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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用心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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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司馬 [美女班的男助教]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虎面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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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6 06:42:33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八章 樓蘭姑娘花兒一樣(3)

  許筠和方展宏不約而同的抬起頭來一看,只見眼前站著一位身材高挑,深目高鼻的姑娘,吃力的拖著兩個大大的行李箱,滿臉期待的望著他們。

  只見她身穿一襲大紅色的新疆舞裙,上面用金線繡著帶有濃郁維吾爾族民族風情的各種花紋,頭上帶著一頂俏皮可愛的朵帕小花帽,帽沿上還插著一根翠綠的羽毛——一看就知道是個維吾爾族的少數民族姑娘。

  盡管她一身風塵之色,顯然坐了很久的火車,看她的神情也十分的疲憊,但是一雙帶點淺綠色的眸子,依然清涼的象沙漠里的甘泉一樣,清澈明亮的如同一泓碧水,令人見而心生憐惜。

  即使是滿面疲倦和仆仆風塵,依然能看出她嬌小的臉型和精致的五官,象混血兒一樣奇特而奪目的美麗;細膩白皙的象羊奶凝乳一樣的皮膚,仿佛透明的水晶色的新疆馬奶提子一樣,晶瑩剔透的讓人不忍多看,生怕目光落實了,把她的臉蛋刺出兩個洞來。

  方展宏自然不是那種沒見過世面的思春小男生,形形色色的美女他這幾年幾乎天天都在接觸,但是面對這個女孩這樣充滿了奇特而濃郁的異族風情的女孩,不免有種難以言喻的驚豔之感。

  其實電影學院每年都有不少少數民族的女生,也不乏新疆維族美女,但是這些女孩都是新疆的大城市來的,那些地方現在已經跟北京上海建設的沒有什麼太大區別;那里的女孩個個都和漢族的女孩一樣,甚至更會化妝更會穿衣服,更懂時尚了,根本沒有了那種質樸的民族風情。

  方展宏望著她,莫名其妙的就想起了金庸先生那個著名的對子:大漠黃沙飛翠羽,江南八月看桂花。

  不知道怎麼的,方展宏就是覺得,要是將來重拍金庸先生的第一部武俠作品《書劍恩仇錄》,找這個女孩演翠羽黃衫霍青桐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老師……你們是老師嗎?”看見方展宏和許筠象看外星人一樣呆呆的看著自己,新疆女孩有點慌亂的道:“我坐了好久的火車來到北京的,我的家在新疆的最西邊,很遠很遠,請你們告訴我,你們是周依依和易青的那個電影學院的老師嗎?”

  說也奇怪,她說起漢語來結結巴巴的,可一旦說急了,就開始連說帶唱的,把話編的象歌曲一樣有節奏,她的發音立馬就標准起來了,也流利了許多。

  許筠聽見她說話的節奏,如同唱歌一樣,忍不住笑了,連忙點頭道:“是的是的,我們是電影學院的,姑娘,你是想到電影學院上學嗎?”

  “啊哈!”新疆女孩打心眼里喜悅的歡呼了出來,竟然就在站前廣場上脫手放開行李箱,輕盈的跳起了維族的舞蹈,單腳點地,原地一口氣打了四五個全旋才停了下來,歡笑著跳到許筠面前,快樂無比的歡呼道:“我找到了,我找到了,我到了電影學院!”

  方展宏心里一陣不忍,難道連這樣純樸的女孩,也要收她兩萬塊,讓她在北京呆上一年,然後黯然帶著破滅的夢想回去遙遠的家鄉?不說別的,電影學院考聲、台、形、表,台詞關她就過不去。

  可是,面對這樣一個女孩,誰又能硬起心腸現在就告訴她:姑娘,你回去吧!你不適合學表演做演員,不要做夢了。

  許筠顯然不操心這些,她擔心的是其他問題,于是等這新疆女孩高興過了,停下來後,她馬上問道:“孩子,你是想來學表演的嗎?”

  “是的是的,怎麼了,你們不要少數民族的嗎?”那女孩擔憂之極的睜大了美麗的眼睛,好象隨時會失望的哭出來。

  “當然不是。”方展宏在旁邊搶著安慰道:“電影學院每年都會招收許多少數民族的學員,而且要求和文化課分數還比對漢族要求的低;以前我們還專門招過一個新疆班,一個班二十個新疆女孩十個新疆男孩,後來全分到大文工團和話劇團去了,新疆的學生是很棒的,成績都很好;新疆的女孩個個都象花朵一樣漂亮!”

  方展宏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說,只是實在不想看到她失望和受傷的眼神;許筠見他這麼幫忙,贊許的對他點了點頭。

  那新疆女孩聽了果然十分高興,連忙道:“那,我就報名了,現在可以報名嗎?”

  許筠這才有機會把她想問的問出來,道:“學表演是很貴的,孩子,你怎麼一個人來,你的家長呢?你有錢交得起學費嗎?”

  “有錢有錢!很多很多的錢!”女孩激動的說道:“果園的葡萄賣了,果園的哈密瓜賣了,我求了阿爸好多天,他終于答應讓我來北京學習了;看,這里有三萬兩千六百五十多塊錢!”說著拿出一個建行龍卡來使勁的晃著。

  方展宏一聽就急了,這什麼孩子啊!也太實誠了吧,大庭廣眾的把全部財產連零頭都告訴給陌生人了,什麼新疆姑娘,簡直就是日本姑娘缺心眼子嘛!干脆連密碼一起說出來,豈不更好?

  沒等他想完,那女孩把卡沖許筠一遞,心無芥蒂的道:“給,老師,交學費,這個卡的密碼是……”

  “同學!”方展宏大喝一聲,終于趕得及把她下面的話打斷了,他不顧許筠不滿的眼神,正色對那新疆女孩道:“你把卡收起來!這都是你家人辛苦賺來的錢,好好收好了,卡的密碼不能告訴任何人!等明天需要你交學費了,老師會叫幾位男同學保護著你一起去銀行取出錢來,再護著你回來,現在沒讓你馬上就交學費!”

  女孩被方展宏極有威勢的吼了一嗓子,好象是不知道做錯了什麼事,有點不知所措的看看方展宏,又看看許筠。

  許筠微笑道:“姑娘,這位是方老師!他說的對,你現在拿著行李,跟著這位甄老師,對,就是他,跟著他到那邊的車上等我們,一會兒我們一起開車去學校;學費的事以後再說。”

  女孩高興的應了一聲,看著許筠的目光充滿了溫柔的孺慕之情,又是感恩又是喜悅的,回頭拉起自己的兩個大行李箱,興高采烈的跟著甄健走。

  方展宏見她那苗條纖瘦的身子,跟那兩個大箱子實在不成比例;而甄健那個廢柴就象他媽瞎了眼一樣,裝沒看見的大步往前走。

  方展宏歎了口氣,只得一拍桌子,自己站起來追上去,搶過女孩的那兩個箱子,連拖帶提的追上甄健。

  經過這廢柴身邊的時候,方展宏提著箱子回頭低聲問了他一句——

  “你丫是男人不是?真他媽李X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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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6 06:43:04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八章 樓蘭姑娘花兒一樣(4)

  這個新疆女孩已經是今天上午的最後一個學生,把他送上車之後,甄健已經是一屁股癱到座位上,大聲叫累,並且反複強調自己今天早上做了多少多少事,有多少功勞等等的。

  方展宏一言不發的安頓好那新疆女孩,回頭去拿了桌子和椅子;許筠拿了手提電腦,旗杆條幅就留在那里下午接著用——那破玩意兒,沒人要。

  方展宏上得車來,從許筠手里接過筆記本電腦來,這才來得及給新疆女孩登記。

  “你叫什麼?”

  “我叫……古麗麗。”

  方展宏停了下來,呵呵笑道:“古麗是新疆話鮮花的意思吧,我是問你在身份證上的名字。”

  女孩好象個撒謊被抓住了的孩子一樣,大眼睛一眨一眨的仿佛在偷笑著什麼,隨後笑著問道:“方老師,你會說我們新疆話呀?”

  方展宏笑道:“方老師認識很多漂亮的新疆姑娘,她們都叫古麗啊!”

  女孩不好意思的道:“我以為來北京上學,一定要取個漢族名字,我其實是叫阿姿古麗。”

  方展宏笑著想了想,點頭道:“恩,美麗的鮮花。”

  說著,寫上了她的名字。

  “年齡,你多大了,說身份證上的年齡。”方展宏接著問道。

  “我十九,不,二十,剛剛才二十……”阿姿古麗膽怯的說道,仿佛生怕方展宏說她太大了,不能上電影學院之類的。

  “你不用擔心,”方展宏頭都不抬,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一邊打字一邊隨口道:“女生二十四歲都可以考我們電影學院。”

  阿姿古麗驚訝的道:“方老師什麼都知道。”

  “籍貫呢?就是說你從哪里來的?”

  “喀什市硫勒縣。”

  “啊!”方展宏這下驚到了,眯著眼睛想了一下,歎道:“那差不多是中國最西的地方了吧!那是在塔克拉瑪干沙漠中心的綠洲里啊!”

  ……

  給阿姿古麗登記完之後,這個女孩一路上好奇的問著問那,話頭很快被甄健接過去了。

  甄健談笑風生的跟今天招來的五個學生包括阿姿古麗,聊起北京城的風土和趣聞來了。

  方展宏把筆記本電腦還給甄健,自己坐到車頭前面去,悶悶的發起呆來了——說實在的,他實在有點困惑,不知道自己現在做的事情是對還是錯。

  包括說話有口音的阿姿古麗在內,單就今天早上招的五個學員,就沒一個象是能考上電影學院的,將來一年之後,他這位“方老師”要如何去面對他們和他們的家長?

  也許,是他想的太多了,現在這個社會,本來就是如此。

  你騙我我騙你,你騙他他騙我;學校騙老師,老師騙學生;明星騙媒體,媒體騙觀眾——方展宏覺得自己就象一個稀有物種,活在這樣一個時代,那麼較真干嗎?

  他左思右想,覺得自己唯一應該做的,就是向梅修慈要求,把家庭最困難的,和象阿姿古麗這樣最單純最不能受到傷害的學生,都“要”到自己的班里來;自己做她們的班主任教員。

  就算脫一層皮,費盡牛力氣,也要給象荊雯、鄒曉潔、阿姿古麗這樣的女孩,謀一個妥帖的出路——畢竟學表演也好,考藝術類大學也好,並不是只有考電影學院這一條路,拿張文憑或者混個飯碗的途徑還是很多的。

  有時候,修正夢想比實現夢想更重要。

  唉,慢慢開導她們吧!

  方展宏沒有注意到,開著車的許筠一直在注意著他的神情,看著他心事重重的樣子,許筠皺了皺眉頭,臉上掠過一絲寒意。

  遠遠的,北影廠到了……

  ……

  到了清樓,幾個學生滿眼都是興奮和好奇,唧唧喳喳的笑鬧起來,紛紛拿著行李往樓里走去。

  甄健空著兩手大步在前面帶路;方展宏還是幫著阿姿古麗提著那兩袋不知道什麼東西的大行李箱,跟在隊伍的後面。

  進了辦公室,梅修慈見他們一早上就招來五個人,非常滿意——這就是十萬塊啊!

  梅校長連忙招呼寒暄,噓寒問暖,象慈父一般溫柔的要求他們把兜里的錢掏出來交學費。

  這個五個學生是四女一男;梅修慈給他們分了各自的寢室,然後又催他們交住宿費。

  方展宏堅持跑去男生宿舍,找了一個樣子高大魁梧的,又找了一個眉眼一看就很機靈的又帶著手機的男生,讓他們倆陪著去附近的建行取錢;並且告訴了辦公室號碼,讓他們有情況就打電話回來。

  笑話,就阿姿古麗那缺心眼的架勢,真要讓她一個人去取錢,指不定連人帶錢被人賣到哪里去了呢!

  方展宏望著阿姿古麗的背影,搖了搖頭,心想:也不知道她的家人父母是怎麼想的,我要是有這麼一個不通世務的小羊羔一樣的女兒,我他媽打斷她兩條腿,鎖在儲藏室里也不放出來!

  多危險啊!不被外面滿世界的狼啃得骨頭都不剩才怪呢!

  等阿姿古麗和那兩個男生回來,交上學費住宿費;方展宏又張羅著幫她把行李放進寢室,讓她跟同寢室的女孩聊一聊,熟悉熟悉。

  辦完了事看看鍾點中午一點多了,方展宏早餓的腿軟了;回頭一看,阿姿古麗還在興奮的嘰里呱啦說著她那不太標准的漢語,忍不住想道:這丫頭不用吃飯的嗎?

  方展宏搖了搖頭,自己出去美食街吃了一頓炒餅,買了兩個肉夾饃。

  吃過了午飯,才休息了一會兒,抽了一根煙,甄健又跑來催出發了。

  下午他們還是去北京站。

  ……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過去了。

  兩個星期以後,差不多鳴園藝校要開學了,方展宏暗自慶幸,每天在北京站喝西北風的日子總算熬到頭了吧!

  這半個多月,他們前後給梅修慈拉回去四十多個學生,加上梅修慈自己招的和金燕不知道從哪兒拉來的,足有四個班有余了;樂得梅修慈天天往海里誇他們。

  這天,是方展宏他們三人在北京站的最後一天;明天就要搞一個開學典禮,摸底考試,再接著就要分班上課了。

  下午五點半左右,方展宏看看時間,是時候收工了,不由得心花怒放,剛想招呼許筠和甄健,忽然看見許筠興高采烈的帶著一個男生走了過來。

  好吧,可憐的孩子,算你是最後一個倒黴蛋!

  方展宏只得又坐了下來,等許筠和那男生走近了,開口道:“許老師,不早了,我看先上車吧;我們在車上再給這位同學登記好了。”

  許筠看了看四周,反正招生指標也超額完成了,也沒再堅持,點頭道:“好,上車再給這位同學登記。”

  說著,她微笑著回過頭,對那個男生道:“同學,這位是方老師;你現在跟著那位穿白襯衫的甄老師走,他帶你上車;我們現在就去學校,在車上給你登記,節約時間。”

  那男生一言不發的點了點頭,然後毫不遲疑的松了松肩膀——大概是火車坐久了有點兒累——然後大步走過來,很干脆的把除了方展宏屁股底下的那張之外的三張折疊椅全折好了,往胳膊上一掛;然後微笑著看著方展宏,也不說話。

  方展宏下意識的把桌上的筆記本電腦拿了起來;那男生一個字廢話沒有,伸手在桌子底下一托,托起桌子與肩膀平齊;然後用小臂上掛著三張椅子的手拉起自己的行李拖箱,邁開大步就走。

  向前走了兩步,見方展宏和許筠不動,那男生回頭問了一句:“怎麼不走?”

  方展宏有點發懵,這是才恍然應道:“是啊,走、走,許老師,走吧!”

  那男生沒再說話,托著桌子、掛著椅子、拖著箱子,跟著甄健大步流星。

  方展宏望著他的背影,有點高興的想道:這爺們兒,還真是個爺們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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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6 06:43:29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九章 謝大小姐(1)

  

  “我叫呂無忘,南京人,十九歲。”

  沒等方展宏開口詢問,剛剛打開筆記本電腦,這個大男生就爽朗的報上了自己的資料。

  方展宏微笑著抬眼瞄了他一下,心里對他印象十分不錯——這是一個非常有眼力勁兒,非常聰明善解人意的男生。

  “你叫……呂——無——忘?”方展宏一個字一個字打了上去,對著電腦笑道:“你的名字挺有意思的,好象武俠小說里的人。”

  呂無忘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方展宏一邊在電腦上記錄下他的資料,一邊打量了他幾眼。

  在這幾天招生中碰見的十幾個男生中,他是最英俊的一個。

  略帶瘦削、線條堅毅的臉龐,有一個很秀氣的尖下巴,但是絲毫沒有給人任何文弱的感覺;劍眉星目,又高又挺,厚厚的嘴唇,略略有些胡茬;他隨意坐在那里的姿勢,大馬金刀,看來也是個性格灑脫的人——不象甄健那樣,一坐下來就象娘們似的夾著兩條腿,還八字向外。

  呂無忘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略顯大一點,主要是他俊朗的外表中糅合了一種非常英武的氣質;即使剛剛下火車,身上塵色宛然,但坐在那里依然給人很乾淨陽光的感覺。

  整個招生季以來,在鳴園藝校招來的這麼多學生之中,方展宏只見到兩個外形條件符合電影學院、中戲這種重點大學表演系招生要求的學生——一個是那個舞槍的功夫美女,還有就是男生呂無忘。

  招到這樣的男生,方展宏還是很高興的,在心里盤算著,怎麼給梅修慈開口,一定要把舞槍美女和呂無忘這兩個招到自己的班級來;當然,鄒曉潔和荊雯這兩個窮孩子也是自己一定要招進來的。

  不過,對于一個表演老師來說,這些學生中最“值錢”的還是這個呂無忘。

  就算電影學院和中戲,招男生也是個老大難問題——現在這世道也不知道怎麼搞的,是不是和平年代不打仗太久了,男生一個個都奶油嘰嘰的,什麼是男人的美都搞不清楚了,動不動還塗脂抹粉的,還用香水……

  要招幾個真正英俊又有男人味的男生,簡直是沙里軋油一樣;搞得表演班永遠是女生多男生少,排個小品組對子,男生老不夠用。

  在電影學院,一群美女搶一個不咋地的男生的事時有發生——無論是談戀愛還是排戲。

  這樣一來,象呂無忘這樣的男生在任何班級里就都成了搶手貨。

  這幾天方展宏冷眼旁觀,正在為梅修慈招得這批學生發愁呢——確切的說是為女生發愁,平均五個女生分不到一個男生,到時候要排作業,這幫小美眉怎麼辦?還不得打破頭?

  恐怕到時候最可憐的就是那個“錢,咱有的是”的家庭里出來的丑mm牛樺了,估計男生們見她更得繞著走。

  ……不知不覺中,車子已經開進了北影廠區。

  呂無忘靠著窗子,靜靜的望著窗外的一切,臉色平靜而恬淡。

  方展宏看了他一眼,多少有點意外,之前招生帶過來的幾撥孩子,剛進北影廠區的時候無一不是興奮不已的歡呼雀躍,仿佛進入到了一個傳說中的地方,看這也好奇,看那也新鮮;特別經過幾大攝影棚的時候,都探出頭去指指點點。

  而這個呂無忘,顯然是太酷了,仿佛已經見過無數大場面一樣,完全不為所動。

  “老師……”

  呂無忘的突然發問驀然打斷了方展宏的思緒,他連忙應道:“怎麼?”

  呂無忘想了想,很認真的道:“是不是電影學院出來的人,就能當明星了?”

  方展宏心里多少有點失望,隨意的應道:“只要你努力,上天和這個社會總會給你回報的吧!”

  呂無忘鄭重的點了點頭,不再說話了。

  方展宏在心里歎了口氣,剛對他有點好印象,沒想到又是一個做明星夢的貪慕虛榮的孩子。

  車子開進清樓小院,停好了。

  方展宏下了車,剛想帶呂無忘去認認男生宿舍;誰知一下車就看見梅修慈站在走廊上,見著了方展宏便大聲喊道:“方老師,快過來一下。”

  方展宏有點詫異,這老家伙找我能有什麼事?

  連忙應了一聲,方展宏笑嘻嘻的轉頭對正准備下車的甄健道:“你……抬桌子去,還想再讓學生干?快快的家伙,偷懶地不要!”

  甄健也被他欺負的麻木了,別過頭去不理他;方展宏哈哈一笑,快步跑向了辦公室。

  梅修慈站在門口,把他迎進了辦公室,對他道:“方老師,你快給謝老去個電話;下午他的管家打電話來,說老爺子要找你有事。”

  方展宏一聽,謝云鳴教授找自己,剛想說自己不知道謝老家電話,猛然一想:不對!自從自己來了鳴園藝校之後,梅修慈一直對自己客客氣氣的,禮貌有加,就是因為誤認為他是謝云鳴教授親自安插進來的人,搞不好和謝家有什麼淵源瓜葛;要是現在暴露了,讓他知道自己連謝老爺子家里的電話都不知道,那就唬不住他了。

  笑話,還指望著過兩天分班的時候,仗著這層關系從梅修慈手里要人呢!

  別看方展宏表面嘻嘻哈哈,遇事好象一勇之夫一個,其實真到要緊時候,腦子轉的比誰都快。

  “哦,是嗎?什麼事兒啊找的這麼急。”方展宏若無其事的道:“那謝謝您啊梅老師,我去自己辦公室打電話,不打擾您了。”

  說著,假裝沒有看見梅修慈臉上那寫著“果然如此”四個字的表情,微笑著走了出去。

  梅修慈望著方展宏的背影,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

  ……

  方展宏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甄健帶著呂無忘去宿舍還沒回來;趁著沒人,方展宏趕緊撥了林桐教授家的電話。

  “喂,老師嗎?我展宏啊……”方展宏對著電話道:“下午謝云鳴謝老他……什麼?啊……啊……”

  林教授笑呵呵的在那頭道:“怎麼,沒聽明白啊?謝老下午找過我啦……他今天晚上,在燕莎二樓請咱們吃飯,雅嫻也去;我以為你已經知道了呢!”

  方展宏道:“我出去招生了,回來的時候學校的人告訴我的,嚇了我一跳。”

  “你這孩子呀,這麼大人了連個手機都買不起,找你有點兒什麼事多不方便啊!”林教授道:“你抄一下謝老的號碼。雖然已經知道了,但是禮貌上,你還是打個電話過去說聲謝謝。”

  方展宏夾著電話隨手拿過支筆在日曆上記錄下謝老的電話,隨後掛上了電話。

  方展宏拿起日曆上的那個電話號碼,端詳了半天,忍不住嘿嘿一笑:開工不到一個月,大老板親自請吃飯,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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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謝大小姐(2)

  燕莎大酒店,是北京最大最有名的幾個大飯店之一。

  所謂最大最有名,通常也就意味著最貴。

  據說,這家飯店一盤拍黃瓜,要賣三百塊錢。

  所以方展宏讀書的時候,同學們經常開玩笑,說以後要是做到易青那樣的大導演,就請全班到燕莎去,吃拍黃瓜吃到飽。

  窮小子方展宏很是為今天晚上穿什麼衣服去燕莎而犯愁。

  那地方通常都是一些高收入群體、外國在華

  商人和高級職員出沒的地方,一個個衣冠楚楚、人模狗樣的——橫是不能穿著T恤大褲衩,屐雙大涼鞋去吧?

  方展宏翻箱倒櫃,找出自己唯一一雙皮鞋,花了一個多小時,擦了又擦,只擦得鞋尖上站不住只蒼蠅卻能照出自己的額頭為止;然後又在一堆衣服里找出一件褶子比較少,少到基本可以認為它疑似襯衫的物體,和一條自從買來以後就一次沒穿過的西褲。

  選好了衣服,便趕忙把襯衫送到電影學院的學生干洗店,告訴店里的人一定要熨平熨好。

  做完這些事情,也差不多到了傍晚。

  反正剛招完生,學校里也沒有什麼要緊事,方展宏仗著謝老的名頭,理直氣壯的一個下午忙自己的,也沒去辦公室。

  這會兒得了空,晃晃悠悠的下了樓,來到辦公室,只見甄健一個人在對著筆記本電腦的屏幕較勁,目不轉睛的按著鼠標。

  方展宏湊過去一看,忍不住哈哈大笑,這厮玩的是N年前自己上小學時的一款游戲,已經十多年沒見過了,此時一見,倍感親切。

  “想不到甄老師平時總以時尚高素質青年自居,竟然還玩這麼幼稚……呃我是說古老的游戲,”方展宏點著頭嚴肅的道:“您真是位童心未泯的時代青年啊!”

  甄健也不知道他是誇自己還是罵自己,不過總覺得方展宏這土匪說什麼都向沒安好心,寒著個臉側了過去,不理他。

  方展宏哈哈一笑,剛要坐下來,忽然聽到門口有人叫了一聲:“方老師!”

  聞聲回頭,方展宏眼前一亮,只見一個嬌小玲瓏,雪團一樣可愛的女孩俏生生的站在門口,正是那天交不起學費的北京女孩荊雯!

  方展宏一見荊雯,不知怎麼的就覺得有些親切,驚喜的問道:“你怎麼跑到這里來了?”

  “交學費啊!報名啊!”荊雯欣喜的說道:“我媽媽跟我兩個舅舅借了錢了,我可以來上學了!學雜費、住宿費都交了!呵呵……”

  看著她高興的模樣,不知怎麼的,方展宏眼前就情不自禁的浮現出她媽媽那張寫滿了辛勞困窘、被生活折磨的筋疲力盡的臉來,不禁在心里默默的歎了口氣。

  “方老師,我到你班上來好不好?”荊雯一臉天真的仰望著他,道:“我希望你做我的老師。”

  方展宏鄭重的點了點頭,道:“方老師一定想辦法把你分到我班上來,一定讓你真正學到本事!”

  荊雯欣喜的雀躍起來,剛要說點什麼,外面有學生大聲叫道:“方老師,有人找!是個美女耶!噢噢噢……方——老——師……”

  方展宏連忙和荊雯一起走了出來,只見鄒曉潔和幾個女學生圍坐在走廊上;幾個好事活潑的女生正在大聲起哄,鄒曉潔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不許鬧!再鬧的人今天晚上睡在走廊上數星星!”方展宏笑著喝罵道,抬頭向院子里望去。

  只見林教授家去年買的那輛天藍色的精品別克小車停在院里,一個身材頎長的女子亭亭玉立的倚著車看著他,面帶微笑。

  “雅嫻姐!”方展宏叫了一聲,跟林雅嫻打了個招呼,然後回頭對荊雯道:“你去宿舍吧,好好跟同學們相處,晚上方老師帶好吃的給你。”

  “真的?”荊雯眼睛亮亮的,象個受寵的鄰家小妹妹。

  方展宏笑而不答,跑上樓換了皮鞋和西褲,拿了取襯衫的單子,跑下樓來,一溜煙趕到林雅嫻車前。

  “急什麼?”林雅嫻憐惜的看著他額頭上微微沁出的汗,道:“多等會打什麼緊。離晚上吃飯還有幾小時呢!”

  方展宏嘿嘿一笑,晃了晃手里的洗衣店單子,道:“還得回學院拿襯衫。”

  說著連忙跑進車里坐好;林雅嫻嫣然一笑,打開車門,坐在了駕駛座上。

  就在剛才,方展宏下樓來以後一直低著頭的鄒曉潔,在方展宏走向林雅嫻之後就驀然抬起了頭,望著他的背影和站在車旁的林雅嫻。

  此時,她靠著走廊上的欄杆柱子,踮起了腳尖、伸長了脖子,想看清楚林雅嫻的長相和她對方展宏說話的態度,好判斷一下她究竟是不是方展宏的女朋友。

  別克車終于緩緩的駛離了她的視線;女孩依依不舍的身體向前傾了傾,終于再也看不見那天藍色的小車了,她星星般明亮如泉的眸子,也漸漸的黯淡了下去……

  ……

  燕莎大酒店。

  方展宏和林雅嫻兩人從停車場出來,林雅嫻看了看在這車上換了襯衫的方展宏,順手幫他把領子折了折,拍了拍他的胸口,笑著退後了兩步,打量著他道:“真別說,穿上這身,還真有點一般小帥。”

  “啥叫小帥啊?那是相當滴帥了……”方展宏臭美兮兮的道。

  林雅嫻白了他一眼,道:“那是,人家一看就知道你是去燕莎應聘當服務員端盤子的。”

  兩人一路說笑著向酒店走去。

  到了燕莎,問清了謝云鳴先生訂的包廂是四樓。

  等電梯的功夫,方展宏問道:“林老師呢,他坐誰的車來?”

  “他早來了。”林雅嫻道:“下午謝家有專門的車和司機來接他;本來說也要派輛車去接你的,後來讓我爸給攔下來了,說是不能讓年輕人這麼早就沾染上豪奢的習氣。”

  “哦?那老頭子還讓美女親自開車來接,豈不是更奢侈?”方展宏笑著打趣道。

  林雅嫻很是受用的嫣然一笑,低下了頭去竊喜不已。

  電梯到了。禮儀小姐帶著二人,來到謝云鳴包下的包廂門口。

  還未推門而入,就聽見里面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方展宏聞聲識人,暗暗點頭——能笑得這麼豪爽開朗、全無拘束的人,至少不應該是個陰險的壞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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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謝大小姐(3)

  推開包廂大門,一股沁過了茉莉香水的冷氣撲面而來。

  謝云鳴教授選的這個包廂古香古色,牆壁上嵌著一大塊水晶玻璃,里面彩繪著幾個春秋人物,栩栩如生。

  屋子三面牆邊都擺著藤木椅,鋪著涼爽的緬甸玉做的墊子;屋子正中間擺放著一張紅木餐桌,大轉盤是水晶質地的,燈光反射之下,一轉起來眼中流光溢彩。

  桌上的主位、客位上各坐著一人,正在閑聊談笑。

  一位自然是林桐老師,另一位身形瘦削、目光犀利、形容儒雅的老頭,自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北影世家謝氏的掌門人謝云鳴謝老教授了。

  方展宏走進這屋子,只見中間大桌子轉盤上只擺了一壺茶水,連冷盤都不見,心里暗喜:看來這位謝云鳴謝老是真把自己當作主要的客人來招待,而且禮數周全;象他這樣的業界大亨、教育界的泰斗,對自己一個屬下小職員能作到這樣,實在不易。

  謝云鳴一見方展宏和林雅嫻進來,立刻站起身來,笑著寒暄道:“這位就是我們的小方老師吧?恩,虎虎生威,年輕有為……年輕有為啊!”

  方展宏連忙謙遜的站到自己恩師旁邊,謙讓道:“那里敢在謝老面前提‘老師’這兩個字,真是有辱大賢。”

  謝云鳴又笑著對林桐教授道:“呵呵!你們家雅嫻越發漂亮大方了,就是不知道哪家的公子俊彥有這福氣娶回家去。”

  林雅嫻毫不羞澀的還擊道:“謝伯伯,您早生了四五十年,就甭惦記了。”

  謝云鳴放聲大笑。

  林桐無奈的對謝云鳴致歉道:“沒辦法,慣壞了慣壞了。”

  “上菜上菜。”謝云鳴向自己的隨從助理揮了揮手。

  謝家的管家和助理連忙躬了躬身,兩人一起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一男一女酒店的兩個服務員推進來兩輛餐車;管家和助理跟在後面進了來。

  本來燕莎的服務已經是國際一流的了,但是謝家的管家卻依然不讓酒店的服務員沾手,自己和助理兩人,把謝云鳴點好的冷盤一盤盤端上轉盤。

  “讓小方老師先選。”謝云鳴揮了揮手,指著方展宏對管家道。

  方展宏連忙道:“不用了謝老。年輕人吃什麼都無所謂,還是您來吧!”

  林桐笑道:“展宏,你可是天大的面子,我都沒這待遇。謝老師讓你選你就選嘛!”

  方展宏只好隨意選了兩個冷盤:一個酥炸黃花魚、一個響螺鱔絲。

  謝云鳴看在眼里,笑著道:“方老師是南方海邊城市人,果然是喜歡吃海鮮。”隨即立刻問管家道:“今天海鮮齊不齊?”

  管家答道:“菜單查兩遍了,一多半是海鮮……這時季,龍蝦和海蟹都是極好的,貝類也還肥。”

  “揀時鮮的上,”謝云鳴交代道:“那些什麼魚翅、鮑魚之類應景俗氣的陳詞濫調一律不要。”

  方展宏在心里打了個突,魚翅鮑魚都吃膩了,這得過的是什麼日子呀!

  應了一聲,那管家自己又去第三遍核對菜單了。

  四五個人吃飯都弄這麼麻煩,這謝家要是婚喪嫁娶,那得什麼排場?

  管家走了,謝云鳴才開始自己選冷盤,方展宏留心看了看,他隨意挑了幾碟,都是極清淡的口味——一碟冰鎮橄欖、一碟八寶姜絲、一碟荔枝金脆、一碟麻油干絲。

  方展宏心里好笑:這謝云鳴的吃東西的品味,怎麼倒和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一樣,盡好這些零嘴兒的口兒。

  等林桐教授和林雅嫻父女倆都選過了,桌上已經擺上了八碟八冷,照燕莎的價錢,就這八個涼菜冷盤,都夠普通人家幾個月的菜金了。

  謝云鳴一邊讓著林桐教授,一邊似有心事一般往著包廂大門;正在這時,門口那個管家似乎在跟誰說話,一個清麗嬌嗔的聲音大聲的呵斥道:“我去了哪里要你來問?”

  謝云鳴聽見這個聲音,卻面有喜色,笑道:“來了來了。”

  林桐教授和林雅嫻對視一笑,道:“柔兒來了。”

  話音未落,包廂大門砰得一聲被推了開來,一陣完全不同于屋里的茉莉花香的清雅香氣撲面而來。

  一個年紀大約在十七八歲,看起來象介乎高中生和大學女生之間的女孩,氣鼓鼓的走了進來。

  方展宏抬眼打量了她一眼,心里暗道:不錯,可以打90分,臉型小而且是上鏡臉,這種條件又生在這種家庭,要是學表演的話將來不大紅才是怪事;要不是第一面她就氣鼓鼓的好象誰都欠了她八百吊一樣,那還可以打95分。

  只見她身穿一件粉紅色露臍短裝T恤,下身一條牛仔裙,腳上一雙韓式的板鞋,上面全是韓文字符,式樣新潮——一看就是直接從韓國買來的,而不是西單的那種進口貨或者仿制品。

  同樣是美女,這個女孩給人最深刻的印象是她眉宇之間有種超越了她年齡的驚人的美麗,淡淡的柳眉分明仔細的修飾過,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象兩把小刷子,亮得讓人覺得刺目的一雙漂亮到心悸的大眼睛,異常的靈動有神。

  小的似乎不太合身的露臍裝,緊繃著勒緊了她驚人的好身材,長得象洋娃娃一樣可愛的面孔,卻偏偏有一對呼之欲飛的翹乳,規模不太巨大,卻造型優美,堪堪能讓成年男性一手掌握的樣子;細到只有一握的小腰,裸露出一段動人的雪白,可愛如小紅豆似的肚臍仿佛在告訴所有的人——並不是所有的女孩都有資格穿露臍裝的。

  謝云鳴看著這女孩的眼神,滿溢著盡是寵溺,柔聲道:“爺爺的小柔兒來啦!哎喲,這小嘴噘的,是誰惹我們小公主生氣了?”

  “討厭的老李!”女孩站在桌旁,大發脾氣,漲紅了俏臉怒道:“爺爺你告訴他,他是管家,不是管我!哼!”

  “好好好,爺爺回頭說他哦,要他多嘴了,”謝云鳴眉開眼笑的望著她,討好式的慈祥得一塌糊塗,笑咪咪的道:“我的寶貝餓壞了吧?來來來,坐下吃東西。”

  林雅嫻看著女孩微微一笑,湊過來在方展宏耳邊輕聲道:“這位就是謝云鳴老師的獨生孫女,就是八歲就演電視劇的那個,叫謝韻柔,謝老的掌上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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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謝大小姐(4)

  方展宏微微一笑,想起老電影《泰坦尼克號》里主角杰克的一句台詞:“……什麼人關我什麼事?我只管吃好這頓飯!”

  想著,方展宏夾起一條炸得酥脆的小黃花魚放進嘴里,連頭帶尾帶魚骨全嚼在一起,魚肉的鮮嫩和魚頭魚骨的酥脆結合的天衣無縫,整個口腔和舌頭瞬時間被香酥脆嫩的感覺占領,令人心情為之大快。

  這種酥炸黃花魚和北京的傳統菜炸小黃魚可大大不同,一字之差天壤之別——菜市場上賣的小黃魚其實是黃花魚的一種變種,現在全是養殖的,所以吃起來有淡水魚特有的土腥味;而小黃花魚全是天然的,這種魚至今都無法人工飼養,一養就死。

  解放前,黃花魚在東南沿海的淡水海水交界之處的水域,曾經大量繁殖,產量極高。

  此魚營養價值極高,測定蛋白質和氨基酸是等重雞肉、牛肉的幾倍;因此改革開放初期那幾年,沿海漁民視為奇貨可居,大量捕撈,一度幾乎被掠奪性的捕撈到近乎絕跡。

  後來政府頒布每年為期四月的禁海令,勒令漁民有限度的向海洋要資源,這種魚類才有了喘息之機,不過數量已經是十分稀少了。

  象這樣的小個黃花魚已經是極為昂貴,而成年黃花魚更是有價無市。

  現在即使在沿海城市,這樣的黃花魚也要買到一百五六十元一斤——活的,死的就不值錢了,只能留著自己吃;至于說北方城市,一般海鮮酒樓想吃都沒處買去,象燕莎這樣的,即使有,恐怕也要賣到天價。

  方展宏小時候在漁村長大,見過漁民捕到這種小黃花魚,哪怕只是兩三條,也當寶貝一樣供養起來,生怕受了一點震蕩驚嚇,賣不出價錢來。

  所以方展宏雖然見過許多次,卻一直沒有福氣親口嘗嘗滋味,這道菜又叫酥炸小黃金——窮哈哈的漁民家里,誰舍得拿整條黃金當菜吃?

  剛才謝云鳴讓他選冷盤,一眼就從這魚的頭背花紋上認出它不是普通黃魚;此時得以一飽口福,果然滋味鮮美難以形容——廢話,只要想想嘴里嚼著幾大張紅彤彤的百元人民幣大鈔,一口就咽下去幾百塊,再難吃的東西也好吃了。

  吃這種魚,要是把魚頭拿掉魚骨去掉,那才是土包子一個,據說最好的營養全在頭和骨頭里;而且這種魚的頭和骨一點腥味都沒有,一經油炸,反倒有種異樣的甜香,真正的吃法就該象方展宏那樣——他雖然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嘛。

  謝韻柔見方展宏吃得香甜,不禁兩眼一瞪,小鼻子一皺,大為不滿——這不知道從哪里鑽出來的穿得土里吧唧的窮小子,居然無視她謝大小姐的存在;而且她還沒坐下、沒動筷子,他居然敢先吃?

  再一看桌上,八個冷盤全擺好了,更加生氣,重重的哼了一聲,坐在方展宏對面的椅子上,鼓著小香腮一言不發。

  謝云鳴連忙轉動轉盤,把自己面前的四樣冷盤轉到她面前,笑道:“小柔來,爺爺給你叫的,看看都是你最愛吃的。”

  謝韻柔抬了抬眼睛,拿起筷子捅了捅面前的冰鎮橄欖,一扔筷子道:“哼,冰都化了,水都進去了,怎麼吃?”

  方展宏看了一眼那盤橄欖,心說才剛拿來一過幾分鍾,怎麼就化冰入水了?再說了,當糖水橄欖吃能吃死你小樣兒的?

  “我要吃那個!”謝韻柔噘起小嘴,望著方展宏面前的小黃花魚努了努嘴。

  還是個孩子呢。方展宏心里好笑,自然不會跟這種小丫頭片子一般見識,于是動手把那盤小黃花魚轉到她面前去。

  謝韻柔拿起筷子,夾起一條比較大的黃花魚,伸到嘴邊,沖著肉最豐腴的魚背咬了一口,臉上隨即露出那種吃了糠皮一樣的神情來——好象吃的是什麼澀得她舌頭發麻的東西一樣。

  小丫頭把大半條沒吃的黃魚往碟子里一吃,跺腳道:“這魚要剛炸好的才能吃嘛!你們這麼早就點了,你看,都軟了,一點也不酥!難吃死了!不吃了!”

  說著一扔筷子,扁著嘴站起來,對謝云鳴道:“爺爺,我晚上去同學家玩,你叫小王開車送我。”

  “你吃點東西再走啊……”

  “不吃!不吃!不吃!不吃不吃不吃……”

  沒等謝老說完,謝大小姐一梭子機關槍就讓老頭啞了火。

  謝云鳴無奈,只好叫管家進來帶謝韻柔出去,交代司機照顧她的安全,晚上早點回家之類的囑咐。

  說多了看看謝韻柔臉色不好,又要嫌老頭羅嗦,連忙打發她走了。

  看著謝韻柔出去,謝老才一臉歉意的看了看林桐和林雅嫻、方展宏,陪笑道:“真是讓你們見笑了。我這個孫女,才真是慣壞了。”

  您還真說對了,這方面您老倒不用謙虛。

  方展宏心里這麼說著,望了望謝韻柔盤里那咬了一口的黃花魚。幾百塊錢的東西——燕莎賣的價錢可能更貴——就這麼給糟蹋了,這條魚算白死了。

  方展宏想起謝大小姐剛才那種樣子,腦海里情不自禁的就浮想起兒時故鄉的那些貧苦的漁民,他們捕到一條黃花魚時那種歡天喜地的樣子——過早衰老的臉上溝壑縱橫,雙手捧著自己的眼珠子一樣珍惜的、小心翼翼的捧著魚簍子,那里面裝著他全家的希望:孩子的學費、老人的藥錢、一家的菜津、婆娘的新衣裳……全在這小小的魚簍里裝著了。

  這個***謝大小姐……

  方展宏心想:老子要是有這麼一個孫女……不,女兒……不,就算妹妹好了,這輩份差不多——老子就***一個大耳刮子抽死她!

  吊在房梁上一天打八趟!

  每頓只許吃半個窩頭一碗小米粥,還不給她咸菜……

  他奶奶個姥姥小舅子的!

  方展宏正在自己YY過癮,忽然鼻畔聞見一陣陣食物的香氣,舉目一望,幾個如花似玉的女服務員端著銀盤銀碗,五葷八熱的傳菜上來了。

  ***,吃!吃飽了喝足了,誰來咱也不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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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 老板發來金紕箭(1)

  這頓飯吃的是閩粵菜。

  第一道佛跳牆一上來,方展宏就拿眼睛偷瞄了一下林桐教授;老頭呵呵直樂。

  明擺著是林教授出賣了自己,告訴謝老自己是哪里人的。

  看來這頓飯,謝云鳴是做足了禮賢下士的功夫。

  不過真是奇怪,他一個學校的投資人、幕後老板,又是影視界鼎鼎大名的的大腕,對自己這麼一個不知根不知底的年輕小伙子這麼客氣干什麼;有什麼事情吩咐下來,難道他這個小員工還敢不照做,

  想來這位謝老先生也是位做事情滴水不漏的人,無論對任何事情都有種獅子搏兔的認真精神,哪怕籠絡一個底層的小人物,也要全副披掛。

  禮下于人,必有所求,方展宏一邊放懷大吃,一邊等著謝云鳴開口說正題。

  誰知道菜過五味酒過三巡了,謝云鳴卻只是聊一些學院的逸事和專業上的學問,並且對方展宏在表演學上的許多見解十分欣賞,卻半句沒有說什麼實質性的事情。

  一來二去,方展宏簡直有點食不知味了,心里揣著事情,吃東西總是注意力不集中,很影響胃口的嘛!

  這頓飯要是得了蛋白質分解不良症,啥腸炎胃炎胃潰瘍,以及跑肚拉稀鬧脫水啥的,是不是謝老頭你負責?

  方展宏一邊嘬著茅台,一邊在腹誹請他喝酒的人,真不厚道。

  謝云鳴和林桐酒逢對手,兩個老頭都喝得臉通紅;當著謝老,林雅嫻也不好說什麼,林桐正好得其所哉。

  兩個老教授喝著喝著,忽然聊起年前在電影學院學生小劇場的一場先鋒話劇來。

  方展宏那時正在准備畢業論文,正好那天晚上有空,也去學院看了這場戲回來,深有觸動;此時聽林教授和謝云鳴提起,也興趣大起,加入了談論之中。

  所謂的學院派先鋒話劇,大抵是些吃飽了撐的沒事干的超脫了普通人審美趣味的高級知識分子,弄得一些純意識流的非敘事性話劇藝術作品。

  這種作品往往沒有劇情、沒有主人公,只是用一些形體語言或者是符號式的對話,引發觀眾對某種問題的思考和爭論——有時一個話劇演了一半,底下人已經是嘰嘰喳喳的爭論起來,挺好的朋友一起來看話劇的吵到面紅耳赤的不在少數。

  比起必須舉實例、講故事的說理方式,這種方式更為深奧和曖昧難明;但是顯然對于能夠看懂的人,認識和剖析問題則更為直接,更為集中,作為研究人類社會與人類思想的一種科學探索手段,這種形式很受社科學的知識分子的青睞。

  方展宏一向認為這種作品,身為專業科班人士不能不看,但是也不能多看——看多了人會變得神神道道、瘋瘋癲癲的。

  就象很多年前有部大火的電視情景喜劇叫《武林外傳》的,里面的呂秀才就用一連串哲學問題——我是誰?我從哪里來,要到何處去?生我之前我是誰,我死之後誰是我?逝去的時間在哪里,將來的時間現在何方?剛才問你問題的我,和現在的我是同一個人嗎……你是誰,我又是誰?你要殺了我,這個你是我,我難道不也是你嗎?那是誰殺了我?

  ……他就用這一大堆玄而又玄的問題,生生的把一個大活人給逼傻了,說了句:是我殺了我!然後自己就乖乖的自己了斷了。

  謝云鳴當然不知道方展宏想起這部當年膾炙人口的情景喜劇,見這年輕人嘴角含笑,沉思神往的樣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還很有點高深莫測加莫測高深,頓時老頭就來了興趣。

  “小方老師,不知道你們年輕人對這個劇的看法是怎麼樣的?”謝云鳴饒有興趣的看著他問道。

  “恩……啊?呃……是、是……”方展宏猛然醒過神來,意識到大老板在向自己問話,連忙振作了一下,露出一個非常學院派的笑容,答道:“這個戲,主要是一些穿著紅與黑兩種色彩的服飾的演員,在舞台上用一系列舞蹈動作和誇張的台詞,來表達創作者一種對是非與正邪兩種形態的理解。不過,謝老剛才提到說,這部話劇的宗旨,是剖析和闡釋正邪難明,是與非沒有嚴格的分際的,這一點我有點不同意見;我覺得……呵呵,兩位老師見笑了,我個人的一點不成熟的看法,這部話劇的作者非但不主張正邪難明,而且應當主張正邪分明才是。”

  “哦?”謝云鳴意味深長的看了林桐一眼,繼續微笑著看著方展宏,道:“話劇的結尾,所有黑與紅的演員全部滾倒在地,聚攏在一起,做出一片糾纏與融合的造型,最後場中心升起灰色的暗太陽……這難道不是說,世間沒有絕對的惡也沒有絕對的善,而是正邪相爭又相融相合,世事本是混沌的灰色嗎?”

  “我覺得這視乎于觀眾的理解。”方展宏不卑不亢、侃侃而談,仿佛面前坐著的不是影視界的前輩教授、行尊泰斗,而是路邊公園下象棋的老伯一樣,他道:“一般常規的看法,認為一部戲的結束,一定是闡釋某種結果、某種結論;我卻認為,這部話劇的作者是在闡釋一種循環,一種本源的回歸——也就是說,結束即是開始。他最後讓演員們做的那個造型非但不是表達正義與邪惡的爭斗結局是正邪融合;而是在說,世間正邪的本源是正邪難分,也就是說,在人類起源之時,是無正無邪的灰太陽。”

  一番話說完,方展宏很自然的看向兩位老人,想看聽者的反應是否認同。

  謝云鳴與林桐對視了一眼,兩位老人突然同時哈哈大笑起來。

  方展宏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弄得一頭霧水,莫名其妙。

  謝云鳴笑道:“沒想到,那麼多人都看不懂,倒是小方老師是我的知己。”

  林桐笑著對方展宏道:“那個戲,其實就是謝老給表演系應屆畢業班寫的,也是他指導排練的。”

  方展宏恍然大悟,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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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 老板發來金紕箭(2)

  “那你說說,你認為的正邪之道是怎麼樣的嘛?”謝云鳴笑著敬了方展宏一杯,自己先喝了。

  方展宏連忙雙手舉杯陪了一杯,隨後想了想道:“天地自然之道,在未生人類之初,是沒有正邪的。道家老子主張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自然不為人而變,道亦不為人類而變,說的就是這個道理。荀子說道家是蔽于天而不知人,只知自然之道而不知人類社會之理,恰是擊中了道家的軟肋……”

  “……有人說邪不勝正,正必勝邪,只是人們的一種美好願望的寄托;有人認為很多時候邪是可以勝正的,有人則認為邪與正誰勝誰負是取決于實力,這種看法其實是一種蔽于天而不知人的淺見,鼠目寸光。凡認識事物,必先究其本源,不查其本質與起源,單拮取其中某一側面、某一區域、某一時段的部分現象來認識事物,必有偏頗……”

  “……有生之初,世間並無正邪之分,天地之道,循乎自然,這方面,道家是對的;但是當我們說道家是對是錯,道家信徒們自己說自己教派的理論沒錯的時候,在他們的心中,‘對’和‘錯’這個概念就已經產生了——一邊說天道自然,無正邪對錯,一邊卻說自己的理念是‘對’的,這不本身就是矛盾的嗎?”

  “……因此是非對錯之分,其實是人類獨有的價值判斷,自生人之始,世間便客觀存在對與錯,是與非,正與邪;正邪之分是存在的,並非虛妄。”

  “……于是我們當推究,正邪之源是從何而起,知其本源,才能知其全貌,始能分其勝負……”

  “……生人之始,人人自私,人類中的每個成員各自遵循自己的天性和欲望,只為自己打算,即使血緣親族之間,也不相利相助。久而久之,人們發現這樣不行,人人自私的結果,其實是人人不得其私,因為你自私了,你為自己的利益盤算,你的利益一定會妨害到別人的利益;人人自私,人人的利益互相妨害,所有的資源和人力都會投入到互相爭斗的消耗中去。”

  “……于是人類在進化中達到了某種默契,通過某種所有人都認可的心理契約,各人都做出一點犧牲和妥協,限制自己一部分的自私,而使人群中產生一種平衡的機制,使得大家在受到一定約束的同時,能令大多數人大家的自私都能得到滿足——這樣就變個人之私為眾人之私,大私者,自然就為公了;于是人類就有了道德,有了行事規范,有了是非對錯的觀念……”

  “……符合道德的,能令大多數人得利的,我們就說這是‘正’、是‘好’、是‘對’是‘正確’;反之,為一人或少數人之私而妨害他人、違背道德的,我們就說,這事是錯,是邪惡,為人類所共同鄙視排斥……”

  “……現代社會有些人對正義與道德失去信心,反以卑鄙為榮,以狡詐自矜,認為邪比正更容易獲利,其實正是失其本源;他們只看到某一段落、某一側面的表象,卻忘了所謂邪、所謂錯的違背道德與良知的行為,本質上是個體之力,去對抗整個人類社會的某種默契……”

  “……人類最大的悲哀,往往是不能及遠,目光只在眼前的方寸毫厘之地,只能看表面而不能看本源實質。其實只要人類社會存在一天,邪就勢必不能勝正,因為所為‘正’,是永遠不斷的變化中的,它永遠和大多數人在一起,因為它的概念,就是大多數人的利益——符合大多數人利益,能令大多數人得利的事,我們稱之為‘正’,反之為‘邪’……”

  “……所以從某種概念上來說,有人認為正與邪之勝負,必須取決于實力,這其實也是對的——只不過,‘正’的實力要永遠超過‘邪’,因為只有符合大多數人的利益,才能被稱為‘正’,少數人或者個別人的利益則是‘邪’——少數人的實力永遠也不可能勝過多數人的實力,‘邪’又怎麼能勝過‘正’呢?”

  方展宏滔滔不絕的侃侃而談,轉眼說出這一篇話來,思路無礙,口若懸河,聽得兩位老教授連連點頭,笑逐顏開。

  道理人人會講,難得的是這年輕人思路清晰,筵席之上反掌之間,說得如此有條有理;而且面對上位者和飽學前輩,能夠不卑不亢,既沒有故作謙虛的諂媚,也沒有底氣不足缺乏自信的舌絆結巴;觀其舉止,視其談吐,確實是一位青年俊才。

  謝云鳴笑著對林桐道:“林老弟,這點我可是被你比下去了。我在表演系的學生里,可沒有這麼優秀的弟子門生啊!”

  “如何?”林桐看了看愛徒,臉上有三分得色,笑著對謝云鳴道:“沒向你舉薦錯吧?如果你也覺得此子可托,那你心里那點事,想讓他去做的,就直接點告訴他好啦!”

  方展宏一聽,立馬覺出了話音兒——來了,那話兒來了!

  敢情兩個老家伙早有什麼默契,剛才是謝云鳴在觀察自己來著。

  想到這兒,方展宏連忙放下筷子,正襟危坐,等著謝云鳴發話。

  謝云鳴笑著搖了搖頭道:“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吃吧,小方老師,來,吃,吃……一定要吃好了今天……”

  說著要叫門口的管家去催催熱蔬和甜品。

  閩粵菜吃大席面的規矩,是先上主食,然後上大菜葷菜,接著上熱蔬菜和甜品,最後吃生蔬和水果。

  此時桌上生猛海鮮八珍十味,都已經吃得差不多了,一餐好飯到了尾聲,自然改吃點清淡爽口的蔬菜潤潤口消消油膩了。

  管家應了一聲,自去催菜了。

  謝云鳴夾了個脫核橄欖放進嘴里慢慢品味著,微笑著對方展宏道:“小方老師到學校幾周了,不知道對學校的校務、管理,以及招生的問題,有什麼看法和建議沒有。”

  方展宏一聽,心里突突連跳,想起最近看到的種種,立時有了種魚梗在喉,不吐不快的感覺。

  要是當年他初出校門的時候,早就慷慨陳辭了;可經曆了那麼多事之後,他也懂得了進退趨避之道,而不是楞頭小子橫沖直撞。

  摸不清楚深淺之前,他可不會莽撞行事——誰知道謝云鳴對梅修慈做的那些事情,都持什麼樣的態度;更不知道梅修慈貪來的那些錢,是都進了自己的口袋,還是大頭孝敬了謝教授這主子。

  一個年薪二十萬的大學教授,出入有名牌私家車、雇傭私人管家、出入燕莎酒店習以為常、孫女慣得象公主一樣……

  他這錢從哪里來的?

  說話之前,他冷眼看了看林桐教授;林教授只用眼角余光看了看他,一邊細細的品咂著一小盅海星鮮湯,並不說話,只是緩緩的點了點頭,似在贊許這海鮮湯羹的鮮美滋味。

  方展宏見恩師點頭,頓時心中大定,于是便將這幾天心中的積郁一吐而出——從鄒曉潔父親的那張烈士證說起,將這幾周來的見聞一一道來,包括梅修慈無選擇性的擴大招生、欺騙性廣告等等問題,巨細大小,一一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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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 老板發來金紕箭(3)

  謝云鳴擺正了一個坐姿,非常耐心的聽完了方展宏的敘述,默默的點了點頭,道:“這些事,許筠老師都沒有跟我提過。”

  方展宏聽他提起許筠,心里有些不解,隨即恍然:想必許筠原本也是謝云鳴安排在學校幫助他監督學校管理的耳目,不過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現在倒和梅修慈做了一路,謝云鳴才變得消息閉塞,許多事情被蒙在鼓里。

  果然,謝云鳴道:“象他們現在這個搞法是不行的。日子一長,工商稅務、文化辦、市教委都會留意到這里,要是有一個學生感覺上當受騙了,把事情捅出去,我這辛辛苦苦經營起來的鳴園藝校可就要關門了。”

  這話方展宏聽著有點迷糊。

  雖然梅修慈搞的是挺操蛋的,但是這兩天倒沒看出來有什麼嚴重違法亂紀的事,這關工商稅務什麼事?

  謝云鳴見方展宏面有疑惑之色,笑著解釋道:“這個梅校長,是我愛人家的一個遠房表弟。原來他在西城經營飯館,賠了本,欠了人家很多錢。我愛人看他失業了挺可憐的,整天到處晃蕩也不是個事兒,正好我又老了,干不動了,于是就提出把鳴園藝校交給他管理。說起來,他頭幾年干的還是很不錯的,許筠老師回來也是一個勁的幫他說好話,每年交上來的帳目也是清清楚楚的……”

  方展宏聽到這里,默默的點了點頭,心道:是了,這梅修慈不知怎麼買通了謝云鳴老爺子身邊上下的耳目,眾口一詞的說他好話;可惜他貪得無厭,借著學校斂財,規模越搞越大,終于紙包不住火了。

  也是,一年招一百二十個學生,這麼多學生和學生家長進進出出的;他們又大張旗鼓的招生,北影那麼點地方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謝云鳴要是這還沒覺察出點兒什麼苗頭,那也真成了死人一個了。

  謝云鳴接著道:“這幾年我看他交上來的帳目,越發的清楚明白,但是學校的效益卻不如從前好了;據他說是為了提高生員質量,為長久打算,給學校打響品牌;可是我派人調查過我們本院和中戲、上戲這幾個重點院校當屆通過專業考試的學生,基本沒有聽說從鳴園藝校接受培訓出去的……前年好象有兩個是鳴園考上的,去年也有一個,但是顯然跟梅修慈向我彙報的不符……”

  方展宏沉吟道:“您懷疑他做兩本帳?一邊瞞著您貪汙學校的錢,一邊偷逃稅款?”

  這話說完,方展宏自己也不禁悚然——如果真是這樣,這梅修慈也未免太狠了一些。

  貪汙學校的錢沒什麼,最多不過是謝老頭受點兒損失;可是偷逃稅款,幾年下來怎麼也是個不小的數目了,這民辦學校的法人可是謝云鳴,跟他一點關系沒有;要是東窗事發了,他只要卷起貪來的錢溜之大吉,剩下的爛攤子全是謝云鳴的。

  到時候謝老教授身敗名裂,鳴園藝校關門大吉不說,光是應付稅務這票人就焦頭爛額了,自然是沒有工夫去追他——這梅修慈一邊坑人家的錢,一邊還讓老頭子給他背黑鍋,連退身之計都想好了,真是個老B的缺德帶冒煙兒。

  聽得方展宏這樣說,謝云鳴恰被說中最擔心的心事,默然不語的點了點頭,不再說話了。

  沉默間,包廂門一開,一股熱氣傳了進來。

  只見管家在前面走著,後面燕莎的服務員推著餐車彬彬有禮的走了進來,向客人們點頭致意;然後,將餐車上的熱炒時蔬一份份端上桌,並且報上菜名。

  謝云鳴見熱蔬上桌,連忙舉起筷子,對林桐父女和方展宏道:“來來來,吃、吃……”

  說著,他指著一盤蠔油芥藍菜心,對方展宏道:“來來,小方老師,這個菜是專門給你點的,嘗一嘗。”

  方展宏抬眼看去,只見雕成帆船的木瓜盅里,橫擺著十來根鮮嫩欲滴、玲瓏晶瑩的芥藍菜菜心,上面佐以透明滑潤的蠔油澆汁,整個菜賞心悅目,望之便有食欲。

  方展宏夾起一根放在食碟里,細細品嘗——整根菜心頭尾盡去,選的是最脆嫩的精華部分;一頭稍扁而寬,入口極嫩;一頭稍圓而窄,口感極脆;乍一看倒象個翠綠可愛的令牌。

  謝云鳴微笑著眯著眼,漫不經心的對方展宏道:“小方老師知不知道這個菜叫什麼名字?”

  方展宏一怔,剛才不是才聽服務員報過菜名嗎?說是這個菜形似令牌,芡汁金亮,所以有個極雅的名字,叫“金紕令箭”。

  方展宏剛要回答,忽然見林桐教授正含笑望著自己,似有深意,隨即恍然大悟,笑著對謝云鳴道:“那學生便得令去了。”

  這話說完,林桐和謝云鳴兩個老人一起會心的大笑起來,林雅嫻也在一旁看著方展宏微笑。

  見謝云鳴正在高興頭兒上,林雅嫻趁機幫謝云鳴添了半杯酒,半真半假開玩笑似的道:“有道是多勞多得,工酬相當;謝老爺子是不是該給咱們展宏漲薪水了,總不能白支使咱們呀!”

  “呵呵,加加……當然要加。”謝云鳴笑道:“小方老師在那邊的薪水不算,每個月再由我這里支出5000元薪水,每個月我讓老李管家給你彙到你的工資卡上去;如果能將學校的事調查清楚,我個人還有酬謝。”

  方展宏一聽,待要推辭,林雅嫻已是一個眼色遞了過來;他轉念一想,反正本來在這個學校,賺得也是謝家的錢,跟他們這種一頓飯幾萬塊的財主客氣什麼?

  ……

  這頓飯可說是吃的賓主盡歡。

  顯然,謝云鳴對林桐教授推薦給他的這個年輕人十分滿意。

  林桐也為自己的愛徒高興,能被謝云鳴這種北影門閥、實權人物賞識,對方展宏的前途實在有莫大好處。

  出了燕莎,謝家的兩輛車已經被那位小姑奶奶謝大小姐開走一輛,剩下一輛謝云鳴說是要讓司機先送方展宏回去;方展宏自然是不敢受這種人情,心里也知道老頭兒是說說而已,自己可不敢蹬鼻子上臉的,連忙推說坐林雅嫻的車就行了。

  謝云鳴一聽,也不再假客套,勉勵了方展宏兩句,拍拍肩膀說說套話,便上車走人了。

  方展宏和林家父女待謝云鳴走後,也上了車。

  上車一坐定,林桐立刻轉回頭對後座上的方展宏道:“今天這事兒,你心里有譜沒有?知道這事情的關竅在哪兒嗎?”

  方展宏一聽這話音兒,就知道師傅有話要說,連忙道:“老師您提點兩句。”

  林桐點了點頭,略一沉吟,說出一番話來。

天使長(十級)

虎面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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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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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6 06:49:07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十章 老板發來金紕箭(4)

  當下,方展宏道:“您放心,謝老的意思我明白。這件事不難辦,我一定盡快找到梅修慈的第二本帳,估計不是在他的電腦里,就是在他的手機里存著;等挖出他底下那攤子爛事,就讓他把偷漏的稅款補上,然後乖乖的把這幾年貪的錢都吐出來。”

  林桐笑道:“我就知道你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所以不得已要交代你一句:記住,這件事無論你辦不辦的成,一定要秘密進行,絕對不可以聲張!尤其是不能讓學生和學生家長,以及社會上的人知道這學校里的事,一定要緊緊的捂著!”

  “什麼?”方展宏愕然道:“這是為什麼?”

  林桐道:“這幾年我只是關注你學業和藝術上的長進,圈內的東西讓你們這班孩子接觸的少了,所以有些事情你們不明白。總之你記住一件事——謝老讓你幫著查梅修慈,要弄清楚帳目、找到能證明梅修慈貪汙的證據,幫謝家把這幾年的錢追回來,這當然不用說了;但是,這只是其次,記住了孩子,錢的事只是其次!”

  “這個學校一年下來,確實也有一兩百萬的進帳;可你想想看,他謝云鳴請我們吃一頓飯都這麼大排場,這點錢他能看在眼睛里嗎?北影五大世家,謝家居首,類似這樣的鳴園藝校這樣的產業,謝家怕不有上百處;就算是同樣的藝校,他們家在北京和上海這些地方,也注冊了十幾家,很多大明星都是從他們的學校里出來的……”

  “……要不是梅修慈這幾年越來膽子越大,弄得北影廠部和電影學院許多人都聽到了風聲,傳得沸沸揚揚的,謝云鳴就算明知道他搞鬼,恐怕也會睜只眼閉只眼,畢竟是他夫人家的親戚嘛不是!所以你得明白,謝老最在意的是什麼,不是那些錢,而是名聲——他們謝家這幾十年在北影系統得來不易的名聲!”

  方展宏聽了,默然點頭,如夢方醒。

  林桐接著道:“所以你記著,一定不能把事情鬧大了。你要是把事情捅到社會上去,到時候工商稅務和教委也來調查,學生家長也來索賠,那些惟恐天下不亂的媒體再一報導……我告訴你,到那個時候,恐怕謝云鳴會反過來包庇梅修慈,把所有事情都掩蓋下去,甯可打落牙齒和血吞,也不會拿他和他家族一輩子的清名開玩笑。”

  方展宏只好又點點頭,苦笑了一下,沒想到當個導演還要懂得這些東西,原本在學校的時候,以為做個好導演只要懂得鏡頭機位、表演美工錄音就行了——唉,處理這***里的種種厲害關系,可能比導演藝術本身要難上千百倍!

  林桐又道:“謝云鳴這幾年看著不問世事,但其實謝家在影視圈的勢力已經越來越大了。當年北影五大世家這幾位,只不過是孫國放孫老爺子手下的幾大門客,;自從孫老爺子去世、他的學生易青遠走香港發展後,這幾家人就在中影集團和韓山平的扶植下,瘋搶填補孫老爺子身後留下的勢力空白。這里頭,誰也比不上謝家,政治背景深厚,在業內底子又足……”

  “……謝云鳴三個兒子,大兒子是人大代表、政協委員、文化部和廣電的官員,手里握著咱們國家每年四分之一的電影審片權;二兒子開院線,手底下的電影院連起來,可以覆蓋大半個中國;最小的這個兒子,也就是你今天晚上看到的這個謝韻柔的父親,是唯一一個在圈里拍戲的,現在在華裔兄弟影業集團,給張一謀和馮曉剛當制片,有時也幫華裔的老總做制片人……”

  “……你想想看,象這樣一家人,手底下盤根錯節的,得有多少人跟著他們混飯吃;他們這種人,還不把名聲看的比命都要緊?而且,就是謝云鳴的夫人娘家這一系的,也不是省油的燈,聽說這家人在北京有很多產業,官面上和圈里圈外,也都吃的開;梅修慈既然是他們家遠房表親,你要動他,可得有足夠的證據,冒冒失失下手,要是被姓梅的反咬一口,到時候謝云鳴礙著夫人,恐怕也不好替你說話。”

  方展宏低頭想了想,心里已經有了三分准主意,不由得露出一個自信的笑容來,抬頭對林桐道:“您放心吧!我不會讓壞人當道的。”

  林桐微微一笑,點頭道:“你小子,聰明才智盡是有的,只不過欠缺點經驗,我還是看好你這次不會給我老頭子丟人的!這次幫著謝老把這件事情處理好了,我親自出面替你向謝云鳴開口,讓他從手上撥一個四十集的電視劇給你導……我這可不是教你攀附權貴,你得憑自己的能力上去,我相信只要給你個出頭的機會,你一定能前途無量的。”

  方展宏望著車窗外不斷延展的馬路,不知怎麼的,就走了神,想起那個舞槍的美女和早上招回來的那個南京的呂無忘來了;他不禁微微一笑,道:“好啊,既然謝老那麼在意名聲,那我今年就幫他好好培養幾個能考上電影學院和中戲的尖子出來。”

  說著,他愜意的伸了個懶腰,忽然覺得前所未有的放松,往車座上一靠,閉目養起神來。

  多日以來的擔心經過了今天晚上這頓飯,已經一掃而空;他這幾天一直覺得,如果這個學校的實際執掌者也就是謝老爺子和梅修慈根本就是一路的話,那自己是決不會在這個地方再呆下去的,否則以自己的性子,非在這兒活活憋死不可!

  現在弄清楚了真相,他在這個學校終于有了方向;而且,手中有了大老板親口許下的尚方寶劍,嘿嘿,那梅修慈差不多就該倒黴了吧?

  ……

  梅修慈現在不倒黴,得意的很。

  他打開保險箱,把今天收上來的最後兩疊學費放了進去,然後呆呆的蹲在保險箱前面,望著里面滿滿的一劄劄紅彤彤的百元大鈔……

  良久,他長長的歎了口氣,站了起來,回頭對身後的金燕說道:“錢這個東西,它就是漂亮,就是好看,你說呢?”

  金燕媚眼如絲的白了他一眼,伸手在他胸前嬌嗔似的劃了個小十字,道:“我覺得吧,錢這東西,只有它到了自己手上的時候,才最漂亮……”

  說著,金燕伸出一只白皙秀頎的纖纖玉手,一直遞到梅修慈面前來,笑著道:“我那份兒呢?”

  “急什麼?小妖精……”梅修慈一把抓住伸過來的這手,不懷好意的笑著道:“還沒開學呢!等開了學入了帳,該給你的自然少不了你的……再說了,咱倆誰跟誰啊,除了談錢,咱就不能干點別的?”

  說著,便涎著臉雙手抱住金燕的纖腰,剛要湊上去,突然一聲慘叫,卻是金燕掐住了他腰上的贅肉。

  趁著他喊疼的這工夫,金燕格格嬌笑,推著他的胸往後一閃身,笑道:“既然是這樣,那等開學了以後,我再來找校長開支吧!”

  話音未落,猛聽得“砰”得一聲,辦公室的門被大力推開了,梅修慈和金燕同時向門口看去,不由得呆了一呆,楞在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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