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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趁他洗澡的時候,田蜜蜜穿上衣服,逃出詹啟聖的家,攔下計程車,回到自己的小窩。
她渾身都是他的味道,洗也洗不掉。
「那混蛋竟敢強暴我……」在單身女子的小公寓裡,她氣憤的對著空氣喃喃自語。
她站在鏡子前面,看著自己沐浴過後的身體,皮膚光滑得不可思議,臉頰紅艷得像玫瑰,那模樣,連她自己都覺得美,好像他把什麼神奇的養分注射到她體內,讓她在一夜之間忽然綻放。
她不再是天真美麗的小女孩,失去了處女膜,換來的是意想不到的女人味,鏡子裡面的那個女人,嫵媚得讓她覺得恐懼,恐懼到快要發瘋。
那混蛋不只強暴了她的身體,還強暴了她的心!
裹著棉被躺在床上,她一直睡不著,輾轉反側,每隔幾秒就把手機拿起來檢查,但手機始終靜悄悄的。
三十分鐘過後,她終於忍不住跳下床,跑到客廳,用室內電話撥了自己的手機號碼,手機鈴聲在漆黑的室內迴盪,卻刺痛了她的心。
白癡!手機根本好得不得了,既沒壞也沒死,有問題的人是她。
那個強暴犯竟然還沒打電話來!
光著腳站在客廳兩秒,她望著窗外發呆。
也許他還沒有發現她偷偷塞在他西裝外套口袋裡的那張名片!
就算發現了,誰又會在半夜一點鐘打電話來擾人清夢啊!
可是他應該知道她多麼需要這通電話,隨便說點什麼都好,她需要聽見他的聲音,需要確定剛剛發生的那件事,那件事……
「噢!」她奔回床上,重新裹緊棉被。
那不是強暴!
詹啟聖根本沒有強暴她,是她讓他那樣做的,過程中,她的身體還不斷的配合他,她還記得自己抬起臀部讓他順利脫下她的內褲,她讓他吻了她的全身,任由他的指頭放肆的徹底玩弄著她,他用各種方法要她,每一次都要得她如在水裡來浪裡去,一次又一次逼得她像個蕩婦似的喘叫,直到崩潰在他懷裡……
那不是強暴!也不只是愛情!
異於愛情,更美好,更偉大,更難以形容!
霍然坐起身,她下床來到客廳,拿起皮包,翻出他的名片,那上面什麼都有,就算他的手機沒電了,她還是可以打到他家去找到他。她衝動的撥了他家的電話號碼,電話還沒通,她又急急的切斷。
你在幹嘛?你明明保證過「事後」不會去糾纏人家!
頹然放下話筒,她呆呆的坐在沙發上,咬著指頭,猜想著現在詹啟聖在幹嘛呢?他洗完澡出來後發現她不見了,之後會怎樣?他是失望還是感到如釋重負?還是他也和她一樣,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被思念擾得怎麼也睡不著覺?
詹啟聖一向睡得很好。
活了二十七個年頭,今晚是他第一次失眠。
真是該死,想不到他胡亂衝了個冷水澡出來,短短不到五分鐘,田蜜蜜竟然就不見蹤影了。
該死的!莫名其妙的女人!他簡直不敢相信會發生這種事情,還不信邪的連床底下、衣櫃裡,凡是能塞個人進去的地方都檢查過了,媽的!她沒躲在他的床下或衣櫃,應該是躲回她自己家裡去了。
「不識好歹的臭女人!」他低咒一聲,點了一根煙,坐在床角猛吸,好像那根煙是他剛剛拚命吸過的她的胸部。
該死!該死!他沒帶過女人回家,更沒在自己床上跟女人做過,但他帶她回來,還在自己床上做得欲罷不能!
剛剛他做了幾次?一、二、三、四……該死,他哪記得?只記得她喊過無數次他的名字,聖……她那樣叫他,他可以跟她來上一整夜也沒問題,但是她被他要得好像快不行了。該死!他勉強放開她,衝進浴室,企圖用冷水澆熄自己貪得無厭的慾望。
五分鐘後出來,那女人竟然就不見了!他把家裡整個翻過一逼,別說是個人了,就連隻字片語都沒找到。
那女人竟然真的連個電話號碼也沒留就走人了!但他在這裡氣得猛跳腳、猛抽煙、猛咒罵又有什麼用,當務之急是想想該怎樣找到她。
他拚命回想她跟羅家揚的對話,藉以尋找蛛絲馬跡,到頭來卻只記得她對那眼鏡男說的話,「家揚……我喜歡你,真的,很喜歡你……」
見鬼的謊話!虛偽的女人!那女人以後要是再敢鬼扯一句,他真的會跟她來上一整夜,管她受不受得了。
好了!現在最重要的是,該怎麼找到她?秘書課督導!她是哪一家公司的秘書課督導啊?而他真是豬啊,連這個問題都沒問!問題是,他哪裡知道那女人會像煙一樣就溜走呢!
她真捨得他?
該死!那女人沒什麼做不出來的!
她做的事就像她說的謊一樣,全都莫名其妙。
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讓一個女人氣得睡不著覺!
氣氣氣!他根本還沒愛夠她……等等!他剛剛想到哪裡去了?他想到「愛」?!
愛?!那可是個比謊言還要虛無縹緲的東西。
他怎麼會想到那裡去?他跟那麼多女人玩過,從來也沒想過那個字,那個字像一個陷阱,而他竟然不由自主想往裡面跳……
生平第一次在愛的行為裡,感覺到愛的存在。
頹喪的捻熄煙,將煙蒂丟進垃圾桶,詹啟聖站起來,開始收拾凌亂的地面。
愛!你是詹啟聖耶!又不是十七、八歲的小伙子,滿腦子愛愛愛的,豈不丟死人!
他把髒衣服掃進大袋子裡,準備明天一早送到乾洗店去,然後找來掃把,掃淨破得一地的煙灰缸和鏡子碎片。
忙完之後,他坐在那裡看著那包裝滿髒衣服的袋子,簡直就像一袋沒用的垃圾。他又點燃一根煙,忽然覺得自己也像個被人丟棄的大垃圾。
幹嘛要愛一個不識好歹又滿嘴謊話,還虛偽到不行的女人?!
那女人像丟垃圾一樣的把他丟在這裡,他幹嘛要愛她?!
衣服髒了可以洗乾淨,愛情的痕跡卻沒有一種強力去污粉能抹殺得了!
幾天後,詹啟聖來到衛理科技公司,跟經理黑澤男談定一個重要的合作案。
當他邁著自信滿滿的步伐走出衛理科技大樓,覺得自己似乎又往業務部經理寶座邁進一大步,以他這種超高的辦事效率來看,那個動不動就愛找碴亂罵人的宋經理很快就要回家吃自己了,而繼任者非他莫屬。
詹經理!這個頭銜聽起來還真不賴!到時候,田蜜蜜就會是經理夫人了,而他將會開著賓主車載她去游車河、看星星,還有……還有個鬼喔!大白天的他在這裡作什麼白日夢,那女人不但沒留下隻字片語,連通電話也沒有!
將心比心好了,那天他對田蜜蜜那樣,她一定當他是個喪心病狂的強暴犯,誰會想打電話給一個強暴犯?!
午後的陽光好刺眼,他抬手遮了下眼睛,樂觀自信的表情忽然往下一沉。
這時,手機鈴聲響起,他的心陡然一跳,掏出手機一看,臉色又沉了幾分,不是她!
當然不是!就說誰會理他這個強暴犯!
是乾洗店老闆娘打來的。他按下接聽鍵。
「詹先生喔,你前幾天送洗的衣物裡面有一些名片和發票,不知道你還要不要?」老闆娘說了一口「流利」的台灣國語。
「那些發票你就留著吧!」詹啟聖無精打采的說,「搞不好還能中到兩百萬。」
「謝謝啦!」老闆娘彷彿已經中了兩百萬,高興的說,「還有幾張名片,怎麼辦?我看看喔……有大美人酒家的娜娜、動情酒店的巧巧,還有一張是……」
「夠了、夠了!」詹啟聖打斷了老闆娘的話,「統統丟到垃圾桶去!」他常常陪客戶上酒店談生意,而小姐們老愛把名片往他身上塞,還有人直接塞到他的褲襠裡呢!
真要命!
「我也這樣想,不然被我那個死鬼看到的話,可不得了……」
「你放心,不管是娜娜還是巧巧,沒有一個比得上你漂亮。」他跟乾洗店老闆娘瞎扯慣了,天曉得那老闆娘七十幾歲了,比他阿媽還要大。
「哎喲!詹先生,你每次都這樣,跟你講話,我都會心頭小鹿亂撞呢!」老闆娘笑說。
「我每次也是都得花好大的力氣才能阻止自己不去親吻你。」
「哎喲!」老闆娘笑得像個十八姑娘一朵花,「你什麼時候要來拿衣服?我已經幫你洗得香噴噴,還疊得像豆腐一樣喔!」
「你真是天使,我忍不住要親你一下。」說著,詹啟聖對著手機啵了一聲。
「好啦、好啦,我聽到了啦!」老闆娘攏了攏一頭銀白色的頭髮,推一推鼻樑上的老花眼鏡,歡天喜地的說:「我那愛吃醋的死鬼下完棋要進來了啦,你什麼時候要來啊?」
「今天下了班就去。」
「我等你喔!」
「到時候見。」
又啵了個響吻之後,詹啟聖收起手機,覺得背後好像毛毛的,背脊一陣發涼,他回過頭,眼前晃過一道黑影,他揉揉眼睛,黑影不見了,倒是看到衛理科技公司一樓櫃檯坐著一個漂亮的總機小姐。
她一臉友善,應該不會在背後瞪他才對。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卻有一種被瞪得很慘的感覺。
他扭扭脖子,走回大樓裡。
「小姐,工作很辛苦喔?」他長長的指頭在櫃檯上隨意敲了敲。
「不會、不會。」總機小姐為了他隨意透露出來的瀟灑而臉紅了,「我很喜歡這份工作。」
「真是難得的好女孩!」
「沒……沒有啦。」總機小姐低下頭,結巴了。
「嗯……」詹啟聖摸摸眉毛,「方便請教一下嗎?」
「什麼?」總機小姐還以為他要跟她要手機號碼,緊張得一顆心怦怦狂跳。
「我是想問,你們公司有沒有一個叫田蜜蜜的人?」
「田蜜蜜?」總機小姐重複一次,瞪大眼睛,望著他身後的一根大柱子,柱子後面有個女人伸出頭來,朝她拚命搖頭,同時雙手在胸前猛打叉叉。
「你在看什麼?」詹啟聖轉頭,身後除了一根大柱子,什麼也沒有,她卻發了半天愣。
「喔?」總機小姐看向詹啟聖那張帥到不行的臉,搖搖頭,「沒有、沒有……對了,你剛剛說什麼?田蜜蜜嗎?我們公司好像沒有這個人耶!」
「她是秘書課的。」詹啟聖差點以為她年紀輕輕就得了癡呆症,「今年才升上督導。」
「秘書課督導……」總機小姐低下頭,「你等等,我查一下。」按了幾下電腦鍵盤,看了一下,再次抬起頭,「抱歉,秘書課真的沒有這個人耶!」
「是嗎?」詹啟聖聳聳肩,「我想也是。」所謂好事不過三,他在車陣裡遇過她一次,國父紀念館是第二次,沒道理連到衛理科技談個生意也能遇到她,他一輩子的好運氣在那天晚上統統用完了,這輩子八成再也不會見到她了。
「你是誰?」總機小姐偏頭望著他,「偵探喔?」
「不!」他搖搖頭,「我是尖端科技的業務員,剛跟你們的黑澤男經理洽談一款新型筆記型電腦的合作開發案。」他遞出一張名片,「以後我會常來拜訪,請貴公司多多指教。」
「哪裡。」總機小姐趕緊站起來,接過名片,「我才要請你多多指教。」
詹啟聖揚了揚眉毛,「有空請你喝咖啡。」
「嗯。」總機小姐羞澀的點點頭,又坐回座位。
詹啟聖舒了口氣,正要走開,總機小姐忽然又開口。
「這個星期我都上下午班,一點半到晚上八點半。」
「難怪我早上進來的時候沒看到你,我通常不會錯過美人的。」
總機小姐彷彿聽到了天大的讚美,攏了攏頭髮,端坐在那裡臉紅紅的樣子,跟田蜜蜜好像。
像像像!衛理科技大樓每個女人在他眼裡都跟田蜜蜜好像,從電梯女郎到總機小姐,在他眼裡全都變成了田蜜蜜,田蜜蜜又不是孫悟空,拔一根毛就會有千萬個化身跑出來!
早上他跟黑澤男經理談合作案的時候,有個女的從會議室外面走過去,他抬頭來不及看到她的臉,她已經踩著高跟鞋走掉了,他傻了幾秒,不禁脫口問道:「那個女的……」
黑澤男立刻露出責備的眼神,好像在怪他不該在談公事的時候亂瞄女人。
他吞了口口水,放棄跟黑經理打探田蜜蜜的念頭,提醒自己是來談上千萬的大生意,而不是來這裡找女人,何況世界這麼大,田蜜蜜怎麼可能好巧不巧就在衛理科技工作!
他一定是想那女人想到快瘋了!
扯了扯領帶,勉強把田蜜蜜從腦細胞裡擠出去,捺著性子把公事談下去,還好幾千萬的案子沒搞砸,黑澤男跟他相談甚歡,還請他到員工餐廳吃午餐,合作案大事底定,他自信滿滿的走出來,卻老是感覺背後好像有雙眼睛在盯著他,看得他渾身又毛又刺,幾度回頭,卻又什麼也沒看到。
只有坐在櫃檯裡的年輕女孩紅著臉對他傻笑,他冒著被當成大色狼的危險上前去打聽,不出所料,衛理科技果然沒有田蜜蜜這個人!
不該再盲目的亂想、亂找了,否則在找到那女人以前,他八成會先被關進精神病院。
搖搖頭,朝年輕女孩說聲bye-bye,詹啟聖轉身離去。
「嗯,那個……」
他回頭,總機小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麼?」他問。
總機小姐踩著小碎步從櫃檯跑到他面前,「手機借我一下。」
「幹嘛?」他不解的問,但還是掏出手機。
她拿過他的手機,在裡面輸入一串數字,「我的手機號碼記在裡面了。」她把手機還給他。
看也沒看,他就把手機丟回口袋,心裡想的卻是如果田蜜蜜有這女孩一半主動就好了,她可以不打電話給他,但是至少應該讓他知道打到哪裡可以找得到她,她真是他遇過最狠心也最虛偽的女人!竟然真的把他像垃圾一樣丟在那裡,兩三天不聞不問。
好一個事後不會來糾纏,那女人真是比他瀟灑一百倍。
算了!女人滿街都是,至少眼前就有個不忸怩的年輕女孩自動在他的手機裡輸入了號碼,這種反應才對嘛!女人見了他向來都是這種反應的,只有那個田蜜蜜不識好歹,他都開口了,她竟然還給他一個假的電話號碼,就算她不好意思主動把號碼輸入他的手機,至少也可以學學別的女人,往他的口袋裡塞張名片什麼的啊!
等等……他的眉頭忽然緊蹙,腦中閃過一個畫面。那天晚上她的確塞了張「發票」到他的口袋裡,發票、名片;名片、發票……這兩個名詞像電腦病毒一樣侵入他的腦袋,他的呼吸開始急迫,丟下總機小姐,轉身就往外跑,跳上車,一路直衝向乾洗店。
「老闆娘……」他衝進店裡,大聲喊著。
「來了、來了。」邊看午間重播連續劇邊打瞌睡的老闆娘,戴著老花眼鏡走出來,「詹先生喔,你不是說晚上下班才會來的嗎?」
「我不是來拿衣服,」他像是火燒屁股般著急,「我來拿那些名片和發票。」
「你不是說那些東西都不要了?!」
「我弄錯了。那很重要,拜託,你還沒把它們丟掉吧?」
「我去找找看。」
老闆娘進屋裡去,不一會兒,她又出來,把幾張發票遞給他。
「都在這裡。」
他把那幾張發票正反面都看完了,又焦急的問:「那些名片呢?」
「名片又不能對獎,我當然丟掉啦!」老闆娘說。
「丟到哪裡?」
「當然是垃圾桶啊!」老闆娘還以為他在裝傻。
「垃圾桶在哪?」
「就在門口。」
他衝過去一看,心一下涼了半截。
「垃圾桶是空的。」
「喔,垃圾車才剛走。」
「你把垃圾倒了?」他追問。
「垃圾不倒掉,留在家裡發霉喔!」
該死!詹啟聖抱頭跪在地上,懊惱不已,猛扯自己短短的頭髮。
「詹先生,是發生了什麼事?」
老闆娘慢慢蹲下來,低頭看著他,他猛地抓住老闆娘的肩膀,眼裡閃著瘋狂的光芒。
「拜託,老闆娘,你還記得那些名片上頭印些什麼嗎?」
「我不是都告訴過你了!」
「不是那些,除了……大美人酒家的娜娜,動情酒店的巧巧,你說還有一張是什麼來著?」
「那個……」老闆娘抓抓臉,想了半天,「真是抱歉,我忘記了,人上了年紀就是這樣啦,什麼都不管用了……」
「有沒有一個叫作田蜜蜜的?」
「有耶!」老花眼忽然亮了起來,「還有一張名片就是田蜜蜜的,她是在哪個酒店上班?」
詹啟聖全身無力的坐在地上,一臉慘白。
「是怎樣?你喜歡那個叫田蜜蜜的酒店小姐喔!」
他一聽,心更沉了,搞了半天,老闆娘連田蜜蜜的公司行號都不知道,那張名片她八成看都沒看就丟進垃圾桶了。
「田蜜蜜不是酒店小姐。」他虛弱的說。
「那她是幹嘛的?」
「我哪知道!」他大吼一聲。
老闆娘拍拍胸脯,驚魂未定的看著他。「詹先生,你今天怪怪的喔!」
不是今天,他已經陰陽怪氣好幾天了,從那女人溜走的那天開始,他連下班跟同事去喝兩杯都提不起勁,情願回家瞪著那條沾了血的舊床單發呆。
扯扯領帶,他覺得自己好像快發瘋了,他老是錯過她,不斷錯過她,不管他怎麼追,不要命的追,就是差那麼一點點,就像踢足球的球員,老是差臨門一腳,他真是懊惱得快要死掉。
她沒騙他,那個假的電話號碼果然只是個玩笑,因為她把真的電話號碼塞進他的口袋裡,他卻將她強壓回家強暴了她。當然,那不是強暴,但是那女人笨得連談生意跟調情部分不清楚,他又怎麼能指望她明白瘋狂的做愛和殘忍的強暴之間有什麼區別。
何況,那還是她的第一次!第一次,就被他要得「體無完膚」,他沒放過她的每一分、每一寸,該要的全都要了,但他還沒要到她的心,還沒來得及要到她的心,卻已經來不及了……
那女人該死的驕傲,就算他等到死,她也不可能主動打電話給他,而他的名片八成已經被她丟進垃圾車,送到焚化爐燒成灰了。
「是我不好,不應該把那麼重要的東西倒掉。」老闆娘自責的說。
「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太糊塗。」是他叫老闆娘把那些名片丟掉的。
「不過我記得那個田蜜蜜小姐的手機號碼耶!」
他猛地抬頭,露出溺水者看到浮木的表情。
「那個號碼很特別,跟昨天大樂透開獎的數字一樣,」老闆娘流利的背出一組號碼。生意人就是生意人,對數字特別有天分。「很神奇喔!」
是很神奇!
他跳起來,捧住老闆娘的臉,狠狠的親了一下,「老闆娘,我愛你。」希望和自信像潮水一樣湧回他的臉上。
「你小聲一點,我那在裡面睡午覺的死鬼會吃醋呢!」
「我愛你。」他貼在老闆娘的耳邊,再次低語。
「好啦、好啦,你愛我好久了,我早就知道了啦!」老闆娘推推他,「你趕快去打電話,不然那個田蜜蜜要是被人家追走就糟糕了。」
那種事絕對不可能發生!
田蜜蜜的過去,他來不及參與,但她的未來,必須是他的。這很老套,但愛情就是這樣,歲月在變,流行在變,但愛一個人的心情,永遠不會褪流行。
從上車開始,他就不斷撥打老闆娘背給他聽的那個號碼,直到開回尖端科技大門口,電話都沒通過,回應他的永遠是:「這個號碼目前收不到訊號,請稍後再撥。」
稍後個鬼,他都撥了半個小時,還能叫稍後嗎?那女人是在山頂督導山頂洞人工作喔,不然怎麼會老是收不到訊號?!
停好車子,他在搭電梯上六樓業務部的途中又撥了幾次,結果一樣。該死!走出電梯,他臉色壞到就像得了張零分考卷的大笨蛋,走到辦公室門口,迎面又撞見他最不想看到的人。
「詹啟聖,進來一下。」
宋經理今天的工作重點,好像就是堵在那裡等著把他叫進去罵一頓。
他一進經理辦公室,宋經理劈頭就問——
「你把跟衛理科技的合作案搞砸了吧?」
「沒有,我們合作愉快。」
宋經理一愣。
但詹啟聖黑得像烏雲一樣的臉上也完全沒有得意之色,聲音平板的說:「黑澤男經理對於和尖端科技共同研發筆記型電腦的案子很感興趣,我們初步談了一些合作細節,我會盡快把報告整理出來,交給經理。」
黑澤男難搞又難纏是出了名的,而這個合作開發案已經流產了很多次,宋經理派詹啟聖去談這個案子,算準了詹啟聖十之八九會鎩羽而歸,而他則想翹著二郎腿好好把他罵一頓,結果想不到這個進尖端科技才三個月的傢伙,竟然立下大功,完成了這個不可能的任務!
「宋經理,如果沒事的話,我要出去整理合作案的報告書了。」詹啟聖說。
「等……等一下……」宋經理還在找一個隨便能罵他一頓的理由。
「宋經理,」詹啟聖捏著拳頭轉回來,「我勸你最好把罵人的話留到明天再說,」他拗拗指關節,「因為我現在的心情非常不爽,如果你敢再找碴的話,就等著滿地找牙吧!」
說完,他砰的一聲甩上經理辦公室的門,臉上儘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危險表情。
他埋首工作裡,只有這樣,才能阻止自己不斷拿起手機,去撥那個永遠不會通的號碼。
五點半,同事們三五成群,吆喝著下班後要去喝一杯。
「阿聖,走啦!」
「我知道有家新開的店,那裡的小妞屁股比芙蓉豆腐還要嫩喔!」
「走啦、走啦!那些報告明天再打嘛!」
「你們先去,我得把這個東西搞定,宋經理等不及要看這份和衛理科技的合作案報告書。」詹啟聖意興闌珊的說。
「你都不怕打得他滿地找牙了,還怕他拿報告書來威脅你嗎?」某個同事笑說。
另一個又開口,「你還真有種,那老傢伙被你吼了一頓之後,整個下午都像老鼠一樣躲在辦公室裡,不敢出來見人。」
「嘿嘿。」詹啟聖乾笑兩聲。
「你幹嘛啊?這幾天都無精打采的,簡直不像是你了。」
「失戀了啊?」
「沒有。」詹啟聖連忙否認,「真的沒事,只想盡快把這報告書做完而已。」
一個在業務部混了十幾年的老鳥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幹!我們都期待你早點把那個宋經理幹掉。」
幾個早被現實消磨掉雄心壯志的老鳥,下班後到天堂找樂子去了。
辦公室人去樓空,靜到連根針掉到地上都聽得見。
按下列印鍵,早已完成的報告從印表機裡一頁一頁跑出來。
拿起手機,他按下熟悉的號碼,那個永遠不會通的號碼竟然通了,鈴聲響了十幾聲,對方才接聽。
「喂。」
他抓著手機,幾乎不敢相信那是她的聲音,但的確是她,那樣甜甜蜜蜜的,就跟她的臉一樣。
「你好嗎?」話一出口,他覺得有點丟臉,沒想到自己會老套到這樣問女人。
「你是誰?」田蜜蜜問。
「你知道我是誰!」他生氣了。這女人的虛偽病又犯了,她明明就跟他一樣,很渴望聽見對方的聲音。
「我不知道你是誰,」田蜜蜜倔強的說,「你打錯電話了!」
電話斷線了,他忽然覺得眼前一黑,瞪著手機,好像它是個騙人的妖怪。
白癡,我哪有打錯電話?!
低咒一聲,他按下重撥鍵。這次對方更過分了,手機鈴聲響了好久她才接聽。
「你在哪裡?」他劈頭又問。
「看電影。」
「跟誰?」
「同事。」
兩個人好像在比賽誰說話比較簡潔有力。
「男的還是女的?」他的口氣像個準備捉姦的妒夫。
「當然是男的!」她盡量揣摩蕩婦的語氣,「好了,我們現在要『進場』了,」她故意把那兩個字說得像開房間一樣曖昧,「我要關機了。」
「你敢?!」他打了一個下午才找到她,她卻三言兩語就想打發他,「你為什麼一下午都不開機?」
「我說過,上班時間不接私人電話。」
他無言以對,她好像的確說過只有午休時間才會開機,但他急得忘記了。
「抱歉,我應該早點打電話給你,可是……」
「沒有可是,你高興打給誰就打給誰,我沒等你電話,也不想跟你講話。」
「該死!你聽我說……」
「我不想聽……」遲了,他讓她等得太寒心。「我不知道你是誰……」她早就應該掛斷電話,根本不該跟他扯這麼多,她受夠了這個色胚。「真的,先生,你打錯電話了。」她吸了一口氣,「如果你敢再打這個號碼的話,我會去把門號換掉。」
「不要這樣,你明明知道我是詹啟聖……」
「詹啟聖……」她重複一遍,「我不記得認識過叫詹啟聖的人,雖然你的名字聽起來像是能『啟』發什麼『聖』人,」她頓了一下,「但我不需要你來啟發我!我不認識你,也沒打算認識你,所以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了。」
她才掛斷電話,手機鈴聲馬上又響起。
窗外下雨了!
秋天的雨,特別容易讓人感到惆悵。
而手機的鈴聲比秋蟲秋雨還要淒涼。
「喂。」她再次接聽。
「我是詹啟聖。」這次他學乖了,立刻報出名字。
「詹啟聖!」她冷笑一聲,望著窗外的雨,「你知道老天爺為什麼要下雨嗎?」
「為什麼?」
「因為要衝掉滿地的狗屎!」
狗屎!
去死!
切斷電話,按下關機鍵,吸口氣,田蜜蜜走出辦公室,搭電梯下樓,準備回家。
經過一樓櫃檯,總機小姐叫住了她。
「田督導。」
她走過去,總機小姐卻垂著頭,好像做錯了什麼事情。
「別叫我田督導,聽起來好老。」田蜜蜜誠實的說出內心的想法,「叫我田蜜蜜就好。」
「田蜜蜜,」總機小姐畏畏縮縮的叫了一聲,「你沒生我的氣吧?」
「你哪裡得罪我了?」田蜜蜜問。
「我把手機號碼給了那個很高、很帥的男人。」總機小姐怯懦的說,當時田蜜蜜就躲在那根柱子後面。
「我看到了。」田蜜蜜笑了笑,「如果你喜歡那個男人,給他手機號碼有什麼好道歉的?!」
「可是那個男人是來找你的……」
「他不是來找我,只是想找個藉口跟你搭訕。你什麼也沒做錯,我也沒生你的氣,別想太多,好好工作。」田蜜蜜眨了眨眼,踩著高跟鞋,一臉雲淡風清的走出去。
只有緊緊捏住皮包背帶的小手洩漏了她真正憤怒的情緒,不是針對總機小姐,而是針對詹啟聖。
那個混蛋狗屎根本就沒想過來找她!
要找,早八百年前就來了,他有她的名片,知道她在衛理科技公司上班,根本沒必要裝模作樣的去跟總機小姐打聽什麼。
其實她早上就看到他了,他在會議室裡跟黑澤男經理洽談公事,還在他們的員工餐廳吃了午餐,而她像個小偷一樣鬼鬼祟祟一直在後面偷看他,想看他什麼時候才會想到她,什麼時候才會打電話或是直接到秘書課去找她,但他吃了飯,拍拍屁股就走人,好像衛理科技沒有一個值得留戀的人。
她一直跟他到大門口,聽到他跟一個女人正電話裡調情,那言語既露骨又肉麻,他還對著手機啵了好幾下,害她都快吐了。那個男人,幾天前才對她做了那麼「過分」的事,現在又跟別的女人打情罵俏。
那還不夠,掛斷電話,他竟然還敢走回去,假借打探她的名義,又順利弄到總機小姐的手機號碼。
那男人的所作所為,真的,難以置信到就像看了一場電影,劇情荒腔走反,讓人想哭都哭不出來。
又何必為這種狼心狗肺之徒掉一滴淚!
她已經被他整得夠慘了,他那天晚上說的一大堆鬼話都還在她心裡糾纏著她;他不要命的橫越過車陣來到她面前,堂堂正正說「要她」的樣子她還記得清清楚楚;他教她誠實為上策的時候,她多麼崇拜他;他進入她身體的時候,她會瘋了似的喊他聖……
他玩弄她就像玩弄一個會說話的娃娃,會喘息、會呻吟、會叫他聖!
聖聖聖……狗屁不通!去他的一見鍾情!那男人是條寡廉鮮恥的狗!
竟然還有膽子打電話來,竟然還有臉撥這個號碼!
這個被他撥過的號碼,她覺得髒,想到他還在她心裡的樣子,也覺得髒,還有被他進入過的自己,更是骯髒透頂,就像狗屎一樣。
走進雨裡,雨水沖刷得她一身濕。
她不覺得冷,只覺得自己好像乾淨了一點,然後她濕淋淋的走進距離公司最近的一家手機店,店員們全都睜大眼睛望著她,她費力撥開黏在臉上的頭髮,毫不在意的開口。
「麻煩!我想換一個全新的門號。」
但是她不知道該去哪裡,才能換到一個全新的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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