上官世家中的人;只見他低聲在上官絕耳旁說了幾句,那上官絕不覺驚
立而起。
    李北羽一愕,道:「上官兄──,有事?」
    「家裡事……。」上官絕一抱拳,道:「小弟有事先行告退,容來日有緣相會再敘─
─。」說完,便急步匆匆而去。
    玉珊兒皺眉道:「是什麼事這般的急?真是的……。」
    此時,李北羽已展開信函來讀,不禁一歎。
    杜鵬訝異道:「幹啥──。禿鳥你歎什麼氣?」
    李北羽苦笑道:「第一,那方才陳老大所說之事,果真有所發生……。鄱陽三傑和渡海
六道果是死於『絲芒斷魂針』之手……。」
    林儷芬急問道:「第二件呢?」
    李北羽沉聲道:「地獄風使再度出動……。」
    「目標是誰?」
    「上官豪──。」李北羽苦笑道:「只怕這回上官絕一路回去也大大不平安……。」
    杜鵬笑了,道:「你的意思是說,那個什麼地獄風使的老頭子或者宣九九的老傢伙會對
他下手?」
    「我的意思是這樣沒錯──。」李北羽慢吞吞道:「事實如何就要再看看啦──。」
    「再看看?」杜鵬突然一副很有正義感的道:「俠義中人不能見死不救是不是?」
    「所以──,你杜大俠要跟在那上官絕身後?」玉珊兒冷笑道:「這樣一來,你這位很
有俠義心腸的杜大少爺就可以見不著我這位玉大小姐!」
    「不……不……。」杜鵬急急拉起林儷芬往外走,邊道:「在下……嘿、嘿──,只不
過維護俠義形像而已──,嘿……嘿……。」
    隨「嘿、嘿」兩聲,我們杜朋友已然急步的走了出去。
    李北羽注視他的背影,一笑,道:「杜鵬,果然夠朋友!」
    玉珊兒輕輕一哼,沒有說話。眼中,竟也不由自主的有了贊同之色。
    他們,絕不會不管上官絕的生死。如果杜鵬不去,那麼,李北羽和玉珊兒便得去。這一
路凶險,絕對比起黃山來的大。
    因為,往黃山路上的眾人是要殺蕭飲泉,目標不是他們。但是,隨著上官絕之後,卻成
為殂擊的目標。
    杜鵬為什麼自己要挑上這個任務?
    因為,他夠朋友!
    因為,背著埋香骨灰的蕭飲泉,和練聖劍十二層心法的百里憐雪便是需要李北羽和玉珊
兒的出面。
    所以,為了武林安危,杜鵬只有以身犯險。
    這就是杜鵬!他可以陪李北羽一起到玉風堂當奴隸,當然也可以為天下武林上刀山、下
油鍋!
    李北羽輕輕又一歎,道:「他奶奶的──,杜鵬真夠朋友!」

                      ※               ※                 ※

    十年後,江湖有一首歌謠流傳於大江南北。
    那歌謠的名字就叫:「飲泉埋香曲」!
    飲泉,講得當然就是蕭飲泉;埋香,便是已化成骨灰的埋香姑娘。為什麼?為什麼如此
被人傳頌?
    因為,那是人世間至極的愛情!為了生前的許諾,蕭飲泉背著埋香的骨灰一路轉戰千里
到黃山!
    曾經──。
    他握住伊人的手,用力的問道:「告訴我──,你想隱居到那裡去?」
    「黃山!」伊人的眼中閃著光輝道:「到黃山仙境去……。」

                      ※               ※                 ※

    眼前,黃山已然在望。一路來,曾是多少追殺迫至?然而,他永遠記著伊人死前最後的
懇求。
    不出手殺人!
    千里路,轉戰!他蕭飲泉沒出過手留下一條命!
    沒有,因為他不願埋香在黃泉中哭泣!
    更不願、不願的一件事是,讓那未能出世的骨肉蒙羞。
    他心中在哭泣。是吧──,上半輩子惡事做了太多,這是老天爺的果報吧──。
    天啊──,為什麼果報不落在我蕭飲泉這罪大該死的人身上,卻加罪於愛妻和未能見得
世間風情的孩子呢?
    孩子……孩子……。他心中不斷滴血。身後,背上罐子裡,不只只是埋香愛妻的骨灰啊
──,還有愛子的呢……。
    蕭飲泉已然步入了黃山山區,尋了個溪流之旁坐下。面對,是一天地,他緩緩將骨灰罐
子放在眼前,輕輕撫摸著。
    「埋香……,香兒……,香兒……。你看見了嗎?你看見了嗎?這裡就是黃山啊─
─。」
    蕭飲泉低喃,淚,已不知在何時爬出了眼眶。
    他茫然的四顧,輕喚道:「香兒──,香兒──,你在那裡?你能聽得見我的呼喚嗎?
香兒!你能看得見這黃山仙境嗎?」
    夕,已西沉,那一穹繁星和月升已臨而上。
    蕭飲泉抱著骨灰蟑,低喃道:「香兒──,我們要替孩子取什麼名字好呢?你說──,
什麼名字比較好──?」
    天地,一遍寂靜。
    無聲無息中,一切是如此的祥和。
    蕭飲泉喃喃道:「香兒……,香兒……,告訴我──,你想,叫孩子什麼名字好呢?嗯
──?告訴我──,什麼名字?」
    月,緩緩的移向中天。
    一片寂靜中,便見那蕭飲泉孤獨的身影停駐於溪畔。
    斷續裡,可以聽見他的低語呢喃:「香兒……,你說……,什麼名字好呢?什麼名
字……?」

                      ※               ※                 ※

    司馬舞風不斷接到各方的報告。
    如今,黃山一地最少有七撥人馬前來圍剿蕭飲泉。除了自己司馬世家由他帶領外,皮字
世家的少主人皮王塵、貝字世家貝印虹的妹子貝雨虹、洞庭湖的正東寨寨主邱喝天、鄱陽湖
上的熊關刀、武當派掌門師弟的凌塵道長,以及少林的無智大師也全到了黃山一帶。
    正是風塵齊聚,全為了蕭飲泉!此外,武當的凌塵道長和少林的無智大師只怕同時也為
了傳說中百里憐雪亦居於黃山之故。
    他輕輕一歎。早先,已接到父親司馬踏霜轉來玉滿樓的分析,認為蕭飲泉可能有心向
善,而叫人暗中嫁禍!
    司馬踏霜的意思,便是要自己能多加觀察,不要冒然斬殺了一名有心向善的人。
    天下之人,誰無過?若有善心菩提,為何不助其升佛?
    可是,就眼前另外六路人馬自己能阻止他們?
    貝雨虹的兄死之仇,洞庭湖、鄱陽湖的好漢之死,這些又如何交待?他苦笑,只見屬下
又恭敬來報!
    司馬舞風一歎,問道:「又是那方人物來到?」
    「報告少堡主──。」那屬下恭敬道:「是李北羽公子和玉珊兒姑娘自西路上了黃
山。」
    李北羽和玉珊兒?司馬舞風眼睛一亮,道:「他們上去了多久?」
    「約莫半個時辰──。」
    司馬舞風跺腳道:「怎麼不早點通知?」
    「報告少堡主……。」那屬下惶恐道:「李公子和玉姑娘是到了半山腰方才被守住山腰
的本堡弟子所發現的……。」
    司馬舞風點點頭,令屬下退下;仰首,望那黃山頂;只是見,雲濃深深,便半天一輪明
月微暈。
    李北羽為什麼直上黃山而去?據現在他消息所知,那蕭飲泉還在山腳林中的溪畔獨坐,
望那溪流喃喃不已!
    那麼,李北羽和玉珊兒之上黃山,目的只有一個!
    百里憐雪!
    必然,正如玉風堂傳給八大世家的消息,那百里憐雪也果真在黃山之中。
    黃山之高,近六百丈(註:合今一千七百公尺),其勢綿延,雲深之濃,足可令人不見
五指。他們二人又如何能尋得百里憐雪?
    他心中亦輕歎的,反而希望蕭飲泉能早覺察危險,遁入山林之中;否則,眾人此一圍
剿,只怕難有生脫可能。
    司馬舞風又復一歎。若有善心菩提,為何不助其升佛?
    他正歎著,一名手下急奔而至,道:「報告少堡主,其餘六撥人馬已經開始行動……,
我們是否……?」
    司馬舞風一苦笑,點頭道:「下令出發……。」

                      ※               ※                 ※

    百里憐雪的樣子有些狼狽,那衣服最少有一個月以上的時間沒清洗了。可是,他那瞳子
裡的光彩絕對很有神!
    玉珊兒站到百里憐雪面前,不由得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壓力。她長吸一口氣,冷笑
道:「百里公子──,我們約定之事,你似乎並未遵守……。」
    「哈……,」百里憐雪仰天大笑,雙目精光暴射道:「那日在十二連環莊,是你離我而
去對不對?」
    玉珊兒雙眉一挑,道:「不錯──。」
    百里憐雪冷嘿一聲,又道:「你我盟約之中,只有說當我百里憐雪殺人時,只要你阻止
我便不能下手對不對?」
    「不錯──。」
    「好──。」百里憐雪大笑道:「那日──,在下殺百破牛鼻子、傷空智者禿驢時,你
有沒有阻止我?」
    沒有!因為玉珊兒不在場!她雙目精光暴動,咬牙道:「好──。現在你是不是該繼續
遵守約定了?」
    百里憐雪冷笑的望向身後懸崖搖頭道:「不是──。」
    「不是?」玉珊兒驚怒交集道:「你的人格和信諾如此不值一分?」
    「哈……,」百里憐雪大笑道:「錯了──。」他冷冷一笑,注視玉珊兒冷聲道:「因
為──,我已經練成聖劍第十二層心法……。」
    「騙人──。」玉珊兒心中有了恐懼,大叫道:「你別騙我──,我不相信……。」
    百里憐雪睥睨一笑,道:「小女人,看好──。」
    隨喝聲,那百里憐雪拔劍出手。
    玉珊兒心下大駭,只見那把幽黑的聖劍遞出的同時,竟有淡淡一道劍影奔出達六尺之
遠。劍氣所及,輕易將一棵古松自中截斷!
    轟然倒塌聲中夾著百里憐雪的狂笑,道:「小女人──,你可看清楚了……?」
    玉珊兒不敢置信道:「怎……怎麼可能……。你……怎麼……。」
    「吃驚是不是?」百里憐雪冷冷一笑,傲然道:「就是大還金丹和玉樞洗髓液這等奇珍
藥材的功效,哈……。」
    玉珊兒強忍心頭狂震,冷聲道:「你不循序漸進,而妄想一步登天,必然會遭天
譴……。」
    百里憐雪臉色一變,竟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
    玉珊兒見狀,不禁心下狐疑朝那百里憐雪注視望去。
    立時,她心中又是一震。只見,那百里憐雪的髮梢竟蒙了半寸之長的白色。剎見之下,
不禁禁詭異異常!
    玉珊兒忍不住驚叫道:「你的頭髮……?」
    百里憐雪似乎叫人說中了痛處,咬牙冷聲道:「賤人,用不著你來替爺爺擔心……。」
    「爺爺──?」玉珊兒冷笑道:「你違反了天理,只怕要朝為青絲暮成雪……。哼,好
個憐雪……。」
    百里憐雪叫人一再刺痛痛處,不由得勃然大怒道:「賤人,看少爺殺了你……。」
    說著,那聖劍直遞,已見一道劍氣擊向玉珊兒!
    玉珊兒大驚,急盡力上躍,卻是仍避不開那劍氣之利!
    生死之際,翎羽現!
    李北羽暗藏一旁,見那玉珊兒不斷言語刺激百里憐雪,心中已知大大不妙。果然,百里
憐雪這一出手,自己手上翎羽亦盡全力撞出!
    毫散,梗至!
    「叮」的一響,羽梗打到劍鋒,竟斷成兩半;同時,也叫那劍氣偏了一偏。
    玉珊兒人在半空,盡力提氣上躍,無奈,那劍氣雖偏,威力仍在。便叫這狂風般一掃,
慘叫中吐出一口血便落下那懸崖而去。
    李北羽心中大驚,急躍身而出。
    那百里憐雪見這仇敵就在眼前,不由得仰天大笑,道:「好──,好──,李北羽,你
來的正好──。」
    李北羽雙目暴睜,緩緩自懷中取出八支翎羽來。立時,夾住於雙掌十指八縫之間。
    百里憐雪傲然冷笑,道:「哼──,本人的聖劍第十二層心法,你能擋得住?」
    李北羽歎了一口氣,半晌才道:「不得不擋──。」
    「哈……,」百里憐雪仰天大笑道:「倒是有個可以不擋之法──。」
    李北羽雙眉一挑,道:「如何──?」
    百里憐雪冷視李北羽,半晌方才道:「聽說。你在自創一門『離別羽』的心法,而且已
有小成是不是?」
    李北羽淡淡一笑,道:「又如何?」
    百里憐雪沉吟了片刻,忽然道:「若假以時日,或許你也可以達到宗師之境……。」
    李北羽一聳肩,目光不禁投向懸崖,才又回視百里憐雪道:「那又如何?」
    「交易──。」百里憐雪雙目中精光閃動,沉聲道:「就學玉大小姐和在下的那筆交易
──。」
    李北羽方自一愕,只聽那百里憐雪又急急道:「現在我不殺你──。直到你練成宗師境
界,我們再放手一搏……。」
    李北羽訝聲道:「你什麼時候這般仁慈了?」
    百里憐雪嘿、嘿一笑,冷逼李北羽道:「因為──,我要讓你、讓天下的人知道,無論
你們如何苦練,絕對不是我百里憐雪的對手……。」
    李北羽沉思了一回,突然抬頭一笑,道:「這不是唯一的原因吧……。」他續道:「原
來百里公子也是怕孤獨之人……。」
    人到了頂峰,唯孤獨相伴;天下事皆同!
    百里憐雪臉色一變,怒聲道:「方纔我對玉珊兒手下留了幾分,你可別逼我全力殺
你……。」
    乖乖,原來方纔這小子出手還是未竟全力。
    李北羽苦笑,搖頭道:「第一,殺妻之仇,叫哥哥我如何能不報?第二,天下武林將要
圍剿你,就算你百里世家亦以黃金、良田為厚賞……。」
    百里憐雪雙眉一挑,傲然道:「第二點用不著你操心。至於第一點……嘿、嘿──,你
還沒看見那玉珊兒的屍體,怎麼知道她已經死了?」
    李北羽心中一跳,復淡笑道:「閣下想今李某心服,最少能贏得了在下這手上翎羽再說
──。」
    「好!」百里憐雪執劍平舉,冷然道:「出手吧!」

                      ※               ※                 ※

    萬曆四十一年,六月十五月圓時。武林劍戰史上第四千八百八十七頁上,記載了李北羽
和百里憐雪之戰。
    「是役也,無論李氏或百里氏,俱已成有宗師雛形。李氏以八羽對百里氏一劍!兩人各
是自創蹊徑,連前人所無的境界。」
    第四千八百八十八頁的評語是:「百里憐雪斬破七羽,劍氣擊李北羽!而百里憐雪亦叫
第八支翎羽擊身而中!
    「百里憐雪受創於左肩井穴;而手上劍氣則留駐於李北羽氣海穴上。稍加分力,李北羽
必死。是以,該役得勝者,經評為百里憐雪!」

                      ※               ※                 ※

    李北羽輕輕歎一口氣,點頭道:「你贏了……。」說完,一聳肩就地坐下,也不管那百
裡憐雪便自調調氣療傷。
    百里憐雪停了一聲,拔下那肩上翎羽梗子,亦盤膝調氣。
    半晌,兩人才各自噓了一口氣,睜開了眼。
    百里憐雪看看自己髮梢,竟又白上了半寸,心中不由得一震!他喟然一歎,旋即恢復冷
峻朝李北羽道:「方纔我可以殺了你是不是?」
    李北羽苦笑,道:「沒錯──。」
    百里憐雪一點頭,道:「好──。從現在起,直到發現玉珊兒屍體以前,你就得跟在我
身旁……。」
    李北羽輕哼一聲,道:「如果珊兒……。」
    「如果她死了──,你可以用各種方法來對付我──。」百里憐雪沉聲一笑,道:「如
果──,她沒死,你就得一直跟在我身旁不得出手相助他人……。」
    李北羽一咬牙,道:「哥哥我豈能見那些忠義之士死在你劍下而不救?」
    百里憐雪仰天大笑道:「本人可以不主動出手找上他們。不過──,如果是他們找上了
我,那可不能怪在下手上這把劍利……。」
    李北羽輕一歎,道:「可以是可以──,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說──。」
    「必須你跟著我走──。」李北羽又探出八支翎羽道:「否則,李某寧可戰死不
屈……。」
    百里憐雪雙目一閃,道:「以三個月為期限──。到時,便是你我生死鬥之時──。」
    「好!」李北羽點頭道:「現在,你可以跟我走了……。」

                      ※               ※                 ※

    蕭飲泉望著溪水良久、良久。猶輕拍著骨灰罈低喟:「香兒……香兒……,孩子要叫什
麼名字呢?」
    他兀自沉思,忽覺得滿天殺機而至!
    他苦笑,是了,該是果報之時,該來的總是要來吧──。也好,就和香兒一起死在黃山
之中。這,何嘗不美?
    他淡淡一笑,正已準備就死。
    忽的,空中有了異響,只見一道人影墜了下來。
    蕭飲泉心中一動,竟不由自主的左手抱著骨灰罈,人往上一躍,右手盡全力扶住那下落
之人。
    幸好,那落下人影受了枝椏多次緩衝之力,下勢已大大減弱。
    蕭飲泉這隨機一托,竟能擋得住;同時,兩人雙雙落了下來。
    蕭飲泉右手托住那人影,左手罈子不禁一滑下落。蕭飲泉大叫一聲,抱住那人猛下墜
落,竟以自己身體先擊倒於地,復以那人之身置於自己胸上緩衝了那一壇下落之勢。
    只見,那罈子受了緩衝之力往旁一滾之時,蕭飲泉已盡力伸出手,又抱了住。
    玉珊兒身上百骸俱痛,但那神智可還清醒的很。
    眼見蕭飲泉這拚命救了自己和這骨灰罈,心中不禁一震。難道,這蕭飲泉果真有向善之
心?
    她盡力翻到一旁,讓蕭飲泉坐了起來。
    便此刻,她看見蕭飲泉的背,俱是傷痕血跡!
    玉珊兒心中一震,脫口道:「你受傷了?重不重?」
    蕭飲泉似乎一愕,淡淡苦笑道:「心已死,何來痛?」
    心已死,何來痛?
    玉珊兒似乎還在回味,卻驚見眼前林中一批批的人影移動,自那林間霧中而出。
    玉珊兒心中一驚,急聲朝蕭飲泉道:「你……快走吧──,他們要來殺你的……。」
    蕭飲泉聞言,眼中不禁露出奇異的表情道:「你……為什麼會關心我的生死……?」
    玉珊兒苦笑,口裡催促道:「快走──,再不走就沒機會了……。」
    正說著,只聽得一聲:「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蕭施主已陷入重圍之中,何
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玉珊兒環顧四方。果然,不只前方,四周早已叫人給包圍了住。她再看看蕭飲泉不禁為
之氣結。
    自己擔心的要死,這小子竟然無動於衷!
    眼見,無智大師已一步又跨前了來。
    那玉珊兒情急之下大叫:「站住──!」
    便這一聲,四周眾人不禁齊愕住腳。
    那凌塵道長稽首道:「玉施主……,你這是何意?」
    玉珊兒苦笑,脫口道:「蕭飲泉制住了我的要穴,若是你們再進一步,姑娘我便沒命啦
──。」
    說一串話下來,竟真的吐出一口血。
    眾人心下大駭,再見那玉珊兒衣衫襤褸,不由得又信了幾分。
    他們那知,玉珊兒身上傷痕和吐血之事,其實是方才叫百里憐雪的劍氣所傷!
    眾人方自舉棋不定,那司馬舞風見玉珊兒望來,心中已暗暗有數。當下,便朗聲朝眾人
道:「諸位前輩、同道。我們不如退後十丈相商,看如何解決眼前之事……。」
    那貝雨虹雙目盡赤,怒道:「這賤賊殺了我兄長,豈可便宜了他……。」
    司馬舞風朗聲道:「貝姑娘難道願意玉姑娘就此喪命?」
    那無智大師亦頷首道:「阿彌陀佛──。貝施主,我們就稍稍後退商量吧──。反正,
守住了這片林子,蕭施主無論如何也是走不掉的──。」
    無智大師這一說,那貝雨虹只有恨恨一跺腳,後退到了林子之中。
    司馬舞風暗暗噓了一口氣,只見那玉珊兒傳來感激一眼。他不由得回報一笑,也轉身進
入林中而去。
    待眾人退開,那蕭飲泉突然開口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玉珊兒勉強一笑,嘴角滲血道:「為了埋香姑娘……。」
    「為了香兒?」蕭飲泉眼中有了生機,他口裡依舊冷然道:「為什麼……?」
    玉珊兒輕輕一笑,道:「因為,埋香姑娘為了你,她可以犧牲一切。她為的是什麼?」
    蕭飲泉一愕,茫然道:「為什麼?」
    「為了你的重生──。」玉珊兒雙目盯住蕭飲泉道:「你就此死了,那埋香姑娘在地下
有知豈會瞑目?」
    蕭飲泉身子一顫,旋即語調一悲道:「香兒已死,飲泉如何能活?」
    便此一句,其情深何?
    玉珊兒不禁熱淚溢出,呆呆望著蕭飲泉。半晌,她才歎口氣道:「真想不到,你對埋香
姑娘之情用深如此──。」
    蕭飲泉淡淡一笑,不答。
    那玉珊兒輕問道:「你為什麼千里迢迢到這黃山來?」
    「因為香兒喜歡這裡──。」蕭飲泉淡淡答道:「所以我來!」
    玉珊兒只覺得眼中儘是淚水。想不到,這人人談之色變的蕭飲泉,竟然也有感情如是!
    單是感情,這趟千里轉戰已較一般人偉大許多。
    她心中一激動,急切道:「你想想,難道不願親手將埋香姑娘的骨灰埋在這黃山之中?
你難道忍心她對你的冀望無始無終……?」
    蕭飲泉心中一震,想得是埋香日日夜夜為自己操心。他臉上溫柔了許多。
    玉珊兒吐了一口血,仍然抓住他的手臂急道:「你想想啊──,埋香姑娘希望你做個怎
樣的人?」
    為了補以往之過,當以剩餘之年造福武林。如果行不得,不為天下人諒解,那便歸隱山
林!
    蕭飲泉其中似乎又傳來埋香的低勉:「做個有用的人,別讓我們的孩子蒙羞──。」
    孩子……,孩子……。
    蕭飲泉的心在抽痛,突然,他抓住玉珊兒的肩頭急道:「你說、你說──,孩子要叫什
麼名字好?叫什麼名字好?」
    玉珊兒心頭一震,脫口道:「知過。就叫知過……。」
    「知過……,知過……。」蕭飲泉喃喃念了十來回,竟仰天大笑道:「好名字──,好
名字──。蕭知過、蕭知過──。哈、哈、哈……。」
    其笑聲直傳一山內外,驚那飛鳥群起。
    玉珊兒已聽聞出那在林中眾人急來之聲。立時,抓住蕭飲泉手掌道:「快──,以我為
要挾,往那深山頂峰而去──。」
    那蕭飲泉還在猶豫,玉珊兒急聲道:「還猶豫什麼──,你竟如此負心要讓埋香姑娘不
能瞑目嗎──?」
    蕭飲泉心中一驚,左手抱壇,右手扣攬玉珊兒,皺眉道:「你受了重傷──,能撐得住
嘛──?」
    「可以──。」玉珊兒急道:「快走吧──。」

                      ※               ※                 ※

    貝雨虹只能恨恨的望著蕭飲泉大步的扣住玉珊兒往那深山裡頭而去。因為,玉珊兒是人
質,她不能不考慮到玉風堂和司馬世家。
    司馬舞風一力阻止下手,所以,為了顧及八大世家的聯盟,她只有忍了下來。無智大師
和凌塵道長可也不敢造次。他們兩位不出手,別人更是不好上前阻攬。所以,蕭飲泉走的很
平安。
    正當眾人要自尾後跟隨。忽的那司馬世家的弟子來報:「百里憐雪和李北羽公子已自西
路下山而去……。」
    司馬舞風一驚,那無智大師和凌產道長早已各自提氣往那西路而去。
    一個蕭飲泉,外加一個百里憐雪,立時便叫眾人大亂了起來。不知如何抉擇才好──。
    更可怕的,是蕭飲泉和玉珊兒一路,百里憐雪和李北羽一路。
    這個錯縱複雜的關係,立時轟動江湖!

                      ※               ※                 ※

    杜鵬聽到這個消息時實在好笑。
    李北羽和百里憐雪搭一路,玉珊兒和蕭飲泉走一起?真不曉得那兩個瘋子在搞什麼把戲
兒?
    往洛陽尾隨上官絕的這一路上,他早已接獲玉風堂傳來的消息。上官世家主人上官豪自
八天前受到地獄風使重創後,已然是病息焉焉。
    所以,上官絕必然急,急著趕回洛陽去。
    林儷芬的疑問是:「地獄風使既然可以輕易的殺了皮謹、貝爾言、右知文等三位世家主
人,為什麼不殺死上官豪?」
    杜鵬苦笑,座下的快馬緊緊跟在上官絕之後十來丈處。他奶奶的,老子真是命苦,如此
折騰了八天下來,這把老骨頭真的都要酥了。他大大歎一口氣,回答林儷芬方纔的問話:
「上官世家在洛陽對不對?」
    「沒錯──。」
    杜鵬一笑,道:「現在,上官豪遇刺,全天下武林當然都會知道上官絕必然是連夜的趕
回上官世家是不是?」
    「這也很正確──。」林儷芬道:「難道他們下一個目標是上官絕這小伙子?」
    「不是──。」杜鵬歎一口氣,道:「全天下的人都這麼想。所以,沿路上從霍山到這
裡最少有二十三撥武林人物暗中在跟隨,看看那位地獄風使是怎樣的一號人物……。」
    林儷芬心中一驚,道:「你的意思是,他們故意不殺死上官豪,而引得上官絕一路回洛
陽;目的是要將全武林的注意力擺在上官絕身上,好進行下一個殂殺目標?」
    「正確極了──。」杜鵬苦笑,座下快馬依催。
    林儷芬道:「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們回洛陽做什麼?他們下一個目標會是誰?」
    「一定不在洛陽──。」杜鵬分析道:「第一,整座洛陽城裡正是風聲鶴唳之中。第
二,位於洛陽的四大世家已去其三,只剩下一個南宮淵。嘿、嘿──,他們才不會對老狐狸
隨便下手……。」
    他歎了一口氣,補充道:「所以──,我們不去洛陽──。」
    說著,座下的駿馬已逐漸慢了下來;那林儷芬一愕,也放慢了馬程。她皺眉道:「那我
們要去那兒?」
    「往西──。」
    「往西?往西去那兒?」
    「舞陽!」杜鵬已調了馬頭,淡笑道:「哥哥我就等在舞陽城裡的慕容世家……。」
    舞陽,距離眼前也不過是半天路程。
    林儷芬明白了:「我們一路上假裝跟著上官絕由霍山北進,到了這舞陽城附近時才突然
轉向,令他們大出意料之外?」
    「小女子變得聰明了點──」杜鵬大笑道:「哥哥我聽說那慕容摘星的地窖下有五十年
狀元紅,少不得去大飲……。」

                      ※               ※                 ※

    酒醒寂寞飲小雨,
    又醉相思落大夢。

                      ※               ※                 ※

    「鴛鴦游來兩心許,一番我心一番你!」
    蕭飲泉呆呆凝望手上的方帕。正是那日,幕阜山下龍馬小莊解毒時,埋香所贈的情意。
他苦苦一笑,深沉入心的痛。
    伸手,輕撫摸那骨灰罐子。
    由昨夜和玉珊兒上山,至今又是黃昏時刻。
    黃山北峰染夕紅,他心滴血,如夕。
    玉珊兒呆望著眼前這人,望那深沉的悲哀、迷惘的眸子,如石的軀幹、如灰的心死,以
及……手上鴛鴦方帕!
    「鴛鴦游來兩心許,一番我心一番你!」

                      ※               ※                 ※

    酒醒寂寞飲小雨,
    又醉相思落大夢;
    冷楓小刀落月詩,
    常叫多情應笑我。

                      ※               ※                 ※

    千古來,多少英雄豪傑、才子佳人、達官顯貴、市井小民;永遠相同的,說不盡的,是
愛情的故事。
    有的人很轟轟烈烈,有的人很平平凡凡;然而,沒有誰比誰偉大!因為,世界上有些東
西不是可以此較、可以計算的出來。
    愛情,就是其中的一個!

                      ※               ※                 ※

    蕭飲泉長長噓一口氣。眼前,坑洞已深,木碑已取。他盡力使自己臉上毫無表情,把抽
搐絞緊的心和骨灰罐子往下放,放入永無止盡的黑暗之中。
    忽的,玉珊兒由懷中取出一顆明珠來;那珠,在初月升冉之下,猶是熠熠發光。便是,
上等碧血沉香夜光珠!她手輕伸,先放置於骨灰罐子之下;立時,只照得那坑內生氣有華。
    他心中一動,眼裡已有了感激之色。她一笑,淡淡道:「她死的很令人敬佩,所以,不
因埋於黑暗之中──。」
    不因黑暗,便是光明。
    碧血,自古便是忠烈的意思!那麼,碧血沉香夜光珠呢?
    蕭飲泉的心震動,將罐子放於珠子之旁;茫然的,將土一寸一寸掩蓋。
    每一把沙石,便是……一把血淚!
    終將分別!墳已成,碑已立!
    碑上有字,字是──
    「愛妻埋香與愛子知過之墓」!
    他長跪,伸手,只是撫摸那碑上字跡不已。
    竟此,達一日一夜之久。
    玉珊兒心驚,目眶早已淚滿。
    只見是,那蕭飲泉摩婆到了後來,碑上字跡竟全蓄滿了血。
    她心中一震、一痛,拉起蕭飲泉的手,輕哄,如慈母對子女。半晌,微歎道:「別讓埋
香姑娘失望……。」
    落入蕭飲泉雙目的,是墓碑上「愛子知過」四個字!他茫視良久,雙目已漸有神,其
中,俱是埋香生前句句叮嚀。
    「為善天下,不成則隱!」
    他猶自摸弄手上方帕,忽的,一響急雷劃破天際;他倏忽剎醒,只見四處風搖樹動,便
只墳旁方圓三丈內平靜如常。
    他心跳動,再見手上方帕,竟自輕動,似乎繡帕之人相勉有語。他臉上一白而紅,雙目
神彩迸散,望向身旁玉珊兒。
    玉珊兒乍見一驚,繼而一喜。抱拳朗聲:「蕭先生能明白埋香姑娘、知過愛子的祈許,
天下武林為之同慶──。」
    他立起,仰視天地黃山,對一片雲海深處高吭。吭聲之猛、之清,足足傳於黃山境裡內
外百里。
    玉珊兒微微一笑,起身,默默陪侍立於月下黃山。
    時,萬曆四十一年六月十七,夜。

                      ※               ※                 ※

    貝雨虹循著嘯聲,領著貝字世家手下十八名好手終於尋到了蕭飲泉和玉珊兒。她冷冷一
笑,眼中俱是恨意。揮手一招呼,手下漢子便各自散佈於林間。
    便此刻,那端林子中亦有人影閃動,是洞庭湖邱喝天、鄧陽湖熊關刀及其手下。
    只要司馬舞風不在此阻擾,那一切便好辦的多。
    貝雨虹冷笑,已見那蕭飲泉和玉珊兒踏入三角鉗制之中。忽的,熊關刀和手下六名好手
當先躍出,對那蕭飲泉冷笑道:「蕭先生──,兄弟是來報仇的──。」
    蕭飲泉淡淡苦笑,道:「隨便──。」
    「夠膽!」熊關刀一擺手上大刀,喝道:「熊某看你是條漢子,不以人多取勝。出手吧
──。」
    隨喝聲,那臂上大刀已如千軍萬馬橫掃而來。
    蕭飲泉淡淡苦笑,只是望著熊關刀,根本毫無出手之意。那熊關刀手上大刀已至,停於
蕭飲泉頭上;而只見蕭飲泉竟無出手之意!
    熊關刀一愕怒道:「蕭飲泉──,你看不起熊某──,認為不配你出手嘛──?」
    蕭飲泉悲哀一笑,淡淡道:「昨日蕭飲泉已死。今日蕭飲泉只對大惡之人出手──。況
且……。」他緩緩道:「熊兄是一條鐵錚錚好漢!」
    熊關刀當然自知不是蕭飲泉的對手,甚至連一招都接不下來。可是,鄱陽三傑、渡海六
道的死,自己豈能獨活於天下?
    縱知不敵,仍得去做;縱知不敵,仍不願以多勝少。雖然,加上自己六名手下,結局也
是一樣。
    可是,熊關刀是漢子,而且,是鐵錚錚的漢子。他帶了這六名手下,目的是為幫自己收
屍,而不是送死!
    這──,就是熊關刀的做人原則,生死何妨義為重!
    蕭飲泉淡淡一笑,道:「天下武林,像熊兄這般頂天立地漢子的,除了李北羽、杜鵬、
蔣易修外,只怕沒超過五個……。」
    熊關刀的眼睛一亮。能被蕭飲泉這種人稱為好漢,而且可以和李北羽他們並列的,沒有
一個人不覺得光榮。
    光榮是一回事,責任又是一回事,熊關刀緩緩抽回手上大刀,沉聲道:「鄱陽湖上的血
債,熊某人相信不是蕭先生幹下的……。」
    因為,蕭飲泉不是怕事的人。因為,好漢是不分好人壞人,只要敢做敢當,最少會令人
有一絲的敬意。
    蕭飲泉無疑也是條好漢。
    熊關刀繼續道:「然而──,這件事和蕭先生脫不了關係是不是?」
    「不錯──。」蕭飲泉的回答很簡單,很有力:「所以──,我去找出兇手,交給你─
─。」
    熊關刀大笑,一轉身就走。蕭飲泉插手,比自己動員所有鄱陽湖上的力量還要有效的
多。
    邱喝天也走到蕭飲泉的面前,臉上掛著的是笑容。他只說一句話:「蕭先生不會厚彼薄
此吧?」
    蕭飲泉的回答更簡單,兩個字:「不會──。」
    邱喝天也很滿意的走了。他和熊關刀為什麼退的這麼快?因為玉珊兒。
    因為,玉珊兒代表玉風堂。
    而玉風堂別說有恩於天下,就算單率領全堂力量幫助洞庭湖王雲奔日重登洞庭七十二寨
的恩情也大大足夠。
    他們相信的,是玉珊兒的判斷。因為,玉珊兒的判斷就代表了玉風堂的判斷。
    有人不信。
    貝雨虹!
    貝字世家一十八位好手已然就位要做出必殺的一擊。
    貝雨虹滿意的點點頭,緩步自樹幹後面走出,凝目瞪視蕭飲泉,冷聲道:「蕭飲泉─
─,我只問你一句話……。」
    「貝印虹是我殺的──。」蕭飲泉已先答了出來:「蕭某並不否認──。」
    貝雨虹雙目一閃,冷聲道:「好──。殺人填命──。」
    聲方出,人已奔至,手上長劍連顫恰如海濤拍岸,端得是機猛有致。便同時,那一十八
名好手一十八支長劍也同時絞向蕭飲泉。
    劍劍,利透映彩!
    玉珊兒可一點兒也不擔心,她微笑的站到一旁。
    為什麼?眼前這貝雨虹可不像方纔的熊關刀和邱喝天,一十九劍所及,俱是招呼蕭飲泉
的致命要穴!
    蕭飲泉這回果然出手,而且很凌厲。只見,他雙掌翻動間,身式一擺一動,一十八把劍
已斷。第十九支,在貝雨虹手上。
    蕭飲泉沉聲一喝,以左脅夾住,右手探出,連點了貝雨虹前身七處大穴,順勢再一扔撞
到了樹幹下。
    貝雨虹的心往下沉,方纔,只要蕭飲泉願意,自己早已死了十次有餘。她憤怒,似乎覺
得被人家大大耍弄了一頓。
    蕭飲泉雙目如冰,瞪視貝雨虹道:「你知不知道為什麼對邱喝天、熊關刀不出手,而對
你下手?」
    貝雨虹不知道。她只覺得有一絲的恐懼爬上眼中,因為,蕭飲泉的雙目又閃動一種類似
野獸的光彩!
    蕭飲泉沉聲道:「因為殺人填命!貝印虹害死了香兒和知過,所以──,他必須償
命!」
    貝雨虹心中一震。由玉風堂傳給八大世家的消息中,她早已知道埋香和蕭飲泉的關係。
知過呢?
    「知過又是誰?」她顫聲一問,剎時,便覺眼前蕭飲泉雙目凶光暴閃,似那烈日當空直
罩而下。
    蕭飲泉長長深吸一口氣,方才平靜沉聲道:「蕭某的兒子!一屍兩命──。」
    貝雨虹呆住!這麼說來,貝印虹之死自己還能說什麼?她心中一震,望著蕭飲泉咬咬
牙,道:「好!殺人填命!貝雨虹今天就陪你兒子的命……。」
    說完,傲然仰視,便是要引頸就戮。當下,那些貝字世家的劍客齊齊叫道:「貝大小姐
──,不可……。」
    蕭飲泉冷冷一笑,往前一步、一步走向貝雨虹;立時,貝字世家的劍客全丟下手上斷
劍,躍到貝雨虹身前擋住。
    那貝雨虹大喝道:「退下……。」
    一名為首的劍客急道:「小姐……。」
    「退下──。」貝雨虹叫道:「否則本姑娘立即自絕於黃山天地之間……。」
    眾劍客面面相覷,還在猶豫;那貝雨虹雙目暴睜,怒聲道:「我爹屍骨末寒,貝字世家
的家訓便忘了嘛──?」
    有欠必還,有債必要!這是貝字世家的庭訓。
    那些劍客互望了一眼,各自一聲長歎移到了兩旁站立。只見,那蕭飲泉到了貝雨虹面
前,出手!
    出手如風,風快如閃電;電閃便是一連七指。
    七指,解開貝雨虹身上七處穴道。
    貝雨虹一愕,咬牙道:「你為什麼不殺我替你兒子填命?」
    蕭飲泉淡淡一笑,道:「其中一個原因是,今日的蕭某手下只殺大惡之人。貝大小姐的
義氣,蕭某佩服──。」
    說完,蕭飲泉大步走到玉珊兒身旁,雙雙往山下而去。
    晨曦,已悄然自東方而臨。
    貝雨虹嗒然的呆坐在地上,望著眼前林間煙霧裊升。
    手下不殺非大惡之人,這是理由之一。
    另一個理由呢?
    蕭飲泉沒講出來,她卻懂。
    天下父母心。兒子的命,豈是別人的命可以償還的?
    風,自林間清涼而來。她一顫,覺得有點冰冷。
    忽的,幾道人影由霧中出來;他們走的很輕、很有韻律。貝雨虹的心往下沉,因為,隨
著人影來的,是充塞天地間的殺氣!

                      ※               ※                 ※

    李北羽「帶著」百里憐雪可真煞費腦勁。
    天下,無論是為了萬兩黃金、千畝良田,或者是揚名立萬、為江湖除害,總是隨便一條
理由,要殺百里憐雪的人實在太多了。
    眼前,這座小茶棚內就有三撥人馬直盯著百里憐雪猛瞧。他奶奶的,這些傢伙真是不要
命了;連哥哥我都不是這小子的對手,你們真的要送死?
    此處,已是黃山北側三里外的無名茶棚。
    李北羽歎了一口氣,看看前面這三撥人。
    一桌是兩名老者,大概是人稱的「黑魔白鬼」;右方的,四個彪悍粗壯漢子,該是「禹
河四梟」無疑。
    至於正前方,那一老一少可大有來歷。
    老的,人稱「插柳老人」,那手上青翠柳條便是標誌。曾經,多少好手的雙臂叫這隨手
摘來的柳條打斷!
    小的呢?李大公子一歎,大概人稱「九環神童」的郭童子沒錯。
    這番打量完,他李禿鳥可不擔心「黑魔白鬼」、「禹河四梟」的生死。因為是壞人嘛─
─,被斬殺於百里憐雪的劍下也不錯。
    至於插柳老人和郭童子,行義之名早是眾所耳聞,哥哥我受於和百里憐雪之約,那要如
何是好?
    李北羽別的好處沒有,鬼點子不少。
    只見,這位找打李立時站到了插柳老人那桌前嘿、嘿一笑,道:「兩位請了──。」
    李北羽名氣絕對不小。無論是以前在洛陽的無癩行徑,或是近年來的英雄膽略,絕對是
江湖上的話題。
    那郭童子先是笑道:「李公子有何指教?」
    「拳頭癢啦──。」李北羽指指棚外,道:「干一架──?」

                      ※               ※                 ※

    禹河四梟倒覺得有點奇怪,怎麼插柳老人和郭童子這種身份的人,被人叫走就走?也好
──。他們互視而笑,少了那兩人待會兒殺了百里憐雪,金子分起來才多。
    一想到此,便立刻躍躍欲試。
    那端,黑魔白鬼何嘗不是食指大動?立時,一見禹河四梟已然伸手摸向佩刀,那黑魔桀
桀一笑,道:「四位兄弟──,可是想分一杯……?」
    「四鳥」老大青夜梟立即道:「正有此意──。兩位前輩的意思是……?」
    白鬼桀的一笑,接道:「老哥哥我做事一向乾脆──。我們合力殺了這小子,各分一
半……。」
    「好──!」隨這一字,四梟已動,出刀果然快!
    黑魔、白鬼兩人互望一眼,沒動;他們注目在看,看百里憐雪的出手。他們失望了,因
為,百里憐雪只是很平常的把劍從劍鞘拔出來,再放進去。
    從頭到尾,也不過是兩隻手臂動了一動,那上身猶是保持端坐的姿勢。唯一特別的,是
百里憐雪眼中的譏誚,好濃。
    禹河四梟倒了下去,倒在用血築成的黃金夢中。他們盡力回頭,想看著黑魔、白鬼。眼
中的疑問是,他們兩人為什麼不出手?
    原先的估計,是他們也同時出手;所以,自己四個人才會拼全力的砍出。誰知,混了半
輩子江湖,到頭來仍舊是叫人輕易的騙去。
    這一騙,便是四條命!
    他們的眼睛只轉到了門口,便再也無力後移。然而,門外同時也有了驚天動地的戰鬥!
    李北羽對上插柳老人和郭童子。

                      ※               ※                 ※

    真他奶奶的倒霉!李北羽肚裡罵,手上舞。
    那指間的翎羽隨著一枝柳條,九個環子飄動。更要命的,是方才下的賭注。如果李北羽
勝了,他們兩個拍拍屁股就走。
    如果輸了呢?李北羽真忍不住要罵出口。一個要叫爺爺,一個叫哥哥。所以,現在無論
是為了救這兩個老小子,或者為了李哥哥我的名聲,那只有贏了。
    贏的方法是,離別羽舞。
    當羽毫散盡,插柳老人和郭童子也同時高揚而去。
    留下的,是一串的笑聲。
    李北羽呢?身上外袍多了幾道口子。他很滿意,微笑的走回茶棚。便這同時,黑魔、白
鬼兩人已動,動的是往棚外而去。
    他們明白的事是,連插柳老人和郭童子都不是李北羽的對手,自己怎麼會是百里憐雪的
對手?

                      ※               ※                 ※

    一切,平靜了下來。
    店小二微微顫顫的又沏了一壺茶上來。一放妥,立時便轉身溜了。
    李北羽笑了,很愉快的倒了一杯,仰首飲下。
    百里憐雪冷冷一哼,半晌,也斟了一杯飲入肚中。
    李北羽點點頭,又飲了一杯。
    那百里憐雪似乎和上了,當下也是一飲。
    於是,你一杯,我一杯,一下子便喝個精光。
    茶喝完啦──。李北羽抹了抹嘴巴,笑而不語。
    半晌,百里憐雪注視李北羽的衣衫破痕,沉聲道:「聽說──,你的武功是由實戰中學
來的?」
    「這是真的──。」李北羽笑道:「實戰的經驗最有效……。」
    百里憐雪一哼,冷誚道:「所以──,方纔你和那一老一少交手時便是暗中在揣摩離別
羽更上一層的境界……。」
    「聰明──。」李北羽笑道:「哥哥我的意思正是這樣……。」
    百里憐雪雙目一閃,輕哼了一聲。
    那李北羽笑道:「喂──,百里公子,你那頭髮可又白了幾分啦──。」
    百里憐雪一顫,咬了咬牙不置一辭。忽的,他沉聲道:「你知道這壺茶裡有毒?」
    「知道──。」李北羽笑著先問:「你知道為什麼還喝?」
    百里憐雪雙眉一挑,那李北羽倒是替他答了出來:「因為大還金丹和玉樞洗髓液可以解
毒?」
    百里憐雪沉聲道:「你呢?難道你不怕?」
    「當然不怕──。」李北羽笑了:「哥哥我卻用不著告訴你為什麼是不是?」
    不錯,合約中沒有這一條規定。
    百里憐雪望看四周,那店小二早已不知去向。
    李北羽自壺中捻起一葉茶片,笑道:「這毒來自苗疆──,我想你百里公子應該知道是
誰下的手?」
    駱駝!來自苗疆的駱駝,正是由十二種劇毒的蛇口中取下的毒液練成。
    李北羽幌了幌腦袋,活動一下頸子道:「所以──,我們的目的地是九嶺山脈上走一遭
對不對?」
    百里憐雪沒有意見。無論去那裡,他要打遍天下。玉風堂也好,抱瓊台也好,反正是遲
早的事。
    就在他們兩人站起的同時,一匹快馬至。
    馬上有人,人已是血漬斑斑。
    李北羽雙眉一挑,認出是鄱陽湖上的熊關刀。
    李大公子逃命的技術一流,救人的技術也不錯。一忽兒,這位一腳已經踏入死門關的熊
大爺又活了過來。
    李北羽輕歎,道:「你這人自作孽啊──,到那兒去弄了一身傷過來?」
    熊關刀苦笑,勉強道:「劉……劉長手……。」
    「劉長手?」李北羽嚇了一跳。道:「黑旗武盟的劉長手?」
    熊關刀點點頭,道:「他……他們要嫁……禍……給……。」
    給誰?他終究又踏回了鬼門關內。沒能說出來。李北羽明白,黑旗武盟便是要逼得蕭飲
泉無路可走。
    他一歎,放下熊關刀的屍首;這回,九嶺山脈之行是殺機四處的了。

                      ※               ※                 ※

    杜鵬杜大鳥先生窩得兩條腿都酸了。真他奶奶的,哥哥我真是上輩子造孽,萬一判斷錯
誤那地獄風使什麼鳥的不來,豈不是白等?
    我們杜大少爺腿酸,林大小姐也是一肚子火啦。她道:「杜鵬──,幹啥不下去跟慕容
摘星打個招呼?」
    語氣不好。
    杜大鳥立時陪笑道:「哥哥我也想下去啊──,有大魚大肉的是不是?」眼前,兩人就
躲在慕容世家主閣的屋簷上。
    杜鵬歎口氣,續道:「可是,我們一下去,必然會引起慕容世家不同的反應是不是?」
    好點的反應是,慕容世家的倚賴;這點,便會由慕容世家的弟子眼中、口中不經意洩露
出來。屆時,如果叫對方先得知,那豈不是功虧一簣?
    差點的反應,人家慕容世家在武林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八大世家之一,怎能叫別人來保護
自家主人的安全?傳出江湖,那慕容二字豈不是永遠抬不起頭?
    所以,他們已經等了兩天兩夜,還是得繼續等下去。

                      ※               ※                 ※

    慕容摘星抱劍凝神,他緩緩吐出一口氣,剎時,劍光滿屋盤繞。
    九九八十一式的「摘星奪月劍法」,到了此時已大大有了一番成就。想起爹,也就是慕
容世家的上代主人,為了祈望他的兒子能有大成,竟以劍法立名。
    慕容摘星,摘星奪月劍法成就果然不愧於名。他心中狂喜,為自己能鑽研這等境界而
悅。
    他一笑,想自己兒子之名也取於劍法之名──慕容奪月。
    想著,情不自禁的莞爾一笑。便此沉思中,窗外有了異響。
    慕容摘星雙眉一挑,沉聲道:「誰──?」
    「慕容堡主好耳力──。」是宣九九。只見他大笑由窗口飄了進來,淡淡道:「方纔那
九九八十一式的劍法更俊──。」
    慕容摘星的心往下沉。顯然,人家早就來了,而自己竟一直未有發覺。方纔那一異響,
便是故意要讓自己知道的了。
    他心中一緊,眼中已有了恐懼。因為,眼前這宣九九看完了八十一式的摘星奪月劍法還
敢進來,便是大大有把握能接得住。
    然後呢?
    慕容摘星沉住氣,冷聲道:「上官堡主之傷便是叫你暗殂的?」
    「不是我──。」宣九九含笑道:「是地獄風使……。」
    慕容摘星臉上一沉,哼道:「那個倭賊人呢?」
    「當然還在洛陽──。」宣九九大笑道:「不過──,要等老夫除掉你以後,地獄前輩
才會再下手……。」
    「哈……,」慕容摘星一振手上長劍,冷笑道:「宣老頭,你以為可以勝的了本人手上
的長劍嘛──?」
    「為何不能?」宣九九已出手,連連封住慕容摘星的退路,邊笑道:「爺爺仁慈,讓你
使完摘星奪月的八十一式再下手,好讓你死也瞑目──。」
    轉眼間,那慕容摘星已刺劈了六十七劍。每一鋒銳,竟只能擦宣九九一寸外而過。而
且,他心中驚駭的是,手上劍勢已緩,逐漸受制於某種氣機之下大大揮灑遇滯。
    第七十九招方轉成第八十式時,慕容摘星心下已然明白,自己苦心鑽研了三十年的本家
劍法,竟然是如此的無用!他心既已喪,第八十一式便無心使出。
    宣九九桀的怪笑,冷聲道:「慕容摘星──,認命吧──。」隨喝聲,那掌上猛扣,已
落向慕容摘星太陽穴、百會穴而來。
    杜鵬最討厭的一件事是;小人得志,而且口出冷言。現在,宣九九全犯上了,你說,他
還忍得住?
    忍不住又怎樣?出刀!
    大鵬刀破屋頂而下,夾一陣落瓦石灰塵,那大鵬刀已如驚鬼泣神般的斬落。
    目標呢?宣九九的頂上人頭。
    宣九九大驚,單憑落刀風聲便足以斷定來人氣勢之霸,絕對是一等一的好手。
    宣九九心目中一等一的好手,用刀的加起來全天下可能只有兩個。杜鵬不在他計算之
中,卻不比那兩個人差!
    杜鵬刀至,宣九九退,退往窗外。刀光隨倒拉而至!
    窗外,早有一位滿肚子火的大小姐在等。
    林儷芬的長劍內遞,奔向宣九九的背上而來。
    好個宣九九,只聽他骨頭一響,人竟自矮了下去;顯然,是用上了縮骨功來救命。
    立時,窗外那把劍便只能劃過宣九九右上肩。宣九九一冷笑,身子一滾,避開杜鵬這狂
猛一刀。同時,手指屈如鷹爪,直扣向杜鵬小腹而來。便此時,那慕容摘星亦揚劍而至,劍
鋒所指的是宣九九的脖子。
    宣九九低哼一聲,雙掌拍地,人已翻滾撞抱慕容摘星雙腿。杜鵬冷哼,手上快刀再落,
便劈向宣九九背上。
    同時,窗外的林儷芬亦一怒喝,劍隨身走的奔了進來。
    宣九九全身一貫注內力,倒拉慕容摘星扔向杜鵬;同時,身子連三翻中,快腿踢向杜鵬
而去。
    這一剎那,杜鵬為了免傷及慕容摘星,不得不讓刀勢緩了下來。便此空門,已叫宣九九
一腳踹中,滾撞往牆上而去。
    宣九九也賠了一點,那是林儷芬的劍自他的右臂穿入。
    宣九九暴怒,一喝:「小賤人──。」
    隨即,他身子一轉,左手扣上林儷芬頂上百會穴!
    杜鵬大驚,急速躍起,手上那刀竟打發不出。
    宣九九怪笑道:「小子,你不要她的命了嘛──?」
    杜鵬一咬牙,道:「老頭子──,你要怎樣?」
    「放下刀──。」宣九九手上又加了一分力,喝道:「否則這丫頭便死無救……。」
    杜鵬心中一震,手上方要放鬆;只見,那林儷芬猶能忍痛滿額的汗水,急聲道:「杜鵬
──,家父是那位你可記得……?」
    杜鵬一愕,眼中有了一絲悲傷,歎道:「靖北王林忠義──。」
    林儷芬長吸一口氣,又沉聲道:「為人子女,若叫父母於黃泉下含羞,是不是大大不
敬?」
    杜鵬沉默半晌,方咬牙道:「是──。」
    隨這聲「是」,生死兩隔!淚水出、刀光出、血花出!
    林儷芬用力抱住宣九九,令杜鵬在剎那的時間出刀,刀中,俱是憤怒、悲傷、哭泣!
    宣九九被林儷芬一抱的瞬間,心下不禁大為驚怒,叫道:「賤人找死──。」這一句,
便是此生最後的話!他的手,已擊破林儷芬的百會穴;然而,自己也叫杜鵬這鬼哭神號的一
刀瞬時斬殺!
    杜鵬全身在顫抖。他不能不出刀,因為,林儷芬早已咬破齒縫中的毒藥。為了逼杜鵬出
手,只有置自己於死地!
    她含笑,望著杜鵬丟下了刀,一步、一步艱辛的走向自己。她伸手、他伸手;兩隻手緊
緊握住……握住……緊緊的……緊緊的……。
    握不住的,是死亡的招喚……。

                      ※               ※                 ※

    萬曆四十一年,六月二十一日,林儷芬死於舞陽慕容世家。是夜,天狗咬月,全城暗淡
無光,狂風四卷!

                      ※               ※                 ※

    百里雄風正坐於百里世家的英雄大殿上。兩旁,各自有著一排的弟子羅列。他們的表情
絕不輕鬆,而且可以說是相當沉重。
    因為,傳來的消息,百里世家前後七撥人馬全數叫百里憐雪給鎩羽而歸。百里世家已近
乎無可用之兵,而那玉風堂攻擊九嶺山脈的計劃已在暗中默默展開。
    百里雄風環顧眾人,沉聲道:「敝人承襲先父遺澤得以統諸位;然而,家門不幸出了一
位逆子。」一頓,他又道:「是以──,敝人再無顏面統領諸位……。」
    此話一出,立即引起百里世家眾弟子一番騷動。
    當下,百里世家的總管,也就是百里雄風唯一的弟弟百里英傑踏出一步,朝百里雄風恭
敬道:「堡主──,請為百里世家三思──。憐雪之惡,是本門不幸!不過──,百里世家
在堡主手上,二十年來的治理已隱然和洛陽的南宮世家並稱八大世家之首。堡主豈能以憐雪
一人之過而抹殺二十年的血汗功跡?」
    話聲一落,四下弟子亦齊齊呼道:「對!對!請堡主繼續領導我們──。請堡主繼續領
導我們──。」
    百里雄風威嚴的環顧眾人,伸手制住諸門人的呼聲;看了一巡,方將目光落在百里英傑
身上,緩緩道:「老夫心意已決。從今日起,百里世家內一切事理,便由英傑管理──。老
夫將步入江湖,將那孽子親手斬殺,以免百里家風蒙羞於千古……。」
    百里英傑臉色大變,往前一跪,道:「堡主何作此言,英傑又何能能領導百里世家?請
堡主三思……。」
    百里雄風雙目精光一射,低喝道:「英傑──,你敢抗命──?」
    「英傑不敢──。」百里英傑抬頭朗聲道:「英傑願以命維護百里世家光榮。可是,堡
主若將百里世家傳於英傑手上,小弟唯有以死相阻……。」
    百里雄風一呆,道:「你我同胞兄弟,百里世家由你或由我主持還不是一樣?何作此
言……?」
    百里英傑急聲道:「長幼有序,英傑不敢亂了禮法……。」
    百里雄風一愕,半晌,方歎一口氣道:「好──。到老夫擒殺孽子以前,百里世家便托
由你管理──。」
    百里英傑恭敬道;「英傑領命!」

                      ※               ※                 ※

    上官絕望著父親憔悴的面容。他心中不覺為之劇痛。數日來,父親不但毫無起色,而且
病情似乎更重了些。
    只怕,那時日已然無多。
    上官豪咳了一口血,雙目呆滯的望著屋頂,似是死屍般的面無表情。上官絕睹目,心中
不禁又是一痛,方長長歎一口氣,忽的,心中有了驚覺。
    上官絕望向北面窗牖沉聲道:「閣下何不光明正大的進來?」
    窗外,一聲桀桀笑聲後,道:「小子──。你怎麼不出來?」
    便聞這話聲,上官豪的身子忽的一顫。
    上官絕落入眼中,心下便有幾分明白,窗外那人便是地獄風使。一想及此,手上提了長
劍便急飛了出去。
    窗外,月懸半空;只見一株樹梢上頭,正有一名老者盤膝而坐。
    上官絕一哼,人到了對面樹頂,注目那名老者沉聲道:「閣下便是人稱地獄風使的扶桑
忍者?」
    「不錯──,老夫便是!」地獄風使淡淡一笑,道:「看來,上官豪有你這位兒子似乎
還不錯──。」
    上官絕雙眉一挑,手上長劍已握於手中冷聲道:「老頭子──,你是不是在家父身上下
了毒……?」
    「對極了──。」地獄風使笑道:「所以,你當然希望有解藥是不是?」
    上官絕心中一震,脫口道:「你願意給我?」他可不笨,立時又寒聲道:「嘿、嘿─
─,打算要少爺拿什麼來交換?」
    「簡單──。」地獄風使笑道:「蕭飲泉的人頭……。」

                      ※               ※                 ※

    司馬舞風可沒想到爹會突然出現在面前。他訝異道:「爹──,你怎麼來了?」
    司馬踏霜朗聲一笑,道:「聽說,那個蕭飲泉和玉珊兒往九嶺山蔚藍天的方向而去了是
不是?」
    「是──。」司馬舞風恭敬道:「沿路上仍然有許多江湖人物要那蕭飲泉的命──。」
    司馬踏霜點頭一笑,道:「是不是有些會賣你的面子,有些仍然非找那個蕭飲泉算賬不
可?」
    司馬舞風臉紅了一下,點點頭道:「是──。像昨夜的『黑魔白鬼』便不聽舞風的勸
止……。」
    司馬踏霜仰天一笑,道:「這就是爹來的本意……。」
    司馬舞風尷尬道:「兒子無能,得偏勞爹親自出來!」
    「錯了──。」司馬踏霜慈祥的拍拍他兒子的肩道:「這回爹來,是為了玉風堂攻破蔚
藍天抱瓊台上黑旗武盟的計劃……。」
    「攻抱瓊台?」司馬舞風一愕,道:「本家的人手……。」
    司馬踏霜大笑道:「有我們父子已夠……。」
    兵,貴精不貴多。
    而語氣,也夠豪壯。
    司馬舞風不禁也意氣飛揚道:「便此一戰,要讓司馬世家名留千古……。」
    司馬踏霜大笑,道:「好──。」一頓,他注視前方,問道:「你們和蕭飲泉差了多遠
距離?」
    「約莫三個時辰──。」司馬舞風恭敬道:「前方,除了『黑魔白鬼』之外,還有『黑
竹劍門』的人在等蕭飲泉……。」

                      ※               ※                 ※

    玉滿樓沉重的看完手上的消息,長長歎了一口氣。
    衛九鳳一愕,接了過來;方才見了一半,不覺「啊」的一聲,隨即,目眶也紅了起來。
    先是,黃山的血案,除鄱陽、洞庭兩湖的好漢已死外,便是貝字世家嫡傳僅存的貝雨虹
也死於其上。
    此外,叫她淚流而出的,便是義女林儷芬之死。她輕顫抖,忍不住的是淚水淌出。
    玉滿樓微微一歎,撫著愛妻的頭道:「鳳妹──,別傷心了。芬兒之死,並不辱了靖北
王的忠義……。」
    衛九鳳沉重點點頭。半晌,方拭了拭眼淚,道:「不知道珊兒和北羽怎樣了?」
    玉滿樓星目一閃,道:「蕭飲泉已然走上正道,只是,要取得天下諒解,猶須有一番掙
扎──。」
    那是玉珊兒的責任。最重要的,便是阻止正義的武林人物前往尋仇。
    玉滿樓道:「這番經歷,便是令她成長最重要的時刻──。」
    非得霜雪風寒,豈有迎面撲鼻香?
    「至於北羽──。」玉滿樓沉思道:「他和百里憐雪一戰是否真的敗了?只怕只有他心
裡明白……。」
    衛九鳳愕道:「樓哥──,你的意思是,李北羽別有意圖在……。」
    「誰知道──。」玉滿樓眼中有了笑意:「北羽的鬼點子一向最多的……。」

                      ※               ※                 ※

    玉楚天的心情可真有些沉重。義妹之死,總是一種沉痛的打擊。
    宇文湘月也緊緊咬唇,目眶紅通通的。
    半晌,玉楚天突然道:「湘月──,爹要的九嶺山地勢圖是不是已經都畫好了?」
    宇文湘月點點頭,道:「包括所有的路徑和秘道都已經整理劃出了……。」
    玉楚天候忽站起來,道:「那──,我們目前在這裡沒什麼事了對不對?」
    宇文湘月一愕,道:「你……你想私出玉風堂……?」
    玉楚天點點頭,道:「最少,我們要到杜鵬身旁去……。」
    朋友,就是在你最失意的時候,能夠陪在你身旁的人。
    宇文湘月的眼睛也亮了,站了起來道:「什麼時候走?」
    「現在──。」玉楚天拉住宇文湘月的手道:「就是現在──。」

                      ※               ※                 ※

    「天兒和月兒走了──?」
    「沒錯──。年輕人有他們的想法,是該去做一做的──。」
    沉默了一忽兒,那道慈母的聲音又響起。
    「樓哥──,你……想他們會去那兒?」
    「找杜鵬──。」
    「找杜鵬?他們知道他在那裡嗎?」
    「不知道──。」
    「不知道?那……那他們要上那兒去找?天地這麼大──。」
    「放心──,他們一定找的到──。」
    「為什麼?」
    「因為杜鵬是他們的朋友──。他們很好、很好的朋友──。」嚴父的聲音有了光輝。
「所以,他們一定會找到的──。」
    愛的力量,是天地間最偉大的一種!
    友誼,無疑也是愛的一種。
    人間世,並不是只有愛情才是愛;而愛,也不單單是指愛情而已。有時,友誼的力量更
勝過愛情。
    昔年,最令人激動的一個故事是,冷知靜為友戰千里。自中原背著京十八轉戰至塞外蒙
古求取解藥。
    同樣的,京十八為冷知靜之死,竟悲嚎大慟而逝。這個故事,無論是說的人,或是聽的
人,從沒有一個不流淚的。
    你,有這樣的朋友嗎?

                      ※               ※                 ※

    黑竹劍門這回出動的人不少。總共,整個林子裡裡外外加起來也有一百二、三十個。
    黑竹劍門當代的門主是個女人,而且是個很好看的女人。江湖上的人都稱她作「黑竹
媚」。
    黑竹媚為什麼要殺蕭飲泉?
    因為,她的老公就是死在蕭飲泉的殂殺之下。她發誓要報仇,現在,機會顯然來了。況
且,身旁還有「黑魔白鬼」兩名高手的護駕。
    她相信,以自己動員全門的力量,最少也可以拼掉那個蕭飲泉半條命。到時,只要自己
一出手,就讓那蕭飲泉含恨而終!

                      ※               ※                 ※

    玉珊兒一踏入林中已隱隱覺得不妙,側頭,一旁的蕭飲泉卻是冷笑的嘴角,譏誚的眼
色。
    玉珊兒歎一口氣,道:「看來──,這林子裡頭又不知是那一路人物?」
    「該死的人──。」蕭飲泉簡單的回答。他所謂的「該死」,就是大惡之人。「黑魔白
鬼」的確是大惡之人。
    黑竹媚呢?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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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4 00:28:5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狂流  
    玉珊兒緩緩吸一口氣。既然,蕭飲泉口裡是說「該死之人」,自己便立到一旁去讓他盡
情發威。
    蕭飲泉淡淡一笑,在前方三丈處當先走著。
    沒半晌,那樹幹間忽的冒出一排柵倒鉤自頂上蓋下。蕭飲泉淡淡一笑,人往前竄,一忽
兒,已然自樹幹後頭拉撞六、七名漢子出來。
    便此時,地底下四把長劍挺出,每把刺的,皆是下三路位置;同時,樹幹破,亦有六名
劍客一串自同一株樹中出來;攻的便是上、中二路。
    蕭飲泉根本理都不理,往左邊移去,雙掌猛劈間,便聞得一串慘呼和見那斷箭殘弓自草
叢中掉出。
    玉珊兒心中不覺一贊暗道:「這蕭飲泉果然大是不同。」而她心中安慰的,黑竹劍門雖
不是什麼名門正派,手下之人為惡倒也不重。
    是以,蕭飲泉皆能很有節制的偏開要害,只打的這些傢伙雞飛狗跳。
    原先,蕭飲泉擔心自己每回出手便得死人。玉珊兒有個好方法:「力道輕一點,認穴差
一點不就好了?」

                      ※               ※                 ※

    黑竹媚顯然有點洩氣。整個門下一百二十六名漢子,用了一天一夜的時間精心佈置;結
果,竟是擋不住人家半柱香的攻擊。
    便此時,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蕭飲泉的步伐似乎不穩。黑竹媚握那長劍在手正要躍出,
已見黑魔、白鬼二人自蕭飲泉背後攻到。
    蕭飲泉猶似未覺,黑魔一揚手,打出一團黑砂;而同時,那白鬼亦揚手中激出一道白霧
罩向蕭飲泉而去。
    立即,兩人便各自選了原路退回。
    蕭飲泉悶叫一聲,似乎已中二人的毒手,栽倒了下去。
    黑竹媚心下大喜,提了長劍便到蕭飲泉身前;而那黑魔、白鬼相互一望,想這大大成名
機會可不能讓這小女人撿了便宜。
    當下,便在黑竹媚長劍斬落之時,雙雙亦各冷喝一聲,四掌為爪的罩向蕭飲泉而來。
    玉珊兒倒是放心的很。以蕭飲泉的武學造諳,別說現在這等小小陣勢,就算大上十倍還
是應付的綽綽有餘。
    否則,這趟要上九嶺山脈還玩什麼?
    蕭飲泉沒讓我們玉大小姐失望。三個出手攻擊的人全被震飛了出去。
    當場,便是二死一傷。
    死的是煞名三十年的黑魔、白鬼。傷的,便是黑竹劍門的門主黑竹媚了。
    只見,她摔到一棵樹下,動也沒法動。顯然,又如那日黃山上的貝雨虹一樣,最少被點
了七處穴道。
    黑竹媚恐懼的抬起頭來,望著蕭飲泉恨恨道:「蕭飲泉──,你為什麼不殺了我─
─?」
    蕭飲泉淡淡一笑,道:「因為,你不是大惡之人──。」
    黑竹媚雙眉一抬,顫聲道:「今日你不殺我,明白我還是要殺你……。」她大叫道:
「別以為你今天放過了我,我們的仇恨就可以完了……。」
    蕭飲泉臉上肌肉一跳動,依舊淡笑道:「我明白你的心情──。我也是死了妻子的人,
所以,我知道你死了丈夫的感受……。」
    「唯同此心,方知其苦。」這是一位智者的話,也是一句流傳很久的話。
    蕭飲泉輕輕一歎,走到黑竹媚面前,緩緩道:「蕭某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待事
了,蕭某讓你殺了千百刀又如何?」
    說著,已伸手解開黑竹媚的穴道。
    他絕對、絕對沒想到的,是黑竹媚把機括暗器裝在鞋底。而且,用的是強力的機簧所
彈。
    就七處穴道解開的同時,蕭飲泉已大叫後退,立時便轟然倒地抽搐不已!
    黑竹媚大笑,抽出身上短刀,便落向蕭飲泉,口裡依舊叫道:「我不是告訴你了,今日
不殺我,明日我殺你……。」
    刀至蕭飲泉頸邊,忽叫一股力道撞住!
    黑竹媚一愕,落入眼中的,是一把玉扇。
    玉珊兒的玉扇!
    黑竹媚一驚,急急後躍,盯住玉珊兒怒處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救人──。」玉珊兒看向蕭飲泉,只見他胸口冒出的,竟是一縷縷黑血。她雙眉一
挑,怒聲道:「你在暗器上餵了毒──?」
    「不錯──。」黑竹媚雙目閃動,道:「玉風堂是名門正派,為何幫助這種江湖敗
類……。」
    玉珊兒雙眉一挑,點住蕭飲泉胸前穴道後,站起來道:「人有向善之心,何必將他打入
地獄──。」
    黑竹媚一哼,道:「那曾死於這惡人手下的血債怎麼算?你倒說出一個道理來……。」
    玉珊兒一笑,雙目忽的凝住道:「黑竹媚,難道你一生中就沒殺過人,沒做錯事?」
    黑竹媚一愕,那玉珊兒又冷笑道:「再說,方才蕭飲泉要殺你是不是易如反掌……?」
    黑竹媚輕輕一哼,眼中,有了一抹詭異的表情。
    玉珊兒忽的想到了一件事!她大叫:「原來你早知道蕭飲泉不會殺你,所以你就設計好
將暗器裝在足底,對不對?」
    黑竹媚眼中有了殘酷之意,冷聲道:「還有呢?」
    「還有──,你怎麼知道蕭飲泉不會殺你!」玉珊兒已然明白了一個陰謀:「因為,黃
山上,蕭飲泉對貝雨虹也只是制住七處穴道對不對?」
    黑竹媚冷冷一笑,她很放心,因為一百二十六名弟子沒一個是死的。而且,已經慢慢圍
了上來。
    玉珊兒沉聲道:「黃山血案,所有的人都已經死了。除了我跟蕭飲泉外,還會有誰知道
這件事?」
    答案只有一個,下手殺害貝雨虹的人。
    玉珊兒的結論是:「原來──,黑竹劍門也是黑旗武盟盟下的一個分舵……。」
    「哈……,」劉長手從林間走了出來大笑道:「玉滿樓的女兒果然聰明,只可惜……。
嘿、嘿──,明白的太晚了一點!」
    太晚的意思就是死!

                      ※               ※                 ※

    從小,玉滿樓就告訴他的兒女一句話。
    天下沒有絕對的事,所以,除非人死了,否則一定不要放棄希望。
    玉珊兒記住這句話,所以,在半個時辰以前,在那座滿是肅殺的林子中;她還能鼓起斗
志,左手抱住蕭飲泉,右手玉扇以玉風堂的絕學打開一條生路。
    一個人拚命的時候,功夫竟然可以這麼好?玉珊兒自己都不相信。
    她已經計算不清打碎了多少條胳臂,踢翻了多少具身軀;也忘了還劉長手、黑竹媚交手
了多少回。
    她記得的一件事是,盡力往回跑。後頭,有司馬世家的人,有司馬舞風在。她放足狂
奔,身上穴道血口子已隱隱作痛。
    就在她要支撐不住的時候,看見前有有人影,一堆人影在移動。
    她用盡最後的力氣,狂呼一聲,便不省人事。

                      ※               ※                 ※

    皮王塵乍見到一個女人抱著一個男人奔來時,他不覺嚇了一跳。因為,那個女人一點優
雅的樣子也沒有。
    而令他更吃驚的,這個女人竟然是玉風堂的玉大小姐。男的呢?皮王塵心下大喜,正是
踏破鐵鞋無覓處的蕭飲泉。
    數日前,在黃山山腳因受於情勢,加上司馬舞風的阻攬,便暗中跟隨在玉珊兒和蕭飲泉
之後。想不到,今天這位人人得而誅之的蕭飲泉竟會落到自己手中。
    皮王塵並不想殺蕭飲泉。他要的,是蕭飲泉的刀斬心法。
    自從,父親皮謹在洞庭湖畔叫那地獄風使所殂殺後,他明白皮字世家的武學毫不可觀。
所以,只有借助外力。
    可是,以堂堂皮字世家繼任主人的自己,豈可以向別門別派求技?如此,豈不是叫皮字
世家在武林中永遠抬不起頭來?
    他很高興的一件事是,這回連玉風堂的玉大小姐自己也送上了門來。
    玉風堂、刀斬門的絕技,對任何一個練武的人都是極大的誘惑。
    皮王塵得意的笑了,取出皮字世家的靈藥讓蕭飲泉服下,止住了那毒性的擴散。隨即,
下令道:「立刻繞道避開後頭的司馬世家回洛陽……。」

                      ※               ※                 ※

    十五天的時間,大大小小十八次戰鬥。有四回,我們李大公子也參了一腳。那些對手,
當然都是相當高明的。
    其間,有兩個消息令他不安。一個是林儷芬為義而亡;另一個,則是玉珊兒在前天失
蹤。
    林儷芬的死,他不安的是杜大鳥的心情。
    杜鵬,似乎就抱了林儷芬的屍體離開慕容世家,便不再有任何消息出現。他輕歎,歎好
友在最需要自己的時候,自己竟無法在他身旁稍加安慰。
    至於玉珊兒呢?天上地下唯一能探知她的行蹤,便只有送給玉珊兒的那只白鷹──「瞌
睡妹」!
    此時,他和百里憐雪已到一座古廟中小憩。眼前,再過去十里便可以進入九嶺山脈的地
勢中。
    李北羽一歎,走到廟外庭中,將哨子放於口中啜響了起來。
    百里憐雪有點訝異,想不到人竟然可以和鷹這種扁毛畜牲溝通。他就立在門口,貝那李
北羽交待一陣後,那鷹又往天際而去,快如流星。
    李北羽回頭,朝百里憐雪一笑,道:「怎樣?哥哥我的這頭鷹還不錯吧──。」
    百里憐雪輕哼了一聲,抬抬手上的聖劍道:「扁毛畜牲何用?嘿……,不如我手上這把
聖劍來的稱霸江湖。」
    李北羽一聳肩,笑道:「劍是名器,可惜人心……。」
    百里憐雪雙眉一挑,那李北羽大笑道:「生氣啊?當心頭發全白了……。」
    此話,又似乎說到百里憐雪痛處。
    這時,他整個頭髮經由十五天來的一十八戰已然全數白透,再也無一絲青絲可尋。他喉
頭咕嚕咕嚕響了七、八聲,方冷哼一聲進入廟內。
    李北羽一笑,也隨之進入;腳方踏入,人便停住。
    因為,廟中已有人,而且是四個很漂亮的女人。
    琴劍四女!駱駝座下的琴劍四女。
    李北羽一歎,道:「喂──,你們那個駱老頭是不是來了──?」
    「回公子的話──。」其中一位眉梢有痣的道:「主人在屋外備了轎,想請兩位到蔚藍
天抱瓊台一敘……。」
    「真乖巧──。」李北羽朝那使女道:「姑娘芳名是……?」
    「回公子,小婢風鈴……。」那使女恭身回答。
    李北羽「嘿、嘿」笑得很可惡的推推百里憐雪道:「喂──,這個風鈴不錯,說話又甜
又嬌,你覺得怎樣?」
    百里憐雪瞪了李「色鬼」一眼,哼了一聲不答。
    我們李大公子也不以為忤,反而更樂頭的問道:「風鈴姑娘──,你不介紹、介紹另外
三名姐妹?」
    風鈴立刻介紹,分別是翠鈴、金鈴、銀鈴。
    「好極了──。」李北羽大笑道:「有四位佳人來請,天下只怕很少男人會拒
絕……。」
    風鈴嬌笑道:「那公子是答應了……?」
    李北羽一聳肩,道:「如果不答應會如何?」
    風鈴淡淡一笑,道:「只怕這間破廟捱不住幾個大漢壯士來撞毀……。」
    「這更好──。」李北羽大聲叫道:「哥哥我喜歡看戲,也喜歡用自己的腿走路。所以
──,你們可以開始拆屋子了……。」

                      ※               ※                 ※

    琴劍四女果然是言而有信的人。當她們一退出屋外,那間破廟外立時多出了十六名手拿
大鐵槌的漢子;一個個,是光著上半身露出一條條肌肉來。孔武有力哪!
    李北羽一笑,朝百里憐雪擠眉道:「喂──,人家要拆我們睡的地方啦──。」
    正說著,一十六槌第一打已然槌了下去。立時,整間破廟似乎大大幌動了一下,落下一
大片灰塵來。
    李北羽苦笑,見那百里憐雪似乎無動於衷,當下不禁心頭有氣道:「喂──,人家看你
頭髮白了,連你的屁股也要抹灰啦──。」
    俗語說的好,請將不如激將。
    天上事,地下事,全沒有一個「白」字鑽入百里憐雪耳中來的刺耳。當下,只聽他冷哼
一聲走了出去。
    我們李大公子可大樂啦,準備看場好戲。
    可惜,百里憐雪也不笨;所以,上戲台的主角便是這李禿鳥先生。
    只見,那百里憐雪走出了廟外,便一反身抱胸,看著那十六名漢子繼續槌、看著李公子
繼續被灰塵落了一頭。
    李北羽肚裡大罵,腿下可不慢;立時,衝了出來;便同時,那破廟轟然的倒了下來。
    「最毒婦人心──。」李北羽捂著劇跳的胸口朝風鈴道:「小妮子,憑得這般心狠,以
後怎麼嫁得出去?」
    「休怪我啊──。」這位風鈴姑娘竟然也會頑皮道:「是哥哥逼我的哇──。」
    李北羽一聳肩,道:「好哇──,廟也拆了,哥哥我還是不走,看你能奈我如何?」
    風鈴一笑,率同另外三女退出了七丈外,揚聲道:「那只好用網子來罩了回去……。」
    語聲一落,果然四周又多出了四十名漢子來,每十名一邊,一字排開的拉了一張倒鉤
網。
    李北羽雙目一亮,笑道:「太嚴重了吧──。這不是龍虎合盟的鉤鯊網?怎麼拿來和哥
哥們開玩笑?」
    哥哥「們」?顯然把百里憐雪也拉了下去。
    那端,翠鈴嬌笑道:「百里公子如果願意,還是本盟中的總護法。所以──,請百里公
子站到一旁可好?」
    他奶奶的,這小子什麼時候這麼聽女人的話啦?想不到,那百里憐雪竟真的站到了一
旁,冷眼看自己的好戲。
    這下,琴劍四女也是一愕,繼而一喜。
    那金鈴揚聲道:「李公子──,小婢看你是孤掌難鳴啦──,不如……。」
    銀鈴也笑接道:「這網子倒鉤一刺上了可痛呢──。還是高高興興讓我們抬上山去吧─
─。」
    「嘿、嘿……」李北羽竟然還笑得出來,道:「哥哥我現在正餓著,能不能先準備點吃
喝的來啊──?」
    言下之意,大有屈服算了。
    風鈴聞言,不覺嬌笑道:「李公子怎不早說?酒菜早已準備好啦──。」
    果然,立時有六名漢子快步的端了矮桌、美酒、香菜的放到李北羽面前,又一恭身,紛
紛退了去。
    接著,是四名漢子抬了老大一張翠綠波斯地氈放到了桌子之後。
    那琴劍四女坐上了那端,紛紛由手下遞來的十三絃琴上彈奏了起來。
    李北羽雙眉一挑,大笑道:「好──,是要試哥哥我來的了──。」
    隨喝聲,人已和桌几齊飄,落到地氈正中央;而那四周執網的四十名漢子亦同時移動,
仍是將李北羽困在其中。
    佳人、美酒、好琴音。
    李北羽大笑,舉飲第一杯,朝那百里憐雪叫道:「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百里公子豈可煞
了這番風情?」
    百里憐雪一哼,冷笑道:「閻王有宴,四琴搖魂。嘿、嘿──,你還欠我一戰,別死的
太早……。」
    「放心好啦──。」李大公子連灌了六杯後,才噓一口氣道:「哥哥我命大的很,保證
活到一百零一……。」
    果真,便使出了「慘不忍睹」的吃相來。
    只見是,放著筷子不用,左手抓右手挑的,便此吃的杯盤狼藉,稀哩嘩啦,滿臉汗水、
兩袖油跡。
    這下,只看的琴劍四女倒足了胃口,齊齊訝道:「鼎鼎大名的李北羽,吃相原來是這
樣?」
    李北羽一笑,道:「還沒完……。」說著,竟真的伸了個大懶腰,打了十九個大大,大
大的酒呃才道:「好不好聽?還有韻律的呢──。」
    噁心──。琴劍四女給他這一惡搞,指上配合的「搖魂魔琴」便自大亂了起來。
    李北羽很滿意的看看天色,這一頓,約莫吃了一個半時辰,應該是時候了。只見他幌了
幌腦袋一笑,自懷中又取出那玉哨子置於掌中。
    琴劍四女此時自「驚嚇」中清醒了回來。
    那風鈴冷冷道:「李公子──,是不是可以啟程了?」
    「啟程──,」李比羽很「訝異」的叫道:「去那裡?」
    風鈴差點吐血,只是,唇裡吐出的話依舊算是平靜的道:「李公子是言而無信之人?不
是答應入轎上山……。」
    「啊──,哈──!」李北羽笑道:「原來是這件事……。」
    風鈴噓了一口氣,道:「公子貴人多志事。現在可是想起來了?」
    「想是想起來了──。」李北羽笑道:「哥哥我是想起來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要坐你們那
什麼鬼轎子上山……。」
    的確是沒有。
    風鈴臉色大變,道:「敬酒不吃吃罰酒──。」隨即,下令道:「執網弟子待
命……。」
    李北羽大笑,吹哨。六聲,揚入青天之中!
    風鈴臉色一變,忽的想起洞庭湖畔,也是曾有這六聲哨響,便有兩隻白色飛鷹救走了玉
楚天和宇文湘月。
    她心中一驚,大喝:「撒網──。」
    她的反應算是很快,很快;可惜,沒有鷹的來勢快!
    只見,一點白點由天際直奔而至,到了此處頂端已同時落了下來。落下來的,最顯目的
是那雙鐵鉤利爪。
    四周武盟弟子所灑在半天罩下的鉤鯊網,叫那飛鷹雙爪一探,俱往上拉揚過去。
    武盟弟子大驚,亦同時大喝用力下扯;便此相互拉扯之中,正是一鷹對四十名好漢。
    李北羽歎氣一笑,手上已多出了一支翎羽來;那羽長一尺半,隨風微垂中,便似一支短
扁軟鞭往那東方十名漢子拍去。一折身,又往北、西、南三個方向輕拂──。
    嗶啦唏聿的一響,那四十名漢子栽倒的同時,四張鉤鯊網已叫那鷹舉到了半空。
    琴劍四女當然不笨,早在這白鷹自天際出現的剎那,已各自躍上最近的快馬急奔而去。
    未料是,這鷹聰明絕頂,爪上抓了網,雙翅一拍便追蹤下去。只沒一忽兒,已然到了琴
劍四女頂空,爪上一放便讓那四張網子罩下,當場,反主為客,這四位佳人便已罩在林間網
中。

                      ※               ※                 ※

    李北羽笑的很愉快,也很可惡的樣子。他拍拍「三目神君」這只白鷹的頭,哄笑道:
「好──。我知道了。記得瞌睡妹有什麼消息就立即通知我……。」
    「三目神君」「咻──猶」的一叫,點了點頭便又往半天而去了。
    李大公子望著那鷹已消失在天際後,才又回頭望著百里憐雪道:「走吧──。」
    百里憐雪雙眉一挑,望著網內那琴劍四女猶自掙扎不已,不禁冷嘿了一聲,道:「駱駝
那老頭子人在那裡……。」
    風鈴低哼一聲,望著四周。只見那鷹所丟下的網,正巧掛在四處林上披了下來;方圓丈
內便叫自己四姐妹困在其中。自己出不去,想那百里憐雪也無能進來殺了自己。
    這端,百里憐雪見那風鈴不答話,冷冷一笑,右手已自抽出聖劍置於掌中來。
    那金鈴見這劍身通體幽黑,只那鋒銳之處一線白芒,心中不覺一緊,暗暗有股不祥之
感。
    果然,百里憐雪人在網外,右肩使勁運力大喝一聲。
    金鈴臉色大變,她實在不敢相信這劍法之極竟然可以達到這種境界。
    只見,一道劍影淡濛濛的自那劍身中急奔而至。金鈴想擋、想躲,已然是萬萬不及。風
鈴臉色亦為慘白,自己絕對沒想到百里憐雪竟然可以在丈外出劍殺人。
    人,在後悔的時候,往往是事情已經無法挽救的時候!
    金鈴倒下,沒有激血狂噴。唯一的,是喉上一道淡淡的紅痕。風鈴整個人都抖了起來,
恐懼,由心裡爬上了眼中。
    百里憐雪嘴角儘是冷笑和譏誚,只望著風鈴不言不語。
    他不殺風鈴而殺金鈴,很簡單,造成她的心裡壓力!
    一個人,如果足以自恃的東西被擊破;那他是什麼感覺?是不是就如同被人扒光了衣服
丟到大街上一樣?
    風鈴強忍一肚子的胃酸,顫聲道:「駱……駱盟主在抱瓊台裡……。」
    百里憐雪雙目閃動,冷笑道:「下一個是銀鈴……。」
    果然,隨喝聲,那道劍影又出,快若閃電。瞬間,銀鈴一聲慘叫,亦翻了兩翻倒地而
死。
    風鈴臉色大變,全身竟然站立不住,跪伏到地上喘氣不已。一抬眉,只見百里憐雪猶是
冷冷望著自己。
    她一肚子苦水上湧,實在是不明白百里憐雪如何知道駱駝不在九嶺山脈上。
    喘息半晌,她方顫聲道:「駱……盟主在……前面十里外的……沉魚莊中……。」
    百里憐雪淡淡一笑,收劍入鞘真是沒事人一般的負手而立。因為,一切行動的去向是由
李北羽來決定。駱駝人在沉魚莊,那李北羽會去那裡?
    就在百里憐雪跟著李北羽往前走的同時,那風鈴不禁大叫:「百里憐雪──,告訴我。
你是怎麼知道的……。」
    半晌,那端林子裡才傳來回話:「因為駱老頭不相信你們會成功……。」所以,他一定
在左近監視!

                      ※               ※                 ※

    玉珊兒醒來的時候,天已大暗。身旁,正有一位婢女服侍著。她皺皺眉,問道:「這是
那裡?」
    婢女一笑,道:「回小姐的話,是在麻城裡頭的客棧之中……。」
    麻城?玉珊兒臉色一變,道:「你點住了本姑娘的穴道,不怕玉風堂……。」
    婢女一笑,道:「不是小的點住玉大小姐的穴道,是我家主人希望大小姐安心養傷,所
以……。」
    玉珊兒雙眉一挑,淡淡道:「不知你家主人又是那一位?」
    「我──。」門口一張很愉快的臉出現,走到了玉珊兒面前,道:「玉大小姐如果不健
忘,該記得皮某……。」
    「皮王塵?」玉珊兒愕了一愕,叫道:「竟然是你……。」
    皮王塵淡淡一笑,道:「玉大小姐──,氣火會傷身,還是心情愉快一點的好──。否
則……,嘿、嘿,女人一生氣就衰老的快,那多不值得……。」
    玉珊兒冷冷一笑,道:「你到底有何打算?」
    「打算?回洛陽啊──。」皮王塵眼中有了一絲奇異的光彩:「當然是回洛陽──。玉
風堂不是在洛陽嗎──?」
    打死玉珊兒她也不會相信皮王塵真的會送她回玉風堂。否則,那用得著點制她的穴道?
    不合理之下必有陰謀!她在心中冷笑,同時也有些不安。皮王塵為何甘冒大不諱幹下這
等事來?難道是黑旗武盟的陰謀。
    玉珊兒輕輕一歎,道:「蕭飲泉呢?說有人出價二十萬兩銀子買他的人頭──。嘿,你
不會把他賣了吧──?」
    「不會,當然不會──。」皮王塵笑得很愉快道:「如果玉大小姐不信,小的倒是可以
帶你去瞧瞧……。」

                      ※               ※                 ※

    蕭飲泉就睡在西大院的另一端。門口,戒備算得上「森嚴」兩字。這一路行來,多的是
皮字世家門下四處遊巡,顯然這客棧後院已叫他們全包了下來。
    玉珊兒隔著窗子內望,只見有一名老者已替蕭飲泉把脈治病。她沒忘記,蕭飲泉最後受
了黑竹媚的淬毒暗器所傷。只是,眼前屋內那老頭子可覺眼熟的很。
    玉大小姐方自孤疑,只見那老頭子輕歎了一口氣,站了起來,回身,哈,不是「藥師
王」王泰元還有誰,玉珊兒不覺訝道:「原來王老頭子也是跟你們一夥的……?」
    皮王塵一笑,道:「倒是不可以冤枉了他老人家。藥師王曾欠皮家一次救命之恩,恃機
回報罷了……。」
    玉珊兒瞅了他一眼,惡聲道:「別說的那麼好聽。我看──,是你要脅人家的
吧……。」
    「嘿、嘿……,」皮王塵乾笑兩聲,道:「現在──,你玉大小姐可以放心去好好養傷
了吧?」

                      ※               ※                 ※

    皮王塵目送婢女愛菊扶著玉珊兒往那端去了,方始一笑,推了門進入蕭飲泉臥病的房
內。裡頭,王泰元輕哼了一聲,不大搭理的模樣。
    皮王塵一笑,道:「王前輩──,這個蕭飲泉的事……。」
    王泰元哼了一聲,勉強點頭似的道:「原先他體內的暗器和毒性皆已解開──。老夫另
外照你的意思下了一點『銷功散』……。」
    皮王塵眼睛一亮,道:「不知還維持幾成功力?」
    「三成──。」王泰元站了起來,目光不經意的溜往皮王塵的衣角,只見上頭被人用畫
眉筆畫了四道,他心中一震,隨口道:「夜已深──,老夫回房休息了;明日一早便
走……。」
    皮王塵一笑,抱拳恭敬道:「前輩慢走……。」
    王泰元哼了一聲,便跨步往門外大搖大擺的去了。
    皮王塵心下暗喜。這個蕭飲泉已落入自己掌握之中,另則,那藥師王並不知道玉大小姐
亦落於自己控制之下。他更可以放心的,是藥師王的一言九鼎。自己事先要求王泰元別說出
蕭飲泉的下落,那藥師王既答應了便絕對不提。
    皮王塵深吸一口氣,得意之色盡在眼中。他緩步走到蕭飲泉面前,拍開了他的穴道。只
見蕭飲泉睜開了眼,臉上只是一股淡然,絲毫無驚惶之色。
    皮王塵注視了半晌,不覺點頭讚道:「好──。蕭飲泉不愧是蕭飲泉。單是這點鎮定,
皮某已自知不如……。」
    蕭飲泉冷冷一笑,道:「閣下便是七大公子中的皮王塵皮公子?」
    皮王塵一笑,點頭道:「正是在下──。」
    蕭飲泉冷冷一笑,道:「皮公子利用某種方法令蕭其內力只剩三成,只怕會自惹了禍
事……。」
    皮王塵笑容稍為僵了一下,方「嘿、嘿」兩聲,道:「難道蕭兄有辦法衝破『銷功散』
的限制?」
    蕭飲泉淡笑,搖頭道:「皮公子不殺蕭某,想來是另有意圖……。不過……。」
    蕭飲泉一頓,沉聲道:「蕭某頂上人頭值二十萬兩銀子,只怕要得人很多──。」
    斯人無罪,懷璧其罪。
    皮王塵眼睛一閃,沉吟半晌方道:「蕭先生好好休息,皮某自有處理之法……。」

                      ※               ※                 ※

    玉珊兒人在房裡可無聊的緊;同時,心裡也暗中焦急,不知方才暗中留了記號在皮王塵
衣角,那個王泰元可有見著?正思索中,忽的,門外傳來輕咳一聲。
    婢女愛菊顯然是一愕,如此夜深時刻,有誰會到此房中來?而聽這咳聲,絕非皮王塵所
發。立時,她雙眉一挑,取了懸床長劍便躍到了門後。
    從取劍、轉身、到躍到門後,這番身手當真稱得上流暢。玉珊兒不禁暗暗點頭,這皮王
塵安排「照顧」自己的婢女,想來也是百中挑一的了。然而,另一件叫她失笑的事是,眼前
這靈巧敏捷的女子方到了門後站定,卻即咕咚一聲栽了倒。
    玉珊兒歎了口氣,道:「王老爺子使迷魂藥的手法,可越來越高明啊──?」
    王泰元嘿、嘿一笑,推了門進來;朝那玉珊兒身上拍了幾記,便解開了玉大小姐的穴
道。
    玉珊兒一咕嚕的翻起了身,摸摸身上,那玉扇猶在懷中,當下,心中冷冷一笑,朝王泰
元道:「王大夫──,你跟皮字世家的恩情完了吧?」
    王泰元「嘿、哈」的一笑,道:「完啦──。你沒看老夫大小包的藥箱帶著便要走了嘛
──?」
    玉珊兒嬌媚一笑,道:「王大夫,這回可真多謝你啦──。有沒有什麼療傷聖藥送一點
吧──?」
    「小妮子手可伸得真快!」王泰元笑罵道:「幾個月以前在龍門,叫你連偷帶騙的拿了
三包珍材好藥去,這回你……。」
    玉珊兒吃吃一笑,拉著王泰元手臂幌了五、六回,邊撒嬌道:「王老爺子──。好不好
嗎──?」
    「不好行嘛──?」王泰元看著玉珊兒差點幌得自己一把老骨頭都要酥了,歎氣道:
「哪──,給你三份『銷魂散』的解藥……。」
    玉珊兒接了過來,揣入懷中後皺眉道:「奇怪──,這個皮小子幹啥這樣做?」
    王泰元一歎氣,道:「皮謹在洞庭湖一戰中,死於地獄風使的殂殺之下。那皮王塵便對
自家武功沒信心啦──。」
    玉珊兒口中一哼,道:「原來是想偷技的……。」
    一頓,她不禁皺眉道:「莫非……蕭飲泉中了什麼『銷功散』……?」
    王泰元「嘿、嘿」乾笑一聲,道:「老夫可把解藥給了你玉大小姐啦──。再見─
─。」
    說走就走,我們這位「藥師王」王泰元走得可真不慢。玉珊兒心中一笑,正尋思如何救
那蕭飲泉出來;忽的,院子裡頭一陣騷動而起。
    玉珊兒一愕,想是又有人幹上強梁行經的了;立時,口裡冷笑,身子則自窗牖竄了出去
伏在夜色暗處。
    人方藏定,便見皮王塵帶領四名皮字世家的好手匆匆趕來和夜襲之人相對。玉珊兒定睛
一瞧,這來人不是劉長手還有誰?最特別的是,他手上那管貴州方竹雕成的魚竿兒,尤是在
月色下詭異無比。
    狗咬狗一嘴毛。想來這劉長手是來討蕭飲泉的,當下,也不理院中那些人的結局如何,
便直竄往那蕭飲泉臥病的房內而去。
    誰知,人方貼近這邊窗口內望;那端屋裡已有一名蒙面漢子抱了蕭飲泉便往隔面的窗子
飛竄出去。
    玉珊兒雙眉一挑,暗道:「想不到有這麼多人看上蕭某某……。」
    那心中想,其裡已傳來院中打鬥之聲。玉珊兒冷哼一聲,立時追躡這蒙面人而下,且要
看看這傢伙到底是誰?

                      ※               ※                 ※

    梅六彩實在不知道今天晚上走的是什麼狗運。真的,拚死了命把刀斬門碩果僅存的一位
殺手劫了出來,再加上一頓飯時間的狂奔;誰知,到頭來卻被玉大小姐當面含笑的帶走了
人。
    梅六彩苦笑,道:「你保證這小子是改過向善了?」
    玉大小姐很用力的點頭,也笑得很愉快的道:「這不是問題。重要的是,皮王塵那小子
怎麼啦?」
    「你玉大小姐可以放心──。」梅六彩道:「我們司馬踏霜先生和司馬世家的人在一旁
掠陣的啦──。」
    「敢情好──。」玉珊兒輕哼道:「那個姓皮的是讓受點教訓才是……。」
    說完,就大搖大擺的帶人走啦!
    沒半晌,那梅六彩方自望著玉珊兒的背影歎氣,一道人影已默默移近了過來。梅六彩心
中有警,沉聲道:「閣下那位?」
    「梅兄弟好耳力──。」上官絕臉色異常的走了出來,道:「梅兄為何這般輕易的放過
了那蕭飲泉?」
    「不放行嗎──?」梅六彩苦笑指指遠處玉珊兒的背影,道:「我們玉大小姐把人給要
走啦──。」
    上官絕雙眉一跳、一跳,只是望著玉珊兒背影消失的方向;臉上,逐漸混合了一股複雜
的表情來。

                      ※               ※                 ※

    沉魚莊,橫跨在修水北側的支流中而建,那溪畔兀自有著一排石雕的大鯉魚在。李北羽
望了半晌,歎口氣道:「這魚兒大,裡頭躲上兩個人正好……。」
    百里憐雪雙眉一挑,數數從頭到尾共有十二尾之多。當下,沉笑道:「嘿、嘿──,如
果用的是外七星內五行的方法,只怕真會吃了人……。」
    李北羽一笑,道:「反正這世界不是人吃魚,就是魚吃人,走吧──。」邊打招呼,人
已大剌剌的往前走去。
    百里憐雪冷冷一笑,左手提捏了劍,雙目炯肅的並肩往前。
    果然,兩人方走了一半,那一排石魚動了起來;剎時,便將兩人圍於當中。李大公子啥
麼陣仗可看得多了,放心的依舊掛著笑容。忽然,微笑變成了苦笑。
    因為,他可沒見過魚兒會吐火,而且是苗疆的「無火之火」。只見,一團青色煙霧到了
面前,方才「轟」的一聲化成火團,當面罩了下來。
    李北羽李大公子可吃了一驚,身子連翻了好幾回,卻叫那火團越來越猛。他心裡苦笑,
猶不忘將目光瞅向百里憐雪;只見那小子一頭白髮翻飛,也叫這十二條石雕的魚兒追逐的利
害。他心中方自皺眉,忽的,魚兒的兩腮一張,左右各自一排利刃列出。
    真他奶奶的,這些水裡游的傢伙玩意倒不少;哥哥我脫險後,得趕回浴陽好好吃它十二
條煎炒煮炸的大鯉不可。
    李公子心裡罵,那腳下可不慢,因為火會燒人刃會要命哪!
    果如百里憐雪所料,這廂魚陣所排,俱是七星五行相挾的陣勢。兩人便此竄飛了半柱香
時間,額頭俱已冒汗。原因無它,這魚雕的石太過堅硬,怎的也打之不破之故!
    李禿鳥立時躍到了百里憐雪身旁,道:「喂──,百里大公子,為了活命,哥哥我隨便
降低格調和你合作算了……。」
    百里憐雪哼了一聲,尚未置答,兩人又叫那十二條石雕鯉魚衝散兩端。李北羽「掙扎」
了一陣,大叫道:「死百里憐雪,你腦袋不再想清楚,今夜可就……。」
    百里憐雪這廂也鬧得冒火。方纔,出手三次,結果卻是只能在這石上劃下三道刻痕而
已。這石之堅硬,不由得令他亦為之觸目驚心。尋常石巖,那禁得住他這「聖劍狂戰七十二
技」的一擊?
    當下,他便已心知肚明,這些日子來駱駝藏身於此不涉江湖,便是督工製造這十二隻石
雕鯉魚以為往後稱霸江湖武林之用了。
    有了這點認識,不由得令他雙目凶光畢視;自己要橫掃武林的壯志豈能敗於這十二尾石
雕鯉魚之下?當念一起,立時身子上揚,翻了兩翻,落到李北羽之側,冷冷道:「你有什麼
辦法?」
    李北羽一笑,將翎羽捻於指間,道:「你跟哥哥我合作。」說這七個字間,兩人又被隔
撞到兩旁。
    百里憐雪皺眉叫道:「說話快點……。」
    李北羽在那端笑道:「你使出聖劍十二層心法來,哥哥我……。」
    話聲一頓,連閃了三隻石雕魚鰭上六排短刃的攻擊後,方得喘一口氣,續道:「我把這
鷹屁股羽毛乘著你的劍勢送入魚口……。」
    「轟」的一響,四尾石魚口裡吐出的「無火之火」可差點讓我們李大公子變成了烤鳥。
    百里憐雪當下亦不猶豫,道了聲「好」,人已躍上半空;那李禿鳥速度也不慢,人同時
也往上一躍。
    半空中,百里憐雪當先下落;李北羽則雙足踹於其間。一著地,百里憐雪立時大喝、出
劍;便一道劍影前奔之時,李大公子大喝一聲,將那手上翎羽打出,輕貼於劍影之上,乘勢
而往。
    瞬時,只見一影一羽,俱俱投入魚口之中;立時,那裡頭傳來慘叫,一隻石魚就此停擺
啦。
    我們李公子立時大樂道:「再來、再來……。」
    百里憐雪稍一沉思,已然明白李北羽所使用的方法。當下,又對著迎面而至的兩石雕魚
運氣使劍。
    李北羽人在百里憐雪上頭,哈哈大笑中,再將「離別羽」打了出去。兩人這一出手,立
時皆往上揚去。
    便同時,百里憐雪腳底之下便「轟」、「轟」兩團火球爆響,外加兩尾石魚內四聲慘
呼。
    李找打先生更樂啦,又是兩腳踏到百里憐雪肩上便要如法泡製。誰知,這些倖存的魚兒
可聰明;立時,紛紛移到停擺的那三尾石雕鯉魚之側。但聞,「喀」、「喀」的一連串響
中,那十二條石魚已並成兩排。
    李北羽皺眉望著,忽的,「嘩啦」一聲,那兩排石魚竟自退入溪河之中,沉了下去。
    李北羽一愕,人自百里憐雪肩上落了下來,大笑道:「沉魚,哈……,果然不愧是沉魚
莊,哥哥我今天算是開了眼界啦──。」
    百里憐雪輕哼一聲,閉目喘息便坐下盤膝調氣。
    李北羽緩緩回頭,見那百里憐雪臉上肌肉抽搐跳動,不覺嘴角上有一抹微笑升上。
    他稍一沉思,手上已然多出了一隻翎羽;只見,那手上羽毫直伸,便拍向百里憐雪的百
會穴……。

                      ※               ※                 ※

    駱駝靜靜的聽賀龍將莊口的事說了一遍,方點點頭,吐了一句:「李北羽果然非等閒之
輩……。」
    賀龍皺眉,恭敬問道:「盟主之意,屬下不明白……。」
    「優點和缺點並存──。」駱駝緩緩吸了一口煙桿兒,邊徐徐吐出邊道:「本座由苗疆
沼氣中提煉出來的『無火之火』,最大好處在於令人防不勝防……。」
    這點賀龍知道。那壞處呢?
    駱駝淡淡一笑,道:「無法立即起火!所以,那位李公子便利用氣體噴出到著火之間的
剎那,將那翎羽乘在劍氣之上,急投進入開關上……。」
    駱駝一頓,補充道:「為什麼要和百里憐雪出手?第一,利用他的劍氣之力阻擋石魚內
部機括合閉,便乘那瞬間緊貼其上的翎羽足以進入其中。第二,是翎羽上面的回力;李北羽
眼力、判斷果然好。他必然想到裡頭左、右各藏一人,所以,翎羽一旦進入後,便讓百里憐
雪的劍氣化分為二,往左右各半截激出。自是,一箭雙鵰一石二鳥……。」
    這段話下來,賀龍不禁大大歎一口氣,道:「想不到十年前是洛陽城上的一個混混,鬼
點子竟然如此之多……。」
    駱駝一笑,道:「還有更重要的一點!」
    「還有……?」賀龍嚇了一大跳,訝道:「還有什麼?」
    駱駝微微一笑,雙目仰視,緩緩道:「一個人使劍是不是用手臂?」
    「是──。」這是毫無疑問的。
    駱駝雙目精光一閃,又抽了長長的一口煙,方徐徐道:「最重要的,是李北羽站在百里
憐雪的肩上……。」
    賀龍立時臉色一變,驚道:「莫非他借由腳底的感受,來探知百里憐雪臂上氣機的運行
和出劍的心法?」
    駱駝沉重的點點頭,站了起來,淡笑道:「走吧──。」
    「走?」賀龍恭敬道:「盟主的意思是……?」
    「當然放棄沉魚莊啦──。」駱駝瞪了賀龍一眼,道:「難道你有把握接得下百里憐雪
和李北羽的出手?」
    沒有!天下只怕沒三個有這等把握。
    賀龍最後還有一個疑問:「那百里憐雪好像受了內傷是不是?」
    駱駝一笑,道:「擅強運用大還金丹和玉樞洗髓液的功效,而不循序建立起武學底子,
終會油盡燈滅……。」
    賀龍一喜,隨著駱駝往密道而去,邊道:「這麼說──,百里憐雪可是活不久
了……?」
    「不──。」
    「不?」
    「因為李北羽正在救他──。」駱駝的聲音自密道中傳出:「李北羽探知百里憐雪的氣
機,其中最重要的目的是……。」
    是什麼,密道入口已合。整座廳上,唯剩的是無言的月光,靜靜的照著屋內的桌、椅
和……不止盡的名利!

                      ※               ※                 ※

    百里憐雪緩緩吐出一口氣,張眼,正迎到第一線晨曦而來。李北羽呢,則蹲在河邊猛往
下瞧。百里憐雪輕一皺眉,起身到了李北羽身側,問道:「看什麼──?」
    語氣已較以前好得多,而且是第一次主動搭話。
    李大公子一笑,指指河底道:「那十二尾石雕鯉魚已經叫人暗中托走了……。」
    百里憐雪雙目一寒,冷冷道:「駱老頭是想借它們來稱霸江湖了……。」
    阻我百里憐雪至尊武林者,死!方纔的問話,肅殺之氣已濃。
    李北羽一笑,道:「走吧──。它們大概是乘河運往九嶺山脈去了……。」
    百里憐雪望望後頭的村莊,淡淡道:「不進去?」
    李北羽搖頭,原因是:「駱駝不會呆在那裡決戰!」
    如果,一個人知道某個地方的勝算更大,而且知道敵人一定會去,那又何必不能忍於一
時?
    所以,李北羽的判斷是,駱駝已走,莊也已是死莊!
    百里憐雪不贊同,因為,晨霧中有一道馬蹄聲自莊中傳了出來。
    馬蹄,落在青石板兒上硬是清脆的令人想假裝聽不到都不行。李北羽還在皺眉,那百里
憐雪的身子竟為之一震。
    是誰?天下間還有誰可以令狂天傲地的百里憐雪如此震驚?李北羽開始苦笑,而且伸手
入懷。
    百里雄風!
    驃悍大黑馬,馬上坐人,更儼有王者之尊。
    一個能將百里世家躍升到足以和南宮世家並列的人,絕對不簡單。百里雄風方自霧中出
現,那股氣機已壓的人喘不透氣來。
    百里雄風盯住百里憐雪,老久,方沉聲道:「二十七年前我生下了你,卻沒想到二十七
年後的今天,我要把你送回給天地……。」
    他一頓,聲音有了沉痛:「百里雄風身為你的爹親而沒教會你『忠義』二字,是我的
錯……。」
    百里雄風長長吸一口氣,自馬鞍中抽出一柄寬大異常的闊劍,道:「今天,我百里雄風
就殺了你這孽子,然後自裁於天地之間,以謝祖先地下之靈……。」
    那闊劍,在晨曦之下耀目,正是他百里雄風威名三十年的「雄風闊劍」!
    雄風闊劍,劍闊五指,長二尺六寸四分。
    神兵聖劍,劍闊兩指,長三尺一寸一分。
    問題是,聖劍的手,是否敢遞出相迎?
    百里雄風宛如天神般矗立,忽的,口中一嘯,便自催馬舉劍而至。馬蹄揚,十丈塵,快
是急風劍斬情!
    百里憐雪眼眶跳動,那爹手上闊劍已如閃電般至。百里憐雪一顫一抖,見闊劍已拍面,
牙一咬唇,人矮了下去;身子一挫一折,便自馬肚下閃到了另一邊。
    「唏聿」一聲,那百里雄風倒馬又舉劍揮至;這回,更猛更烈。
    百里憐雪身子已是輕抖,終究不敢對父親出手。又便是身子一矮,自那馬肚下鑽。
    百里雄風大喝,這回早有了準備;只見他身子一拗,硬是將手上闊劍劃了一個弧,自另
外一端斬下;便此時,百里憐雪人頭正好鑽出,一照面便是要頭落血噴!
    「叮」的一大響,李北羽右手自懷中探出,迎擊一物上百里雄風的劍身。便得是,那劍
一偏,只劃了百里憐雪肩頭掠過,留下一道血口子來。
    百里雄風一愕,目光朝向落地那物,不覺是臉色大變,望向李北羽急道:「李公子何來
此物?」
    那是什麼東西,足以令百里雄風也為之色變?無它,便是昔日百里千秋交予玉珊兒的玉
佩。玉珮所至,百里世家上下全得俯首聽命!
    李北羽一歎,道:「晚輩有事懇求百里前輩……。」
    百里雄風臉色一變,哼道:「什麼事?」
    李北羽淡淡一笑,道:「此處之南十五里外有家快活鋪子,那兒山羌肉端得是一品美
味,百里堡主何不去嘗嘗?」
    百里雄風身子抖了一回,方長長歎一口氣,收劍策馬,竟真得往南而去。
    李北羽輕輕一歎,俯地拾起那玉珮揣入懷中。
    百里憐雪雙目炯射,沉聲道:「今天你兩回救我,為的是什麼?嘿、嘿──,李北羽,
告訴你,沒有人可以阻止百里憐雪稱霸天下的雄心……。」
    「我知道──。」李北羽聲音中竟有了智慧:「天下,只有你一個人可以阻止你自己稱
雄武林……。」
    半晌,百里憐雪注視李大公子,沉聲道:「那你的目的在那裡?」
    「你為什麼也不殺哥哥我?」李北羽笑了,而且很大聲的道:「因為我們之間還有一
戰,是不是,所以──,三個月的期限到來以前,誰先死,誰就是王八烏龜加十八
級……。」
    百里憐雪沉視了半晌,竟然也學會淡笑聳聳肩。
    有人說,人相處久了都會無意中學了對方的習慣。眼前,李北羽心中只想著,那百里憐
雪說出一句「哥哥我」來的時候,那才精彩。

                      ※               ※                 ※

    玉珊兒可真明白「銷功散」這玩意兒的利害。藥師王給自己的三份解藥正是不多不少,
恰巧是每個時辰一服,三個時辰後才能恢復蕭飲泉的功力。
    她祈禱可千萬別發生什麼事端來才好。這當頭,已是費了兩次內勁幫蕭某某體內的藥力
加速提升;眼下,便是第三回了。
    風動,人到。來的是上官絕!
    玉珊兒人坐在蕭飲泉背後,正以雙掌默默以內力經由他的天柱穴輸入。雖是說要心無旁
鶩,只見眼前身受的這股殺氣卻是又濃又厚。
    她苦笑,緩緩收回了內力,睜眼對著上官絕歎道:「上官傢伙──,你也是來湊熱鬧的
嘛──?」
    上官絕苦笑,道:「在下身不由己,只好請玉大小姐原諒了……。」說著,已是長劍在
手,往前跨到蕭飲泉面前來。
    玉珊兒臉色一變,道:「上官公子──,枉你是七大公子之一,怎的會做出這種乘人之
危的事來……。」
    上官絕無奈一笑,看了看蕭飲泉一眼,才又轉目對玉珊兒道:「這『銷功散』的解藥最
少也要一柱香的時間方能生效,而玉大小姐此際內力耗損只怕非得一頓飯時間才能恢復過
來……。」
    玉珊兒怒道:「你既知道卻又乘機……。」
    上官絕長吸一口氣,盯住玉珊兒道:「在下就問玉大小姐──。是父親的生命重要或是
自己落個小人之名重要?」
    玉珊兒一呆,道:「莫非有人以上官堡主之命相要脅?」
    上官絕沉重點點頭,右手一轍長劍朝那蕭飲泉道:「蕭飲泉──,莫怪上官絕趁人之
危……。」
    那上官絕手上長劍已直遞而出。玉珊兒臉色一變,右手直探,那掌上已多了把玉扇,便
拍向上官絕掌上的劍身。
    只聞「叮」的一響,上官絕手上長劍一偏,只堪堪自蕭飲泉腰身衣袍劃過。而玉珊兒這
力一使,亦給震開了去。
    上官絕一歎,道:「玉大小姐──,何苦……。」
    說著,第二劍又至!
    玉珊兒一想自己已是萬萬擋不住了,索性心頭一狠,人便欺身到了蕭飲泉面前,以身擋
劍!
    上官絕大驚,身子一偏,人便轉到了右側,直鋌而入。
    玉珊兒卻仍不死心,也同樣的到了右側,仍舊是以身擋著。如此,連數十六次,那上官
絕後退一步,歎氣道:「玉大小姐又何苦以身擋住在下劍勢?」
    玉珊兒淡淡一笑,道:「苦海無涯,有回頭人何不助他一臂之力?」
    上官絕方要答話。玉珊兒又急道:「再說──,你又如何得知地獄風使那老頭子一定會
給你解藥?若果真,屆時搞得八大世家岔崩離析,甚至玉風堂相與上官世家為敵,豈不正中
了敵人奸計,致使親者痛仇者快?」
    玉珊兒這段話下來,只說得上官絕滿頭冷汗。他一咬牙,道:「你關心這些,誰來關心
家父的生死?」
    玉珊兒沉吟了半晌,道:「天下有兩人絕對可以解去上官堡主身上的劇毒……。」
    上官絕眼睛一亮,道:「誰?」
    「王泰元和李北羽──。」玉珊兒雙目炯炯道:「而且──,姑娘我恰巧知道那位藥師
王的人在那裡……。」

                      ※               ※                 ※

    汝南城南有一座汝南埠。埠子是商埠,就臨在汝南河之南。
    汝南埠裡最有名的酒樓是什麼?當然是開口樓。
    天下,還沒有人進入開口樓能不開口大快張齒的吃一頓。人家說,就算牙齒掉光了,用
吞的也要吞下去。
    那麼,最有名的青樓呢?
    解衣樓裡流傳的一句話是──「入門不脫非男人」。
    所以,在今天以前,還沒有一個正常的男人跨進瞭解衣樓能從頭到尾保持衣衫掛身的。
今晚卻有點奇怪。
    首先,早一步的是個郎中模樣的老頭子,人是大大方方的進到解衣樓,而且是解衣樓的
夏大媽房中。
    怎麼?難道是老牛吃老草,這老頭子對夏大媽那沒七十也有六十九的風韻有興趣?當然
不是。
    整個解衣樓的姑娘都知道她們的老闆兒夏大媽身子不怎麼好,每隔半年便得請這位老郎
中看把一回脈。
    她們更知道,這位老郎中正是赫赫有名的「藥師王」王泰元大夫。
    誰知,過了半個時辰後又來了三個人;三個中間,竟然有一個是女的,而且,是很漂亮
的女人。
    這新聞可大,莫非是新進的妞兒,立時,一幢解衣樓叫口口相傳給擠了個滿。一批批登
徒子、色中老饕全伸直了脖子猛看。
    直到,那洛陽來的吳大爺慘叫一聲:「那不是玉風堂的玉大小姐嗎?」
    是鬼神也逃的玉大小姐?聽說,那晚解衣樓的生意就因為這句話少了六成。
    接著,又有人大驚失聲:「那兩個男的不是蕭飲泉和上官絕──?」
    上官絕沒什麼,蕭飲泉也是來頭大的很,所以解衣樓連剩下四成的客人也走了個精光。
    沒人擋著辦事才快。當下,我們玉大小姐一路喝著王大夫的名諱,一路威風凜凜的闖進
夏大媽的房里拉了王泰元便走。
    他們走的速度真快,一忽兒便出到汝南埠子外。玉大小姐拍了拍王郎中的肩頭,笑道:
「上官堡主就麻煩你老人家啦……。」
    我們這位「藥師王」苦著臉道:「方纔診斷費的銀兩還沒收呢──。你大小姐叫老夫一
路餓著去啊──?」
    玉大小姐一笑,塞了他一張十足兌票大通錢莊的銀票,道:「可以了吧──?」
    當然可以。所以,王郎中屁股一拍,瞅了上官絕一眼,沒好氣的道:「走吧──。」
    這一切很順利、也很快;可惜,沒人家眼線打出去的信鴿快。玉珊兒也明白這點,當
下,便自懷中取了個玉哨子出來,猛吹了六聲。
    哨聲方停,那只名喚「瞌睡妹」的白鷹已自天而降,落到玉珊兒身旁磨蹭依偎著。玉大
小姐一笑,抱住瞌睡妹的頭,道:「好鷹兒──,給你頓晚餐消夜用。凡是今晚從那埠子裡
飛往洛陽的鴿子全吃了吧──。」
    瞌睡妹「咻──猶」一叫,點了點頭便沖天而去。
    這下,那藥師王才轉憂為喜和著上官絕快馬奔去。
    人影,已逐漸消失在北面的夜色之中。良久,那蕭飲泉方歎一口氣,道:「玉大小姐義
行風範,蕭某感激的很!」
    一次以命相救,一次以身擋劍,那蕭飲泉縱使是木石心腸也會震動,何況他現在不是冷
血的殺手,而是有血有淚的傷心人。
    心既傷,傷至深處;唯情可愈。
    友情,也是人間至情中的一種!

                      ※               ※                 ※

    幾冷、茶冷、日冷;兩目神采俱失,望著的,是一塊石碑。碑上有字,字是──「愛妻
林儷芬」之墓。
    灌河南底的小界嶺,位於河南、湖北的交界處。以東三里,俱是稻田陌陌,好一片青翠
風浪。然而傷心人卻無心觀賞,幢子裡映的,俱是那方石碑;心裡頭翻滾的,便不儘是佳人
的神采。
    杜鵬的刀呢?
    沒有心有刀何用?
    那麼,他的心在那裡?
    就在眼前,在眼前那堆墳土之下;跟著心愛的人一起埋葬、沉寂。
    七月驕陽正盛,杜鵬為什麼沒有汗?
    連淚都沒有的人,怎麼會有汗?連心都已經成為死灰的人,又怎麼會感受到四周的溫寒
冷暖?
    「杜鵬,至情中人!」這是李北羽對他這位摯友所下的評語。
    至情中人,如果情死,那會怎樣?

                      ※               ※                 ※

    陳老頭不很明白「情」是什麼東西。反正,他的一生中就是就樣平凡的生下來、平凡的
繼承父業耕田、平凡的憑媒灼之言娶了鄰村的阿桃;然後,平凡的生了三個兒子。兒子長到
了二十歲,又平凡的到附近地主家耕田。
    在陳老頭的一生,平凡的就是一切。所以,他不明白,一個人怎麼會跪在墳前七天七
夜;而且,似乎要一直跪下去,跪……跪到那句什麼姓白的大詩人所說的「天長地久」!
    陳老頭雖然不懂,可是他會感動。
    不要說跪著,就算是坐著都會蹩死人的。所以,從第三天開始,陳老頭每天就端了飯菜
給那個年輕人吃;而且,是強迫他吃。
    陳老頭對這年輕人就像是對自己的兒子一樣。不吃?就強迫用灌的。他要老婆煮稀飯,
很稀的稀飯,這樣灌下去時才不會噎到了喉頭。
    那年輕人一開始還會抗拒,陳老頭火啦,大聲的叫道:「你想她是不是?想也要有力氣
想啊──?不然窩在這裡偷懶幹啥的?」
    終於,到了第五天,這位年輕人才算是張了口,一匙一匙的叫陳老頭猛灌進去。陳老頭
很安慰。因為,家裡的事農早已不用他來操心,到了老來還能照顧個人;心境上總是不覺得
自己老了。
    陳老頭也很光彩,他這善行一下子在這小小的農莊裡傳開。有識字的,也跑到墓前看
過,知道那個年輕人姓杜,就叫做杜鵬──。
    農莊裡頭只有一個小小的茶棚,平素,農閒或中午休息時,這番莊民便聚著的蹺腿聊
天。
    今天玉楚天和宇文湘月到了這間唯一可以休憩的地方落腳時,耳裡就聽到五六個莊稼漢
子在談論陳老頭和杜鵬的事。
    玉楚天第一個大叫的衝了出去,宇文湘月的速度也不慢。因為,簡簡單單的一個理由。
    杜鵬是他們的朋友!

                      ※               ※                 ※

    夕陽,已偏斜!
    玉楚天望著這位昔日能以髒話連罵五百六十三句不重覆的朋友,心中為之糾痛不已。他
長長歎一口氣,輕輕撫著那坯土石碑,緩緩道:「她是我的義妹……。」
    玉楚天長吸一口氣,道:「所以我不會不比你傷心。」
    他大聲又急切的道:「所以──,我也知道她要我告訴你什麼?因為打從我識字開始她
就到玉風堂裡來……。」
    杜鵬沒有回答,然而眼中已經有了一點濕潤。
    玉楚天放心了。一個人還有淚,那便還能活下去。他道:「你知不知道儷芬要告訴你什
麼?她要說:笨蛋──,大笨鳥,我要你替我好好活下去,別給靖北王丟臉……,你……
你……這樣算是他的女婿……?」
    杜鵬的身子輕輕抖了起來,輕輕的,如同那風晚披稻浪潑湧千頃。很輕、很淡,卻綿綿
不絕如江河。
    玉楚天哽咽了,聲音嘶啞中有眼眶滑下的淚水:「我知道……知道她在說……說……,
杜……大鳥……好好……好好對…這七月夕沉……罵……破口……大罵……,然後……
笑……大笑……,就像你……以前一樣……快活……。」
    宇文湘月早已雙淚如雨,她也跪到了杜鵬身旁,哽咽道:「杜……杜兄……,我……我
是女人……我……也是芬姐的姐妹……,我知道……我知道她……要說……杜鵬……你……
你別……這樣──。」
    她吸一口氣,忍住嘴角的抽動,支道:「你……願意讓芬姐傷……傷心嗎……?她地下
有知……知情人的眼淚……如……如……劍……。你……願……願意刺傷……她?」
    一切,一切都沉寂了下來。
    陳老頭來的時候真怪自己剛剛多喝了兩杯。唉,如果餓著了那個叫杜什麼的年輕人怎麼
是好,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陳老頭邊自艾著,邊循著小徑到了墳前來;驀地,眼前的情景叫他呆住啦──。
    幹啥,跪一個不夠,怎的又冒出兩個來?而且還有一個是女的?他老頭擔心的,是手上
的粥可不夠三個人來吃。
    陳老頭這般在狐疑,卻還有讓他摔破碗的事。只見,這個姓杜的年輕人突然站了起來,
仰天大罵了五百多聲髒話。聲聲如雷,快若閃電;而且,用辭之妙,用語之流暢,比那迎神
廟會上說書的更勝十分不止。
    陳老頭呆得連碗摔破了都還不知,卻見那一男一女亦大笑抱住這姓杜的,三個人又叫又
鬧的像瘋了一樣。
    慘啦──。陳老頭心不暗叫,莫非是中了邪?陳老頭心下暗自盤算要叫莊裡的小牛快去
請鄰鎮的吳老道來收驚才是。
    他正想著,那姓杜的竟朝自己一笑。
    「哇──。」的一聲,陳老頭大叫,反身使跑;誰知,肩頭似乎叫人拉住似的,怎也移
動不了半分。
    陳老頭心驚膽跳回頭,正見那姓杜的衝著他笑。當下,三魂七魄差點出身:只見他噗通
一聲跪了下去,連連膜拜口念遍西方諸佛聖名不已。
    杜鵬苦笑,一聳肩放開了手道:「別急──,哥……晚輩是要謝老丈數日來照顧之恩
的……。」
    陳老頭聞言,狐疑的抬眼上瞧,這個姓杜的眼神倒正,一點也不像中邪般的歪眼斜嘴。
再看那一雙男女,衣著打扮大是非平常人家。立時,放下了心,道:「老弟──,夜半風高
這會嚇死人的哪──。」

                      ※               ※                 ※

    玉滿樓覺得很安慰。雖然杜鵬並不是他的兒子,可是在心裡上,他早已將杜鵬和李北羽
視如自己的兒子一般,和楚天、珊兒是沒有分別的。他轉頭,看看身旁的愛妻;只見衛九鳳
也露出安慰的笑容來。
    玉滿樓注目愛妻,淡笑道:「鳳妹──,這回九嶺山剿惡行動一完,你我便邀游於天
地,讓那些年輕人來治理這玉風堂如何……?」
    嘻嘻一笑,衛九鳳輕摸著玉滿樓的髮梢,道:「樓哥哥──,我早有此想啦──。你看
忙這玉風堂的事卻讓你頭髮白了……。」
    「哈……,」玉滿樓仰天長笑道:「滿樓可是還不服老喔!」
    衛九鳳輕嗔,道:「誰說你老了──。」
    一頓,不由得皺眉道:「這回聯合八大世家、少林、武當要攻那蔚藍天的黑旗武盟,不
知他們準備的怎樣了……?」
    玉滿樓輕皺眉,道:「八大世家的右字、貝字、皮字三家主人已然罹難,加上上官堡主
重傷未癒。唉──,能用只剩其半……。日前皮王塵世侄又差點走入岐途……。」
    衛九鳳道:「皮世侄人不是由司馬堡主點化了嗎──?」
    玉滿樓苦笑,道:「只怕──,皮世侄一回到皮字世家便封堡不理江湖事了……。」
    一頓,他又憂慮道:「另外,百里堡主將百里世家交給百里英傑,千里尋子,只怕又少
了一樁力量……。」
    八大世家名赫武林,一年之內竟只餘其三;又那不叫人感歎世事無常?
    衛九鳳輕輕一歎,道:「丐幫的王幫主呢?這回他……。」
    「北方女真……。」玉滿樓憂慮之色更濃,道:「王幫主正和大鷹爪幫彭幫主、殭屍門
白門主共策抵禦北方女真旗高手南下入中原的大計。」
    衛九鳳點點頭,道:「如今八大世家在洛陽的四世家中僅存南宮一家。只怕那個地獄風
使仍舊是心有不死……。」
    玉滿樓一笑,輕拍拍愛妻的髮梢,道:「放心──。南宮堡主謀略武功俱高人一等,只
怕地獄風使挑上了他,只是自尋苦吃罷了……。」

                      ※               ※                 ※

    南宮淵臉色變了變。眼前這三人他認得,正是昔日龍虎合盟的白虎三絕殺。原先,對這
三人,以他南宮淵的武學造詣大是可以輕易應付。
    現在卻有點不同!
    不同的是,這三個人的眼神,冰冷而殘酷。顯然是中了某種邪法之類的東西所控制。南
宮淵心往下沉,不禁有股寒意上湧。
    早在他還是個孩童的時代,便曾聽祖父提過扶桑的一種攝魂邪術──「大黑暗魔法」。
中此法者,無有生死病痛,亦沒有意志;全憑的,便是施法者的意志行動。
    南宮淵雙眉一挑,知道不可以力敵。當下,大喝出掌!掌風所及,只叫眼前三人衣衫獵
獵作響;紛紛幌動後退。當然,那骨骼被震碎的聲音也傳來。
    這一切,對一個正常的對手應該是已然獲勝。可是,面對的卻是行屍走肉。
    南宮淵掌力一出,人立時倒彈進入密室之中。便同時,遠方一縷哀怨的笛聲傳至;那三
絕殺忽的眼中綠光一閃,全衝了過來。
    南宮淵可不笨,立時關閉地道入口;同時,一按裡頭機括,便將自己書房四周對上了鋼
板。他冷冷一笑,只見裡頭那三名走屍亂撞亂打。
    南宮淵深吸一口氣,自密道中走到了外頭。當下,便有十來名堡中弟子恭候一旁。
    南宮淵下令道:「錢福──。」
    「屬下在──。」一名彪悍的弟子跨一步,到了南宮淵身後,肅手恭立。
    南宮淵滿意的點點頭,道:「通知玉堂主,說本堡發現有人施用『大黑暗魔法』控制三
名殺手,已被老夫囚制於書房之中……。」
    「是──。」錢福一抱拳,轉身急出。
    南宮淵又復沉聲道:「眾弟子聽令──。」
    眾人大呼:「屬下在……。」
    「立時備桐油火箭,嚴守於此──。」
    南宮世家能成為八大世家之首,辦事的效率當然不慢;一忽兒,所有用具皆已準備妥
當。
    而南宮淵眉頭卻更緊;因為,那催魂笛聲已越來越近,似是已到了牆外。同時,屋中那
三名行屍拍撞之聲,似乎也更為強烈。而且,攻打的全是屋頂位置。
    南宮淵沉住氣。他要在玉滿樓趕到以前支持住,尤其屋裡頭三隻怪物,萬一真的衝了出
來,必須當機立斷的以燃火油箭燒殺。
    心中有此一念,立時朝四周聚來的五十二名弟子道:「十二名弓箭手隨老夫上屋待命─
─。其餘的嚴守四周,擅入者格殺勿論……。」
    「好一句擅入者死!」牆頭上已有人冷笑,是地獄風使。只見他桀桀怪笑中,當先搶上
了屋頂。
    南宮淵心知不妙,立時口裡大喝一聲,人往上躍去。
    那地獄風使那能由得南宮淵上來。當下,冷冷一哼,將身上衣袍用雙臂一張。南宮淵人
在半空,心中不由得一驚。只見地獄風使敞開的衣袍裡頭皆是點點亮晶。
    南宮淵失聲道:「幻星奪魂術──?」
    「有學問──。」地獄風使大笑中身子一轉如風輪,立時便消失了蹤影。而同時,只見
天地昏暗,一個院子裡俱是滿天星光紛飛墜下。
    南宮淵一咬牙,大叫道:「弓箭手快將火箭射向天空……。」
    然而,為時已晚了一步。當火箭射向半天照出光明的同時,已然有十二、三名弟子痛叫
倒地哀嚎不已。
    南宮淵雙目炯炯,循著火光四下搜尋,便往屋簷一角全力撲去。
    果然,地獄風使狂笑中翻躍了出來;剎時,那幻術立失。
    地獄風使可不罷休,身子又是一折,便往下落去,三抓兩扣,又打飛了五名南宮弟子。
    南宮淵雙眉一挑,人隨之躍下;半空中,已自旋轉了七次,雙掌上盡注真力,轟然擊向
地獄風使背上。
    誰知,這力道所至,竟是將一塊樹幹打了個粉碎。而地獄風使卻在怪笑中又上了屋頂。
    南宮淵這下暗叫不妙。果然,地獄風使雙臂高舉,全力往下擊往屋頂;接著,人借反彈
之力落到牆頭上。
    眾人心中一緊,只見那屋頂擊處轟然大響,白虎三絕殺已是怪叫連連的由其間衝了出
來。
    南宮淵倒吸一口氣,喝令道:「放箭──。」
    箭如流星,火如明。立時,一十二名弓箭手手上火箭俱已招呼那三名死屍而至!
    牆頭上,地獄風使淡淡一笑,取笛於口中一吹;白虎三絕殺立時散了開去,同時亦各自
揚身落入院子內。
    南宮淵冷喝:「排除魔陣──。」
    剎時,人影幌動中,黑暗處亦紛紛躍出南宮弟子,十六人一組的將那三名死屍殺手隔開
困住。
    南宮淵雙眉一挑,支道:「子母連環鉤──。」
    喝令一下,又奔出四十八名漢子,也是十六人一組,個個手上拿了長短不同的鉤子,那
兩鉤之間有著鐵環相緊扣拉。立時,手執中間舞動著。
    南宮淵一喝,道:「出鉤斷魂魄──!」
    那四十八名弟子當下個個口裡大喝,往上揚身踏在原先列陣弟子的肩頭,再一翻身到了
陣中圓心。立時,手上長短雙鉤飛出,全數各往陣中的死屍殺手纏住。
    果真是出鉤斷魂魄!可是,如果鉤住的人本來就是沒有生命的死屍呢?
    地獄風使睜目大笑道:「南宮淵,這回你可打錯了算盤──。」
    隨狂笑,那地獄風使將笛就口狂吹了起來。剎時,只見傷中陣裡的三名死屍如同殭屍般
跳動了起來。而且,身上滿的是鋒利掛鉤,凡遭這一撞,非死即傷。
    南宮淵臉色大變,正得出掌轟擊那三名死屍;門口,只聽淡然一聲,道:「南宮兄且慢
──,讓小弟試試──。」
    玉滿樓!
    門口,玉滿樓含笑的和衛九鳳進入院中。
    那端,地獄風使在牆頭上大笑道:「人道玉堂主足智多謀,老夫倒要看看你如何來破這
『大黑暗魔法』──。」
    說著,那笛聲已狂揚而出,直衝人腦門。
    玉滿樓淡淡一笑,面對衝著而來的三具死屍殺手視若無睹。只是朝南宮淵、衛九鳳道:
「南宮兄──,鳳妹──,那個地獄風使就交給你們了……。」
    兩人應了一聲好,齊齊伸掌出劍往那地獄風使而去。
    好個地獄風使,人在兩大高手夾攻下,依然能翻飛自如,進退有序。而口裡短笛依舊不
離,吹彈不已!
    這端,玉滿樓長衫飄動,只是一味閃躲那三絕殺的攻擊。只見,他人在三絕殺合攻之
下,猶能如輕風弄葉,在周圍五尺范內逍遙自在。
    約莫半柱香,玉滿樓瞅見那地獄風使在兩人合攻之下,且要照顧到這三名死屍殺手已是
大大不順;心裡不由得一笑。
    他之所以不立即出手殺掉三位死屍,目的就在引得地獄風使大耗內力。眼下,時機已是
成熟。
    只見,他人一聲清吭如龍吟鳳鳴,身子高揚拔起;同時右袖一震,只見是一顆黑幽幽圓
珠子往那三絕殺打去。
    那三絕殺只管不要命的殺人,那知玉滿樓這一扔出的珠子乃是霹靂門的霸王雷火彈?
    那端,地獄風使一個回身斗見於此,不由得怪叫一聲,待要阻止已是不及──。
    「轟」的大響,當下一股極大氣流自火光中迸散。那三絕殺早已化成齋粉。而那端,地
獄風使知事已不可為,立時便提氣張袍揚去。
    玉滿樓一個閃身上了牆頭,沉聲道:「追──。」

                      ※               ※                 ※

    地獄風使肚裡歎了十來回氣,那足下輕功可更快勁。半柱香光景,人已往上官世家落
去。立時,千數名漢子呼喝包挾了上來。
    地獄風使那有這股閒情雅致和這些小子惡混。立時,身子三抖,便弄出一園子的霧出四
溢!

                      ※               ※                 ※

    上官豪喘著氣躺在床上,耳裡斗聞一串串手下慘呼之聲,心中不覺是長長一歎。我上官
世家何時遭人凌辱至此?那滿腔悲愴上湧,當下便似要自絕而死。
    誰知,窗外「嘿、嘿」一笑,一道人影如蝙蝠飛人,一伸手便扣住自己七處要穴。同
時,覺得身子一輕,已叫這地獄風使又帶出窗外。
    窗外園裡,霧依舊,卻已有三道人影佇立等待。
    玉滿樓、衛九鳳、南宮淵!
    地獄風使左手扣住上官豪百會穴,冷笑道:「你們三位誰敢動一動?」
    玉滿樓不敢。如果,地獄風使手上的是玉楚天或是玉珊兒,他可願意冒險一試。這人卻
是和自己並列的上官堡主;除非他自己願意,否則誰也無權決定這樣做。
    因為,命是他的,而且只有一條!
    霧,已漸淡,風中四人依舊僵持。
    地獄風使也無法動;因為眼前三人的陣勢,只要自己稍露空門,便只有一個字。死!
    老長一段時間,那天已自東方明。
    忽的,自遠處而來馬蹄聲,夾著的,是上官絕的大叫:「爹──,爹──,兒子回來了
──,您有救了──,爹……。」
    蹄至人落,上官絕連沖帶撞的進入後院,接著,人像是傻住了一般。半晌,他睜目瞪著
地獄風使,道:「猖賊──,你這是做什麼……。」
    地獄風使淡淡一笑,道:「那你得問問玉堂主他們三位,看他們是在做什麼……。」
    上官絕喉頭咕嚕響動,望著他爹那副憔悴模樣,心頭不禁激動異常。便此僵持凝結,門
口弧拱中有了一聲輕咳,是「藥師王」王泰元來到。
    地獄風使雙目一寒,冷笑道:「閣下可是人稱中原武林中第一醫術聖手的『藥師
王』?」
    王泰元環顧眼前形勢,淡淡一笑,點頭道:「正是──。」
    一頓,又道:「老夫想和閣下做一場賭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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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4 00:29:31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血歌  
    王泰元這一句,不由得令在場之人俱為之一愕。
    地獄風使淡淡一笑,忽的雙目一凝,道:「王大夫想如何賭法?」
    王泰元一笑,道:「閣下來自『風魔之子』的甲賀谷,用毒之術想來可稱扶桑第
一……。」
    地獄風使傲然一笑,道:「這點老夫倒有自信……。」
    王泰元一笑,道:「好──。老夫便以解毒之術來賭你甲賀谷各華達利家族的施毒之
法……。」
    地獄風使雙目一亮,半晌,仰天大笑道:「好──,好賭法──。」
    一頓,他雙目炯炯投向王泰元道:「下毒需要對象,你又打算挑那一個?」
    「我──!」王泰元淡淡一笑,道:「就以老夫自己來接閣下的下毒之術……。」
    地獄風使雙目一閃,淡笑道:「勝負又如何?」
    「若是老夫輸了,」王泰元笑道:「便任得你走……。」
    地獄風使冷冷一哼,道:「如果是老夫敗了呢?」
    「回東瀛──,」王泰元沉聲道:「終生不得踏入中國領土一步──。」
    「這話當真?」
    地獄風使望向在旁的玉滿樓等人。只見,他們三個輕輕一歎,點了點頭。
    「哈……。」地獄風使仰天長歎,笑道:「王大夫──,現在可以開始了吧……。」
    王泰元淡淡一笑,往前一跨,使到了地獄風使面前。只貝他手上一揮,那上官豪竟是身
子一顫;緊接著,自王泰元袖中飛出一縷青湮沒入上官豪嘴內。
    立時,上官豪「噗」的打了一個噴嚏,竟是臉色大為紅潤。
    地獄風使雙眉一抬,沉聲道:「好手法──。」
    「誇獎了──。」王泰元淡淡一笑,道:「閣下請出手吧──。」
    地獄風使稍一猶豫,負手於背,沉思了一會兒,道:「用毒之妙,好在於心意念中合
一……。」
    王泰元點頭贊同道:「果是行家之言……。」
    地獄風使一笑,當先已往屋內走去,邊道:「解毒之心亦同。王大夫何不入屋內相互研
討一番?」
    「好──。」當下,王泰元亦毫不猶豫進入,合門。
    這端,上官絕已抱住他父親急聲道:「爹──,你……你沒怎樣吧……,還會不
會……?」
    上官豪長長噓一口氣,半晌,才撫著愛子的臉歎道:「爹很好──,只怕是累了
你……。」
    「爹別這麼說……。」上官絕跪了下來,顫聲道:「這是絕兒所當為之事……。」
    上官豪朗顏一笑,將目光投向那屋內,雙眉深鎖。
    此時,玉滿樓、衛九鳳和南宮淵也來到了身旁。五人十道目光俱俱是投向那扇門,久久
凝住不語、不動。
    如此,竟達八個時辰,已是夕斜時分,才聽得裡頭地獄風使大笑道:「哈……,過癮、
過癮之至……。」
    眾人的心往下沉。莫非藥師王已敗?
    而敗的代價呢?
    死!
    門開,一道疲憊的人影幌了出來。是誰?五個人已各自提氣納勁,準備那人一跨出門檻
便全力攻擊,好為王泰元報仇。
    人影出,是你們這位王大夫──。
    上官絕第一個躍上前去,抱住王泰元跪下磕頭道:「王大夫再造我父重生之恩,上官絕
沒齒難忘……。」
    「誰要你牙齒掉光?」王泰元沒好氣的道:「肚子餓死啦!」
    每個人都在笑,笑中有無限的歡愉。沒有人問那地獄風使是走了還是死了?直到狂飲一
天一夜之後,那上官絕派人清理房間時,才發現那位地獄風使是作仰首大笑狀的坐化於其
內。
    玉滿樓也放下心中的巨石。
    現在,八大世家中又增加了一股力量。他沉思,百里世家和皮字世家呢?

                      ※               ※                 ※

    皮王塵相當的沮喪。
    原先,以為掌握了蕭飲泉和玉珊兒大可以有一番作為。誰知,今日卻落到人家手中。眼
前,只見司馬舞風含笑對坐,他又豈能明白自己的心情複雜?
    自己那一錯,只怕皮字世家要斷送在自己手裡;從此之後八大世家只剩得其中七大世家
而已。
    他滿腹心緒,所以沒注意到有三個人也到了屋裡來。
    司馬舞風可是大大驚喜,立時迎接道:「杜兄──,玉兄──,宇文姑娘──,別來可
好??」
    「不好還會來看你啊──?」杜大鳥又恢復了那副德性,道:「這位皮大公子似乎不怎
麼開心似的……。」
    皮王塵一愕,抬頭看看眼前的三人,苦苦一笑,道:「三位可是春風得意……。」
    杜鵬大大歎一口氣,坐到皮王塵身旁道:「林儷芬林大小姐你聽過沒有?」
    沒聽過才怪!而且,不知道林大小姐和杜大少爺關係的那才不叫在江湖上混的。
    所以,我們這位皮公子,只有乾澀的點點頭。
    杜鵬一歎,聲音中有了一絲絲的悲傷,道:「半個月以前,她為『義』字戰死在慕容世
家的事,你知不知道?」
    皮王塵不知道。他有點錯愕的抬頭望向杜鵬,發覺杜鵬是瘦了點,可是神情眼彩中並沒
有世俗的悲傷。
    那種神情,似乎,有點接近某種虔誠的神聖。
    杜鵬淡淡一笑,轉向司馬舞風道:「司馬世家的『點波十三拍』似乎在某些時候出手的
角度有點困難?」
    司馬舞風承認,點頭道:「不錯。尤其在半空迎擊,反身擊打震、乾二方位時,顯然有
極大的缺憾在……。」
    「那怎麼辦──?」杜鵬叫道:「這缺點可是會丟命的──。」
    司馬舞風一笑,道:「唯一的方法就是苦練,讓出手更快一點!」
    他又加強語氣道:「我相信最好和最差的拳法都一樣有缺點。只看你練得如何而
已……。」
    杜鵬一笑,朝玉楚天道:「喂──,玉某某──。那『迎風十八招喚』是不是靈巧不夠
就弄巧反拙啊……?」
    玉楚天臉紅了一下,道:「是……。爹正不斷加強我的足下步伐,一直認為我的變化不
夠,遇敵之時無法臨機應變,只怕沒幾下便叫人撂倒了……。」
    杜鵬「哈」的一笑,道:「宇文姑娘呢?你那手長袖拍面可俊得很哪──。」
    宇文湘月臉上一紅,道:「別說啦──。叫人家內力好,或是刀快的,只怕連落荒而逃
的機會都沒有……。」
    杜鵬仰天哈哈大笑,道:「哥哥我這大鵬刀一出,人道是可比昔年俞傲。嘿、嘿──,
誰知道哥哥每一刀劈出,最少有二十六個缺點……。」
    皮王塵的呼吸快了起來。杜鵬所有的問話,只是告訴他一件事。
    別妄自菲薄。天下,每件事沒有一件成功是靠捷徑的。真的成功,是不斷的砥礪和苦練
而已。
    他站起來,勉強抑住奪眶而出的淚水,道:「我……小弟到外頭去一下……。」
    沒有人阻止他出去,也沒有人問他有什麼事。
    因為,男人有些事是不願意別人看見的。
    他們都能明白。所以,四個人一樣愉快的喝酒、一樣愉快的聊天。
    就這樣優閒的等著,等著他們新加入的朋友帶著笑容,擦乾了淚痕從外面回來……。

                      ※               ※                 ※

    九嶺山脈已然在足下。李北羽和百里憐雪已經暗中竄入其內三天三夜的時間。離那蔚藍
天抱瓊台,只怕還得走上五天五夜。當然,這是指在沒有阻攬的情況之下。
    眼前,他們已經躲過了四道暗樁。真他奶奶的,李北羽皺眉皺到了肚皮上;離那蔚藍天
還那麼遠,這兒不時就有黑旗武盟的小羅嘍在幌來幌去的。他李禿鳥肚裡罵,人家百里憐雪
才真的皺眉。
    想自己是將稱霸武林之人,也不知那條筋接了錯,竟然跟這小子躲躲藏藏的像老鼠一
樣。好幾回,若不是李找打對自己嘻嘻一笑,一副怪自己沒耐性的樣子,早就衝了出去把這
些龜孫子宰了個精光。
    終於,閃過第五道暗樁後,李北羽鬆了一口氣。眼前一片長草原野,該是不致於有什麼
意外的了。
    我們李大公子邁步向前走,可沒想到一點。
    沒有黑旗武盟的人,還有少林和武當的人在!
    無智大師就淡淡的站在前方,草長近乎沒頂。李北羽可奇怪啦,這草一樣長,莫非是那
和尚特別矮小了?
    不是──。只不過無智大師在立足的地方挖了個洞罷了。另左端,那凌塵道長顯然也是
如此做的。
    李北羽大大歎一口氣,道:「兩位一路由霍山追到了這裡,可真煞費苦心啊……。」
    無智大師一笑,合十道:「阿彌陀佛──,施主難道是練成了天眼通?否則,怎知老納
和道長……。」
    「沒那麼利害──。」李大公子指指天空道:「是哥哥我養的鷹兒告訴我的……。」
    凌塵道長莞爾一笑,道:「李施主大非常人,所養的異禽亦通人性,貧道佩服的很─
─。不過……。」
    凌塵道長一頓,將目光投向百里憐雪,道:「貧道和大師有件俗事,想找百里施主解
決……。」
    李北羽輕輕一笑,道:「道長出家人,可是還放不下心中一點執著……?」
    凌塵道長一歎,道:「心在世外,人卻得入也……。」
    李北羽一笑,衝著無智大師道:「大和尚你呢?」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無智大師合十道:「本門之事想李施主必是清楚
的很──。若李施主今日是老衲,那施主如何做?」
    「怎麼做?」李北羽叫道:「當然是拍拍屁股回家睡覺啦!」
    無智大師一愕,那凌塵道長皺眉,往前跨步,使到了李北羽、百里憐雪左側兩丈處,淡
淡道:「百里施主想來不是怕事之人……。」
    「我是──。」叫的是李北羽,只聽他道:「和尚、道長──。玉風堂、八大世家、少
林、武當已然聯手要清一清這蔚藍天上的烏雲黑旗。你們怎麼不下山去等著……?」
    無智大師一愕,道:「此事可真?」
    「騙和尚你對哥哥我有什麼好處啊──?」李北羽歎道:「聽李北羽的話絕對不吃虧。
這是至理名言,記下啦──。」
    那門子至理名言?凌塵道長一歎,看了百里憐雪一眼,道:「難道就這樣算了?」
    李北羽搖頭道:「你們要找的百里憐雪不在這裡……。」
    無智大師雙目凝向李北羽,沉聲道:「在那裡?」
    「那邊──。」李北羽指西方道:「在很遠、很遠的那邊……。」
    無智大師似乎一震。
    李北羽又朝凌塵道長笑道:「道長要找的百里憐雪在那邊──。」
    他指著東方道:「很遠、很遠的那邊……。」
    西方,是我佛如來之處;東方,是無量壽佛之處!
    李北羽這兩句話兩個指向,只令無智大師和凌塵道長苦笑沉思。便這一番思索良久醒來
時,早已不見我們李大公子的蹤影啦。
    百里憐雪呢?當然是陪著李北羽消失無蹤。
    無智大師輕輕一歎,道:「希望他能渡化百里施主才好……。」
    凌塵道長亦搖頭苦笑,忽的,雙目一凝!只見,長草那端有一道威武的人影走來。
    人,如天神雄立;手上,是把闊劍!
    無智大師和凌塵道長雙雙迎上,合十道:「百里施主別來可好?」
    百里雄風苦笑一歎,道:「兩位大師可見著了李公子和百里家裡的那個孽子?」
    無智大師望了凌塵道長一眼,道:「未曾──。」
    百里雄風輕一皺眉低道:「難道是老夫走錯了方向?不可能啊──,那憐雪的足跡我豈
會不認得?」
    無智大師聽這話,方自尷尬一笑。
    那凌塵道長已然接道:「百里施主──,眼前山下的玉風堂和各路人馬已聚集準備攻打
蔚藍天。百里施主何不跟貧道和大師下山,共商大事?」
    百里雄風淡淡一笑,搖頭道:「大師、道長──,就此別過,老夫另外有事不能相陪
了……。」
    說完,百里雄風已然大大跨步,循目地上所見走了離去。
    凌塵道長注目百里雄風的背影,搖頭輕喟道:「可憐天下父母心──,想那百里堡主心
中何嘗不是矛盾萬分……?」
    無智大師一點頭,輕輕一歎,兩人便往山下之路而去。方走到一半,只覺在側林子中已
傳來打殺之聲。
    無智大師一愕,和凌塵道長互望了一眼,便雙雙投身而去。人方道,不禁稱奇。眼前,
只見是一潭湖水;湖畔,正見是玉珊兒和蕭飲泉聯手禦敵。以他們兩人合力尚且險象環生,
是誰有如此大的威力?
    不是人,是魚;是用雲南大理石雕成的大鯉魚。
    凌塵道長凝視半晌,不由得驚歎道:「原來是苗疆一帶的『無火之火』……。」
    無智大師沉聲道:「我們得想個法子幫他們才是──。」
    兩人這一對話裡,只見玉珊兒和蕭飲泉更入險境之中。
    凌塵道長歎一口氣,道:「這石魚內部機括靈活,看來我們只有邊打邊想了。否則,只
怕玉施主會支持不住……。」
    可不是,那玉珊兒縱令是令鬼神也逃的人物,今天倒也是吃足了苦頭。無智大師當下應
了一聲,便揚身躍出,憑著掌上四十年火候的大力金剛掌猛擊轟出!
    同之際,凌塵道長也不怠慢,手上青松名劍亦橫掃而出,其勢之猛彷若千軍萬馬,甚是
駭人。
    誰知,這威猛無儀的一掌一劍夾至,竟只是讓那石魚頓了一頓,立時又自口中吐出一團
青氣來。
    凌塵、無智大驚,一伏一躍,立時「轟」的一聲,兩人之間便多了團火球來。凌塵道長
人伏於地,駭見四周湧來四座石魚壓至;方一滾身,又見一石魚鰭上數排兵刃已至面前。
    正危險之際,忽的一股掌風湧至,拍擊那石魚上,便利用反揮之力震離了凌塵道長。隨
即,又叫一人扶住了自己。
    凌塵道長心中感激,方說了個「謝」字,回頭一看,竟是蕭飲泉,不覺愕在當傷。
    那端,玉珊兒大叫道:「老道小心點──,會要命的──。」
    凌塵道長一驚,連忙挫身閃避了左、右的攻擊,叫道:「大家快進入林子裡,這些石魚
便無法運作……。」
    便這一招呼,因人齊齊躍到了半空;凌塵道長伸手一抓玉珊兒腳部,便往林子扔去。此
時,那十二隻石魚已排成一排擋在林子之前,紛紛向上吐出青氣霧來,形成了一道火牆,以
阻眾人由上躍過。
    玉珊兒被凌塵道長用力一頂,自從那火牆之上而過。凌塵道長方不怠慢,一伸手又拉向
蕭飲泉。誰知,蕭飲泉人在半空尚能一挫身,大笑道:「蕭某罪過大得很,理應留下─
─。」
    那凌塵、智空方雙雙叫道:「不可──。」
    蕭飲唳已大笑同時扣住兩人往林子扔了去。立時,自己則往下落了下去。那十二隻石魚
立即一湧而至,便要包圍過去。
    這端,玉珊兒大叫道:「蕭飲泉快過來──。」
    蕭飲泉在那端仰天朗笑,道:「蕭某一生未曾逃過……。」
    說著,不管林中三人呼喚,轉身便躍入湖中,曾對那些石魚叫道:「嘿、嘿──,有種
就過來──。」
    那十二隻石魚果然聽話,立時並成兩排,轟隆隆的往湖裡而去。
    這端玉珊兒大叫,那端蕭飲泉大笑;只一忽兒,湖面便平靜了下來,那蕭飲泉和十二隻
石魚全沉入湖裡久久不冒上來。
    玉珊兒心裡一驚,衝到了湖畔,卻依舊是裡頭一點動靜也沒有。
    無智大師皺眉道:「看來──,我們也得下去尋那蕭施主一番……。」
    凌塵道長淡淡一笑,若是在今日以前有人說自己會關心那魔頭生死才怪。而現在,他卻
是一言不發的第一個跳了下去。
    同時。玉珊兒和無智大師互道了一聲小心,亦紛紛往湖面投入。

                      ※               ※                 ※

    山中有小村,村是兩條街構成的,倒也應有盡有。
    首先,是小酒樓便有一間;酒樓旁邊就是賭坊。
    打死我們李大公子也不會相信在這兒開賭場會有什麼搞頭,不過,他還是一馬當先的沖
了進去。
    本來嗎──,人生如賭,早晚總會遇得上的;所以,不如自己兩條腿還能走,兩隻手還
能扔的時候,大剌剌的走進去,坐下。
    場裡,當先一桌的是開大開小;他李北羽和百里憐雪的進來,似乎沒有一個人特別注意
似的各玩各的。
    李北羽可不這麼想。最少,有八雙招子直看著哥哥的背上,好像是上頭長了棵搖錢樹似
的,叫人直冒起火來。
    冒火又怎樣?李大公子在洛陽搞了十年的無癩,自然有他一套混的方法。只聽,他拉開
那嗓子大叫:「這是搶劫──。強盜來啦,每個人貢獻一點銀子吧──!」
    這一喝,如果還沒人注意就太反常啦!果然,立時有六隻拳頭,三條腿踢向自己而來。
    李北羽可聰明,能看別人打的時候,那就涼快一邊去的好。於是,這位最赫赫有名的李
找打一溜的躲到百里憐雪身後;就在耳裡傳來慘叫聲的同時,他已從台面上撈了足足兩大把
銀子。
    人家豈會甘休?李北羽的說辭是,指指百里憐雪朝眾人解釋道:「他是主謀,管打架
的……。」

                      ※               ※                 ※

    賭坊的旁邊是酒樓。我們李大公子就坐在那兒輕鬆愉快的邊飲酒,邊聽隔壁傳來慘呼之
聲。直到,喝完了第三壺燒刀子,那百里憐雪才漠然的坐到對面來。
    我們這位李禿鳥可笑得跟剛生蛋的老母雞一樣,很愉快的道:「多喝點,反正酒錢是搶
來的……。」
    百里憐雪倒是二話不說,一飲一壺,連灌六次之多。
    李大公子可有點心疼啦,歎了口氣道:「慢點吧──,這裡可是一壺十兩銀子
的……。」
    百里憐雪差點給噎住。雖然他一向表現很冷漠的樣子,這回終究忍不住問道:「十兩銀
子?」
    李大公子一聳肩,道:「沒辦法啊──。平地裡五錢銅板兒一鬥,這裡可開的是黑
店……。」
    可不是,舉目這家酒樓迎風拍展的,是一面大大,大大的黑旗巾。中間,猶有武盟兩個
火紅的字!
    百里憐雪的眼皮跳動了好幾下,因為,門口就站了一個人。孫飛!
    很少人見過孫飛出手。除了駱駝之外,聽說還有六個人見過。可惜,六個都是死人。
    當然,死人是不會告訴你什麼事的。它只會告訴你,孫飛練的是「大翻天手印」的功
夫。他已經練到了多高?
    曾經,那六具屍體叫藥師王給解剖過,所得到的結論是,十二層極頂。對於這樣一個
人,百里憐雪不由得露出興奮的表情來。
    終於,有一個像樣的對手出現。
    但在同時,他心中隱隱有一絲不安;那便是體內一股亂竄阻滯的氣機,與日漸增。由他
慘白的臉色,已現出端倪。
    孫飛冷冷一笑,走到百里憐雪面前,輕哼道:「聽說──,你絕對不會拒絕別人的挑戰
對不對?」
    百里憐雪淡淡的點頭。
    孫飛笑了,朝李北羽道:「聽說他出手的時候,你絕對不阻止對不對?」
    「對極了──。」李北羽還是笑得很愉快。而且,看孫飛的表情,就如同他已經是個死
人一樣,充滿了最後的道別和感傷──。
    孫飛一笑,點頭道:「所以──,我和他決鬥,你只管安心的坐在這裡是不是?」
    李北羽竟然搖頭。他的理由是:「哥哥我想看看你死的樣子有多難看。」
    他加強語氣道:「以後可以拿來炫耀的──。」
    所以,李大公子非跟去不可。而且,是半醉微幌的搭手在百里憐雪的肩上跟著去的。
    從小村走到決鬥的斷魂崖也不過是五十來步而已。李北羽大笑,拍掌道:「好──好地
方。敗的下崖,勝的便到村子裡大大喝一杯……。」
    孫飛冷冷的再看向百里憐雪時,不禁有點吃驚。原先,百里憐雪那慘白的臉色已然消
失,代之而起的,卻是正常的血色。他民往下狂跳!
    原本,接獲屬下的報告,百里憐雪在賭場一戰中,顯然在氣機上已大大不順遂,怎會這
麼短的時間恢復正常?
    唯一的可能,是李北羽方才搭肩之時,暗中給了百里憐雪治療。
    此時,縱使因為方纔的一時失察而恨得牙癢癢也是無濟於事。不過,對付眼前這兩個小
子倒是還有必殺之計。
    他淡淡一笑,環顧四周看熱鬧的,正如安排有了三十六名。完全符合天罡之數。
    李北羽瞅了孫飛一眼,叫道:「孫某──,要幹架還托托拉拉的幹什麼?不快……。」
    話聲未落,只見那酒店老闆頂著一個大肚子搖搖幌幌的邊跑近來邊叫道:「兩位客倌─
─,酒錢未付哪──。」
    跑著,便經過了孫飛身側。孫飛雙目一閃,右掌急出,一拍向那酒店老闆,口裡叫道:
「滾──。」
    滾!真的是滾了起來。只見那老闆滾動著圓嘟嘟的身子,便往李北羽和百里憐雪而來。
    李大公子笑歪了嘴,道:「果真滾的哪──。」
    口裡說,手可不慢,立即自懷中取出翎羽便點向那近來的酒店老闆。誰知,人滾到了面
前,上半身竟一分為二。顯然,是兩個人用縮骨功藏成了一個啦──。
    這下,連我們李大公子也不由得不讚了一口道:「好心思啊──,還虧你們裝得出
來。」
    嘴上笑,手可一點也不慢;因為人家手上有兵器嗎──!又薄、又扁、又利的鰲子刃!
    李北羽一笑,手上翎羽已彈;彈在四人之間,毫敬如蒙霧,似輕紗。羽梗呢?
    鷹羽落鯊刃!
    那兩名刺客抱臂而退的同時,三十六名四周的漢子已經一湧而上。個個,不知從那兒抽
出了鏈子刀來,一轉轉便往兩人頭上罩來。
    亂軍之中,還聽得我們李禿鳥大笑道:「孫某──,你以為這些破銅爛鐵可以阻止多
久?」
    孫飛人已退出十丈外,哈哈大笑,道:「你馬上就明白,那些人是陪葬的……。」
    李北羽心中方是一跳,只感覺大大不妙,立時朝百里憐雪大叫道:「快往上跳──。」
    百里憐雪最少可以相信一件事,這回聽李北羽這小滑頭的話似乎沒錯──。
    就在兩人躍起的剎那,整半個懸崖全叫埋在下頭的炸藥炸的紛飛。
    李北羽人在半空,將一切真氣護住全身要害,猶能轉頭看那百里憐雪。只見,那小子卻
瞠目注視孫飛那個方向。
    幹啥?孫飛有哥哥我好看?李大公子的身體已經往下落,倒是真成了禿鳥,真的也飛不
起來啦!
    不過,他還是有足夠的時間看看那位孫朋友是如何得意的樣子。
    死人的樣子一定不好看。孫飛是個死人。
    所以,孫飛的樣子也不好看。
    李北羽對自己的推論滿意極了。真的,他真有點覺得自己是個推理的天才,能推得出這
麼好的結論。
    所以,他想大笑。因為,他看見百里雄風殺了孫飛,然後躍了過來,伸手要拉住自己和
百里憐雪。
    李大公子的微笑突然消失了,因為距離太遠,就差了那一點點,自己和百里憐雪便如手
拉手「咻」──的往下掉……掉……掉得人心也一同往下沉。
    我們李大公子最後記得的一件事是,把曾經研究過的髒話痛快淋漓的從山頂罵到谷
底……。

                      ※               ※                 ※

    杜鵬覺得這條修水的支流實在是可愛極了。最早,是蕭飲泉蕭先生忽的由河底冒了出
來。接著,是玉大小姐陪著一個和尚一個道士冒出水面來。
    然後,杜大鳥就跟玉楚天打賭,一定還會有朋友出現。果然,一路由白天等到了夕斜之
時,嘩啦啦我們李禿鳥和百里憐雪也冒出了水面。只是這回的兩個臉色都不怎的好看。
    杜鵬拍了李大公子十來個臉頰,邊叫道:「醒醒……醒醒……,喂──,還偷睡啊─
─?」
    說著,便是往肚子一拳下去。「哇」的一聲,李禿鳥張口吐了一肚子水到這位杜朋友
臉,方才幽幽醒來,一副很懶慵的樣子道:「這是那兒?」
    「那兒?」杜大鳥沒好氣的擦著一身一臉的水漬道:「反正你這種人絕不會上極樂世界
的就是啦──。」
    「杜鵬?」李北羽的眼睛可亮了,一咕嚕坐了起來抱住他道:「怎麼──,你還沒
死?」
    什麼話?杜鵬張了老大的眼珠子,真想給這傢伙狠狠的湊上一、兩百拳。心中想著,那
端玉珊兒已經是快步飛奔過來,投入人家的懷抱啦──。
    李北羽淡淡一笑,輕輕把玉大小姐推開。一轉身,拍了拍好朋友的肩頭,道:「飲酒須
豪友,品茶須逸友──。哥哥我稱不稱得上?」
    「當然──。」杜鵬有點感動。因為,李禿鳥這小子也夠朋友,並不在自己面前擁抱久
別的妻子,怕的是自己想起逝去的愛情。
    他很感動,感動這份無時不在的友誼。然後,用笑聲掩住淚水,道:「你不配,還有誰
配?」
    玉珊兒看著兩個男人丟下自己,大笑的離去。她心中可沒有半絲毫的不快;反而,覺得
很欣喜。
    因為,郎君是個重情義的人──。
    玉楚天的工作可比較忙一點。他必須想法子救百里憐雪,而且,不能讓玉風堂、八大世
家、和少林、武當的人知道。現在,整個剿滅黑旗武盟的成員已然聚集。
    他歎一口氣,正以內力救百里憐雪之時,那河中又「嘩啦」一響!我的媽呀──,干
啥,難道世風流行從山上摔下來掉入湖裡?再由下水道的暗流中出來?
    這方法,是快沒錯,只是冒險了一點。
    他還在苦笑,那宇文湘月和玉珊兒已然失聲叫道:「是百里堡主……。」
    玉楚天的頭更大了;待會兒這對父子相見不知道會什麼情景?
    他望望宇文湘月,再望望玉珊兒,三個人同時一聳肩的做了個苦笑。該死,李北羽的成
名動作。
    玉楚天站了起來,他有一個最好的方法:「問爹吧──。」
    爹娘永遠有一個好處,也是永遠的責任。
    兒子處理不了的事,自然而然就會交到你的手上來。
    這是每位父母的義務,也是他們的光榮!
    因為孩子信任他們!
    百里雄風和百里憐雪呢?他們三個醒的人齊齊歎氣!

                      ※               ※                 ※

    以石為桌,以溪為琴;友誼的可貴,在於隨時隨地都俱有芳香。也只有在隨時隨地都能
俱有真誠友誼的人,他們才叫做真正的朋友。
    李北羽緩緩舉起掌中酒,淡淡道:「以這酒,敬你和小嫂子……。」
    「謝謝──。」杜鵬舉杯,連二飲。方才噓一口氣,笑道:「可記得蘇軾的永遇樂?」
    當然記得。昔年進士考題中,便有這首詞來。

                      ※               ※                 ※

    明月如霜,好風如水,清景無限。曲港跳魚,圓荷瀉露,寂寞無人見。沈如三鼓,鏗然
一葉,黯黯夢露驚斷。夜茫茫,重尋無處,覺來小園行偏。
    天涯倦客,山中歸路,望斷故園心眼。燕子樓空,佳人何在?空鎖樓中燕。古今如夢,
何曾夢覺?但有舊歡新怨。異時對,黃樓夜景,為余浩歎。

                      ※               ※                 ※

    「古今如夢,何曾夢覺?」
    兩人低歎,再舉杯,又復相對飲!
    夜靜、人靜;此際,正是一切盡在心中不用言。
    杜鵬很感激眼前這位朋友,除了他,還有誰能深入自己心中瞭解到將那份生死思念埋到
心底細細回芻的味道?
    「酒醒寂寞飲小雨,
    又醉相思落大夢!」
    他伸手,握住他的好朋友,久久不語。
    「冷楓小刀落月詩,常叫多情應笑我!」
    他們手緊握,想起十年來,曾有多少往事一起渡過。他笑了,他也笑了,杜鵬眼眶泛出
了淚影,除非是身受其境的人,否則,有誰能如此接近他的感受?
    「會打擾你們嗎──?」聲音淡淡的,來自月色之下。那人影,輕飄飄的到來。
    「不會──。」杜鵬突然覺得蕭飲泉這個人其實是滿可愛的。他拍了拍地上一角,笑
道:「如果你不會嫌這地方粗糙的話……。」
    蕭飲泉不覺得。因為,傷心人遇傷心人,絕對不會挑剔什麼風景情致的。有的,只是同
樣的心傷。
    他坐下,一連十三飲,從沒說半句話。最後,放下了酒杯,忽的一笑,道:「我們來唱
首歌──。」
    「好──。」李北羽也笑了,眼中已有醉意,淡淡道:「這輩子,第一次看見你笑,想
不到還不至於令人討厭──。」
    杜鵬眼中也有了醉意,他長長噓出一口氣,道:「唱什麼好……?」
    「大江東去,浪淘盡……。」蕭飲泉雙目湛光,緩緩道:「還是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
來……。」
    「詩是好詩──。」李北羽和杜鵬同時叫道:「詞──,是好詞──,都值得唱!」
    蕭飲泉也笑了起來。「既是值得唱,為何不唱?」
    三人哈哈大笑,往後一仰身,全數倒於在上河畔。
    月,仍舊靜靜的照著,照著河水、照著三個男人的友誼,照著天地一片寧靜。
    三個男人,都已酣然入睡,要唱的歌,並沒有由喉嚨裡傾出來。
    因為,在他們的夢裡,有長江狂奔東去,也有黃河落天上來,他們都在微笑,靜靜的
夜、靜靜的月、靜靜的人,都是淘湧湃濤的夢──。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               ※                 ※

    人影,輕輕的走近。是貝字世家僅存的嫡傳子女貝雨虹。她緩步,走到蕭飲泉身側;手
上,抱著的,不是刀,不是劍,而是一襲輕裘。
    她一歎,緩緩低身,將輕裘覆在蕭飲泉身上,又無聲無息,沒入黑暗之中。
    第二道黑影來,赫然是琴劍四女中的風鈴。
    只見,她凝視杜鵬半晌,緩緩脫下外袍,蓋在他的身上。輕輕,又深深的一歎,在淚水
還沒有滴下臉龐以前,起身,離去。
    黑暗之中,玉珊兒悄悄向宇文湘月打了個招呼,將手上的三件衣裘放下兩件,自己拿了
一件走到李大公子之旁,含笑凝視。
    宇文湘月呢?她也消失在夜色之中;似乎,追躡一個人的方向而去。
    有事嗎?在這靜靜的,充滿了愛和思念的夜裡,會有什麼事嗎?

                      ※               ※                 ※

    月色下的原野,兩道苗條綽約的人影並立,斷斷續續的,隨著晚風中,那聲音傳來,傳
於原野之中。似乎,是說給躲在暗處的精靈們聽的……。

                      ※               ※                 ※

    「妹妹又何須這麼固執的非回山上和那些惡魔在一起不可?」
    「因為……因為天下之大……我……無處可去……。」
    「不──,最少有一個地方永遠歡迎你──。只看妹妹你願不願意去而已……。」
    「有嗎──?」那聲音一頓,狐疑道:「那裡……?」
    「玉風堂──!」
    「玉風堂?怎麼可能──,我……我和他們是死敵……。」
    「姐姐我以前呢?是不是也是玉風堂的死敵?」
    「可是……。」
    「放心好了──。」那聲音肯定道:「玉風堂裡有許多的年輕人,我們都熱愛生命,也
熱愛友誼……。」
    又一道人影自遠處而來,也是女人。只聽她輕笑道:「風鈴妹妹……,難道看不起姐姐
們嘛……。」
    「我……我……玉大……。」
    「別這麼稱呼──。如果,你願意成為我們的姐妹,就直呼名字吧──。」
    「是……,我願意──。珊兒姐──,湘月姐──。」
    月,依舊默默無語注視人間世的一切。
    就在三個女人輕笑擁促離去的同時,一道峻峭碩壯的人身影出現,對著九嶺山脈,眼中
儘是無言的複雜。
    月光,落著,落到他的左手,左手有劍,鞘是古樸。
    裡面的劍呢?
    傳說,裡面的劍身是通體幽黑,不,除了鋒刃一線白芒!白芒,就如頂上的月,臨照人
間,無私不已!
    他為什麼獨自又要上那蔚藍天抱瓊台?做什麼?
    除惡!
    他眼中有了光輝,一頭白髮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他原也是梟雄啊?他的野心和壯志呢?怎麼改變了?
    因為他的父親。
    當他醒來,發現仍舊昏迷,口裡,還是喃喃念著他的名字;一下子,他心痛了起來;一
剎那,他又回到二十年前,爹親第一回教他寫字,教他執劍。
    而今,教的人心中對他是又愛又恨。恨到,想親手以那把闊劍殺他!
    愛呢?
    愛到以為他死了,痛不欲生的由同樣的地方、同樣的懸崖往下跳。
    他的心溫暖了起來,也慚愧了起來。就在流完成年男人後的第一次淚,他豫然的跪在父
親面前磕了九個響頭。
    然後呢?捏緊聖劍,義無反顧往九嶺山脈蔚藍天。
    除惡!

                      ※               ※                 ※

    李北羽一下子跳醒了過來。因為,玉楚天在他耳際輕輕說:「百里憐雪走了……。」
    那時,李大公子還模模糊糊道:「誰?」
    「百里憐雪──,他走了──。」
    「呃──。」李大公子又似將要睡著的問:「去那?」
    「去九嶺山──。」玉楚天突然對躺在河畔的三個男人大叫:「百里憐雪到九嶺山抱瓊
台上找駱駝決鬥啦──。」
    「什──麼──!」三個人同時跳起來,同時大罵。
    「他奶奶的,這小子真不夠朋友──。駱駝是大家的,怎麼可以獨吞……。」
    他們的速度很快,希里嘩啦的上了馬。李北羽、杜鵬、蕭飲泉、玉楚天、宇文湘月、玉
珊兒、貝雨虹、風鈴,整共加起來是八個男男女女八匹馬的衝上山去。
    「你來幹什麼?」杜鵬瞅著風鈴問話。
    「姑娘為什麼不能來?」這是風鈴的回答。
    「你也來幹啥?」這是蕭飲泉的問話。
    「心情好──。」這是貝雨虹的回答。
    對於這樣的回答,而且是由兩個女人的口中吐出來的話,你能說什麼?
    唯一能做的,就算杜鵬和蕭飲泉一樣;互視一眼,搖頭苦笑,緊閉嘴巴,不發一言,屁
股挾緊,手上拍馬,快速前進。
    因為,一千年前就有一位智者說,好男不與女鬥!

                      ※               ※                 ※

    玉滿樓望著年輕人生龍活虎的揚塵而去,笑了。挽住愛妻的手道:「年輕真好──。」
    「是──。」衛九鳳俏皮一笑,道:「你也不老啊──。」
    「哈……,」玉滿樓大笑,道:「所以,我們也不能閒著是不是?」
    不是玉滿樓不能閒著,包括整個玉風堂、八大世家、少林、武當的人全都提早起床。
    百里雄風大笑,提那闊劍出來,朗聲朝那九嶺山脈道:「憐雪──真有你的。留幾個給
爹……。」
    每個人都在笑,他們都很興奮。
    因為,他們為正義為天下而戰,所以,心裡很踏實!

                      ※               ※                 ※

    九嶺山脈北路的向天崖,無疑是上山最快的路徑。因為,它一線垂直,而且直通蔚藍天
的後路。
    我們李大公子、杜大少爺等人趕到的時候,那百里憐雪已然爬到了半山腰。這壁好峭
峻,當下玉楚天就開始歎氣了:「沒天理──,這叫人怎麼上得去?」
    他不行、風鈴和貝雨虹、宇文湘月也不行。我們玉大小姐摸出了哨子,笑道:「叫那白
鷹來送一程吧……。」
    「不可以──。」李北羽仰視上方,阻止道:「這哨聲一揚,只怕引動上面守衛之人,
知道了反而不美……。」
    玉楚天可急啦──。「那……那要如何是好──。」
    「簡單──。」杜大鳥笑道:「能上的上,不能的,趕緊兒從右側的關口搶進。嘿、
嘿,大夥兒上面見啦──。」
    他杜鵬輕功不錯,壁虎功也不差;當下一提氣便要往上竄。那知,早先有一道人影自自
己頂端躍過,先往上滑去。
    是那個傢伙跟哥哥我搶鋒頭?我們杜朋友正要破口大罵的同時,又硬生生的把話吞了回
去。
    你道,上頭第一個衝出去的是誰?玉大小姐也──。
    杜鵬苦笑,轉頭向李大公子訝道:「禿鳥──,那玉大小姐何時輕功這般俊了?」
    在笑的是玉楚天,他拍拍我們杜大鳥,搖頭道:「玉風堂裡『玉風飄雲』心法除了我
爹,就是這位寶貝妹子最好。」
    「真的?」杜鵬有點不服氣。因為怎麼看,這位玉大小姐的武功實在不是一等一──。
    玉楚天笑的更愉快了:「當然──,小弟可以和杜兄大鳥哥你打賭。你一定追不
上……。」

                      ※               ※                 ※

    不但杜鵬追不上,連李北羽和蕭飲泉都沒追上。到了懸崖中間突出的平台;他們一邊看
著地上七具屍體一邊訝異的望著玉大小姐。
    「那個什麼『玉風飄雲』好像真的不錯──?」杜大鳥歎口氣道:「哥哥我竟然輸掉了
十罈女兒紅……。」
    玉珊兒一笑,不置一辭;這大是有違常理。我們杜少爺還暗自想著,那蕭飲泉已俯身看
完七具屍體的傷勢站了起來。臉色,有一絲沉重!
    杜鵬訝笑道:「幹啥這副樣子?百里憐雪那小子現在算是自己人啦──,他武功強有什
麼關係?」
    「不是這回事……。」蕭飲泉皺眉,望向李北羽訊問道:「百里憐雪的氣機似乎有
點……。」
    「有點散亂?」李北羽苦笑,道:「只怕是相當危險──。百里憐雪要強以少林大還金
丹和武當玉樞洗髓液來提升聖劍第十二層心法,大是違反了天理……。」
    玉珊兒輕皺眉道:「那我們快上去接援吧……。」
    話聲一落,人已往上當先竄了去。
    杜鵬可不信真的追不上這小妮子,亦毫不稍停的跟上。
    李北羽「哈」的一笑,朝蕭飲泉道:「蕭兄──,請──。」
    「請──。」兩人相視一笑,齊齊揚身貼伏於杜鵬之側。三男在後,一女在前,迅速往
上而去。
    片刻之後,我們杜少爺不由得皺眉道:「怪哉──,哥哥我怎麼老覺得有股旋風回力從
上面下來……?」
    蕭飲泉也發覺了這點,身子輕輕抖了兩下,訝異道:「當真怪事。這風大非自然形
象……。」
    李禿鳥竟然只是笑而不語。
    杜鵬正「用力」的往上爬,當下,忽然明白似的大叫:「哈──,原來是玉珊兒這小妮
子搞得鬼──,難怪哥哥我追不上……。」
    上頭,玉大小姐笑道:「多謝三位六個肩頭上反震之力送姑娘這一程……。」
    杜鵬除了苦笑,還能說什麼?
    有!慘叫。
    杜大鳥的叫聲一定不好聽,可是很震撼人心。只見,他雙目抬望上,駭見那懸崖頂早有
十來顆巨石緩緩遭人推動,大是要滾下來砸死人的。
    同時,那屋頂亦不時傳來殺伐之聲。照此,該是百里憐雪上去時遭警衛所發現而生的事
端。
    太不公平了吧──。李北羽苦笑,真他奶奶的百里憐雪,這一搞,害得後面的哥哥姐姐
受這場劫難。
    「怎麼辦?」杜鵬叫道:「會要人命的……。」
    「能怎麼辦?」李北羽注視那些緩緩移動,已將落下的巨石,歎氣道:「反正給人發覺
了,不如一不作二不休……。」
    不休又怎樣?杜鵬先生心裡可暗暗祈禱那些推大石的傢伙,不是手折了就是腳扭了,千
萬別再用那般使盡吃奶的力氣才好。
    可惜,平時不燒香,臨時抱佛腳卻是沒用的──。
    巨石依舊前移,而且,已壓得一些小落石擊下。
    就他杜鵬要大罵的時刻。一道清脆的哨聲響起;而且是,一連六響!
    大石落下,成排轟然,大大較那錢塘漲潮的威力更是駭人,李北羽大叫:「快跳
開……。」
    吼聲,夾在轟轟落石之聲中,顯得含糊不已。然而,這種生死關頭,每個人的耳朵都很
尖;所以,四道人影已各自閉目盡力往離壁方向後躍。
    你有沒有嘗試過足不著地,而且是在千丈之高的滋味?你曉不曉得一顆心提到了喉嚨又
往下沉……沉入地獄的那種感受?
    李北羽知道。因為,稍早他就和百里憐雪這樣的由斷魂崖落下過。真他奶奶的沒天理,
李北羽大罵,哥哥我沒有翅膀卻硬是這一天裡要飛上兩回。會嚇死人命的哪──。
    四道身影,已往下墜去,而且快若流星。
    有什麼比流星更快的?
    閃電!白色的閃電自空而下,兩道!

                      ※               ※                 ※

    百里憐雪的心往下沉。眼前越聚越多黑旗武盟的手下,而正點子卻避不出面。這廂看
來,對方用的是人海戰術來拖垮自己。
    他的臉色已逐漸慘白。甚至,無法阻止方纔那些人推落巨石。誰會循這崖壁爬上來?最
少,他知道李北羽李禿鳥。
    隨著那巨石轟轟下落,他的心也為之下沉。他咬牙,拚著一死的決心大喝,手上聖劍狂
舞,便這一路飛奔,竟叫他殺出一條血路往那雲霧間的抱瓊台衝入……。

                      ※               ※                 ※

    杜大鳥大大的喘了一口氣,由鷹爪中跳了下來。眼前,只見百里憐雪的身影消失於抱掠
台的廓道之中。
    「這小子的速度倒是挺快──。」杜鵬喃喃自語,朝蕭飲泉一笑,道:「蕭某某──,
這些龜兒子交給你啦──。」說著,那把天下喪膽的大鵬刀已在手上。
    那端,李北羽李禿鳥的翎羽和玉大小姐的玉扇也同時亮了出來。
    蕭飲泉「喀」、「喀」的搖著指頭的關節,笑道:「小事一樁──,你們放心的去
吧……。」
    說著就打,我們這位昔年刀斬門裡排名第一的殺手,立即展開了行動。只見他人身飛竄
起伏之間,到了那慘叫聲便由那兒發了出來。
    李北羽大笑,手上翎羽一尺半舞化於週身似我佛法輪,硬便是打開了一條路也往那抱瓊
台接近。
    玉珊兒可也不差。昔日那句「扇兒發威,鬼神也逃」的謔語,大大的在此證明。
    杜大鳥先生呢?
    他大笑,自道自的:「哥哥我就學那蔣朋友──,便用刀鞘來搞你們一番翻天覆地─
─。」
    說到做到,果真是右手拔出刀來,只是左手刀鞘扳敵。雖然只是刀鞘,雖然只是左手,
效果一樣、速度一樣!

                      ※               ※                 ※

    駱駝長長吸了一口氣,沉聲下令道:「十六迴廊迷魂陣困死百里憐雪……。」
    「是──。」一批黑衣弟子領命而去。
    「十二石雕鯉魚陣斬殺李北羽四人……。」
    「是──。」一批二十四名黃衣弟子迅速退出大廳──。
    駱駝環顧四周,朝劉長手沉聲道:「劉護法──,率領右路弟子繞至玉風堂聯盟右側攻
擊──。」
    他又轉向康東望道:「康長老──,率領左路弟子阻止玉風堂、八大世家等的移動─
─。」
    「是──。」劉長手和康東望一抱拳,急速退下。
    那駱駝冷冷一笑,緊捏煙桿兒在手,朝賀龍道:「賀長老──,由你鎮守總寨。本座將
親率精銳弟子自中路斬滅那批不知死活的傢伙……。」
    賀龍往前一步,抱拳道:「敢稟盟主──,屬下請命領兵,衝鋒陷陣……。」
    「哈……,」駱駝大笑,眼中有了嘉許之意。朗聲道:「賀長老心意本座明白──。但
是……老夫怕寨後的那幾個小子有所異舉,賀長老坐鎮,隨時調度──。」
    賀龍一皺眉,再往前一步,抱拳道:「盟主為本盟主帥,不宜涉險。而本寨內機關浩
瀚,只怕賀龍不夠熟悉……。不如由屬下領兵中路好殺一番那玉滿樓的威風;那寨後百里憐
雪等,則請盟主籌策,以利手到擒來。同時,亦可以做為鎮制寨前敵人之用……。」
    駱駝眼睛一亮,緩緩吐出一口煙,沉聲道:「賀長老如此忠心,令本座激賞──。既是
如此──,賀長老便領中路……。」
    「多謝盟主──。」賀龍抱拳垂首,便此,他雙目中有異彩一閃;似乎,有著某種特別
的心思。

                      ※               ※                 ※

    玉滿樓對眼前這片林子的錯縱奇數,不由得皺了皺眉。
    只見,此時刻是晨曉之時,那晨陽該由東方透出光明才是。誰知,眾人一進入林中便由
四處滾冒出一團團的濃煙來,直瞇著人遠近不見。
    我們這位很不甘心的回到陣營中的玉楚天建議啦。
    「爹──,是不是用火把來照明──?」
    玉滿樓點點頭,朝少林無智大師和武當凌塵道長道:「麻煩大師和道長率領貴派弟子鎮
守右路,並高舉火把可好──?」
    「哈……,」無智大師朗笑合十道:「是所該為之事──。」當下,朝凌塵道長合十
道:「道長──,我們走吧──。」
    凌塵道長頷首一笑,朝玉滿樓抱了抱拳,便領了弟子往右方聚集。同時,就地伐木燃
火,將這片蒙霧中放出一片光明來。
    玉滿樓一笑,朝向南宮淵道:「南宮兄──,麻煩你率領八大世家的成員,鎮守住左
路……。」
    南宮淵仰首一笑,抱拳道:「兄弟領命──。」說完,和百里雄風、上官豪、慕容摘
星、司馬踏霜等人各自率領了門下弟子移往左側;亦是伐木舉火。
    玉滿樓環顧羅列林木,朗聲道:「諸位英雄請注意──。這林子暗藏有先天奇數在─
─。兄弟此刻即躍到高樹頂上以聲指引……。」
    說完,朝衛九鳳一笑,道:「鳳妹──,這中路本堂子弟就交由你負責了……。」
    衛九鳳含笑一點頭,道:「樓哥哥你放心──。」
    玉滿樓一笑,猛吸一口氣之間,人已拔身上了高樹之頂,腳下踏於弱枝之上凌風而不
動。底下是一片霧蒙,上方,則是晨曦東臨照那玉滿樓臉龐。
    眾人目睹,俱不由得心下一聲喝采。
    玉滿樓縱目四顧,只見右方有一團黑氣暗中移動,當下心裡明白敵人正往少林、武當的
鎮守之地而至。
    他一笑,朝右側朗聲道:「大師──,道長──。敵由杜門屈入,轉傷門入神位過土
位……。只怕將由景門金位攻擊……。」
    無智大師那端朗笑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道長截杜門土位,老衲率少林弟
子擊景門金位可好?」
    那凌塵道長亦大笑道:「正是放手除魔大快意……。」
    玉滿樓微微一笑,又見那左側有一道黃氣快速湧了過來。當下,不由得皺眉高聲道:
「諸位堡主注意……。」
    口裡呼著,只見那黃氣盤施到開門之位,散了成弧狀。玉滿樓輕哼一聲,續道:「敵人
在開門火位成弧狀包挾之勢。同時跨休門月位、驚門水位……。」
    那端,百里雄風當先大笑道:「兄弟就和司馬兄共進休門破那邊魔子……。」
    司馬踏霜亦大笑道:「正是兄弟之願也……。」
    同時,又聽慕容摘星大笑道:「南宮兄──,中路開門火位就交由你和八大世家第二代
啦──,兄弟和上官兄走驚門撞水位……。」
    南宮淵朗笑道:「好──。貝侄女、皮世侄、右世侄,我們好好叫這黑旗化為灰
燼……。」
    那八大世家第二代,指得便是貝字世家的貝雨虹,皮字世家的皮王塵和右字世家的右百
乘了──。
    當下,只聽三個年輕人齊齊喝揚道:「是──。」
    玉滿樓含笑,中原武林的八大世家後繼有人了。他注目往中路望去。只見是,前方一片
翻騰紅煙而至,端得是殺氣濃烈。
    他轉皺眉,揚聲道:「鳳妹──,敵自正中生門日位直衝而來,大有越往死門木位,不
顧一切之勢。多加小心了……。」
    衛九鳳在下端笑道:「樓哥哥放心──,玉風堂弟子沒一個怕死的──。」
    話聲一落,對玉風堂弟子揮手大喝道:「全力衝殺遇魔即誅,撞惡即伏……。」
    立時,玉風堂眾弟子個個口裡大聲呼喝:「遇魔即誅,撞惡即伏」。亦同時邁開雙腳,
迎向敵人而去。
    玉滿樓掀動雙眉,居高臨下四下遊目。只見,自己三路人馬所冒出的白氣正和對敵黑、
黃、紅三氣相互盤繞、騰滾。想是,已各自接觸戰上!
    他緩緩注視著,忽然,見那中路一處竟傳來轟然爆炸之聲,玉滿樓心中不由得一驚,莫
非敵人想採取玉石俱焚之計?
    心中正自駭異,又耳中聽得「隆」、「隆」滾動之聲;他注目盡力望去,只見是巨石翻
滾,由抱掠台山上一大排、一大排的推了下來。
    玉滿樓心中一緊,冷笑暗道:「這駱駝果然狠,竟不顧自己武盟弟子的安危,想與正義
人士俱成齋粉……。」
    他心中有怒,口裡已是清嘯一聲,自樹頂上飛馳,一路狂奔往頂上放石之處而去!

                      ※               ※                 ※

    賀龍在心中狂笑,這回,他料知黑旗武盟必定無法禁得住玉風堂等聯手攻擊。唯一之
計,就是乘混戰之際以巨石相砸;而後乘雙方大亂死傷之時,尋路快奔下山,且先隱藏一陣
子避避風頭。
    眼前,只聽林中一陣陣慘呼之聲,想這時機已是成熟。當下,眼中儘是冷誚之意,一放
足便投入林中。
    就當他自以為陰謀得逞方踏入林內十來丈,眼前,已有一道人影負手傲立。迷濛裡,賀
龍可感覺到他正在冷笑望著自己。
    賀龍心中一驚,乾笑道:「閣下是那位?」
    「玉滿樓──!」聲音中有無比的憤怒:「來取你狗命的玉滿樓……。」

                      ※               ※                 ※

    百里憐雪的頭已逐漸重了起來。他不斷告訴自己,在生命的油燈用完前最後一刻,一定
要找到駱駝。而眼前,這迴廊似乎綿綿沒有盡處。
    更可怕的,是由兩壁或窗戶中不知何時會冒出致人於死的兵刃、暗器、殺手──。
    他的步伐已經沉重緩慢,耳中,卻傳來駱駝桀桀的怪笑:「百里憐雪──,這十六迴廊
迷魂陣的滋味如何?哈……。」
    百里憐雪在喘氣,他要盡力保存體內、抗衡控制體內亂竄的氣機。
    他在等待,等待最後的一擊!只要駱駝一露面,他有把握以畢生的功力做出最後一擊,
轟轟烈烈的完成壯舉!
    駱駝會出現嗎──?

                      ※               ※                 ※

    李北羽的頭又大了。眼前,端端正正的十二隻石魚,正是不多也不少。
    杜大鳥訝道:「幹啥愁眉苦臉的?這玩意兒又怎樣?」
    怎樣?李北羽和玉珊兒歎氣,打算讓杜朋友先試一試。然後,再看看他的表情是什麼?
    杜朋友果然夠朋友。當下,立即大喝一聲,往前衝去;接著,大叫一聲又「很快」的沖
了回來。
    其間差別的,是身上的衣服最少被烤焦了五、六處,外加一個大黑臉──。
    「利害──,」杜鵬歎道:「這個利害……。」
    李北羽苦笑道:「怎樣?你幹啥愁眉苦臉的……?」
    我們杜大少爺正想罵的時候,蕭飲泉也到了身後來。一看,眼前又是這十二隻石魚,已
先衝口而出三百六十五句。
    杜鵬一愕,瞅了蕭飲泉道:「什麼時候學了這好習慣啦──?」
    蕭飲泉苦笑,他可給這十二條石魚的苦頭吃夠了。誰曉得會這麼不幸又撞了上?
    「哥哥我有一個建議──。」李北羽望著那些湧來的石魚,歎口氣道:「敝人在下本公
子衝進屋內,這十二條石魚由三位打發如何?」
    玉珊兒苦笑道:「如何打發?」
    「煎煮烤炸燒燉都可以──。」我們李大公子在這句話說完的同時,人已往前衝了過
去。
    玉珊兒不能不管,也不能不助一臂之力;杜鵬和蕭飲泉呢,他們只好咬著牙切齒的做出
很夠朋友的樣子,以身餵魚。
    餵魚?對,就是三個人像瘋子一樣,在這十二尾石魚間跳來跳去的裝鬼臉,引誘它們來
攻擊。
    目的呢?當然是讓那只禿鳥急急衝過去,衝到那端的迴廊裡。
    李北羽果然不負眾望!三個人都噓了一口氣。那是因為他們並不知道,眼前那個平平凡
凡的廓道都是會要命的十六迴廊迷魂陣。
    裡頭佈置之複雜、機關之多,和蜀中唐門的留人巷不分上下!他們不知道,可是,眼前
卻有一件比那還要重要的多的事情──十二隻石雕鯉魚怎麼辦?
    望著它們不斷的噴出氣體轟然著火,杜鵬可真抱怨啦!
    「真他奶奶的──。」杜鵬發誓道:「只要這些龜兒子噴不出火,一切交給哥哥來宰殺
就可以……。」
    「你怎麼不早說?」玉大小姐笑了,因為她手中有了一樣東西。
    「你玉大小姐有辦法?」杜鵬訝道:「說來聽聽……。」
    玉珊兒不是用說的,而是用吹的。吹的是哨響,六聲清越上天。
    那杜鵬和蕭飲泉先是一愕,繼而大笑道:「妙──,妙──,真虧你能想出這法子
來……。」
    鷹至!對峙石雕鯉魚。
    鷹是雙鷹,魚是十二。
    玉珊兒微微一笑,拍了拍「瞌睡妹」,又哄了哄「三目神君」,老半長一頓,交待清楚
了便笑道:「去吧──。」
    那雙白鷹各自叫了一聲,便往前大步走去。同時,玉珊兒一躍上蕭飲泉肩頭,杜鵬再躍
上玉珊兒肩頭,凝神戒備。等著,等一擊必破的出手!
    轟隆隆,一陣對峙後,那十二尾石雕魚逐漸往三人雙鷹而至。忽的,一團團青氣自魚口
中噴了出來。
    那雙鷹雙雙仰首一叫,便大力鼓動翅膀;便此威力一現,剎時飛沙走石,連同那些青氣
都沒了蹤影。
    杜鵬大笑,後大喝,自半空全力而下,手上,是那斬天下喪膽的大鵬刀!刀下,快若大
鵬展翅,猛不可敵。
    玉珊兒咬唇注目,蕭飲泉則雙拳緊捏。因為,那些魚鰭上的鋒刃可不好玩,「當──
啷」一大響!
    杜鵬沒讓他們失望。大鵬刀果然是大鵬刀!這一刀而下,竟能硬生生的把一尾石雕魚自
中劃分為二。
    好極了──。他們大笑,有一就有二。然後呢?
    然後,當然是十二尾石魚俱成了刀下俎!

                      ※               ※                 ※

    百里憐雪終於等到駱駝得意的從眼前牆壁中走了出來,瞅視著他如同君王一般的滿足。
    兩入對峙了半晌,那駱駝緩緩抽了煙桿兒一口,才邊吐出煙裊邊道:「我一直很奇怪一
件事──。為什麼堂堂黑旗武盟的總護法你不做,卻要這般虧待自己……。」
    百里憐雪淡淡一笑,雙目閃動的盯住駱駝道:「若是昨夜以前──,百里憐雪想的是稱
霸天下武林,獨尊宇內……。」
    駱駝雙眉一掀,又往前跨了兩步「嘿、嘿」笑道:「好志氣──。那……昨夜以後為什
麼改變了志氣?」
    他日裡邊說,嘴角一絲煙裊可是不絕的化成細細又深濃的一線在百里憐雪四周逐漸盤
施、接近。
    煙氣神功!
    百里憐雪淡淡一笑,對於以命搏命的人來說,什麼神功都是一樣。他輕輕一歎,眼中有
了一絲溫馨,緩緩道:「因為……父愛……。」
    「父愛?哈……。」駱駝大笑道:「你還說什麼父愛,百里雄風那老兒所發出天下武林
的懸賞,你又不是不知道──。」
    百里憐雪竟然沒有生氣。他只是用一種可憐的眼光一直看著駱駝。直到,那駱駝不自在
了起來,焦燥道:「你瞧個什麼勁?」
    「可憐──。」百里憐雪淡淡一笑,道:「你真可憐──,到了臨死前還不知道什麼是
愛……。」
    駱駝楞住了。眼前百里憐雪的話沒錯,愛曾經走過自己的生命?沒有,絕對沒有!因
為,他從小就是先天畸形的駝子。
    他不但沒有笑聲的童年,甚至,到了成年,每回上青樓,只有那些又老又癟的妓女丟給
自己。
    他恨,恨天下所有人。
    他雙目中凶光已閃,口中煙裊更濃。他沉聲道:「百里憐雪,去對你的閻王談你的狗屁
愛……。」
    駱駝大喝。百里憐雪也大喝。他已準備用生命最後的一點力量,為世間留下一點善行。
    有人不肯!
    李北羽不是不肯百里憐雪行善,而是不肯他死得這麼快。
    他笑一笑,拍了拍百里憐雪的肩頭道:「喂──,百里小子,你可別忘了誰在約鬥之期
以前死的,誰就是烏龜王八蛋加十八級……。」
    你相不相信,有時罵人的話比安慰更能令人活下去?
    李大公子狠狠的脫口髒之後,又拍了百里憐雪幾回,方才面對駱駝笑道:「洛陽老和興
皮貨鋪子這般好,幹啥如此不奈寂寞……。」
    駱駝淡淡一笑,道:「橫行洛陽街頭,天天打架回家喝茶多逍遙,你又為何忍他不住闖
這江湖恩怨?」
    「因為……,」李大公子笑道:「沒有哥哥我的髒話,那江湖事多無聊。是不是?」
    駱駝一笑,不再爭辯。他要的,不是說理,不是嘻笑,而是勝利。踏過別人血跡令自己
往上爬的勝利!
    離別羽對煙氣神功!
    羽,已在手上指間;煙,正由口中裊裊綿延無限。
    李北羽一笑,右臂一探前,羽梢已掃向盤旋於眼前的煙裊!
    駱駝大笑,笑聲中一團濃煙急噴而出!
    李北羽一喝,雙臂伸出,手上竟抓有三十六支翎羽。羽列有弧,弧如扇張。左臂,猛揮
驅煙;右臂呢?
    指揮翎羽、羽出如詩、如夢、如霧、如……淚……!
    白淡淡的翎羽,衝破擋住前面的煙幕,敞開、毫散!
    毫散,如……情人脫下最後的輕紗。
    紗已褪,情人的軀體呢?

                      ※               ※                 ※

    駱駝呆呆的望著自己的雙臂,外關穴各插了半截羽梗。梗立如山嶽之不移、不動。
    傳說──,李北羽從來不殺人。
    駱駝只是望著雙臂上的羽梗,良久、良久,如同是石雕了一般。他忘了一切,忘了李北
羽早已經扶走了百里憐雪,他忘了黑旗武盟已破。甚至……,忘了自己……。
    良久……良久……,他忘掉了一切之後卻想起一件事,想起的……是很久……很久……
沒有掉過的淚,竟然又爬滿了臉……。順著雙頰……滴下……在手臂上……有一絲……一
絲……越來越濃的……溫暖……。

                      ※               ※                 ※

    墓碑依舊!
    字仍是:「愛妻林儷芬之墓」!
    杜鵬輕輕一歎,撫著墓碑久久不置一辭。
    風鈴呢,她則默默在十丈外,望著、望著,眼中泛出的淚光──。她知道,這段愛情路
一定不好走;她還是會笑著盡力來走完成它。
    人間世,有多少事不是這樣呢?
    你要獲得,就必須付出。或許,到頭來你毫無所獲得;可是,這整個路程不就是一個
美、一首詩?
    陳老頭還是跟以前一樣平凡。他自小徑走來,看見了杜鵬,親切的寒暄、話家常。一
切,就如同老朋友一樣。
    最後,陳老頭問:「杜公子這幾日有事嗎?」
    「有──。」杜鵬笑道:「要看戲……。」
    「看戲?有啥嘛戲?」
    「天下獨一無二的戲──。」杜鵬笑得更愉快了,他大笑道:「是我的兩個好朋友的決
斗……。」
    陳老頭當然不曾注意,也不會關心李北羽和百里憐雪是誰。他心目中最重要的是今年該
給阿福討一門親事了。
    所以,他笑著離開時,留下的話是:「年輕人要沉穩一點,別一天到晚打架……。」
    杜鵬笑了,平凡真好。不是嗎?

                      ※               ※                 ※

    落入目的,是「愛妻埋香愛子知過之墓」十個字!
    他身子有些輕顫,甚至,嘴角都有些抽動起來。驀地,一襲輕裘罩到了身上。
    蕭飲泉輕輕一歎,身側的貝雨虹則無言,默默的站到一旁去,他感激,不是因為她的輕
裘第二次加身。
    而是,一個女人明白男人的需要寂寞,和品嚐孤獨!
    她輕輕側過了臉。她曾經有爹親,有哥哥;她感激,感激他們教過她,男人的寂寞,是
一種享受。
    良久,她才聽得他一歎,聲音是:「玉風堂裡,李北羽和百里憐雪的決鬥,你去不
去?」
    去,當然去!她最少、最少有一個很好的理由,貝字世家就在洛陽。

                      ※               ※                 ※

    李北羽在笑。當然,誰看見了這麼多的親朋好友在眼前一定會笑的。他們由四處趕來,
他奶奶的,趕來看哥哥我丟人現眼!
    李北羽都快哭了。
    玉珊兒叫道:「別笑得那麼難看嗎──,誰欺負你啦?」
    我們玉大小姐擺出一副凶狠狠的樣子,當場全部的男士,除了杜鵬以外,都想奪門而
出。
    「夠朋友──。」李北羽拍拍杜朋友的肩頭道:「只有你一個能同患難、共生
死……。」
    杜鵬不動,而且連回答都沒有──。
    宇文湘月訝異啦──。「杜鵬怎麼了?」
    大大一口歎氣後,玉楚天道:「已經嚇昏啦──。」

                      ※               ※                 ※

    百里雄風望著愛兒,心中儘是無限感慨!
    眼前,百里憐雪是滿頭幡飛的白髮;然而,幸好的是心已如發般純白了起來。
    百里雄風一笑,緩緩將聖劍遞給兒子,道:「去──。」
    百里憐雪眼中有了淚光,由父親手中第一回接過了聖劍。一個香火綿延,交到自己手
上!
    他朝爹拜了三拜,立起。正如他爹一般,如同天神矗立。忽的,他仰天一笑,大步跨
出。
    笑中,沒有暴戾、沒有殺機,有的是……歡愉──。

                      ※               ※                 ※

    場中早已佈置妥當。主角呢?
    主角早已相互對峙。
    李大公子看著百里憐雪猛笑,百里憐雪看著李大公子也猛笑。笑、笑,就這麼笑了一頓
飯,笑得大夥兒全不耐煩啦──。
    杜鵬第一個叫道:「喂──,你們打不打呀──?」
    蕭飲泉是第二個:「再不打哥哥我要睡午覺啦──。」
    那端,也有人不滿。「快點吧──。小乞丐的收入可是大大的損失啦……。」是我們那
位「乞丐王」王克陽先生。
    另一端呢?王泰元和王務先倒先下起象棋來了。
    梅六彩幹啥?嘿,和玉楚天玉大公子玩猜拳哪──。
    慢、慢──,還有玉珊兒、宇文湘月、風鈴、貝雨虹一干女人在做什麼?哈嗯?繡花?
    每個人都有事做,就是場中的兩個主角沒事。
    終於,終於,那支翎羽動了起來,很慢、很慢;那聖劍呢?也動了起來,很慢、很慢。
    當翎羽遞到了一半,那通體幽黑的聖劍才總算出了鞘!
    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動作,所有的目光都投了過來。
    李北羽的翎羽速度加快,瞬間,如同我佛法輪遍照三千大千世界,無盡無藏。
    百里憐雪的聖劍也加快,立時,如同那暗夜靈光灑向諸道諸魔,魂一線白芒耀目。
    所有的人全目眩神移,忘了喝彩、忘了吃驚、忘了一切不雅的舉動。
    有人哈欠打一半,有人腿在半空,還有人想瞌睡的眼皮落半邊。所有的目光,唯一共同
改變的,是逐漸、逐漸的震撼、而吃驚,而狂喜。
    只見,李北羽已退到了一旁;場中,只剩下百里憐雪一個舞動聖劍狂飛。更令人驚喜
的,是百里憐雪的頭髮!
    那頭白髮,竟開始慢慢、慢慢由髮根處轉黑、轉濃!
    這才是真正的聖劍第十二層心法!
    這才是「渾然大忘」!
    李北羽第一個鼓掌,立時,所有的人全都鼓掌歡呼了起來。其聲,直揚青天九萬里。
    百里憐雪絲毫沒有聽到,因為,這真正是聖劍最高心法──渾然大忘!
    他已忘了一切,一切,包括天地!
    掌聲與喝彩,更烈!

                      ※               ※                 ※

    他緩緩自黑暗中抬起頭,仰視東方臨來的晨曦!
    他曾發誓復仇,現在,經過半年的苦熬,終於要從地獄魔城中出來。眼前,擺著的是十
八層地獄!
    十八個日子來,他一層一層的往上打,終於通過試煉,走出了地獄門!
    石門,自身後閉合。在一天晨光下,他雙目盡赤,眼眶深陷,一頭亂髮披肩,正是由冥
獄回到世間復仇的惡魔!
    誰?他是……?宇文長卿!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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