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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曉叁]媽咪要出嫁[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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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5 00:44:50 |倒序瀏覽 | x 1
媽咪要出嫁 作者:曉叁

告訴我!  
有誰像我這樣年紀輕輕就得當起紅娘——  
為爸比、媽咪牽紅線,  
不但得半夜三更夜探「龜房」——爸比的房間,  
還要出賣媽咪的引「殘廢」的狼入室,  
他們兩人要舊鞋重穿幹她這女兒屁事?  
可憐的是爸比威脅,  
她隻好將笨笨的媽咪往狼口送,  
但……乖乖不得了,  
居然有狐狸精瞎了眼的上門挑釁,  
這麼蹩腳的演技她這小孩都嘛不信了,  
可她那笨媽咪竟呆到姥姥家的給他相信,  
唉!這不能怪她,  
她真的不是想搶戲演給各位讀者看,  
為了爸比的幸福,  
她——九歲天才再次粉墨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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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5 00:45:06
楔子

  誰?是誰在說話?

  好黑,頭好痛,誰?誰來拉我一把?病床上的人兒試圖睜開沉重的眼皮。

  「醫生!有反應了,病人的眼皮動了!」護士興奮的道。

  誰在說話?是誰?好痛,救我……救救我……「寧兒,是媽呀,媽在喊你,你聽到沒有?」

  慈愛又熟悉的聲音安撫了病人的不安與惶恐,使她緊擰的眉毛逐漸舒緩開來。

  「醫生,我女兒……」

  「安先生您放心,令嬡已經度過危險期,接下來只要細心照顧,很快就會痊癒。」醫生回復。

  安父一聽女兒終於脫離險境,立即高興的紅了眼眶,激動地拉住醫生的手,「謝謝醫生,謝謝你,謝謝你。」連日來的重擔總算放下。

  「快別這麼說,救人本來就是我們醫生的職責所在。」

  恍恍惚惚之間,病床上的人兒依稀看到父母緊緊相擁的身影。

  再次睜開眼睛,安寧兒簡直無法接受自己剛才聽到的事實,晴天霹靂的打擊讓她整個人都呆掉了。

  死了……他死了……當場死亡……雖然不明白那名和女兒同車發生車禍的男子是什麼身份,將女兒呆若木雞的反應看在眼裡,安氏夫婦是既焦慮又憂心。

  「寧兒,你說話呀,別嚇媽呀!」安母催促。

  此時的安寧兒壓根聽不進外界的聲音,腦袋瓜裡一片空白,嘴邊不時重複,「騙人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寧兒,你醒醒呀,是媽呀,媽在和你說話,你聽到沒有?」安母急得眼淚直流。

  「不會的……他不會丟下我一個人的……他答應過我的……」安寧兒仍是無意識的呢喃。

  「寧兒,告訴爸爸,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安父試著讓女兒的視線放在自己身上。

  「死了……他死了……丟下我一個人走了……」她蒼白的臉龐清清楚楚的寫著哀莫大於心死的茫然。

  「你還有爸跟媽呀,我們會一直陪著你,你要安心養傷,早點好起來,別讓我跟你媽為你擔心。」安父隱隱約約猜出女兒和那名車禍喪生的男人的關係。

  「爸跟媽……」安寧兒眼神渙散。

  「是啊,爸媽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直到你康復為止。」安氏夫婦緊緊握住女兒纖細的手,像是無聲的為她打氣加油。

  突然,安寧兒像發了狂似的放聲尖叫,「不--」兩條手臂奮力的甩開父母的掌握,激動的在半空中揮舞,「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帶我走,帶我一起走!」吊著點滴的右手隨即滲出血來。

  安氏夫婦和一旁的醫生、護士見狀,急忙聯手壓制住安寧兒的四肢,阻止她繼續傷害自己。

  「安小姐,你冷靜一點。」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安寧兒仍不住地掙扎。

  見安寧兒的情緒仍十分激動,醫生邊試著安撫她,邊對旁邊的護士交代,「準備鎮定劑。」

  「寧兒,你不要這樣,知不知道媽看你這樣心裡有多難過啊!」傷心過度的安母幾乎要哭倒在丈夫懷中。

  「醫生,鎮定劑準備好了。」護士將針筒遞給醫生。

  醫生試圖將鎮定劑注射到安寧兒的體內,此舉卻引起她更激烈的掙扎。

  「安小姐,你別激動,當心傷到肚子裡的胎兒。」

  醫生話剛落下,前一秒還劇烈掙扎的安寧兒像是突然被定住似的,一動也不動,就連安氏夫婦也是當場傻眼,手臂不自覺鬆開對女兒的箝制。

  胎兒……她懷孕了!她懷了他的孩子?!

  「醫生,你剛剛說什麼,你說我女兒……」安母抖著嗓音問。

  「安小姐懷孕了,已經一個半月。」見安寧兒總算平靜下來,醫生將針筒重新交回護士手上。

  「醫生,這怎麼可能?我女兒她……」

  「寧兒,你怎麼會……」

  安氏夫婦像慌了陣腳的無頭蒼蠅般,方寸大亂。

  神遊太虛好一會,始終不發一語的安寧兒突然開口,「我要這個孩子。」

  爆炸性的宣告炸得安氏夫婦險些暈頭轉向。

  「寧兒,你說什麼?!」安氏夫婦懷疑女兒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無視父母一臉的震驚,安寧兒一字一句重複,「我要生下這個孩子。」

  得知肚子裡正孕育和他的小生命剎那起,安寧兒又重新燃起求生的意志。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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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5 00:45:32
第一章

  肅穆的警察局裡,進進出出不是一些作奸犯科的歹徒,就是不學無術的卒仔,累得人民保母片刻也不得清閒。

  員警們各司其職,問案的問案、做筆錄的做筆錄,忙得不可開交。

  奇怪的是,在警察局的一個角落裡,少數幾名剛結束手邊工作正忙裡偷閒的員警卻圍成一團,爭相繞著一張辦公桌打轉。

  「不是我誇口啊,告訴你們,要是頭兒肯派我出馬,別說是小偷、強盜了,就算是十大槍擊要犯,我也能輕而易舉的手到挽來。」囂張的誇口從人群中央傳出。

  臭屁的言辭並沒有引來圍觀員警的撻伐與嘲弄,相反的--「小吾啊,老聽你在吹噓,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大展身手讓我們瞧瞧?」

  「想出馬,等你擺平頭兒那關再說吧!」

  「小吾想要擺平頭兒,我看是難上加難嘍!」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爭相鬧著說笑。

  論自信,人稱小吾的安勝吾是多到整個肚皮都要給脹破了;論智商,號稱IQ一百八的小吾更是傲視群倫;論身手,跆拳道、空手道、柔道是無一不通。

  這樣一個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要真能投身警界,不單是人民的福氣,就連警察在執行勤務時也會如虎添翼。

  奈何安勝吾天不怕、地不怕,獨獨就是被眾人口中的頭兒給吃得死死的。

  聰穎過人的才智、略帶自我膨脹的臭屁,時而純真時而老成,說出來的言語常叫人哭笑不得,甚至捧腹大笑,安勝吾可說是警察局裡公認的開心果。

  問題是,雖說是開心果,卻也不見得每個人都懂得鑒賞。

  像是眾人口中的頭兒--警察局長就笑不出來,還常常為此氣得七孔冒煙。

  所以,任憑安勝吾再有本事,只要一遇上警察局長,仍是那句老話--沒轍!

  安勝吾兩頰發窘地泛起紅潮。

  換成平常,要她發窘是萬萬不可能,偏偏警察局長就像是她的罩門,每攻必破,可說是狂妄自大的她唯一的弱點。

  「話不能這麼說呀,我可是因為敬老尊賢,不想忤逆老人家,才暫時收斂自己的脾性退讓。」

  死要面子也是安勝吾的眾多「優點」之一。

  「小吾,你這話就說得謙虛了,誰不知道整個局裡就只有你能讓局長失控。」

  要是這樣也算敬老尊賢,全天下的長者怕不有一半全給她氣死了。

  「局長在咱們局裡可是集理智、冷靜、內斂於一身,出了名的沉穩幹練,獨獨只有在碰上你時,才會激起咆哮、叫囂的火花。」另一名員警也跟著糗她。

  「這你們就不懂了,就是因為局長對待我的方式不同,才能突顯出我的異於常人和高人一等。」安勝吾試著替自己扳回顏面,並不忘自吹自擂一番。

  一群員警圍著安勝吾有說有笑,鬧成一團。

  猛地,一個員警提出質疑,「小吾,這種時候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咦?」

  這麼一提醒,其它員警也察覺到不對勁,表情全都變得有些不自然。

  該不會……「你又蹺頭啦?」

  「頭兒不知道你來吧?」

  「慘了!頭兒又要發飆了。」

  俗話說會叫的狗不會咬人,那麼平時難得一叫的呢?發起飆來豈不令人震撼?

  雖說局長發飆的對象不是自己,但是基於和安勝吾之間的情誼,眾員警們仍是忍不住要替她捏把冷汗。同時更不忘提醒自己,待會頭兒發飆時能閃多遠就閃多遠,省得掃到颱風尾。

  說時遲那時快,「安--勝--吾!」一聲河東獅吼突地從局長室裡傳出來,「三秒鐘內馬上滾進來!」

  同心圓中的安勝吾頓時成為眾員警同情的焦點,個個全都一副欲言又止,想開口幫她打氣,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臉上清清楚楚寫著愛莫能助、無能為力等等字樣。

  安勝吾心裡雖然暗呼不妙,但表面上仍在逞強,「聽到了吧,頭兒迫不及待想見我了。」

  想當然耳,這麼破的場面話,當然是無法取信於人啦!

  「小吾,我們會在外面替你祈禱的。」

  「我想哀悼比較適合。」

  「祝你一路順風,我們就不送了。」

  低迷的氣氛,配上眾人陰鬱的神色,場面還真有如電影荊軻刺秦王中,臨行前眾人城外相送的景象。

  安勝吾表面上佯裝輕快,腳步卻是萬分沉重。

  在通往局長室的方向,一名失風被捕的癟三叼著一根煙,兩腳跨在桌上,吊兒郎當的倚著椅背。

  「警官,都說了東西不是我拿的,你到底要我說幾遍?」

  負責做筆錄的員警開口,「對方不見的皮夾明明就是從你身上搜出來的,還想狡辯?」

  「奇怪了,對方的皮夾莫名其妙跑到我身上,關我什麼事?」癟三仍是抵死不肯承認。

  「你--」

  問案的員警氣得掄起拳頭憤力捶了桌面一記。

  「呼!生氣啦?想扁人不成?」癟三跨在桌上的腿狂狂地抖個不停,「來呀,來扁我呀,老子就坐在這裡,不服氣、有種的話你來扁我呀!」

  囂張的行徑,要不是礙於法律限制,局裡的員警早爭相衝上前去海扁他了。

  正當圍觀的員警個個義憤填膺,卻又莫可奈何之際,天外飛來的一記大爆栗,當場將那名癟三打滾到地上。

  「哎唷!」癟三手捂著自己的後腦勺,「誰!是誰打我?」想抬起來看看是誰暗算自己。

  對方卻不給他機會,使盡吃奶的力氣掄起拳頭猛K。

  打得癟三隻能抱著頭四處閃躲,喊疼的同時還不忘大小聲的叫嚷,「警察打人啦!救命呀,警察打死人啦!」

  待會要挨刮已經有夠不爽了,眼前偏又冒出一個卒仔刺目,吊不拉幾的開口要人扁他,安勝吾二話不說便如了他的願。

  直到自己一肚子瘴氣出得差不多了,她才勉勉強強地收手。

  早被打貼在地上的癟三鼻青臉腫的從地上爬起來,「警察人員動用私刑,我要驗傷,我……哎唷!」

  因過於激動而拉扯到嘴角的淤傷,他手捂著嘴角口齒不清地撂狠話,「偶一定要找律師告你們,偶……」在視線對上正前方一剎那,他聲音戛然止住。

  圍觀的員警誰也沒把他的威脅看在眼裡,個個笑得十分開懷,很高興安勝吾能幫他們出一口怨氣。

  「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是誰打你!」

  其中一名員警嘲諷著。

  怎、怎麼會?

  不可能……鼻青臉腫的癟三簡直不敢相信,狠狠修理自己的,居然會是一個……天啊,這事要是傳了出去,他還能在道上混嗎?

  懶得理會他那副孬樣,安勝吾拍了拍手掌,甩也不甩的從癟三身邊大搖大擺走過,直直逛進局長室裡。

  剛掛上電話,知道安勝吾又蹺頭了,連想都不需多想,安寧兒敢百分之百確定,那個兔崽子肯定又溜到局裡跟自己的一干下屬打屁磕牙。

  果然,就在她發出震天價響的吼聲不久,一抹畏畏縮縮兼帶遮遮掩掩的嬌小身影無聲無息的出現了。

  「頭兒……你找我呀?」安勝吾低著頭怯生生的開口,眼瞳偷偷的往正前方瞟。

  「崽子!」安寧兒用力敲了女兒的腦門一記,「說過多少次了,要叫媽咪!」

  沒錯,安勝吾老掛在口中的頭兒兼警察局長就是安寧兒,也就是她媽。

  年方三十三歲,又要獨力扶養一個九歲的女兒,以這等芳齡就當上警察局長,安寧兒的能力可謂有目共睹。

  她心思縝密、冷靜過人、領導能力強,打從警校畢業至今不過十年的光景,卻破大案、建奇功,陞遷的速度像是搭雲霄飛車般,扶搖直上。

  然而,能力再強的人也有束手無策的時候,一如現在,看著年僅九歲的女兒,安寧兒只覺得全身上下充滿了無力感。

  安勝吾用力的點了下頭,「是!媽咪。」

  也只有在這種時候,安勝吾的乖順才會一覽無遺的顯露出來。

  「我剛跟你的老師通過電話。」

  果然,又是那個老巫婆打電話來通風報信,安勝吾在心裡頭忿忿地咒罵。

  「警告過你多少次,不准逃課,居然把我的話全當成耳邊風?」面對軟硬不吃兒,安寧兒已經是黔驢技窮。

  現今社會很多父母都希望能生個天才兒童,但是又有誰知道,家有天才兒,父母難為啊!

  誰叫老巫婆上課一點聲調起伏也沒有,既無聊又無趣,鬼才上得下去!安勝吾心裡頭嘀咕。

  何況那老巫婆還比自己遜,隨隨便便出個題目問她,三兩下就把她倒了,一點挑戰性也沒有。

  「我在說話,你究竟在看哪裡?」見女兒的眼珠子左右瞟呀瞟的,嘴唇不馴地撇動,安寧兒縱然是有過人的耐性和冷靜,也禁不住要衝動起來。

  向來懂得察言觀色的安勝吾一見母親真的冒火了,立即開口,「沒有,我哪裡也沒看,正專心聽著媽咪的告誡。」

  她挺直腰桿,手臂貼著左右兩邊大腿,目視正前方,一動也不敢亂動。

  對於女兒小小年紀,表面工夫已經十足,安寧兒也只能暗自在心裡頭歎氣。

  「你又在課堂上惡整老師了……」

  她聲音有氣無力。

  「我只是請教老師問題,她回答不出來,我也沒有辦法啊!」安勝吾一臉的無辜,三言兩語便將所有的責任給撇清。

  對女兒的能耐十分清楚的安寧兒,明知道女兒是在強詞奪理,偏偏又無力反駁,「為什麼你就不能像其它小朋友一樣,安安分分坐在教室裡,把嘴巴閉上。」

  「是老師自己說,有什麼不懂的問題要舉手發問的啊!」她不過是依言照做罷了,安勝吾辯稱。

  「那是指課本裡面的內容。」

  安寧兒忍不住提高音量。

  「是課本的內容沒錯啊!」大學課本。

  終於,安寧兒受夠了,「好啦!」她拿女兒的牙尖嘴利沒轍,「你,現在馬上給我到外公家去。」

  去外公家?看來老媽真的火大了,「媽咪,我……」安勝吾趕忙想亡羊補牢。

  「你給我乖乖待在外公家,等我下了班再去接你。」安寧兒不由分說,決定這次絕對不再縱容。

  慘了!

  安勝吾彷彿已經預見自己晦暗的前景。

  安氏夫婦原是公務人員,兩年前服務年限一到,便先後提出退休申請,靠著兩筆退休金,從此過著閒雲野鶴的生活。

  位在郊區,一棟歐式透天別墅,門前有十來坪的花圃,是安氏夫婦在五、六年前花了半生的積蓄買下的,為的是希望獨生愛女和寶貝孫女將來生活能有所保障。

  由於女兒、孫女平日還得上班和上學,暫時仍住在原先市區的房子,只有假日才會回來別墅小聚。

  原本,夫婦倆是希望女兒能找個值得依靠的男人嫁了,然而漫長的十年過去了,寶貝孫女都已經大到活蹦亂跳,女兒的心卻依舊靜如止水。

  安氏夫婦才不得不承認,那名車禍喪生的男人確實好本事,能讓女兒至今仍對他死心塌地。

  所幸,他們安家還有個寶貝蛋--安勝吾,鬼靈精怪、聰穎過人。

  女兒雖然常埋怨孫女鬼點子奇多,喜歡拿別人惡作劇,安氏夫婦卻不以為然,對他們而言,安勝吾是上天賜予安家最珍貴的禮物。

  她機靈聰慧、天真活潑,常逗得安氏夫婦倆合不攏嘴。

  安家能有安勝吾這樣一個孫女,對他們而言,勝過千萬個子子孫孫。

  正因為有這樣一個寶貝孫女在,安氏夫婦才放得下心,不再為女兒的將來操心,他們深信,安勝吾有絕對的能力保護和照顧女兒。

  「外公!外婆!」

  正在修剪花草和幫花圃澆水的安氏夫婦一聽到聲音,不約而同抬起頭往大門的方向望去,果不其然,寶貝孫女正大搖大擺晃進來。

  「小吾,怎麼來啦?」

  安母匆匆撇下水管,走到孫女身邊,「天氣這麼熱,瞧你,流得滿身大汗。」她心疼不已。

  「因為小吾太想外婆和外公了,忍不住就跑來啦!」安勝吾給了祖母一個大大的擁抱,將臉埋在祖母胸口。

  「你這孩子,就會逗外婆開心。」安母嘴巴上雖然這麼說,臉上仍難掩喜孜孜的神色。

  「才不是呢,小吾是說真的。」

  的相反,安勝吾偷偷在心裡吐了個舌。

  「你這個小滑頭,還想唬弄你外婆和我。」

  安父可就精明多了。

  「外公,你怎麼可以說自己的孫女是小滑頭呢?」

  安勝吾抗議。

  「難道是外公冤枉你啦?」退休後的安父最大的樂趣就是和寶貝孫女鬥嘴。

  「那當然,人家我是因為……」

  「因為寧兒要我們看住你,免得你又四處闖禍,等她下班才要親自過來修理你。」

  安父替她把話說完,「小滑頭,外公說得對不對啊?」

  「媽咪打過電話來啦?」安勝吾尷尬的確認,臉上寫著謊言被拆穿的困窘。

  「沒有。」

  「那外公怎麼……」

  「現在是什麼時候,你不乖乖待在學校上課,卻突然跑來找外公外婆。」唯一的可能是孫女逃課被女兒逮著,要他夫婦倆權充獄卒,代為看守。

  「嘿嘿!」

  除了訕笑之外,安勝吾一時半刻也掰不出其它借口。

  安母出面圓場,「好了啦老頭子,大熱天的,你不熱,小吾可熱著呢!」

  怪他淨顧著抓寶貝孫女的小辮子,「小吾,跟外婆進去,外婆冰箱裡買了很多小吾愛吃的冰淇淋。」

  人小鬼大的安勝吾一見有人出面幫自己解圍,「還是外婆上道,哪像外公,就愛看我出糗。」半點也沒有反省的跡象。

  上道?

  唉!難怪女兒極力想阻止孫女往警局裡跑。

  「好、好、好,是外公不對,外公會好好檢討跟反省。」

  「那晚上媽咪來的時候,外公要幫我喔!」安勝吾乘機得寸進尺。

  「你喔,就會跟外公討價還價。」

  「才不呢,我是不二價的,剛剛說定就說定了。」

  她不給反悔的空間,「要是媽咪要修理我,外公可要抱緊我,最好是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這樣媽咪就不會動手了。」她十分清楚母親的弱點。

  聽孫女這麼一說,安氏夫婦只覺得哭笑不得。

  女兒說得沒錯,寶貝孫女是精得有些過頭了。



  私人飛機裡,一名行動不便的男人被攙扶著從輪椅移到飛機座椅上,有著一頭金色大波浪,五官冶艷的外國女郎正細心的為他扣緊安全帶。

  「齊,這樣可以嗎?會不會太緊或不舒服?」

  被喚作齊的男人表情像冰一樣冷漠,「嗯。」點頭的動作淡到幾乎無法察覺。

  按理說,服侍這樣一個冰冷絕情的男人實在是一份吃力不討好的工作,偏偏妮娜卻甘之如飴。

  曾經,妮娜是紐約市立醫院的護士,容貌美艷加上身材性感,讓她的追求者從醫院裡的醫生到政商名流,從早到晚大排長龍。

  對於本身條件相當自負的妮娜是高傲的,一般的紈褲子弟雖然有錢,卻不足以被她看上眼,她要的是個在各方面都能與自己匹敵的男人。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她遇到了齊,成為他個人的專屬護士直到今天。

  雖然他的五官並不出色,雙腿甚至有殘疾而行動不便,卻依舊難掩他天生王者的氣勢,幾乎是在見到他的第一眼起,妮娜便無可自拔的沉淪了。

  而後,從醫生那裡得知他的腳傷有百分之五十的治癒率,妮娜更是卯足了勁,一心一意要成為他的女人,她相信只要自己持續不放棄,總有一天必能擄獲這個嚴峻寡情的男人,並且說服他重新站起來。

  「齊,你怎麼會突然決定回台灣呢?」妮娜以為美國的醫療技術對他較為有利。

  男人沒有回答,他的決定,從來就不需要對任何人解釋。

  三十六歲的他,儘管還不到中年,心境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或許是長年在海外漂泊的緣故,近來他常覺得倦怠。

  靠著天生的精明才幹,即便行動不方便,即便隻身處在人生地不熟的國外,他依然闖出了名堂,建立龐大的企業王國--龍集團。

  龍集團是運輸業的霸主,橫跨航空、海陸,年營業額高達上百億美元,是各國競相力邀的合作對象。

  他始終隱身在龍集團幕後操作,誰也沒有見過這位在世界上佔有舉足輕重地位的運輸業巨人。

  現在的他坐擁權勢、財富,站在人生的最頂峰,卻依舊彌平不了內心的疲憊。

  「台灣方面都安排好了?」男人問。

  始終佇立在他身邊的壯漢必恭必敬的回復,「是的少爺,老爺已經為少爺安排了僻靜的靜養地點,只等少爺回去。」

  男人沒有再說話,一言不發的合上眼瞼閉目養神。

  從警校畢業多年,當年的四朵花難得有機會再湊在一起,除了安寧兒之外,其餘三個人均已陸續轉行和嫁人去了。

  三個女人一聽安寧兒非但沒有離職,還當到了警察局長,都忍不住大呼難以置信。

  「寧兒,你不會是在誆我們吧?」典樂思提出質疑。

  沒有多作任何解釋,安寧兒直接亮出證件,上頭清清楚楚紀錄著她的職稱。

  「乖乖我的天啊,還真的是警察局長咧!」苗湘璇瞪大雙眼,將手裡的證件交給另外兩人傳閱。

  將三個好友的驚呼和不可思議看在眼裡,安寧兒早已司空見慣,只是不置一詞地微笑。

  嚴音愛靜靜地打量安寧兒半晌後,說道:「我想我稍稍可以理解了。」

  理解為什麼當年那個被教官評為最不適任警察的好友,居然會爆冷門的當到警察局長。

  「理解什麼?」苗湘璇有聽沒有懂。

  「難道你們不覺得,咱們幾個裡面,就數寧兒的改變最大?」就性格而言。

  「我?」安寧兒卻不自覺。

  典樂思問:「怎麼說?」

  「以前在警校的時候,教官總是稱讚寧兒耿直,做事一絲不苟,會是個好警察。」

  嚴音愛說,「接著話鋒一轉開始惋惜,說她這種個性很難在警界生存。」

  「那倒是。」典樂思也有同感,「正因為寧兒做事總是一板一眼,不懂得徇私,這樣的個性在黑暗的警界很容易得罪人。」所以眾人才會覺得她大爆冷門。

  「可是現在……」嚴音愛和另外兩個女人不約而同將視線調到安寧兒身上。

  「是啊,要不是親眼所見,我還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冷靜內斂、處事圓滑的女人,真的是寧兒。」連向來遲鈍的苗湘璇也看出端倪。

  幾個女人說著說著,全笑成一團,只除了安寧兒。

  是啊,他也曾這麼取笑過她,安寧兒不自覺的陷入回憶中。

  應該是他改變了她吧!

  那時的她雖然富正義感,但工作上卻因一板一眼不懂變通而常常受挫,這樣的性格連帶也表現在日常生活瑣事上--

  「等一下!」

  意外安寧兒居然會開口留他,男人因而停下腳步。

  沒來得及感到好奇,行事向來一板一眼的安寧兒說話了,「你沒有折棉被。」

  折棉被?!

  男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雖說安寧兒之於他,確實比旁人多了些份量,然而他是何許人也,怎麼可能由著她對自己予取予求。

  「我知道。」男人平靜道。

  「那你……」在安寧兒的觀念裡,每個人都得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你可以折。」他是不會介意的。

  「我堅持。」是誰弄亂的,誰就得負責收拾。

  男人的回答是邁開步伐舉步往前走。

  「不許走!」安寧兒繞到他前方堵住他的去路。

  「你攔不住我。」他的語氣十分篤定。

  安寧兒當然知道他說的是事實,但是--

  「攔不住也得攔。」她的原則不容破壞。

  「小東西,看來我真的得找個時間,好好改造你頑固的小腦袋。」他對她凡事認真的性格覺得有趣。

  見男人依舊沒把她的話當真,「除非把棉被折好,否則不許走。」安寧兒再次重申。

  「是嗎?」男人只是將兩條手臂交叉在胸前,表情是氣定神閒的從容。

  為了不讓自己被瞧扁,安寧兒不得不出手。

  不管是右勾拳、左勾拳,或者攻下盤,男人都不費吹灰之力,輕而易舉便隔開安寧兒的攻勢。

  兩人一攻一守,持續了好半晌,直到眼見安寧兒氣喘吁吁仍無意罷手,男人才不得不認真制止她。

  就在她再次揮拳相向時,男人飛快攫住她的手腕,在不傷害到她的前提下,將她的手臂往後一扭帶向自己。

  下一秒,安寧兒整個人已背對著貼近男人懷裡。

  男人附在她頸項輕喃,「早說過你攔不住我的。」逗弄似的朝她敏感的耳垂吹氣。

  即便拳腳不如人,安寧兒仍義正辭嚴,「那是原則問題。」她固執己見。

  當下,男人被她頑固的語氣給逗笑了。

  「不許笑,我是認真的。」她不以為自己固守原則有什麼好笑的。

  「看在你這麼認真攔我的份上,好吧,我就留下來。」男人說著突然將她攔腰抱起。

  「你願意?!」意外他居然如此輕易被自己說服,本以為還得再費上一番唇舌。

  「樂意之至。」他抱著她往臥室的方向走去。

  直到兩人進了臥室,上了床,做全了該做的事,安寧兒才意識到兩人的認知原來還存有一大段差距。

  想當然耳,最後棉被非但沒能折好,反而更凌亂了……

  「寧兒!寧兒!」

  耳邊傳來的叫喚聲讓安寧兒回過神來,「什麼?怎麼啦?」不明白大家為什麼全拿自己直瞧。

  「你還好意思問,大家聊得正愉快,你居然一個人神遊太虛去了。怎麼,我們請的話題真那麼無聊不成?」苗湘璇糗她。

  「不是啦,我只是……」話到嘴邊,安寧兒卻難以啟齒,總不能告訴她們,自己剛剛在發花癡吧?

  「只是什麼?瞧你臉紅的。」

  典樂思一說,苗湘璇也像發現新大陸似的興奮道:「真的那!寧兒,老實招來,你剛剛腦袋瓜裡在想些什麼,居然會臉紅成這樣?」

  就這樣,安寧兒被三個好友糗成一團,幾乎要感到無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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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在公園的入口處,樹蔭底下的長椅上坐著一名年約六旬的老者,周圍還站了四名身穿西裝身材魁梧的壯漢。

  老者白髮蒼蒼,即便佈滿皺紋的臉龐悉數記載了歲月的刻痕,卻絲毫沒有影響他身上那股宛若與生俱來的威嚴與氣勢。

  凌厲的目光、消瘦卻不失剛硬的兩頰,以及渾身上下散發的孤傲,在在都彰顯出他的不凡,應該是個響叮噹的人物。

  沒錯,老者就是當年黑道上赫赫有名的齊躍騰。

  年輕時候的他赤手空拳闖蕩江湖,三十歲不到的年紀便創立了麒麟幫,而後他利用五年的光景,經歷過無數場火並惡鬥,吞併無數的幫派,終於將麒麟幫推至黑道第一大幫的地位。

  對於黑道上的人而言,「齊躍騰」三個字所代表的就是至高無上,除了死心塌地徹底服從外,就只有死路一條。

  原本齊躍騰有意將自己一手打下的江山交由獨子齊天放繼承,而齊天放也確實承襲了乃父之風,大有青出於藍更勝於藍之姿。

  然而就在齊躍騰準備將大權都交接到獨子手上時,一則突如其來的意外,甚至可說是惡耗,徹底粉碎了齊躍騰的如意算盤,也因此讓他大徹大悟。

  瞭解了混黑道畢竟不是長久之計的他,毅然決然收手結束了麒麟幫,並積極投身政治,夾帶著雄厚的財力以及黑道背景的護航,歷經十年的光景,現在的他已然是國會大老,在政商界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按理說這樣一個橫跨黑白兩道呼風喚雨的大人物,應該是意氣風發、不可一世才對,然而,隱藏在他威嚴的面具底下,卻是一顆孤寂冷傲的心。

  年紀日增的他雖然坐擁權勢、財富、名利於一身,卻是比任何一個小市民都要來得孤寂,在他腳下伏著的大獒犬則是他日前唯一的慰藉。

  這時,匍匐在齊躍騰腳下的大獒犬突然直起身軀,下一秒,巨大的身影猛地一躍,竄過旁邊的草叢。

  身後四名壯漢見狀齊聲開口,「齊爺!」

  齊躍騰佈滿皺紋的左手微微一抬,「無妨,就讓它活動活動。」他阻止四名壯漢下一步的行動。

  趁著老巫婆聚精會神指導同學認識噴水池裡各種魚的名稱,安勝吾躡手躡腳悄悄從人群中溜了出來,才三兩下的工夫便又蹺頭成功。

  「呼!戶外教學那種小孩子的玩意兒,簡直是笑死人了。」安勝吾邊走邊思索著,該上哪去好呢?想去警察局,又怕被老媽逮個正著;勉強有點樂趣的場所,自己又礙於年齡限制進不去。

  苦惱唷,苦惱!

  「天才兒童小吾的苦惱,嗯……或許我該寫本這樣的書才對。」安勝吾喃喃自語。

  冷不防的,左側草叢一陣騷動,就在安勝吾還沒來得及防備之際,一隻放眼望去即知凶狠無比的大獒犬倏地從草叢中竄出。

  大獒犬表情凶狠地瞪視著安勝吾,上下顎張得老大,露出兩排尖銳的利牙,兩個鼻孔還用力的噴著氣。

  突如其來的橫禍別說是安勝吾了,就算是堂堂七尺的男子漢也難免要怔住,忘記如何應付。

  乖乖我的媽呀!這龐然大物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安勝吾兩眼直直盯著大獒犬,一瞬也不瞬。

  直覺要她趕快逃走,而安勝吾也確實準備依著感覺走,右腳才往後退一步……不對啊,我可是智商一百八的超級天才兒童,將來是要抓窮兇惡極的槍擊要犯,做大事的,怎麼可以連區區一條大獒犬都怕呢?

  何況自己還會空手道、跆拳道、柔道,我不修理它就不錯了,它還敢在我面前耀武揚威?

  安勝吾越想越覺得有道理,整個人不自覺又開始自我膨脹起來。

  最後,她右腳往前一跨,學著局裡警察叔叔伯伯對付壞人的那股狠勁,「混蛋!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她左手叉腰,右手食指直指著大獒犬,「我可是宇宙世界無敵聰明的天才兒童安勝吾,你不要命啦,敢對我吠?」

  她故意挑高兩道眉毛,鼻樑向上皺起,企圖嚇跑大獒犬。

  不料卻適得其反,反而更加激怒大獒犬。

  見大獒犬絲毫沒有逃走的跡象,安勝吾勉強壯著膽子逞強,「你……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我數到三,你再不跑,我就要對你不客氣嘍!」

  像是跟安勝吾卯上似的,大獒犬緩緩提起前腳。

  沒辦法了,只得硬著頭皮數了「一--二--」她抖著嗓子拉長音調。

  就在安勝吾要喊出「三」的當兒,大獒犬突然一個躍身,直直朝她撲了過來。

  「媽呀!」安勝吾一驚,轉身拔腿就跑,「救命呀!大狼狗咬人啦!媽咪!救命呀,快點來救我呀!」哭天搶地叫嚷著,早先的神氣已全然不復見。

  在草叢的另一邊,無意間聽到安勝吾一席話的齊躍騰則是覺得十分有趣,深知大獒犬如果沒有他的授意是不可能傷人,所以他並未加以阻止,反而還難得好興致的離開長椅,往一前一後追逐的人狗方向走近。

  「出人命啦!大狼狗要吃小孩子啦!快來人啊!」安勝吾邊跑邊鬼叫個不停,希望有哪個善心人士能快點出面解救她。

  齊躍騰一看清楚安勝吾,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簡直無法相信剛才對大獒犬出言挑釁的,居然會是個年紀輕輕的小女娃?個頭小小學起大人恫嚇威脅的口吻竟也入木三分,實在是有趣得緊。

  安勝吾邊拔腿狂奔邊扯大嗓門嘶吼,一個不小心左腳拐到右腳,整個身子往前一個跌踉,撲倒在地。

  就在大獒犬直直撲向安勝吾之際,「麒麟,回來!」滄桑的老聲適時響起。

  前一秒還張牙舞爪的大獒犬,下一秒已溫馴的匍匐在齊躍騰跟前。

  安勝吾雖然幸運躲過一劫,手心和膝蓋等處仍難以倖免的擦破了皮,血絲從傷口微微滲出。

  轉頭望向聲音的來源處,只見一名身穿中山裝的老頭子正衝著自己咧嘴,顯然是大獒犬的飼主。

  當下,安勝吾覺得自己被戲弄了,尤其對方臉上的笑容,怎麼看都像是在嘲笑她。她氣鼓鼓的從地上站起來,義憤填膺的上前要找他理論。

  礙於大獒犬在場,安勝吾在離他三步之遙的位置停了下來,「喂,老頭!那隻臭傢伙是你養的嗎?」

  手指著他腳下的大獒犬,兩道眉毛向上揚起,眉心皺成一團,眼珠子向上吊瞪視對方。

  在場四名壯漢一聽到安勝吾對齊躍騰的稱謂,恫嚇性的往前跨出半步,「小鬼,講話客氣點。」

  齊躍騰左手一揚,阻止他們,「無妨。」他覺得自己跟眼前的女娃十分投緣,不想嚇到她。

  然而齊躍騰卻低估了安勝吾,只見她道:「怎麼,仗著你們人多,欺負我年紀小是不是?」天資聰穎,加上警察局裡一干叔叔阿姨全讓著她,久而久之也養成她目中無人的狂妄。

  「小鬼,你胡說些什麼!」四名壯漢之一的南豹提高音量。

  安勝吾也不甘示弱,「大塊頭,你凶什麼凶。」以為她是被嚇大的不成?「不要臉,人多勢眾欺負我一個小孩子,你們羞也不羞!」

  個性向來衝動的南豹一受到挑釁,也顧不得對方不過是個小娃娃,舉步就想上前,要不是被其它三個人給攔住,他早一拳揍過去。

  「南豹,冷靜點,別讓小娃兒笑話了。」齊躍騰越看安勝吾越是喜歡。

  「臭老頭,你說誰是小娃兒來著?」她覺得他是在蓄意矮化自己。

  見安勝吾越說越沒分寸,東虎冷冷的提醒,「小鬼,注意你的措辭。」他不容許有人出言污蔑齊躍騰。

  「你叫我注意我就注意,你當自己是誰啊?」她安勝吾可不甩他。

  「小娃兒,你叫什麼名字來著?」雖她剛剛恫嚇麒麟時有說過,但他沒聽清楚。齊躍騰近乎低聲下氣的詢問,引得四名手下面面相覷。

  跟隨在齊躍騰身邊多年,四人印象中的齊躍騰是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像這樣平易近人的口吻,他們倒還是第一次聽到。

  安勝吾挑釁似的瞟了齊躍騰一眼,「哼!」將臉撇向另一邊,下巴高高揚起,「幹嘛告訴你。」她對老頭子放狗咬她一事介意得很。

  她這模樣,看得南豹又要衝動起來,「可惡,你這個小鬼不見棺材不掉淚。」

  見齊躍騰臉上並無被冒犯的不悅,北獅開口勸阻,「南豹,算了,別跟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一般見識。」

  北獅話剛落下,安勝吾隨即從口袋裡掏出一支改良過的投影筆,對準北獅一按--

  「啊!」一根兩公分長的銀針不偏不倚射中北獅的下巴,針尖上頭的麻藥頓時麻痺他整個下顎。

  「這才叫注意你的措辭。」修理北獅的同時,兼俱響應東虎早先的恫嚇。

  在場連同齊躍騰在內的五個人,誰也沒料到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娃居然會有這等殺傷力。

  「小娃兒,你那針……」喜歡安勝吾是一回事,齊躍騰卻不能對手下受傷置之不理。

  「怎麼,你也想嘗嘗麻藥的滋味嗎?」她安勝吾可是樂於奉陪。

  一聽是麻藥,眾人才都放下心來。

  「小朋友,你知不知道眼前的老先生是誰?」對安勝吾另眼相待的同時,西狼技巧性的暗示齊躍騰尊貴的身份。

  「西狼,你跟這臭……」南豹硬生生地收住了嘴,「小朋友客氣什麼?」懾於安勝吾手裡的暗器,他改變了稱呼。

  原本中立的北獅也因吃了安勝吾一記暗虧,當場倒戈跟南豹一起同仇敵愾。

  「歐吉桑,那你又知不知道我是誰?」安勝吾兩手叉腰,背脊挺直。

  歐吉桑?!不過三十出頭的西狼頓時深受打擊。

  四人當中就以西狼對長相最為自負,平時的保養功夫比女人有過之而無不及,是以,安勝吾隨口一句稱謂,可說是正中他的罩門。

  熟知好友自戀程度的其餘三人,看到西狼臉上幾近破碎的神情,嘴角均忍俊不住微揚。

  「小娃兒,你很有勇氣。」齊躍騰難得開口讚許人,「我姓齊,叫齊躍騰。」他主動報上姓名。

  「聽起來很普通,也沒什麼了不起嘛!」

  「小鬼,你……」居然敢說叱吒黑白兩道的齊躍騰沒什麼了不起,「要是以前,我們麒麟幫的兄弟一人吐一口痰就可以把你淹死!」南豹可激動了。

  以為這樣說,應該就可以鎮住安勝吾,不料--

  「兄弟是吧?我警察局裡多得是,不需要以前,現在照樣一人撒一泡尿淹死你。」

  比起混幫派的流氓,身為人民保母的警察顯然要更高一級。

  「你唬弄我們啊?」安勝吾的狂妄讓西狼禁不住又一次發言。

  「就憑你們幾個,也值得我唬弄?」安勝吾的口氣可大的呢!

  話說到一半,公園裡突然傳來熟悉的叫喚聲,讓安勝吾當場變臉。

  不妙,老巫婆發現她蹺頭了。

  齊躍騰當然也聽到了,從安勝吾複雜的神色不難看出,「小娃兒,是找你的嗎?」

  安勝吾可沒閒工夫再繼續和他們抬槓下去,匆匆丟下一句,「老頭,你放狗咬我這筆帳,改天我會討回來的。」

  不過一眨眼的工夫,安勝吾已溜之大吉。

  直到安勝吾遠走,南豹仍忿忿不平,「那可惡的臭小鬼,剛剛應該讓我狠狠修理她一頓。」

  「何止是修理,根本就該吊起來毒打。」北獅跟著同一鼻孔出氣。

  將手下的氣憤看在眼裡,齊躍騰只是無所謂的笑了笑,甚至還有些期盼安勝吾能來找他討帳。



  剛和女兒的老師通完電話,知道女兒又逃課了,安寧兒才要發飆,就聽到外頭有人在敲門。

  「進來!」一名員警慌慌張張的走進局長室。

  安寧兒對來人道:「小張,我女兒是不是在外面?」

  「報告局長,小吾今天沒有過來。」如果小吾在,他們就不需要這麼慌張了。

  沒有?那兔崽子,回家看她怎麼修理她,安寧兒心忖。

  「有什麼事嗎?」覺得小張的臉色很不對勁。

  「局長,計算機室那邊發現有駭客正在入侵局裡的檔案數據庫。」

  「有這種事?」安寧兒隨即從位子上站起來,快步往計算機室的方向走去。

  安寧兒一走進計算機室,只見裡面三名員警正忙得焦頭爛額。

  「欣蕙,情況怎麼樣了?」安寧兒就近詢問其中一名女警。

  「對方直闖局裡的犯罪數據庫,似乎在尋找什麼。」邊回答安寧兒問題的同時,欣蕙的十指仍飛快的在鍵盤上游移。

  「有辦法追查出對方是從什麼地方登錄的嗎?」

  「應該是可以,對方並未使用任何防止追蹤的程序,只除了移動速度實在太快,得花點時間。」

  入侵者顯然是個計算機高手。

  安寧兒不再說話,眼睛盯著計算機螢幕,專注地等待追蹤的結果。

  一個小時後,三名原本埋首計算機桌前的員警突然有志一同抬起頭來,臉上複雜的神色令人費解。

  安寧兒儘管注意到他們的神色不對勁,卻無暇顧及,只是一個勁追問:「怎麼樣?追查到了嗎?」

  接收到另外兩名員警的眼色,欣蕙雖然不願意,卻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回答,「追查到了。」

  「很好,對方是從什麼方位登錄的?」說著安寧兒又轉向一旁的小張,「到外面叫其它員警著裝準備出發。」

  「是,我這就去。」小張一接收到命令,轉身就要走出計算機室。

  欣蕙見狀,急忙從椅子上站起來,「小張,等一下!」她的表情不甚自然的看向安寧兒,「局長,我想不需要。」言行中帶有幾分侷促和扭捏。

  這下子換成安寧兒糊塗了,她靜靜地看著欣蕙,等待她的解釋。

  「因為……」欣蕙困難的嚥了口口水,「對方是從局長家裡登錄的。」

  終於還是說出來了。

  「我家?!」安寧兒錯愕的脫口而出。

  安寧兒睜著一雙怔愣的眼眸,一一環視過計算機室裡的員警,從他們尷尬的神情中瞭解到,事實似乎是這麼一回事。

  看著安寧兒臉上青紫不定的神色,眾人心裡均想:小吾這下慘了!

  下一秒,安寧兒再也無法維持一貫的冷靜自持,「安--勝--吾!」失控的發出河東獅吼。

  同一時間,安勝吾正安安穩穩的坐在家中計算機桌前。

  「可惡的臭老頭,一臉壞人相,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安勝吾十指邊敲打著鍵盤,嘴邊咒罵著。

  敢放狗追她,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她決計饒不了那臭老頭。

  計算機螢幕裡,正飛快更新著齊躍騰的個人資料--齊躍騰,赤手空拳打天下,三十歲成立了麒麟幫,五年後便成為黑道第一大幫派……「臭老頭,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螢幕上的資料證實安勝吾的揣測。

  十年前,結束麒麟幫運作,轉往政壇發展,為現任國會大老。

  「什麼?那種老傢伙也能從政?」天理何在?

  安勝吾絮絮叨叨地瀏覽著眼前的資料,突然,一則訊息吸引了她的注意。

  育有獨子。

  嘿!這個有趣了,老頭子居然還有個兒子?

  俗話說父債子還,老頭子放狗咬她這一筆帳,看來有對象算了。

  安勝吾加快敲打鍵盤的速度,從計算機裡頭調閱出更多不為人知的資料來。

  齊天放,決策果斷,作風強勢,性格冷硬……看來是個狠角色,安勝吾吹了聲口哨。

  有趣,事情越來越有趣了。

  對天資聰穎的安勝吾而言,越是有挑戰性的對手,越能激起她的鬥志。

  正當興致勃勃之際--

  旅居美國。

  「什麼?他放著好好的台灣不待,滾那麼遠去幹嘛?」難得她興致都被挑起了,對方居然人在美國?!

  臭老頭的兒子果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臭傢伙一個。

  意外導致雙腿不良於行,仍有治癒的可能……「不會吧?居然還是個不良於行的殘障人士?」

  這下子,安勝吾的鬥志瞬間被磨平了。

  她是那種天生的鬥士,對手越是難纏,就越能激發她求勝的決心;同樣的,條件太弱的對手,她壓根就不屑一顧。

  看來要一雪前恥,還是得從老頭子身上下手。

  安勝吾顯得有些意興闌珊。

  然而接下來的資料卻大大震撼了她,差點沒讓她失去平衡地從椅子上摔下去。

  齊天放發生意外的時間、地點居然是……難道他會是……安勝吾連忙正襟危坐,目不轉睛的審視螢幕。

  隨著計算機裡的資料逐步更新,安勝吾鬼靈精的眼珠子睜得圓滾滾,一瞬也不瞬,腦袋裡飛快組織起所有訊息,嘗試著理清一切的疑點。

  是巧合,抑或者真的是他?!安勝吾稚氣的臉龐蒙上幾分與她年齡不符的凝重。

  剛在家中調查完資料,安勝吾一臉若有所思的在大街上閒晃,突地,由公園的另一頭傳來的聲音令她停下腳步。

  「齊爺,需要在外雙溪郊外的別墅加派人手保護少爺嗎?」

  「嗯,等天放來了再說。」齊躍騰臉上剛毅冷峻,跟稍早時候和安勝吾說話的樣子差了十萬八千里。

  外雙溪郊外的別墅?躲在一旁的安勝吾挑眉。她還在苦惱無法父債子還咧!沒想到那臭老頭的兒子回來了!

  原來她已不知不覺又來到這個讓她失勢的公園,人家說冤家路窄果然說得沒錯,稍早才和這死老頭結下樑子,現在又倒霉的碰頭,她會衰一輩子!

  但為解心中疑惑,她才不管這麼多!

  很好!安勝吾綻放一抹變幻莫測的笑容。

  看來自己和這對父子之間的帳,有得清算了!

  由於兒子堅持要找個僻靜的住處靜養,不希望受到外界的打擾,齊躍騰因此在郊外購置這座別墅,四周高牆圍繞。

  除了每週固定前來打掃的婦人外,別墅裡僅僅住了三個人--劉天放、貼身隨從以及護士妮娜。

  操了口不算標準的國語,妮娜為齊躍騰奉上一杯熱茶,希望能給未來的公公留下好印象。

  沒讓妮娜留下來,齊天放在她送完茶後將她摒退。

  齊躍騰人雖然老了,但心可不老,「你帶回來的外國女人很喜歡你。」

  「只是護士。」齊天放口氣冷淡。

  齊躍騰有些失望,為人父者無不希望兒子盡早成家,「以一個護士而言,她做的實在太多了。」他暗示兒子該有所行動。

  「我付了她天價的薪水。」他將她的付出視為理所當然。

  明白說不動兒子,齊躍騰在心裡暗暗歎了口氣。

  曾經,他擁有一個意氣風發更甚於自己的兒子,如果不是道上的鬥爭讓獨生愛子殘了雙腿,或許,現在的自己該是安適自在的享受含飴弄孫之樂。

  雖然許多醫生都跟他拍胸脯保證過,有自信醫好兒子的雙腿,偏偏兒子的高傲遠勝於自己,他無法忍受萬一手術失敗,將永遠成為殘廢的打擊。

  齊躍騰決定轉換話題,「龍集團的運作還好吧?」

  「相當順利。我打算將業務拓展到其它方面,可能的話……」

  將兒子的侃侃而談看在眼裡,齊躍騰內心的感慨更深了。

  兒子是個能力卓越更勝過自己的將才,應該像他一樣,站在頂峰受眾人推崇,而不是……一輩子與輪椅為伍。

  齊躍騰在兒子的話告一段落時,禁不住又一次舊話重提,「天放,最近有醫生跟我保證……」

  「爸!」齊天放當然明白父親的意思,「我以為我們已經達成共識。」

  父親答應不再干預他的腿傷。

  齊躍騰當然沒有忘記,然而試問有哪個做父親的,在明知兒子有治癒希望的情況下,還能眼睜睜放著不聞不問?

  「你是我唯一的兒子。」齊躍騰語氣沉重。

  如果可以,齊躍騰願意用所有的財富、名利,換回兒子的一雙腿。

  將父親的痛心看在眼裡,齊天放沒再搭話。

  父子倆相視無語了半晌,齊躍騰終於站起身,「你一個人住在這裡我實在放心不下,我把東虎他們四個留下來……」

  「不!」齊天放斷然拒絕,「我身邊有黑熊就夠了,東虎他們還是繼續留在爸身邊。」雖說麒麟幫早已解散,但比起深居簡出的自己,父親更需要東虎等人的保護,這也是自己當初離開台灣時,把他們四個人留下的原因。

  「但是……」

  見父親實在放心不下,齊天放只得稍做退讓,「這樣吧,東虎他們繼續留在爸身邊,你另外再調派幾個人來別墅守備。」

  知道這是兒子能做的最大讓步,齊躍騰只得選擇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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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入夜,安家二樓陽台一抹嬌小的身影正從外牆緩緩攀爬下樓。

  到達地面後,小人兒將特製的吸盤放回後面的背包,走到角落拿出預先藏好的滑板,無聲無息的滑進黑夜中。

  一個半小時後,小人兒出現在一座樓牆高築的私人別墅外邊。

  圍牆非但高聳,上面還加裝了高壓電流,想要徒手攀爬過去壓根是不可能。

  由於連日來預先做過調查,再加上她看過那個臭老頭來過,所以她確定這棟別墅裡住的就是他兒子。而為了不驚動門口負責看守的人員,她繞到較偏僻的一個角落,將滑板藏進草叢後,小心翼翼的爬上圍牆外邊高壯的大樹。

  直到所在的位置高過別墅的外牆,她又從背包裹取出一架經過精密改良,可折疊的輕巧型滑翔翼。

  她將滑翔翼背在背上,利用噴射推進器,以及加裝的操向器控制方向,輕而易舉便飛越過高牆。

  不久後,滑翔翼降落在別墅三樓的陽台,嬌小的身影褪下一身裝備,僅在頭上戴上一副夜視鏡後悄悄潛入屋內。

  幾乎是在屋裡遭人潛入的瞬間,冰冷而低沉的嗓音隨即響起,「誰?」

  見行蹤已經敗露,她索性走到電燈開關的地方,將房間的燈打開。

  她動手取下頭上的夜視鏡,「就一個半夜發現房間裡出現陌生人的人來說,你的反應比我預期的要來得鎮定許多。」顯然很滿意齊天放的表現。

  齊天放怎麼也沒料到這個夜半的闖人者竟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娃?

  從女娃能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無聲無息的潛進自己房間這點來看,她的能力不容小覷。

  儘管從預先收集的各方資料中,安勝吾對齊天放已有了基本的認識,但現下親眼見到他本人,那股不寒而慄的冷然,仍是對她造成不小的衝擊。

  直覺告訴安勝吾--「你平常都不笑的嗎?」

  莫名其妙的闖入者,提出莫名其妙的問題,像這等莫名其妙的狀況,對齊天放而言可說是生平以來頭一遭。

  奇怪的是,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的危險。

  「你處心積慮闖進來,為的是什麼目的?」他決定先弄清楚女娃的意圖。

  安勝吾左手托著自己的右手,右手食指支著下嘴唇思索了半晌,「如果說,我來是為了看你,這算不算是目的呀?」她偏著頭很可愛的問。

  看他?齊天放不以為自己喜歡這個答案。

  「你討厭我嗎?」安勝吾沒頭沒腦的冒出一句。

  女娃無理頭的說詞,確實混淆了齊天放,讓他不經思索的脫口,「你很特別。」

  「這麼說,你是喜歡我的嘍!」她顯得十分開心。

  或許是感染到她的雀躍,齊天放冷漠的眼瞳也不禁升起一股暖意,多少填補了他心裡的空寂。

  「既然你喜歡我,那過些時候,等你腳傷好了,得幫我教訓你爹地喔!」她決定將不孝的罪名讓給他背。

  父親也認識這名女娃?齊天放暗忖。

  「你爹地他放狗追我啊,還有,你們家的四隻大金剛對我好凶,只有你爹地跟我說話還會笑笑的。」安勝吾抓住機會猛告狀。

  又怪放狗追她,又說跟她笑笑的說話,齊天放實在不明白,眼前女娃究竟是喜歡還是討厭他父親。

  倒是四隻大金剛……「什麼大金剛?」

  「就你們家那什麼豹、狼的大金剛啊!你都不知道,他們對我可凶的呢!」安勝吾硬是藉機加油添醋一番。

  終於,嚴峻如齊天放也抑制不住失笑。

  要是他那四個心腹知道自己被形容成大金剛,不知道會是什麼反應?

  走廊上巡邏的保鏢察覺到動靜,緊張的對著房裡頭大喊,「少爺,出了什麼事?」隱約似乎聽到齊天放的笑聲。問題是,那根本就是不可能。

  「沒事,統統下去吧!」

  直到確定走廊上的人都離開了,安勝吾建議,「你其實可以喊他們進來抓我的。」

  「你希望我這樣做?」齊天放反問。

  「不希望,那樣我會對你很失望。」她回答得很慎重。

  不知道為什麼,齊天放不喜歡聽到她對自己失望,「那麼,我就不會這樣做。」

  「我可以常來看你嗎?」問歸問,安勝吾其實心裡已經有了決定,只要她想來,誰也擋不住。

  「我會通知守衛讓你從正門進來。」

  「可是……這裡不是謝絕所有訪客的嗎?」安勝吾假假的客套。

  訝異眼前的女娃居然連這點也知道,看來她應該是有計劃的觀察了許久,並非貿然闖入。

  「並不是所有,至少你現在就站在這裡。」

  「我這樣偷偷摸摸的,也能算是訪客嗎?」她沾沾自喜的問。

  「別墅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齊天放應允了一個無比殊榮的承諾。

  安勝吾滿心歡喜,「那好,我下回再來。」說完便轉身往陽台的方向走去。

  「等等,你到底是誰?」他對女娃的身份十分好奇。

  停下腳步,她給了個模稜兩可的回答,「有心想找出答案的話,這問題對赫赫有名的龍集團總裁而言,應該不難才對。」相信下回再見面時,答案應該已經揭曉。

  安勝吾輕描淡寫的一席話,讓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齊天放也不禁洩漏幾分驚詫,「你怎麼……」竟連一個女娃都知曉龍集團總裁的身份?!

  安勝吾無意為他解惑,只是自顧自說道:「我一直很想自己造一架飛機。」應該會比改良滑翔翼有趣得多,「可惜媽咪不答應,或許你可以提供我材料,然後我幫龍集團研發世界上最精良的飛機。」她希望借由利益輸送來達成心願。

  造飛機?!齊天放發現,和眼前女娃相處的每一分、每一刻,均能帶給他無比的驚奇。

  「希望你會喜歡自己找到的答案。」安勝吾語帶玄機道,還不忘淘氣的對他眨了下右眼。

  見她背起陽台上的配備準備往外跳,齊天放禁不住要替她捏一把冷汗,想起身阻止她,可惜力不從心。

  「等等,我找人送你回去。」他試圖阻止她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不行,這樣你就知道答案了,不可以作弊喔!」安勝吾爬上陽台,臨去前回頭丟下一句,「下回見面時,希望能看到你站起來。」說完激活噴射裝置,小小的身影隱沒於黑夜中。



  每個週末,安寧兒總會帶著女兒到郊區探視父母,她們總是在週六早上吃過早餐後出發,時間久了,週六的早晨便成了她母女倆固定的早餐約會。

  早晨的麥當勞人聲鼎沸,點了兩份營養早餐,在安勝吾的帶領下,母女倆到一處較為安靜的角落坐了下來。

  「怪了,你平常不都最喜歡坐在熱鬧一點的位置嗎?」女兒天生資質再怎麼聰明,仍舊還是難掩小孩子天性,喜歡往熱鬧吵雜的地方鑽。

  安勝吾一臉正經八百,「我失眠,昨晚沒睡好,旁邊太吵會讓我頭疼。」

  瞧女兒說得煞有其事,要不是瞭解她的真性情,安寧兒還真可能會被她唬弄了去。

  「你啊,別讓別人頭疼就不錯啦,還怪人家讓你頭疼。」安寧兒語帶寵溺,「歪理一大堆,吃早餐吧!」幫女兒將柳橙汁插好吸管。

  安勝吾也不反駁,安安分分的吃起自己的早餐。

  「待會到外公家,可不許你再打花園的主意。」基於前車之鑒,安寧兒不得不先提出警告。

  也不知道女兒是聰明過頭了,還是在警局裡耳濡目染受的影響,小小年紀居然就學人家改造玩具手槍,加上她一時的疏忽,花圃裡的向日葵全成了女兒練槍的靶子,朵朵正中紅心,槍法之神連她都自歎弗如。

  所幸父母家位在郊區,附近人煙稀少,否則若叫人瞧見被檢舉……執法人員知法犯法,身為警察局長卻縱容女兒改造私槍。這話要是傳出去不引起軒然大波才怪。

  「喔。」安勝吾敷衍的應了聲。

  「喔什麼喔,知道就說知道。」安寧兒糾正她。

  還不都一樣,她覺得母親實在是吹毛求疵。

  咬了口漢堡,安勝吾突然無預警的冒出一句,「媽咪,我死去的爹地是怎樣的人啊?」

  沒有半點心理準備的安寧兒當場被才要嚥下去的早點梗個正著,咳了好一會才回復過來。

  「好端端的,你怎麼會突然想到……」

  雖然她早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尤其女兒的天資又比一般人高,幾乎是從她上幼兒園起,安寧兒便無一刻不在等待女兒開口問起。

  四、五年過去了,女兒今年都已經九歲,讀到小學三年級,原以為她永遠也不會問,沒想到……頓時令她錯愕不已。

  「好奇嘍!」

  相較於女兒的輕鬆帶過,安寧兒回答得可不輕鬆,「你爹地他……」她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安勝吾睜著一雙骨碌碌的大眼睛,直直盯著自己的母親,一臉充滿期待。

  「他……」安寧兒拿不定適當的形容詞,最後才開口,「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給了個極為籠統的答案。

  安勝吾可不接受這樣含糊不清的敷衍,「媽咪……」她拉長了臉,「講清楚,說明白。」

  面對女兒的逼供,向來冷靜自持的安寧兒也不禁侷促起來,一如當年面對心愛的男人,父女倆總是有辦法讓她失控演出。

  奈何該來的、該面對的,終究還是躲也躲不掉。

  愛上那個男人,無關容貌、家世,無關名利、財富,而是一種感覺。在第一眼瞧見他的瞬間,那股強而有力的震撼,直直衝撞進安寧兒的心坎。

  好個孤冷嚴峻的男人,她當時的直覺。

  即便她心裡十分清楚,把心交給這樣的男人是一件多麼危險的事情,她依舊義無反顧,或許這就是所謂飛蛾撲火的情結吧!

  問題是,那樣一個卓爾不凡的男人,除非是親眼目睹,否則實在很難具體的說明白,再者,就算勉強以筆墨或言語形容,恐怕也無法達到精髓神韻的萬分之一。

  為了不想自己的口拙讓女兒誤以為她的父親是個冷酷無情的男人,安寧兒選擇為女兒塑造出一個最貼近每個小孩想像中的好爸爸形象。

  「你爹地他……是個溫柔體貼的好男人。」

  「溫柔體貼?」安勝吾略微提高音量。

  「嗯。」安寧兒不自在的規避女兒的視線,「他總是笑容滿面。」

  笑容滿面!「我爹地?!」

  「對、對啊!講話溫文儒雅……」安寧兒越說越溜,到後來甚至連打草稿的空檔都省了。

  安勝吾不再說話,她手裡拿著沒吃完的漢堡,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安寧兒。

  或許是心虛的緣故,安寧兒每杜撰一句,便覺得女兒的臉色越沉,眼神像是在指控自己不實的陳述。

  直到安寧兒因極度心虛說不下去了,才草草作了結束。

  半響,安勝吾語調平順的問:「說完了?」

  「嗯。」她硬著頭皮點頭。

  「媽咪確定,嘴裡說的那個遜斃的男人是我爹地?」她決定再給母親一次澄清的機會。

  「你不喜歡?」安寧兒小心翼翼的問。

  「媽咪說呢?」安勝吾口氣冷淡。

  女兒的反應讓向來內斂的她尷尬不已,除了用笑容矇混之外,實在找不出其它方法化解。

  「你父親他不是個壞人。」不希望女兒誤會自己之所以說謊,為的是想掩飾什麼。

  「我知道。」安勝吾答得乾脆。

  「他只是比較孤傲、霸氣,容易讓人對他產生誤解。」

  「我明白。」她頗能體恤。

  「其實,你父親只是情感比較內斂,他其實是個重情義的男人。」

  「可以想像。」

  訝異女兒居然比自己想像中要來得輕易接受她父親的形象,安寧兒著實鬆了口氣。

  才說著,安勝吾又提出另一道疑問,「媽咪為什麼會喜歡這樣的爹地呢?」

  喜歡上那樣一個男人,是安寧兒從來沒有預期過的,「或許就是所謂的一見鍾情吧!」

  安勝吾一聽,差點沒翻白眼吐舌頭。

  一見鍾情!這樣浪漫的字眼從向來實事求是的母親口中說出,當真是丁點公信力也沒有。

  「那……」她眼珠子一溜。

  瞧見女兒露出鬼靈精怪的表情,安寧兒忍不住在心裡祈禱,希望她別又問出什麼更刁鑽,更讓人無法招架的難題才好。

  「媽咪是怎麼認識爹地的?」她對父母親的戀愛史感興趣得很。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當時的自己還只是個初出茅廬的小交警,青澀固執,又不知變通。

  如果沒有遇上他,或許一切都將不同……



  甫從警校畢業的安寧兒,今天是她正式擔任交通警察的第一天,手裡拿著違規罰單的本子,克盡職責的固守自己的崗位。

  從剛才安寧兒就注意到了,那輛加長型黑色勞斯萊斯。

  按理說在她值勤的信義區裡,許多知名企業林立,有高級轎車出入是再稀鬆平常不過,實在不值得她特別留心,然而--

  安寧兒不疾不徐的走到該輛轎車左邊,就著前門車窗敲了兩下。

  沒有回音。

  由於前後車窗均是漆黑一片,安寧兒無法確定裡頭是否有人,只得再敲一次。

  轎車裡的人原是不準備搭理安寧兒,偏偏車外的她就是不肯輕易放棄。

  見車窗緩緩降下,安寧兒才要開口說明來意,車裡頭即探出一張窮兇惡極的臉,先聲奪人,嗓門奇大的喊,「幹嘛?」

  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對方似乎不怎麼好惹,正常人遇到這種情況,多半會識相走人才對。

  偏偏,安寧兒還只是個剛踏出警校大門的菜鳥,初出茅廬的她依然篤信不能向惡勢力低頭的陳腔濫調,是以--

  「先生,這裡是紅線,不能臨時停車。」她遵循執法規章,先對違規車主進行規勸,不聽勸告者則施以罰款處分。

  「你說什麼?有種你再說一遍試試?」對方的神情比剛才又猙獰幾分。

  安寧兒絲毫不為所動,神色平靜的重複,「紅線部分禁止臨時停車,麻煩你把車子開到別的地方,否則我只好開罰單了。」

  對方顯然沒料到她有這個膽子,脾氣一揚就要耍起狠來,「臭女人,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

  「先生,如果你再不收斂自己的言行,我只好加罰你一條藐視執法人員。」安寧兒公事公辦,並未把對方的恫嚇放在眼裡。

  「臭女人!你……」對方說著就要打開車門。

  安寧兒卻沒有移開腳步的意思,「如果你打算把時間浪費在下車尋釁上,我勸你不如把車開走要來得實際。」相信只要是聰明人都會贊同她的話。

  這下子,對方真的被惹毛了,才推開車門,腳都還沒來得及跨出--

  「黑熊!」

  如果安寧兒沒有聽錯的話,聲音是從車門緊閉的轎車後座傳出。

  前一秒還氣急敗壞,準備下車找人幹架的壯漢一聽,情緒立刻冷靜下來,「對不起大哥。」語畢重新把車門給帶上。

  將黑熊的反應看在眼裡,安寧兒不由得對後座的男人興起一股好奇心。

  是怎樣的一個男人,可以輕而易舉駕馭眼前這個看來橫眉豎目、身材魁梧的壯漢?

  即便心裡好奇,安寧兒卻無意更進一步發掘,職責所在的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黑先生,是不是可以請你馬上把車開走?」

  安寧兒此話一出,名喚黑熊的男人雙眼立刻瞪成了牛鈴般,鼻孔撐得老大,像要噴出火來。

  或許是礙於車後座的神秘男人在場,安寧兒儘管看得出黑熊相當氣憤,卻不見他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在心底評估一下眼前的局勢,知道要跟一頭脾氣倔臭的蠻牛對峙,無異是在浪費時間,安寧兒決定找個肯講理的人,至於人選,自然是制得住蠻牛的人。

  安寧兒移動腳步來到轎車後方,動手敲了敲後車窗。

  她才動手敲了下車窗,下一秒,竟不知從哪冒出四個身材高大,卻西裝筆挺的男人將她團團圍住。

  同一時間,前座那個名叫黑熊的男人也立刻開了車門,壯碩的身影整個籠罩在安寧兒正上方。

  「你想做什麼?」黑熊質問她。

  面對眼前這等陣仗,安寧兒要真能再無動於衷,那就跟木頭人無異了。

  然而緊張歸緊張,她卻不打算就此屈服在惡勢力底下,「找個肯講理的人把車開走。」聲音還算鎮定。

  「你找死!」黑熊打出娘胎至今,還不曾遇到這麼不識相的女人,尤其還是個臭條子。

  就在安寧兒以為自己難逃被海扁的厄運時,轎車後座的車窗竟緩緩降下,原本準備動手的五名壯漢也因此停下動作。

  「大哥!」

  「老大!」

  眾人齊聲喊道。

  幸運躲過一劫的安寧兒將目光調向車後座的男人,事先沒有預作任何心理準備的她冷不防倒抽口氣。

  天啊!這個男人……男人的五官並不突出,左邊眉毛上方甚至還有一道五公分左右的刀疤,是個很普通的男人,然而籠罩在他身上的那股凜冽氣勢,和臉上刀削似的線條、緊抿的薄唇……一股森冷的涼意從安寧兒的背脊緩緩竄升至腦門。

  換成平日,轎車裡的男人是不可能露臉,多數時候,大多數的人總會在見識過他身旁的陣仗後自動打退堂鼓。即便偶爾會有少數幾個打腫臉撐場面的狀況出現,蒼白的血色、打結的舌頭、顫抖的四肢,這些沒用的肉腳自有底下的人料理。

  眼前的女警,青澀的臉蛋不難看出是個剛踏出警校的初生之犢,眼神裡流露出來的怯意,即便不算明顯,仍難逃他的法眼。

  不同的是,她眉宇間的堅忍和固執,與她微顫的紅唇形成強烈的對比,是他之所以露臉的主因。

  他倒要試驗看看,眼前的女人在他銳利的逼視下,可以堅持到什麼地步。

  車後座的男人微微使個眼色,四名將安寧兒團團圍住的壯漢立即像來時一般,無聲無息的退去,就連黑熊也重新坐回前座,但臉上仍清楚寫著對她的氣憤。

  不過須臾光景,週身的壓迫感便消失,這讓她不禁暗暗佩服起眼前的男人。

  安寧兒看得出來,眼前的男人非池中之物,他全身上下散發出來的那股不怒而威的氣勢,足以讓所有人折服,包括自己。

  但法律之前人人平等,她並未因此忘記自己的職責所在。

  她困難的吞了口口水,鎮了鎮心神後才重新開口,「紅線,不能臨時停車。」

  男人雙唇依舊緊抿,像刀一般銳利的目光一瞬也不瞬的瞅著她,看得安寧兒頭皮不由自主的發麻起來。

  話雖這麼說,做事向來一板一眼的安寧兒仍是有她的固執,執意公事公辦,拒絕向惡勢力低頭。

  「先生,能不能麻煩你,請黑先生把車開走。」

  安寧兒覺得他們兩人光是這麼靜靜地對峙,望進他靈魂深處的兩潭深邃,便足以讓她心跳加速,不規則的亂跳。

  就在她以為男人不會再開口時,對方卻說話了,「不行。」

  淡淡的兩個字,安寧兒被斬釘截鐵的拒絕了。

  男人倒要看看,面對自己的拒絕,她要如何做反應。

  安寧兒怎麼也沒料到自己會被拒絕,原以為他要比那只黑熊來得明理許多,看來是她看走眼了。

  既然勸導無效,她只好祭出最後的法寶。

  不再多費唇舌,她直接取出違規停車的罰條,一言不發的寫起來。

  才上個廁所回來,遠遠瞧見安寧兒正站在一輛黑色轎車前方,在局裡算得上是老鳥的胡忠勝一眼便認出該輛車,立刻急急忙忙趕上前去。

  「安寧兒,你在做什麼?」

  安寧兒抬頭看清楚來人,「胡警官,對方違規停車又屢勸不聽,我正要對他們開罰單。」

  開罰單?!這話聽得胡忠勝兩顆眼珠子差點沒當場彈跳出來。

  焦急的看了眼車窗裡的男人,恭敬的點了下頭,胡忠勝隨即慌張的把她拉到一旁。

  「你知不知道對方是什麼身份?」覺得自己實在太過大意,後悔不該讓第一天到職的安寧兒離開自己的視線。

  雖然不明白胡忠勝為什麼要把她拉開,安寧兒仍是據實回答,「現行犯。」聲音雖然不大,卻也能令轎車裡的人聽得分明。

  不明就裡的人聽了,或許只當是玩笑話,偏偏安寧兒的表情是再正經不過。

  「我不是這個意思!」胡忠勝覺得自己快要被她這菜鳥給急死了,「總之,這罰單你不能開。」。

  「為什麼?」安寧兒可有意見了,「法律之前人人平等,更何況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就算他再怎麼有身份地位,做錯事仍是必須給予應得的懲罰。」

  「你不用跟我背教條,你說的我都知道,也都明白。」問題是,轎車裡的男人勢力之大,實在不是他們這種領死薪水的警務人員能與之抗衡的,「他不是我們惹得起的人。」

  「可是……」她可沒那麼容易被說服。

  「沒什麼可是不可是,我們走吧!」胡忠勝硬扯著不情願的安寧兒離開現場,臨去前還不忘對車裡的男人點頭致意。

  車後座的男人面無表情,看著逐漸走出自己視線的一男一女。

  安寧兒。他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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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5 00:46:48
第四章

  看著手上那疊讓人調查到的資料,一向面不改色的齊天放也不禁變臉,上頭記載的訊息是他做夢也不曾料想得到的。

  突如其來的衝擊,震得他不得不閉目凝神,調節混亂的氣息。

  難道……他做錯了?

  「齊!」妮娜直接推開書房的門,端了杯咖啡進來。

  雖然齊天放曾明白表示過,書房是他個人專屬的空間,除非獲得他的允許,否則任何人不得擅人,但是妮娜想證明自己對他而言是特別的,在他心底佔有一席之地。

  多年以來,她一直是他身邊唯一的女人,妮娜相信自己可以成為例外,有別於其它閒雜人等。

  此時的齊天放仍處於震撼之際,沒能察覺到外界的聲音。

  誤以為自己得到了他的默許,妮娜不由得一陣竊喜,人已來到齊天放身邊,「你從早上開始就鎖在書房裡,連午餐也沒出來吃,我很擔心你……」

  回過神的齊天放猛一見著妮娜,聲音差點沒冷到骨子裡頭,「誰讓你進來的?」

  「我……我以為……」她沒料到他會突然變臉。

  「我說過,沒有得到我的允許,誰也不准進來書房。」他對妮娜把自己的話當成耳邊風,十分的不悅。

  「對不起齊,我只是很擔心你,你連午餐也沒吃,所以……」妮娜試圖為自己的行為辯解。

  「所以你就罔顧我的命令,擅自闖進來?」他要的是絕對的服從,不是任何的借口。

  「不會了齊,我下次不會再犯了。」失望之餘,妮娜也不禁後悔自己的莽撞。

  齊天放因為一顆心仍糾結在掛念的事情上,無暇多理會她,「出去!」他硬氣的將她摒退。

  沒敢再藉故停留,妮娜慌忙就要退出書房。

  或許……也該是時候了,齊天放在心裡對自己說。

  「等一下!」下定決心的他突然開口喊住正要離開的妮娜,「通知醫院,盡快安排手術時間。」

  手術?!「齊,你剛剛說什麼?你願意接受手術?!」妮娜簡直不敢相信。

  「嗯。」

  頓時,妮娜欣喜若狂,「好、好的,我馬上就去安排。」

  很快的,齊天放答應接受手術的消息也傳回了天母齊家,齊躍騰的耳裡。

  齊躍騰一聽到獨子願意接受手術,高興得幾乎要老淚縱橫,淚水在眼眶裡來回打轉。

  為了不讓愛子手術過程受到打攪,齊躍騰吩咐所有人不得洩漏半點消息,所有的細節都要暗中進行,將消息全面封鎖。

  記不得有多少年,自己不曾像現在這樣激動了,齊躍騰在手術房外的走廊坐立難安。

  跟隨齊天放多年,目前貼身保護齊躍騰的東虎等人,臉上也都寫滿焦慮,對手術的結果十分關心。

  注視著手術房緊閉的門板,妮娜的心情是既期待又興奮--為自己多年以來的努力,終於成功感動齊天放,讓他答應接受手術。

  想著想著,妮娜不由得開始在腦海中編織起兩人幸福的遠景。

  雖說自己特地從國外請來名醫執刀,醫生也一再跟他保證手術絕對會成功,齊躍騰仍是克制不住而感到心急如焚。

  終於,在過了將近一個世紀之久的冗長,手術房外的亮燈熄了,沒多久,醫生群也陸續魚貫走出。

  「史密斯醫生,手術的結果怎麼樣?」齊躍騰焦急的追問。

  妮娜隨即代齊躍騰翻譯,得到的回答是,「齊伯伯,醫生說齊的手術相當順利成功啊!」

  「是嗎?!」齊躍騰一時還有些不敢相信,待一回神,他立即大喊,「太好了,太好了!妮娜,替我謝謝醫生!」

  在場所有人均難掩興奮之情。

  等到醫生離開之後,「妮娜。」齊躍騰走到她身邊正色道:「能讓天放點頭答應手術,這都是你的功勞,齊伯伯要好好謝謝你。」

  「齊伯伯,您別這麼說,讓齊重新站起來,一直是我長久以來的希望。」儘管心裡竊喜,妮娜表面上仍是維持謙遜。

  「你的心意齊伯伯都明白,等過陣子天放的腳痊癒了,齊伯伯會跟他提,早些把你們倆的事給定下來。」認定兒子既然為了妮娜點頭答應動手術,心裡對她必然也是有情。

  「齊伯伯……」妮娜滿臉嬌羞。

  齊躍騰則是笑得開懷,相信不久的將來,齊家必能子孫滿堂。



  今天的警察局氣氛異常慎重,莊嚴中似乎還帶著一絲雀躍,局裡每個員警全都精神抖擻。

  不單是警察局裡,就是外頭也熱鬧非凡,大清早就擠滿了多家媒體記者卡位,其間還穿插著幾輛高級轎車。

  從轎車裡先後走出些一看即知是重量級的人物,他們全是在政壇上佔有舉足輕重地位的大老。今天造訪警察局,表面上雖然打著慰勉基層下屬的旗幟,說穿了其實就是所謂的作秀,藉機昭顯他們的德厚。

  由安寧兒親自帶隊,在警察局外面恭迎這些政界大老,各家媒體閃光燈爭先拍個不停,記者們一路追著進警察局。

  警察局外,其中一輛高級轎車裡,東虎等人的視線也追進警察局。

  「以前,咱們麒麟幫跟警察可說是水火不容,想不到今天,警察局長居然親自出來恭迎齊爺。」西狼有感而發。

  「世事難料。」東虎淡淡吐了句。

  「東虎你啊,無論何時都是一副老頭子的語氣。」北獅吐嘈他。

  「咱們麒麟幫總算是揚眉吐氣了。」南豹既驕傲又得意。

  四個人說著說著,不免又開始話起當年的豐功偉業。

  冷不防的,第五個聲音突然插了進來,「奇了,今天局裡怎麼這麼熱鬧?」四個人一聽到這聲音,全都反射性的望向左側,只見車窗外面不知何時竟冒出個女娃。

  「小鬼?!你怎麼會在這裡?」南豹是第一個喊出聲的人,安勝吾無預警的出現顯然讓他大吃一驚。

  「像你這種漂白過的大金剛都能來了,我為什麼不行來?」安勝吾用死魚眼瞟他。

  臭小鬼!根本是存心挑釁。將安勝吾氣死人的神情看在眼裡,南豹想不激動都難。

  「小朋友,這種時候你不是該待在學校上課嗎?」西狼露出自以為最完美無瑕的笑臉。

  「那裡的老巫婆能教我什麼?」安勝吾問得十分狂妄,說著逕自動手拉開後車門,「你啊,坐過去點。」她要北獅讓位。

  北獅雖然老大不願意,但是礙於上回的教訓,只得暫時當個能伸能屈的大丈夫。

  「小鬼!你上來做什麼?」南豹試圖從駕駛座上轉身阻止。

  安勝吾可不甩他,大刺刺就坐上車,「冷氣開大點,熱死我了。」要不是母親從旁阻止,她老早就自己組裝一輛冷氣機車了。

  臭小鬼,居然把他當成小弟使喚?

  「笑話,我憑什麼要聽你這小鬼的差遣?」南豹重新別過臉,坐直上半身,兩條手臂交叉在胸前,一副你奈我何的厲樣。

  「你……是叫南豹對吧?」安勝吾笑咪咪地確認。

  「是又怎麼樣?」南豹透過後照鏡注視著安勝吾,倒要看看她能搞出什麼名堂來。

  安勝吾並未費事的解釋,她像台精密的計算機,機械性的報出一連串資料,「南豹,現年三十五歲,十年前解散的麒麟幫四大幹部之一,個性衝動、莽撞,做事不經大腦,十五歲情竇初開,暗戀當時結婚並育有一子的國文老師……」

  相較於南豹一臉的難以置信,其它三人雖然也感到不可思議,但仍不免對好友的年少糗事充滿興味。

  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私密給掀了開來,南豹慌忙開口阻止,「夠了!小鬼,你馬上給我閉嘴!」

  安勝吾可不甩他,漫不經心的瞟了南豹一眼,接著又要繼續--

  「好!算你行。」南豹承認自己拿她沒轍,「我把冷氣開到最大,這樣你滿意了吧?」忿忿然動手調節冷氣開關。

  安勝吾的語氣並未因南豹的暫時屈服而有所收斂,「早乖乖聽話不就沒事了?」一句話,當場讓南豹嘔到內出血。

  從安勝吾的言談中不難察覺,她似乎對他們的身份瞭若指掌。

  「小鬼,我們的事你是從哪裡聽來的?」行事向來謹慎寡言的東虎追問,並沒有因為安勝吾年紀小而鬆懈戒心。

  「小心是很好,但是過了頭可就不妙,四個人裡面,你可能會最早長白頭髮。」安勝吾答非所問,老氣橫秋的口吻,彷彿能看穿東虎一般。

  沒錯,在他們四個人之中,就數東虎的心思最為縝密。

  訝異眼前的小鬼觀察力居然如此敏銳,包括東虎在內,四個人均不動聲色的打量起她。

  「小鬼,別想岔開話題,快說!我們的事你是打哪聽來的?」雖說眼前的小鬼異常機靈,但是就算打死北獅,他也不相信一個小女娃會有這等本事。

  安勝吾緩緩的側過臉正視北獅,面無表情說道:「你說話的語氣會讓我心情惡劣。」

  瞬間,北獅的神色微微一變,顯然對上回的麻藥事件仍心存餘悸。

  儘管小鬼手上握有自己的把柄,南豹仍是按捺不住,「小鬼,你暗中跟蹤我們到底有什麼目的?」

  「大金剛,什麼叫往自個臉上貼金你懂不懂?」安勝吾對於捉弄直性子的南豹已經上了癮。

  可惡!該死的臭小鬼。南豹氣得牙癢癢,臉上的神情像是恨不得把安勝吾吊起來毒打一頓似的。

  「小朋友,如果你不是在跟蹤我們,那你為什麼會知道我們在這裡?」對於安勝吾的出現,西狼實在無法以平常心看待。

  「冤家路窄,狹道相逢。」安勝吾一字一句,咬字清晰,「了不了啊?歐、吉、桑。」

  又一次,西狼的自信遭遇到空前的打擊。

  「小朋友,我今年才三十過一些些,你喊我叔叔就可以了。」西狼試圖扭轉自己在安勝吾心中的形象。

  安勝吾接著卻說出一句十分有哲理的話來,「不服老是老化的明顯徵兆。」

  霎時,西狼反駁也不是,不反駁也不是。

  就在四個大男人一時還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眼前的小鬼之際--

  「你們老大的腿,應該也好得差不多了吧?」安勝吾冷不防又冒出一句。

  這下子,四個人再也難掩驚詫的神色。

  「小鬼,你怎麼……」

  「我怎麼知道是嗎?」安勝吾依舊老神在在。

  照道理說,齊天放手術的消息已經被嚴密封鎖,外界應該無從得知才對,為什麼眼前這個乳臭未乾的女娃竟然……

  「只要是我想知道的,別說是全台灣各大醫院的網絡,就連美國太空總署,我也照闖不誤。」

  美國太空總署?

  「小鬼,你牛皮吹得也未免太大了些。」北獅看扁她沒那個能耐。

  安勝吾面無表情的注視了北獅半晌,跟著二話不說立即開口,「北獅,現年三十四歲,平日予人正經八百的假象,實屬悶騷型,高中時為了泡圖書館工讀的妹妹,刻意佯裝成書獃子,每天抱著一疊書在心儀的妹妹面前閒晃……」

  不會吧?連這她也知道?

  「夠、夠了,我相信,你行,不用再說下去了。」年少輕狂的蠢事被攤在陽光底下,對一個年過三十的男人而言,實在是一件顏面無光的事。

  「不會吧?這麼慫,北獅,你也未免太遜了吧!」西狼忍不住糗他。

  「你閉嘴!」拿安勝吾沒轍的北獅只能將自己的悶氣一古腦宜洩在西狼身上。

  「嘿!風度、風度,掀你底的人可不是我。」

  如果說安勝吾調查的對象只有他們,那也就罷了,現在居然連齊天放也牽扯進來,「小鬼,想活著走出車外,最好老老實實的招供,你到底想做什麼?」必要時,東虎也可以是非常心狠手辣。

  「好凶喔……怕怕、怕怕。」安勝吾難得配合的表現出自己年紀該有的怯意,「難怪人家懷了孕也不敢告訴你,寧可偷偷收拾行囊走人。」

  趁齊天放手術治癒腿傷的空檔,安勝吾已經將他們一行人的底細給摸得一清二楚。

  其餘三個男人一聽,全都有志一同的將視線調到東虎身上。

  難怪他今天格外沉默,原來是心愛的女人跑啦,只不過,「你還當不當我們是朋友?出了這種事居然還悶不吭聲,連個商量也沒有。」

  此時的東虎可沒空理睬好友的埋怨,他的一顆心全懸在安勝吾的一席話上頭,「你說什麼?!她懷孕了?!」他的情緒明顯的激動起來。

  天啊!他要當爸爸了,他居然要當爸爸了?!

  「對嘛,這樣才像個人,哪像平常,老是冷冰冰,一點溫度也沒有。」安勝吾慢條斯理地說著,壓根沒把他的激動看在眼裡。

  「她在哪裡?」東虎確信安勝吾一定知道。

  俗話說,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記得,你欠了我一次。」安勝吾提出自己的交換條件。

  那怎麼成?如此一來,好友豈不就得受制於這個可惡的小鬼?

  北獅三人爭勸說要東虎別做傻事,千萬不可以答應。

  此時的東虎哪裡還顧慮得了那麼多,「告訴我她在哪裡。」這話等於是允諾了安勝吾的條件。

  頓時,三名好友全都捶胸頓足,替東虎感到不值。

  至於安勝吾,則是爽快的透露消息給他。

  「好啦,現在你們是不是可以告訴我,你們老大的腿傷好得差不多了吧?」

  「小鬼,你到底想做什麼?」南豹覺得自己快被眼前的臭小鬼搞瘋了。

  「當然是--」安勝吾存心吊他們胃口,「找他算帳嘍!」笑容詭異得很。

  「算帳?」東虎四人眉心微蹙。

  其實就算沒能聽到他們親口證實,安勝吾約略也已經從他們的神色中看出了大概。

  看來,也差不多該進行下一個行動了。

  安勝吾連聲招呼也沒打,逕自推開車門下了車。

  眼睜睜看著她直直往警局走去,沿路還不時跟偶遇的警察熱絡寒暄,轎車裡的四個男人全看傻了眼,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居然是真的。

  原來那個小鬼並沒有唬弄他們,她真的是跟警察混得相當熟稔。

  累了一天,安寧兒實在想好好休息,可惜她不能。

  將車鑰匙擱在電話旁邊,安寧兒才轉過身,就見女兒躡手躡腳想躲回自己的房間。

  「安勝吾,過來!」

  轉角的小人兒立刻被定住。

  就差那麼一點點,她就可以安全地躲回自己的堡壘。

  安勝吾下巴抵著胸口,頭低得不能再低,兩側肩膀沮喪的垂下,認命的踅回客廳。

  知道女兒又在裝乖,也清楚這不過是她一貫的伎倆,安寧兒不由得重重歎了口氣,「或許,我該認真考慮學校的提議,讓你跳級就讀。」課業如果加重,女兒調皮搗蛋的時間或許就能縮短些。

  「媽咪……」安勝吾一臉可憐兮兮的樣子,「根據專家學者的研究顯示,小孩子如果不能跟同年齡的小朋友一起成長,將來長大以後,人際關係的發展會產生窒礙……」她試圖勸母親打消念頭。

  她才沒那麼笨呢,將吃喝玩樂的時間耗在乏味的課業上。

  明知道以女兒的聰慧和伶俐,人際關係的發展決計不成問題,安寧兒就是忍不下心來剝奪女兒的童年,這也是她遲遲無法下定決心讓女兒越級就讀的原因。

  即便軟了心,安寧兒表面上仍道:「像你這樣三天兩頭逃課,我真要懷疑,能有多少時間讓你和小朋友一起成長。」

  冠冕堂皇的借口當場被母親戳破的安勝吾,只能以訕笑矇混帶過。

  「對了媽咪,今天到警察局參觀的那些人是誰啊?」企圖引開母親的注意力。

  正所謂知女莫若母,安寧兒可不上當,「又想轉移話題?」

  安寧兒警覺性之強,讓安勝吾心裡不住慨歎,媽咪真是越來越難唬弄了。

  「不是啦媽咪,人家是真的很好奇嘛!」

  「你在局裡混了一個下午,他們是誰還需要我來告訴你?」安寧兒心知肚明。

  為了接待那些國會大老,累得她頸子到現在還酸疼不已。

  見母親已無意追究自己逃課一事,安勝吾於是打蛇順棍上,旁敲側擊的問:「裡頭有媽咪認識的熟人嗎?」

  那些個達官顯貴?「要真有啊,媽咪今天就不只是個警察局長啦!」

  覺得女兒實在異想天開。

  「這樣啊……」

  「好啦,這回就放你最後一馬,要是你再讓我逮著逃課一次,就是天皇老子來說情,也沒得商量。」

  總是這樣,每回母女倆鬥法,末了總是如此作結,即便安寧兒明明知道,女兒肯定又是左耳進右耳出。

  見母親從沙發上站起身來,安勝吾提問:「對了,媽咪上回在麥當勞只提到爹地,卻沒有告訴我,爹地家裡還有些什麼人?」

  他的家人……那是安寧兒從未思考過的問題。

  直到女兒此刻問起,她才驚覺自己對他的瞭解居然如此有限。

  想不到當時的自己會愛得那樣濃烈,連向來引以為傲的理智也全拋到腦後,除了愛他,什麼旁枝末節都不顧,一頭便栽進愛情的漩渦。

  安寧兒現在回想起來,那樣的盲目實在不像她,她從來就不是一個感性的人,或許,這輩子除了那個男人以外,再也沒有任何人能讓她的情感凌駕於理智之上。

  將母親迷茫的神色看在眼裡,安勝吾做出不可思議的假設,「媽咪該不會對爹地的家世一無所知吧?」果真是如此,那就太不可思議了,一向理智冷靜的母親,居然會嚴重失常到這種地步。

  「那是因為……」安寧兒試圖替自己的失常尋找合理的借口,「媽咪和爹地認識的時間並不是很長。」

  「不是很長的時間就可以生下我嗎?」看來母親當時還真不是普通的失常,安勝吾刻意裝出匪夷所思的神情。

  被女兒這麼一揶揄,安寧兒頓時窘得說不出話來。

  難怪專家說,再怎麼理智的人,一輩子至少也會瘋狂個一、兩次。安寧兒不斷以此自我安慰。

  「媽咪,你還愛爹地嗎?」安勝吾小心翼翼的確認。

  這一回,安寧兒沒有再規避,她露出一抹柔情似水的笑顏,淡淡點了點頭。

  那個男人,自己應該會愛他一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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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安寧兒克盡職責的在騎樓取締路霸,突然,前面轉角有人高喊搶劫,她二話不說就往事發地點快跑過去。

  繞過轉角不遠的地方,一名婦人正趴倒在地上,前方的歹徒手裡抓著婦人的皮包,準備坐進接應的同夥所駕駛的汽車逃逸。

  「站住!別跑!」安寧兒立即出聲阻止,同時腳步飛快往歹徒所在的位置移動。兩名歹徒一見有人追來,隨即發動車子呼嘯而去。

  望著絕塵而去的車子,安寧兒沒來得及喘一口氣,旋即轉身衝進路中央的車道,「停車!」攤開雙臂攔阻迎面而來的敞篷式法拉利跑車。

  就在安寧兒以身擋車的同時,一陣極其刺耳的煞車聲緊接著響起。

  不等跑車的駕駛下車開罵,安寧兒已自動自發繞到法拉利右側拉開車門,「警察,麻煩追上前面那輛墨綠色的喜美。」前後不到三秒的時間,她已經收起證件並坐進駕駛右側的座位。

  駕駛座上的人不發一語,深深的凝視了安寧兒一眼後,竟也真發動車子去追逐歹徒逃逸的車輛。

  此時的安寧兒一顆心全懸在企圖駕車逃逸的兩名歹徒身上,視線始終不曾與身旁的駕駛人產生交集。

  面對時速最高可達三百二十公里的法拉利跑車,喜美相形之下可要遜色許多,在車速不及對方的情況下,歹徒只得在市區的街道上蛇行亂竄,希望能借此擺脫後面緊迫的法拉利。

  出乎意料的,法拉利的駕駛儘管追著歹徒在大街小巷中穿梭,車速卻依然沒有絲毫減緩,高超的駕駛技術可見一斑。

  由於是胡開亂竄,事先並不瞭解前方路況,當歹徒將車子開進一條狹窄的巷弄時,才赫然發現前面居然是條死巷,無路可逃的他們頓時被困在巷子裡動彈不得。緊跟在後的安寧兒一見歹徒的車輛終於被堵住,也顧不得法拉利尚未停穩,匆匆拉開車門就要上前。

  原本已經準備束手就擒的兩名歹徒,一見到從法拉利上走下來的居然是一名身著交通警察制服的女警時,膽子立刻又大了起來,面目猙獰的從喜美兩邊車門走下來。

  安寧兒才想開口要他們乖乖就擒,歹徒已早她一步先聲奪人,「臭女人!活得不耐煩想找死是不是?」

  情勢儘管對自己不利,安寧兒仍不打算退縮,「你們是絕對逃不掉的,還是趕快束手投降吧!」她堅持非將犯案的歹徒繩之以法不可。

  始終坐在法拉利駕駛座上的男人,將安寧兒與歹徒的對峙看在眼裡,禁不住要懷疑她到底還有沒有腦袋。

  正常情況下,只要是還有點智商的人,面對眼前這樣不利的局勢,多半會選擇暫時知難而退,保命要緊。哪會有人像她一樣,脾氣又倔又硬,固執的非跟歹徒拚個你死我活。

  這下倒好,在歹徒堅持不肯投降,局勢又對她不利的情況下,他倒要看看,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女警要怎麼應付。

  「臭娘們,分明是找死。」歹徒亮出預藏的水果刀,在安寧兒面前比劃。安寧兒像是沒瞧見歹徒手裡握的凶器似的,態度依然正經八百,「我勸你們最好不要做傻事,蓄意殺害執法人員是會加重刑責的。」

  他們被安寧兒的無動於衷給惹毛了,「臭女人,今天就讓你知道好管閒事的下場。」兩名歹徒分別從左右兩側夾攻她。

  安寧兒外表雖然纖細,但畢竟是正規警校出身,拳腳功夫多少都有最起碼的程度,她左閃右躲地避開歹徒的攻勢,並未主動出擊,為的是希望他們能及時回頭,棄械投降。

  安寧兒的退讓沒能如願喚醒歹徒的良知,反而招招狠毒,欲置她於死地。要和兩個體格魁梧的歹徒對時,時間一久,安寧兒也不禁顯露出疲態。一個不留神,其中一名歹徒手裡的利刃已毫不留情的劃過她的右手臂,鮮血瞬間染紅她的衣衫。

  車裡的男人見狀,咒罵了聲,「愚蠢的女人!」反射性拉開車門衝了出去。

  以為已經勝券在握的兩名歹徒沒料到會有人突然加入戰局,均是一愣。僅僅三秒不到的空檔,男人以著迅雷不及掩耳的拳腳功夫,擺平了兩名歹徒。當男人意識到自己居然主動出手時,兩名歹徒已經倒在地上昏死過去,沒有丁點逃脫能力。

  「沒事吧?」男人微微側過臉,語調漠然的問。

  「是你?!」那個違規停車又不聽規勸的男人。

  男人瞟了眼她受傷的右手臂,「這就是愛逞強的教訓,你最好記住。」對她的愚蠢感到惱火。

  安寧兒儘管感激他的仗義相助,卻不能不開口為自己辯駁,「我不是在逞強。」身為人民的保母,她有義務要保護每個小市民的生命財產不受侵犯。

  「或者,你以為自己是女藍波,可以隻身對付兩個身強體壯的男人?」見她非但沒有半點反省的意思,還振振有詞,男人口氣更差了。

  當然不是!但是,「他們搶了婦人的錢包。」要她如何能眼睜睜看著歹徒逍遙法外。

  「為了一個錢包,蠢得連命也賠進去?」眼前的女人實在是愚蠢到讓人生氣。

  「不會的,我能應付。」只怪她太過大意。

  他嘲弄似的盯著她流血不止的右手臂。「你已經證明過了。」

  「是真的,我只是……」

  「走!」男人不由分說拉過她並未受傷的左手臂。

  「等、等一下,你要拉我上哪去啊?」覺得眼前的男人無論何時,看起來都酷得不像話。

  「醫院。」

  「不行!」安寧兒一把抽回自己的手臂。

  「不行?」男人挑了挑半邊眉毛,顯然很不高興聽到她的回答。

  「我得押他們回警察局做筆錄。」那是她的職責所在。

  「現在?」男人的聲音帶有幾分壓抑。

  「你是不是可以……」安寧兒有些厚顏的啟齒,「我是說如果方便的話,是不是能麻煩你……」希望他能好人做到底,幫自己載這兩名歹徒回警局。

  不等安寧兒把話說完,男人冰冷到極點的眼神,已讓她接下來的請求全凍在喉嚨裡。

  「嗯……好像不怎麼方便喔!」她自顧自說道,「沒、沒關係,你忙的話,我攔計程車就可以了。」心裡其實不想就此跟他說再見,但又莫可奈何。

  男人沒有說話,只是利落的解開西裝上的鈕扣,脫下西裝裹住安寧兒血流不止的右手臂。

  安寧兒原想婉拒,「你的外套看起來不便宜,沾了血的話……」沒能順利把話說完,在接收到他不甚友善的目光時,到口的推辭戛然止住。

  包紮好她的手臂,男人回過頭揪起地上兩名昏死過去的歹徒,將他們塞進車後座,跟著重新繞過車頭坐回駕駛座。

  「上車!」

  冷酷的神色、陰沉的語調,跟不耐煩的言行舉止……這樣一個男人,足以讓任何稍有戒心的人感到卻步。

  安寧兒不是沒有戒心的傻大姐,然而,她卻毫不猶豫地坐上他的車。

  婉拒同僚好意送自己去就醫,安寧兒神色黯淡的走出警局,腦海裡想的全是剛才和分隊長的一席談話……

  「你腦袋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居然在市區飛車追逐,把交通搞得大亂。」

  面對分隊長的質問,安寧兒絲毫不退卻,「因為歹徒動手行搶時我剛好在現場,為了能在第一時間逮捕他們……」

  分隊長並沒打算聽她解釋,「那種事自然有其它科的員警會偵辦,你只要安分守己的當你的交通警察就可以了。」怪她不該雞婆插手,替自己捅了個大樓子。

  「可是……」安寧兒對上司的說法很不以為然。

  「沒有什麼可是不可是的,俗話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難道你連這點簡單的道理也不懂嗎?」分隊長氣急敗壞。

  多麼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說穿了不就是怕事罷了,安寧兒心知肚明。

  「算了,你先去醫院包紮傷口,接下來一個月你就待在家裡好好養傷,順便想想看我說的話。」

  說得好聽是養傷,實則是暫時停職處分。

  「隊長,我……」安寧兒不以為自己有錯,沒道理要受處分。

  「好了,你不用再說了,在養傷期間你好好想清楚。」

  沒給她半點申訴的機會,直接便判了她的刑,安寧兒越想越不服氣。

  難道自己努力維持社會治安也錯了嗎?她不過是想當個盡責的好警察罷了。

  安寧兒蹙著眉頭,胸口悶悶走沒兩步,就聽到煞車聲在耳際響起。

  「上來!」

  「咦?你還沒走啊?」安寧兒儘管訝異,仍是毫不遲疑坐上法拉利。

  一路上,鬱鬱不得志的安寧兒斷斷續續敘說著心底的苦悶,駕駛座上的男人只是一言不發的扮演著聽眾的角色,是否真把她的話給聽進耳裡就不得而知了。

  直到上了醫院,醫生開始為她處理傷口,安寧兒的注意力才被轉移,暫時忘卻早先的挫折。

  由於歹徒那一刀直直刺進安寧兒的右邊小手臂,並且一路延伸到手指關節的部位,割劃出一道長達二十多公分的傷口,是以,醫生將她的整條胳臂到手掌部位全纏上紗布。

  「醫生,我的傷口其實……應該不需要……」覺得傷口裹成這樣實在太離譜了些,無異是徒增自己行動上的不方便。

  「安小姐,你的刀傷很深,尤其是手心背面,幾乎傷到手指骨頭,未來一、兩周最好讓右手完全充分休息,傷口才能早日癒合。」醫生為她解釋傷勢。

  從頭到尾,男人只是半句不吭的站在一旁,視線專注在安寧兒的右手臂上。

  沒等安寧兒發出異議,醫生又取出繃帶繞過她的頸項,為她受傷的右手臂做固定。

  看在安寧兒眼裡,不禁要懷疑,自己接下來的日子該如何過下去。

  出了醫院,安寧兒忍不住發牢騷,「天啊!裹成這樣,活像半個木乃伊。」

  「下回行動前,想想現在。」他絲毫沒有同情她的打算。

  男人冷冰冰的態度,讓安寧兒不禁要懷疑,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鐵石心腸的人?虧自己還對他……

  「或許你會認為我很傻,可是長久以來我一直深信,自己有能力為社會治安貢獻一份心力。」安寧兒對工作充滿抱負。

  「你的能力,最好重新作過一番評估。」

  記不得誰曾說過,硬心腸的男人多半都有副毒舌,安寧兒這會總算相信了。

  安寧兒費了好大一番勁,為自己張羅了碗泡麵,原以為總算大功告成,哪裡想得到真正的考驗才正式要登場。

  由於右手受傷的緣故,安寧兒不得不改用左手拿筷子,只是這樣一來,吃麵變得更加困難重重。

  她左手生疏的握著筷子,試圖將麵條送進嘴裡,努力了老半天,有那麼幾回眼看就要成功了,可惜仍是差那麼臨門一腳,終至功敗垂成。

  「可惡!」耐性耗盡的安寧兒索性將筷子往旁邊一擱,兩隻眼睛怒瞪著桌上那碗原本熱騰騰的泡麵。要是讓爸媽瞧見自己此刻狼狽的模樣,肯定又會嚷著要她辭職,所幸自己有先見之明,事先以工作地點離家太遠為由,搬到外面租屋,否則可就麻煩了。

  正當她猶自慶幸之際,門鈴驀地響起。

  這時候會是誰來?不會是爸跟媽吧?!這想法驚得安寧兒當場從椅子上彈起。

  要命!如果真的是爸媽,事情可就不妙了。

  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安寧兒戒慎的前去應門。

  是他!透過門板上的魚眼辨識來人,安寧兒頓時鬆了口氣。

  動手將門栓拉開,「你……」想問明他的來意。

  也不等她提出邀請,男人大刺刺就走進屋內。

  說也奇怪,安寧兒竟也沒有半點攔阻的意思,一切就像是約定俗成,他的出現彷彿再理所當然不過。

  甚至,在她心裡其實是有那麼點期待,為他的出現。

  彼此有默契的心照不宜,任由莫名的情愫悄悄滋長。

  「進去換件衣服,我帶你出去吃飯。」

  原來他是擔心她會餓肚子,才特地過來,安寧兒心裡頭一陣暖洋洋。

  大多數的人在見著男人面無表情的撲克臉,或者聽到他冰冷的語調時總會被駭住,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能感受到他背後蘊藏的那顆柔軟的心。

  「可是……我已經煮好了泡麵。」如果他能早些來就好了。

  男人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掉頭往餐廳的方向走去,餐桌上果然擺了碗冷掉的泡麵。

  不消多說,男人隨即瞭解這是怎麼一回事,「你以為自己有能力吃掉它?」

  被人一眼戳破自己的窘境,安寧兒除了無言以對外,還真想不出該怎麼應對。

  「進去換衣服。」

  明白他是對的,安寧兒乖乖轉身走進臥室更衣。

  在等待的時間裡,男人邊環視屋裡頭的擺設,邊為自己的失常煩惱,懷疑自己到底在做些什麼。

  他向來不是一個熱情洋溢的男人,對女人也從來不需要多費心思,而今,他居然會為了擔心她餓肚子,硬是拋下一群幹部匆匆趕過來,連他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

  等了會工夫仍不見她的蹤影,男人心裡隱約有譜,邁開步伐往她的臥室走去。

  沒有敲門,他直接推開臥室的房門。

  同一時間,安寧兒飛快將衣服抓在胸前,尷尬的解釋,「我沒有辦法把衣服換上。」臉上清清楚楚寫著挫敗。

  「這件?」他指著她手裡抓著的衣服。

  「嗯。」

  一得到安寧兒的證實,男人隨即伸手去抓她胸前的衣服。

  見狀,安寧兒急忙開口制止,「等、等等……我……我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他們之間的舉止實在很不合宜。

  換成平時,她可以很自在,甚至義正辭嚴的糾正他人的行為,但是對像一換成他,自己就是無法那樣坦然。

  「我不打算對一個受傷的女人出手。」哪怕她確實有能力引起他的生理反應。

  換言之,「要是我傷好了……」當安寧兒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時,話已脫口而出。

  在他炯炯的注視下,她相信自己此刻的肌膚肯定沒有一處不染成嫣紅。

  兩人默默對看了半晌後,男人才淡淡吐了句,「你會知道的。」

  在安寧兒羞赧的同時,男人已抓過衣服為她穿上。

  有生以來第一次,他動手為女人更衣。

  近來,每到吃飯時間,安寧兒家的門鈴總會適時響起,她知道那是他來接她了。

  聽到門鈴的聲音,她重新檢視一遍自己的穿著,確定沒問題後才前去應門。之所以如此謹慎,為的是不希望上回的困窘再一次重演。

  畢竟讓一個大男人為自己更衣,實在是件羞煞人的事情。

  門才開啟,外頭的男人見著她的第一件事,就是攬過她的身子,給她一記火辣辣的熱吻。

  他的吻雖然霸道,但專制中仍不失溫柔。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安寧兒的反應已經從早先的驚詫,到現在的坦然接受,甚至還陶醉其中。

  記得他第一次吻她的時候,她還真有些被嚇到,不為他的唐突,純粹是因為事先沒有半點心理準備。

  結束之後,沒有任何解釋,他的舉止一切如常。

  後來,陸陸續續又有幾次,他也是這麼毫無預警的吻她。

  雖然他從未對她表示過什麼,漸漸的,安寧兒卻也能從中意會出他所要傳達的情意。

  他是個情感十分內斂的男人,不時興將情愛掛在嘴邊那套,對她的疼惜和專寵,全都化作實際行動,身體力行。

  她感覺得出來,每回他吻她的時候,總要眷戀不捨的在她櫻唇上流連許久。

  儘管他們結識至今只有短短兩個多禮拜,然而出乎意料的,他們之間是那麼樣的契合,遠遠超過一般人所能想像。

  或許,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兩人是天生一對。

  留意到安寧兒手上用來固定的繃帶拆掉了,他問:「繃帶呢?」

  「因為昨天去醫院換藥的時候,看到傷口已經開始結痂,所以我想我不記得醫生曾說過可以取下繃帶。」因為是他接送她到醫院換藥,是以對她的傷勢可說是瞭若指掌。

  「我知道,只是……」用繃帶固定只會礙手礙腳。

  「去把繃帶拿來。」

  「我的手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希望他能尊重她的意願。

  「你以為自己有足夠的判斷能力?」

  安寧兒決定以行動證明,「你看。」右掌在他面前一攤一握,「我的手指已經能靈活運動了。」

  明知道他是在關心自己,問題是手臂被固定住實在帶給她極大的不便,所以,她是說什麼也不願意再綁回去。

  話說他雖然專斷,安寧兒卻也有著不輸旁人的固執,兩人的眼神無聲交流了幾秒,他一眼不發的繞到她身體右側,手臂橫過她腰際,攬著她出門用餐。

  將他體貼的小動作看在眼裡,知道他是在保護自己受傷的右手臂,安寧兒心裡滿是感動。

  「謝謝!」她踮起腳尖在他臉頰上親了一記。

  他嘴巴上雖然沒說什麼,眼角卻不經意流露出罕見的柔情。



  天母齊宅,管家在電話鈴響後不久接起話筒,「齊公館,請問您哪位?」

  「是我。」

  對方雖然沒有表明身份,但那聲音……「少爺?!」管家略帶訝異。

  「老爺在嗎?」

  「在,老爺現在人在書房,我這就幫您把電話轉過去。」

  「不用了。」電話那頭的人阻止了管家,「你幫我轉告老爺,要他明天到別墅來一趟。」

  「是,但是少爺不跟老爺……」

  沒等管家把話說完,電話那頭「喀喳」一聲,把電話給掛了。

  管家掛回電話後,心裡儘管因少爺在電話中對老爺的稱呼而納悶不已;但仍是盡責的轉身走向書房傳達主子的吩咐。

  同一時間,在電話的另一頭,安勝吾關掉手上的變聲器,眼神閃爍像在計謀什麼似的。

  這樣一來,應該就萬無一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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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齊天放近郊別墅外不遠的草叢裡,這會,一抹嬌小的身影正藏身其中。

  早上母親一在學校門口將自己放下,車子才絕塵而去,安勝吾立即跟著又蹺頭了,她的目的地是齊天放的別墅。

  在草叢裡躲了將近一個小時,幾分鐘前親眼看著齊躍騰的轎車駛進別墅裡,安勝吾知道,該是自己行動的時候了。

  從草叢裡站了出來,拍拍身上的草屑,安勝吾大搖大擺的往別墅入口走去。

  原以為得費上一番唇舌才進得去,沒想到安勝吾才開口說要找齊天放,守衛隨即將她奉為貴賓,恭敬的引領她走進別墅。

  看來齊天放果然如早先所承諾的,已經預先交代過門口的守衛。

  距離齊天放手術到現在,已經過了三個多星期,由於手術十分成功,現在的他已經完全不需要依靠輪椅行動了。

  當齊躍騰一行人走進來時,齊天放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閱讀早報,妮娜也在此時走進客廳。

  「老大!」西狼率先開口引起齊天放的注意。

  齊天放的視線從報紙上移開,調往門口的方向,「爸,你們來啦!」

  「嗯,腳還好吧?」齊躍騰問,倒不急著知道兒子找他來的目的。

  「這些天比較習慣了。」坐了近十年的輪椅,一下子要回復用雙腳走路,確實是需要時間適應。

  「早知道手術會這麼順利,老大實在不應該白白浪費那麼多年。」北獅心直口快。

  是啊,如果他知道……所幸一切還為時未晚。

  「爸,你一早過來,有什麼要緊的事嗎?」

  齊天放此話一出,連同齊躍騰在內的五個人全是一愣。

  「老大,不是你打電話要齊爺過來的嗎?」個性急躁的南豹率先提問。

  「我打電話?」

  「管家昨天告訴我,說你讓我今早過來一趟。」無法理解兒子臉上為何會出現莫名所以的神情。

  正當眾人陷入膠著之際,天外突然插進來一句,「昨天的電話是我打的。」

  「小鬼?!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南豹簡直不敢相信,這可惡的臭小鬼居然陰魂不散到這種地步。

  沒錯,能讓南豹反應如此激烈的,唯有安勝吾莫屬。

  安勝吾不理睬他,蹦蹦跳跳到齊天放跟前,「哇--你的腳全好了耶,可以走路了。」

  相較於安勝吾興高采烈的模樣,齊天放的臉色卻當場沉了下來。

  「你一個小孩子居然不上課而在外面遊蕩,還冒險飛越高壓電牆?!」種種可能的危險讓齊天放幾乎要黑了一張臉。

  「哎呀!不要生氣嘛,那牆上的高壓電又不是我裝的。」安勝吾一臉無辜,避開蹺課問題,她口氣可憐兮兮,兩腿不住往後倒退。

  「你可能掉下來摔成重傷。」甚至……齊天放簡直不敢再往下想。

  「事實證明,我還好端端的站在這裡啊!」她安勝吾是何許人也,才不可能那麼蹩腳呢!

  「天放,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齊躍騰想不透,前些時候在公園裡巧遇的小娃兒,為何會出現在這裡?以及兒子所表現出來的反應,也令他摸不著頭緒。

  「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齊天放嘴巴上雖然是在回復父親,眼睛卻直直盯著安勝吾不放,同時朝她不斷逼近。

  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齊天放這會正處在氣頭上,要是讓他給逮著了,安勝吾怕不屁股被打到開花才怪。

  所幸,安勝吾已事先做好了準備,找來齊躍騰充當護身符。

  「救命啊爺爺,爹地要打我。」她飛快轉身跑向齊躍騰,將自己藏在他身後。

  「爺爺?!」

  「爹地?!」

  在場除了齊天放以外的所有人,在聽到安勝吾的稱呼時全傻了眼,南豹等人下巴甚至還誇張的整個快掉了下來。

  「開玩笑的吧?老大。」今天不會正好是四月一號愚人節吧?北獅懷疑。

  偏偏齊天放的表情是再嚴肅不過。

  「過來!」齊天放開口喚安勝吾。

  「不要,爹地會打人。」安勝吾緊緊揪著齊躍騰的衣擺不放。

  「別讓我說第二次。」他下最後通牒。

  為免真把父親給惹毛了,安勝吾不得不暫時妥協,「好、好吧,可是爹地不可以打我喔!」

  她怯怯的從齊躍騰身後站出來,以著近似烏龜爬行的速度前進。

  當父女倆相距不到一步之遙,齊天放冷不防伸出手臂,將她攬進懷裡。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這十年來,自己居然有個女兒,她幫他生了個女兒。

  被父親緊緊擁在懷裡的感覺雖然不賴,但安勝吾仍改不過來愛調皮搗蛋的淘氣,「勒死我啦,爹地再不放手,我就要被活活勒死了!」

  情感向來內蘊的齊天放顯然也沒料到自己竟會失控到這種地步,迅速將情緒收拾妥當後,才勉強放開她。

  齊天放神色嚴肅的正視安勝吾,兩手分別抓住她左右側的手臂,「下次,你要再敢做那樣危險的動作,我會在你掉下去摔死以前,先勒死你。」

  什麼嘛!原以為會受到一番褒獎,畢竟她生得是既可愛又聰明伶俐,哪裡想到爹地居然和媽咪一樣愛約束人,安勝吾在心裡頭撇嘴。

  活了半個多世紀,齊躍騰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但是眼前這一幕……

  「天放,這……到底是……」語調不禁也起了波動。

  「爸,她是我的女兒,你的孫女。」齊天放扳過安勝吾,將她微微推向前。

  安勝吾也大方的作自我介紹,「爺爺好,我是安勝吾,今年九歲。」

  「九歲……都這麼大啦!」齊躍騰緩緩蹲下身子,情緒尚未從驚詫中回復。

  難怪!現在回想起來,齊躍騰總算明白為什麼自己在第一眼見到她時,感覺會那樣投緣,原來……

  安勝吾主動上前拍了拍齊躍騰的臉頰,「爺爺,你自然點嘛,你現在這個樣子,還真是笑的比哭的難看呢!」

  由頭至尾,看著戲劇化的情節發展,「天啊!這小鬼居然是老大的……」北獅一副眼看要暈過去的模樣,「西狼,快,扶住我。」

  「她是老大的女兒,那我們……」還能有翻身的一天嗎?頓時,南豹只覺得前景一片晦暗。

  安勝吾彷彿心有所感似的,突然在此時轉頭面向他們,笑咪咪的露出兩個小梨渦,「四位叔叔好,以後也請多多指教嘍!」將四人一臉菜色看在眼裡,安勝吾笑得更燦爛了。

  有他們在,將來的生活肯定不會無聊到哪去。

  「叔叔……她居然喊我們叔叔?!」以前都叫他歐吉桑的,西狼大受震撼。

  南豹就更不用提了,一雙眼睛瞪成銅鈴般大小不說,還險些彈了出來。

  所有不知情的人裡面,齊躍騰顯然是唯一打從心裡感到高興的人。

  重新坐回沙發後,齊躍騰將安勝吾抱坐在自己大腿上,愛不釋手,「天放,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越看她是越討喜。

  「爺爺,」安勝吾微微側過臉仰望齊躍騰,「你如果不懂,問我就對啦,整件事情就數我最清楚了。」自己可是費了不少時間、精神,仔細推敲跟拼湊,才弄懂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小鬼,大話別說得太快,事發當時,你都還沒出生呢!」北獅才不信她真有這麼神。

  安勝吾也不反駁,逕自娓娓道來,「這事情呢,其實也沒有想像中複雜,不就是爹地當年跟媽咪兩個在做愛做的事情時,少了那麼道防範措施,所以我就誕生啦!」

  「多年來,老大從來不曾提過你的存在。」東虎提出質疑。

  「那是當然,因為爹地也是到最近才認識我的啊!」說著,安勝吾還不忘好心提醒他,「像這回,東虎叔叔要是沒能找回心愛的女人,情況可能就會跟我一樣了喔!」

  活生生的骨肉離散,看在東虎眼裡,確實是感受良多,不得不心生警惕。

  「也就是說,你母親刻意對老大隱瞞你的存在?」果然是有其女必有其母!南豹替齊天放深感不平。

  「我說南豹叔叔,飯可以多吃,話可別亂說。」她不容許任何人污蔑母親,「當年要不是幫派間的江湖恩怨引發了那場致命車禍,爹地因此殘了雙腿不良於行。在無法接受事實的情況下,自尊心作祟,讓人騙媽咪他已經在車禍中喪生,媽咪又怎麼會一個人辛辛苦苦養了我這麼多年。」責怪父親不是的同時,安勝吾還不忘替母親抱屈。

  在女兒的敘述聲中,齊天放不由自主地陷入過去的回憶裡。

  十年前,當他從醫院的病床上醒來,發現自己居然成了殘廢,那打擊簡直非晴天霹靂四個字足以形容。

  他的傲氣、他的自負,全都在一瞬間瓦解成碎片。

  男人的自尊不容許這樣的自己繼續留在她身邊,他不要她的同情跟憐憫,為了怕放不下她,終至選擇遠走他鄉。

  只除了他怎麼也沒有預料到,她居然懷孕了!還把女兒給生了下來。

  安勝吾話告一個段落,「爹地,我說的沒有錯吧?」對自己的推理能力深具信心。

  聽完整個事件的經過,在場所有人均為命運的捉弄欷吁不已。而這其中,最震驚也最難以接受的,自然非躲在通往餐廳走廊上的妮娜莫屬。

  她怎麼也不曾想過,當自己正喜孜孜編織著和齊天放幸福美滿的遠景時,安勝吾這可惡的小鬼會突然冒出來,眼看就要粉碎了她的美夢。

  沒有感染到他們一絲絲天倫團聚的喜悅,自始至終,妮娜只是以著怨恨的眼神偷偷瞅著安勝吾。

  打從安勝吾上小學起,安寧兒已經許久不曾和女兒同床而眠,今夜,女兒居然會主動要求要和自己同睡一間房,實在是啟人疑竇。

  「小吾,老實告訴媽咪,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多疑是家有天才兒的父母共通的毛病。

  安勝吾心滿意足的將臉埋進母親的頸窩,撒嬌地道:「才沒有呢,人家只是突然想跟媽咪睡。」

  突然?安寧兒沒有說話。

  「媽咪,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果然!安寧兒早料到她突然其來的舉動絕非無緣無故,「說吧!」一副認命的語氣。

  「媽咪,如果說……我是說如果……」

  女兒的過分謹慎讓安寧兒的疑慮更深了。

  「爹地當年沒有死……」透過床几上的小燈,安勝吾小心翼翼的留心著母親臉上的神情。

  對於女兒近來頻頻向自己打探她父親的事情,安寧兒可以理解她渴望父愛的心情,無奈事實卻不容有絲毫的假設,心愛的男人早在當年那場車禍意外中喪生。

  回首前塵往事,安寧兒不由得傷感的低下頭凝視女兒,當年如果不是懷了她,或許自己早喪失了繼續活下去的勇氣。

  見母親不言不語,安勝吾接著又道:「卻受了傷,下半身無法像正常人一樣行走,媽咪還會跟爹地在一起嗎?」

  原以為母親至少會思考一下,哪裡料到--「不會。」安寧兒回答得毫不猶豫。

  不會?!母親的答案顯然不在她的預期之中,安勝吾有些怔愣在安勝吾的印象裡,母親一直是深愛著父親的,也是為了這個原因,自己才會那樣積極主動的找上父親,並努力為他們撮合。

  「你爹地是個自尊心很強的男人,他的驕傲不會容許那樣的自己繼續待在媽咪身邊。」跟心愛的男人相處雖然只有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安寧兒對他的瞭解卻已十分透徹。

  安勝吾不得不承認,母親的見解相當正確,簡直可說是一針見血。

  「那媽咪呢?如果爹地回來,你會原諒他嗎?」她屏息以待。

  可能嗎?畢竟是三十三歲的成熟女人了,安寧兒無法像女兒那般天真。

  「你爹地他……永遠也不可能回來了。」安寧兒嘗試著教女兒面對現實。

  「如果呢?我是說如果。」她不死心的追問,「媽咪會原諒爹地嗎?」

  會有這種可能嗎?安寧兒在心裡頭問自己。

  若事實真像女兒所說的,自己是否又真的能夠敞開心胸,心無芥蒂的原諒他當初狠心的離去?

  唉……

  「晚了,睡吧!」對安寧兒而言,那將是一個永遠也解不開的謎。

  相較於學校乏善可陳的教學內容,齊家對安勝吾的吸引力顯然要大多了。

  齊躍騰對她這個得來不易的寶貝孫女可說是疼到骨子裡去,幾乎已經到了由她予取予求的地步。窮極無聊時,還有東虎幾個倒霉鬼供她解悶,雖說他們心裡其實都是一千、一萬個不願意。

  更別提是齊天放了,已經搬回天母的他行事深謀遠慮、商業頭腦奇佳、決策能力又強,心思之縝密讓安勝吾這做女兒的是由衷感到佩服,心甘情願跟前跟後見習觀摩。

  不過,在齊天放跟前,她是打死也不會承認自己對父親的崇拜,只因為她不單單是遺傳到父親聰明的頭腦,同時更完全承襲了他的自負。是以,安勝吾近來逃課的頻率更頻繁了,幾乎是三天兩頭就往齊家跑。

  之所以至今尚未驚動安寧兒,全都該歸功於愛孫心切的齊躍騰,他利用自己的權勢一手遮天,幫安勝吾瞞天過海。

  像這會,安勝吾又逃課溜到天母齊宅了。

  身為安勝吾的父親,齊天放並未對女兒逃課的行為提出糾正,他心裡明白,以女兒過人的聰穎,簡單的國小教材根本滿足不了她,便由著她跟在自己身邊學習些實戰經驗。

  近一個星期以來,齊天放的腳傷已經復原得差不多了,行動自如的他跟平常人沒啥兩樣,壓根看不出來曾倚靠輪椅代步長達十年之久。

  期間,齊天放的腦海裡也開始緊鑼密鼓的盤算,準備重新贏回自己的女人。

  然而,在實際付諸行動之前,他得先清除一則小障礙。

  雖然做錯事的人是他,對方又是自己心愛的女人,為了獲得她的原諒,重新贏回她,放下男人的身段也是無可厚非的。

  只不過,身為一個父親,要齊天放當著女兒的面壓下自尊和驕傲,那場面實在是不怎麼好看。

  是以,如果他想順利贏回美嬌娘,前提是--勢必得先將女兒暫時弄走。

  放下手邊的工作,齊天放大步走到女兒跟前,對她報以慈愛的笑容。

  儘管微笑是人類共通的語言,但是對一個不常笑,甚至不確定懂不懂得微笑這門藝術的男人而言,那表情實在是說有多不自然就有多不自然。

  「爹地,如果你只是有事情想跟我商量,大可直接講出來,用不著這樣勉強自己。」將父親的笑容看在眼裡,安勝吾只覺得毛骨悚然。

  明白女兒的容貌雖然承襲自她母親,但個性卻和自己如出一轍,齊天放選擇放棄硬碰硬的方式,改以利益輸送。

  「爹地記得你對研發很有興趣,可惜媽咪反對,是不是?」

  反對的人不只是安寧兒吧?

  安勝吾清楚的記得,上回父親也以安全為由,投下反對票。

  如今父親居然會主動提起……心思一轉,安勝吾心底已經有譜了。

  「爹地應該也不是很贊成吧?」既然是父親有求於自己,安勝吾刻意拿喬。

  「爹地想過了,在確保你安全無慮的情況下,可以幫你實現願望。」對女兒誘之以利。

  俗話說得好,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安勝吾雖然年僅九歲,這點淺顯的道理倒還清楚。

  「只不過,你得答應爹地一個條件。」

  果然!安勝吾直覺反應。

  「爹地該不會是要我出賣媽咪吧?」她拿斜眼瞟齊天放。

  雖然叫女兒給料中了,齊天放卻不準備承認,畢竟出賣這字眼實在談不上光彩。

  齊天放未作正面響應,「小吾希望爹地跟媽咪和好嗎?」決定換個角度說服她。

  因為是父女,安勝吾或多或少也猜的出來父親心裡在打什麼主意,不過是佯裝聽不明白罷了,「爹地跟媽咪?」

  「如果爹地跟媽咪和好如初,一家人就可以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他企圖勾起女兒的憧憬。

  安勝吾可不打算輕易地順了父親的意,「可是小吾現在也很快樂啊!」父母住不住在一起對她而言並沒有太大的影響,反倒是父親,對他的衝擊要來得大些。

  齊天放心知肚明,女兒是何等冰雪聰明,怎麼可能聽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在他看來,安勝吾只是調皮搗蛋,不肯配合罷了。

  「再過一個星期,學校就要放暑假了,爹地準備讓你去參加暑期夏令營。」齊天放直接說出自己的盤算。

  暑期夏令營引安勝吾的反應是兩隻眼睛難以置信的不斷放大。

  她簡直不敢相信,父親居然計劃把她丟給一群整天只會裝可愛、耍白癡,自稱是大哥哥、大姐姐的噁心傢伙照顧。

  「爹地在開玩笑吧?」

  「你想要一間設備齊全的研究室對吧?」齊天放不答反問,無異是間接提出交換條件。

  不可否認的,齊天放確實是抓准了女兒的弱點。

  由於付出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了,安勝吾決定乘機狠狠敲父親一筆,「除此之外,爹地得提供我所需要的一切材料。」讓她得以隨心所欲研發各種有趣的玩意兒。

  「我說過,前提是得先確保你安全無虞。」否則以女兒的鬼靈精怪,難保不會搞出什麼危險的鬼玩意來。

  見父親答應得不幹不脆,「那好吧,小吾只得拒絕爹地的好意了。」安勝吾以退為進,佯裝不在意的聳聳肩。

  齊天放是何等精明的人,怎麼可能看不出女兒的伎倆,無奈,形勢比人強。

  「你得乖乖待在蔫令營,直到假期結束。」

  「爹地答應了?」安勝吾掩不住得意。

  「先別高興。」齊天放還備了個但書,「要是讓我在夏令營結束前發現你蹺頭了,剛才的承諾便全不作數。」

  安勝吾一聽,稚嫩的臉蛋立即皺成一團。隨即又想,「要是爹地在假期結束前就獲得媽咪的原諒呢?」眼底閃著幾分希冀。

  「你還是得待到夏令營結束。」齊天放不給半點商量的餘地。

  之所以堅持,除了是不想讓女兒突然冒出來打攪到自己和安寧兒外,齊天放也相信,以女兒活潑好動的個性,絕對無法乖乖在夏令營耗上兩個月,只要她一蹺頭,自己便能正大光明的毀約。

  可惡!爹地實在太賊了。

  父女倆一來一往殺了半天價,終於在彼此心不甘情不願的情況下達成共識。

  直到女兒將申請書交到自己手裡,安寧兒還不大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女兒居然主動要求參加夏令營?!

  「告訴媽咪,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安寧兒發現,這句話幾乎已經要變成自己的口頭禪了。

  「媽咪,你怎麼可以對你可愛的小女兒說這種話呢?」儘管自己確實別有居心,安勝吾口頭上仍是意思意思的抗議一下。

  「要是我還沒人老癡呆的話,記得自己只生了一個調皮搗蛋的女兒。」她不以為女兒跟可愛兩字扯得上邊。

  「想不到小吾在媽咪心目中的形象居然是如此的差勁。」安勝吾委屈得嘴唇都噘起來了。

  女兒精湛的演技卻無法叫安寧兒上當,「難得你總算注意到了。」也不擔心說得這麼白會傷到女兒幼小的心靈。

  見母親絲毫不為所動的拆自己的台,安勝吾決定換個說話方式,「小吾是想暑假到了,媽咪又不喜歡小吾成天往警局裡跑,為免到時候太無聊,所以才想乾脆去參加夏令營算了啦!」

  她的話聽得安寧兒嘖聲連連,「媽咪居然不知道你這麼懂事。」

  心知母親是明褒暗貶,「小吾本來就很懂事啊,只是媽咪一直都沒有發現罷了。」安勝吾卻也大言不慚的接受。

  雖然猜不出女兒有什麼企圖,但是安寧兒想了想,與其由著她三天兩頭往警局裡跑,夏令營倒不失為一個不錯的地方。

  她決定不再追根究底,「不管你為什麼突然想參加夏令營,媽咪要事先聲明,到了那裡可不准調皮搗蛋,聽到沒有?」

  「小吾才沒有調皮搗蛋,小吾只是……」

  「好奇、好玩,跟他們開開玩笑,沒有惡意。」替女兒把那千篇一律的托詞接完。

  被母親這麼一搶詞,安勝吾只能一個勁的裝無辜,衝著安寧兒甜甜地笑。

  「總之媽咪不想在事後聽你說任何理由,只要你確實乖乖的跟其它小朋友一起過個快快樂樂的暑假,明白嗎?」

  「明白。」安勝吾嘟著唇。

  美國運輸業的龍頭老大,資產上兆的龍集團將在台灣成立新據點的消息,近來一直在台灣政商界間流傳著,眾說紛紜。

  只除了截至目前為止,都還只是些小道消息,尚未得到美國方面的證實。

  今早安寧兒才踏進警局,便接到高層的電話。

  在電話裡,上級長官對她提到,龍集團將於近日到台灣召開記者會,屆時並將舉行酒會。

  由於此事攸關台灣未來的經濟發展,要是龍集團真在台灣成立新據點,將有助於台灣經濟方面的提升,事關重大不能輕忽,要她負責此次會場方面的安全事宜。

  奇怪的是,上頭居然交代,連同會場內的佈置和擺設,也全都交由她一併處理,要她將自己的構思告知相關人員去執行。

  令她想不透的是,既然有相關的專門人員佈置會場,為什麼還要她多此一舉呢?

  掛上電話後,安寧兒立即召集底下員警會商,規劃四人為一小組,負責會場內外的安全巡邏,以一天三班制來執行。

  下午,她親自率領幾名員警,先行往會場實地進行勘查。

  會場位於國賓飯店的宴會廳,由於出入均是仕紳名流,安全檢查必須更為嚴密,不能有絲毫馬虎。

  「小張,你到樓下跟飯店人員索取飯店的整個結構圖。小林、文琪,你們兩個一組沿著左邊逃生門去勘查,怡晴、冠人負責右邊逃生門,其它人四周看看,包括附設的化妝室,全部都要仔細勘查。」

  分派好底下一幹員警的工作,安寧兒自己則是將整個宴會廳簡略巡視過一遍。待眾人對會場及周邊環境有了大致的瞭解後,安寧兒才宣佈收隊回警局。踏出飯店門口,一輛黑色轎車就停在離他們一行人不遠處的地方,司機先走到後面行李箱取出輪椅,跟著才打開後車門,攙扶裡頭的人坐上輪椅。

  莫名的直覺催促著安寧兒將視線調往轎車的方向,當輪椅上的男人坐直上半身,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交會剎那,「轟隆」一聲巨響,安寧兒的腦門當場給炸了開來,腦海裡頓時呈現一片空白。

  放引安寧兒心裡頭驚呼。

  不可能!這怎麼可能?是她眼花了,一定是的,死了的人怎麼可能又憑空活了過來?

  即便安寧兒不斷在心裡頭否認,但視線卻始終不曾移開,反而還牢牢定住輪椅上的男人,生怕一眨眼對方的身影便消失無蹤。

  沒有更進一步的行動,齊天放只是靜默的凝視著她。

  歷經十年的光陰,三千多個日子,原以為對她的情感已較內蘊,直到此刻再見到心愛的人兒,齊天放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的思念她。

  他的寧兒,只屬於他一個人的寧兒。

  昔日的濃情蜜意飛快掠過心頭,一幕幕、一樁樁,全是安寧兒心中最美,也是最悲慼的回憶。

  多少個午夜夢迴,自己因對他濃郁的思念而輾轉反側,甚至是一夜無眠,倚著窗口對著星空落淚,一遍又一遍的在心底吶喊著對他的愛和思念。

  不知何時,水霧已無聲無息聚集在安寧兒的眼眶,幾乎模糊了她的視線。

  沒有伸手去擦眼眶裡的淚水,安寧兒動也不動,她怕,怕一旦自己擦乾了淚便會發現,眼前的景象不過是一幕不切實際的幻影。

  一串串晶瑩剔透的珍珠無聲的滾落她的眼眶,爬滿那張淒美動人的臉蛋,看得齊天放的內心翻騰不已。

  他多麼想立刻從輪椅上站起來,大步走上前為她拭去臉上的悲傷。

  可惜他不行,他精心策劃了這一切,為的就是想一步步接近她,有計劃的贏回她,他不能因為一時的不忍而亂了大局。

  像是被施了魔咒似的,安寧兒無意識的邁開步伐,準備上前。

  一察覺到她的心不在焉,小張突然開口喊她,「局長、局長!」

  安寧兒猛一回過神,「什麼?」

  她回頭面對眾人,小張一行人才驚覺,她臉上竟然佈滿淚痕。

  「局長!你……」文琪欲言又止。

  「我……我怎麼啦?」安寧兒仍未察覺自己的異狀。

  「局長,你哭了。」包括說這話的怡晴在內,底下的員警全拿憂心忡忡的眼神瞧她。

  聽到這話,安寧兒直覺伸手撫上自己的面頰。

  「局長,你還好吧?」

  將眾人擔憂的神色瞧在眼裡,安寧兒突然一把抹去臉上的淚水,「我沒事,只不過是沙子不小心跑到眼睛裡。」語畢朝眾人露出一抹保證似的笑容。

  眾人心裡雖然仍存有疑慮,但表情都明顯的放鬆下來。

  「走吧!回去了。」她說完,視線又匆匆朝齊天放所在的位置深深看了一眼,跟著便頭也不回,毅然決然帶著下屬離去。

  像是後頭有洪水猛獸在追趕似的,她走得又快又急,不讓自己有機會因後悔而折返。

  直到安寧兒上了車絕塵而去,仍待在原地的齊天放始終不曾移開視線,他知道,他當年的離去確實狠狠傷害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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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5 00:47:55
第七章

  下了班回到家裡,偌大的房子裡只剩下安寧兒一個人,安勝吾已經在兩天前到夏令營報到去。

  一個人縮在客廳的單人沙發上,安寧兒兀自陷入回憶裡。

  她想否認,白天看到的男人不過是一名長相神似他的男人,但不是他。

  她心愛的男人早在十年前因那場車禍喪生,不可能,也決計不會再出現。

  然而不管安寧兒如何處心積慮對自己否認,在她內心深處卻相當清楚,白天那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就是他,那個她愛逾生命的男子齊天放。

  之所以不願意承認,寧可選擇自欺欺人,是因為她拒絕相信她深愛的男人居然會如此殘忍的對她,騙了她整整十年。

  天啊!她是那麼樣的愛他。

  為什麼?為什麼要騙她?安寧兒不住在心裡頭吶喊,淚水像黃河決堤似的,飆滿整張臉頰。

  此時,充斥在她腦海裡的,除了兩人昔日的恩愛,便是白天齊天放坐在輪椅上的身影。

  突然,女兒前些時候說過的一席話,無預警的又浮上心頭--媽咪,如果爹地當年沒死,卻受了傷,下半身無法像正常人一樣行走,你還會跟爹地在一起嗎?

  難道引安寧兒猛地將臉從曲起的膝蓋裡抬起。

  這……怎麼可能?是巧合,一定是巧合。安寧兒拚命說服自己,偏偏--媽咪,爹地是怎樣的一個人啊……媽味,你跟爹地是怎麼認識的啊……媽咪,爹地家裡還有些什麼人啊……媽咪,你還愛爹地嗎……女兒近來的一言一行,以及她對父親突如其來的好奇,全都太不尋常、太不合邏輯。

  所有的徵兆全都指向女兒是知道的,甚至要比她還更早發現他仍然存活在這個世界上。

  恍惚間,她彷彿又聽到自己對女兒說--你爹地是個自尊心很強的男人,他的驕傲不會容許那樣的自己繼續待在媽咪身邊。

  霎時,他的詐死、他的離去,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雖然明白他不是存心遺棄自己,背叛他們之間的愛情,但安寧兒仍然無法原諒他,用那樣殘忍的方式離開她,只為了他該死的男性尊嚴。

  正當安寧兒兀自陷入渾沌的複雜中,難以自拔之際,門鈴響了。

  她不想去開門,現在的她心情亂透了,根本就無能為力應付來人。

  由他去吧,等不到主人開門,外頭的人自然會識趣離開。

  但過了半分鐘,門鈴再度響起,她依舊不為所動。

  說也奇怪,外頭的人像是知道她在裡面似的,硬是不肯就此離去,於是門鈴持續響起,第三聲、第四聲……終於,安寧兒不得不離開沙發,拖著疲憊的身心前去應門。

  當她略帶不耐的打開門瞬間,意料之外的訪客讓她頓時忘了所有的反應,怔愣的定在門口。

  齊天放坐在輪椅上,兩眼直直地鎖住她。

  一股莫名的苦澀開始從她的內心深處湧起,喉嚨像被什麼不明物體梗住似的,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將她所受到的衝擊看在眼裡,齊天放的語調出奇的溫柔,「推我進去好嗎?」

  安寧兒立刻紅了眼眶,整個人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的暈眩。

  沒有再開口催促她,他靜靜的等她平復心緒。

  須臾,安寧兒總算回復過來。

  收斂起所有的情緒,她強迫自己板起臉來,面無表情的面對他,「請你離開。」跟著把門一帶,將齊天放隔絕在外頭。

  離開他的視線,安寧兒再也無法佯裝堅強,她的背脊倚著門板緩緩下滑,眼眶裡打滾的淚水逐漸在臉上化了開來。

  記不得自己哭了多久,當她的淚水終於乾枯,人也平靜下來,確定門外聽不到半點動靜,才又重新站起來拉開門把。

  一如早先她所見到的,齊天放仍是動也不動的待在原地。

  入冬後的夜晚已經開始吹起陣陣寒風,安寧兒即便待在屋裡都約莫感受到那股涼意,更遑論是門外的齊天放。

  安寧兒強迫自己硬下心腸來對他,「你為什麼不走?」她不想……不想看到他啊……

  「談談好嗎?」他的語氣比剛才又溫柔了幾分。

  像是承受不起他的溫柔,她無法再維持無動於衷,「我不要談!」她提高音量,「你走,馬上走,叫他們載你走。」

  「我讓司機先回去了。」

  安寧兒可管不了那麼多,「叫人來,叫他們來載你回去,你馬上離開我家。」

  齊天放並未對她所下的逐客令做出響應,只是深情款款的凝視著她。

  寒風中,一男一女就這麼隔著一道門,屋裡屋外對峙著。

  不能心軟,她絕對不會心軟。安寧兒不住在心裡告誡自己。

  但半晌後,她還是讓步了,不發一語的繞到他身後,動手將輪椅推入屋內。

  客廳裡,安寧兒把齊天放推到定位後,轉身走向單人沙發,還沒來得及坐下,劈頭就聲明在先,「我不管,也不在乎你想說什麼,總之你快點把話說完離開這裡。」

  同一時間,桌子底下的竊聽器也開始發揮作用,遠在夏令營那頭的安勝吾這會正舒服的躺在床上,耳朵裡塞著一副耳機。

  來到夏令營才短短三天的時間,安勝吾覺得自己簡直快無聊斃了,所幸父親終於開始行動,或多或少勉強能提供自己一點額外的娛樂。

  齊天放並未馬上開口,他在等安寧兒心平氣和下來。

  見他並不說話,只是一個勁的看著自己,安寧兒亦不再吭聲,她別開視線,拒絕受他影響。

  此時的她心裡也同樣在等待,等待他開口。

  十年前,他選擇以死亡來離開她,十年後的今天,她倒要看看他還有什麼話可說。

  以為他會為當年的欺騙向她解釋,可齊天放進門的第一句話竟是--「回來我身邊好嗎?」

  安寧兒立刻變了臉色,她簡直不敢相信,他竟然還有臉對自己提出這樣的要求?

  「你怎麼敢……」她激動地轉過臉來,「是你,是你自己我身邊逃開的。」憑什麼要走要回全由他一個人決定?

  「當時的我根本就給不起你要的幸福?」他殘廢了,是個廢人,齊天放困難的說。

  「我要的幸福?」她嗤笑了聲,跟著從沙發上站起來,緩緩的逼近他,「你又知道什麼是我要的幸福?」他憑什麼自以為是?

  「只有我走,才不會拖累你。」況且,他也不想面對她的同情跟憐憫。

  「我根本不在乎被你拖累,而且我也不覺得你會拖累我。」為什麼他就是不懂,當時的她只想要待在他身邊。

  「原諒我好嗎?讓我們重新來過。」

  「我不!」她斷然拒絕,「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你沒有資格要求我原諒你。」全然喪失平日的冷靜與理智。

  「讓我補償你。」

  「笑話,你要拿什麼補償?你以為的幸福嗎?」她懷疑他根本不曾真正弄懂過幸福的定義。

  「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只要她給他機會。

  「你拿什麼努力?」她語帶嘲弄,「記得嗎?現在的你依然跟當年一樣,都給不起『你以為』的,我要的幸福。」加重語氣的同時,眼神還不忘惡意的掃過他殘廢的雙腿。

  在夏令營的安勝吾咋舌心忖,乖乖我的天啊,原來媽咪講話也可以這麼毒辣?看來父親比自己更能激發母親無窮的潛力。

  明知道自己不該殘忍的拿他的痛處傷他,但安寧兒就是忍不住,她要他也嘗到跟自己一樣的痛。

  「我……」沒料到自己會作繭自縛,齊天放一時無言以對。

  「好了,既然你想說的就是這些,現在我也已經聽到,你可以走了。」安寧兒指著大門的方向下起逐客令。

  為了能順利留下來,齊天放連男人最後的一點自尊都不顧了,「我需要你。」他語氣艱澀。

  不會吧?這麼噁心的話爹地也講得出來?難怪,難怪他要把她送到夏令營了。安勝吾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懂得先在客廳安裝竊聽器,才不至於漏聽這段精彩的對話。這句話,要換成在十年前聽到,安寧兒肯定會感動莫名;但現在,只能說太遲了。

  「如果你需要人照顧,相信你有家人樂意為你付出,再不然,我想你也絕對有能力請得起看護。」

  話雖如此,他們卻都不是她,「我只要你。」

  「辦不到!」安寧兒拒絕得十分乾脆。

  「除非你答應回到我身邊,否則我不會走。」或許是連最後一點自尊也捨棄的緣故,齊天放再無半點顧忌。

  反正不管她答不答應,他都留定了。

  他變了!安寧兒直覺反應。

  她簡直不敢相信,當年那個冷傲淡漠的男人,居然會當著自己的面耍無賴?

  「你……」見他一臉賴皮,安寧兒一時還真有些拿他沒轍。

  不光是安寧兒,身處在夏令營的安勝吾也同感不可思議。

  卑鄙,實在是太卑鄙了!想不到父親居然會耍出連她都深感不齒的賤招。

  漫長的十年過去了,再次見到安寧兒,那股排山倒海而來的巨大衝擊,終於讓齊天放認清她對自己的重要性。

  他暗暗在心裡起誓,要不擇任何的手段贏回她。

  問題是,有些事情單靠耍賴是無法得逞的。

  安寧兒直接走到齊天放身後,打算用剛才的方法,再把他給請出去。

  當她動手去推輪椅時,齊天放說話了,「我不介意漏夜為你守門。」言下之意,就算她推他出去,他也不會離開。

  果然,安寧兒被他的話給扯住腳步。

  她知道自己不應該心疼他,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對他動了惻隱之心。

  俗話說,請神容易送神難,說的或許就是現在這種情況,她不禁要懷疑,她到底把自己推到什麼進退維谷的窘境。

  千萬別上當啊媽咪,那不過是爹地的苦肉計,為的就是想讓你心軟,你可千萬別中計啊!像是感受到母親內心的掙扎,遠在夏令營那頭的安勝吾也替她感到著急。

  繼早先的讓步之後,又一次的,安寧兒妥協了。

  「隨你!」說完手往女兒的房間一指,「除了床以外,別動裡頭的東西。」她佯裝冷漠的指點他今晚的安身之處。

  之所以不叫他睡客房,是因為客房裡沒有御寒的棉被。

  安寧兒話一說完,便撇下他走進自己的臥房,頭也不回的甩上房門。

  知道她仍關心他,齊天放心裡不禁竊喜,卻不以這小小的進展為滿足。

  他今晚的目標是直接攻佔她的床,但是必須攻得有技巧,硬闖絕對討不了任何便宜。

  邊將輪椅轉向安勝吾的房間,齊天放的腦海裡邊開始盤算起下一步的行動。

  唉!安勝吾重重歎了口氣,看來媽咪仍舊是難逃引狼入室的宿命。

  直到客廳裡的序曲暫時告一段落,遠在夏令營那頭的安勝吾才把耳機拔下,小木屋裡其它不明就裡的小朋友只當她在聽音樂,殊不知她正嚴密監聽著家裡的一舉一動。

  更別提胸有成竹的齊天放了,以為把女兒送到夏令營就萬事OK的他,壓根就不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早透過桌子底下的竊聽器,一字不漏的傳進女兒耳朵裡了。

  同一時間,小木屋的門被打開,進來的是安勝吾眼中那些噁心巴拉的大哥哥、大姐姐。

  「親愛的小朋友,就寢的時間到嘍,該準備熄燈睡覺了,大家都刷好牙了嗎?」

  「刷好了!」幾乎所有的小朋友都齊聲回答,除了少數幾個,例如安勝吾。

  「晚上睡覺記得不可以怎麼樣?」大姐姐又問。

  「踢棉被。」

  「很好,你們都是聽話的乖小孩,大哥哥、大姐姐最喜歡乖小孩了……」

  終於,安勝吾再也聽不下去了,她受不了的掀起棉被,一把蒙住自己的頭,心裡不住向老天爺祈禱,讓她快點脫離這個噁心巴啦的地方。

  半夜,安勝吾房裡不時傳出「磅」的撞擊聲,剛開始,安寧兒曾試圖忽略它,她用另一顆枕頭將整個臉給蒙住,可惜成效不彰,隔壁異物撞擊地面所發出的聲響實在太大。

  她知道對一個大男人來說,女兒的那張單人床是小了些,但是那根本就不干她的事,是他自己選擇要留下來的,沒人拿槍逼他。

  才這樣想,隔壁房裡突然又傳來一聲巨響,聲音之大讓她再也無法繼續漠視下去。

  她掀開棉被下床,隨手撈起椅子上的睡袍套在自己身上,跟著走出臥房。

  站在女兒房間外頭,在進去以前,她刻意先板起那張不耐煩的臉孔後,才推開房門走進去。

  「你到底……」沒來得及把話說完,就見齊天放整個人正面朝下,趴倒在地板上,狼狽的情況可見一斑。

  安寧兒反射性地提起右腳,剛往前跨出半步--等等!她這是在幹什麼?摔倒的人是他,自己緊張個什麼勁?

  她猛一止步,硬是狠下心佇立在門口,不肯上前去攙扶他。

  佯裝並未察覺到她情緒的轉折,齊天放仰起臉來,衝著她露齒一笑,尷尬的說抱歉,「對不起,我吵到你了。」

  安寧兒沒有響應,只是一副不耐煩的語氣道:「你三更半夜不睡覺,到底在吵些什麼?」從他跟床之間的距離來看,有可能是整個人筆直趴下地。

  這樣一想,她不由得暗暗擔心起他有無受傷。

  「我本來是想到浴室上廁所,哪裡知道……」話鋒一轉,齊天放適時的表現出他的體貼,「沒事的,你回去睡覺吧,明早還得上班呢,這回我會更小心不發出聲音。」

  眼見他非但沒有責備自己袖手旁觀,反而還處處關心她,安寧兒有些惱羞成怒,「腿都廢了要怎麼小心,難道爬進浴室不成?」她硬是用尖酸刻薄來掩飾對他的關心。

  她就是要激他生氣,大聲責罵。

  但哪裡料到,齊天放竟笑笑的不發一語反駁。

  難道他真的打算用爬的爬進浴室?!她不過是隨便說說,並不是真要他……安寧兒不覺鼻頭一酸。

  曾經,他是多麼驕傲的一個男人,現在居然狼狽的匍匐在自己腳下?

  看出她的心已經開始動搖,齊天放刻意在她面前表現出一副十分吃力的模樣,努力想撐起身子。

  知道再這麼看著他狼狽的爬向浴室,自己的眼淚一定會在他面前失控決堤,安寧兒不得不趁自己還控制得住之前,強裝面無表情的上前扶他。

  齊天放心裡雖然得意詭計得逞,但表面上仍體恤的婉拒,「沒問題的,我自己來就可以,晚了,你快點回房睡吧!」

  「然後由著你將房裡的東西撞得東倒西歪?」安寧兒十分費力的攙扶起他,讓他將整個重量靠在自己身上的同時,嘴巴依然出言不遜。

  見她極吃力的努力扶著自己往浴室裡走,齊天放雖然不捨,但為求逼真,卻也只能暗暗心疼。在馬桶上坐下以後,安寧兒口氣不佳的交代他上完廁所再喊她進來,便頭也不回走出浴室。

  之後,安寧兒又使盡吃奶的力氣,一步一腳印扶他走回床上。

  見他那麼大個塊頭就擠在一張小小的單人床上,她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該是五味雜陳吧!

  想著,她突然二話不說推過輪椅,重新將他扶坐到輪椅上,推著他走向自己的房間。

  安寧兒在心裡告訴自己,之所以這麼決定,並不是因為心疼他,純粹是不希望自己整晚被他摔下床的聲音吵得難以安眠。

  直到坐上她的雙人床,齊天放才略嫌稍遲的開口,「寧兒,你這是……」

  「請你連名帶姓的喊我。」安寧兒糾正他。「還有,之所以把床讓給你,是不希望你摔下床的聲音把我給吵醒。」要他別會錯意。

  「可是你把床讓給我,那你……」

  「我到隔壁睡。」

  那怎麼成?自己大費周章為的就是想跟她相擁而眠,不行,得想個辦法阻止她離開。

  當她快要走到臥房門口時,他開口,「你安心睡吧,晚點我若想上廁所,絕對不會再發出半點聲音吵你。」

  齊天放的保證聽在她耳裡,卻像是一道提醒,讓她不得不打消離開的念頭。

  見她果真如自己預測的停下腳步,齊天放故意誤解她的遲疑,「或者,你還是睡這張床,我在床邊打地鋪就可以了。」言下之意,她若真的決定打地鋪,他會堅持自己睡地上。

  「不用了,反正床夠大,如果你要上廁所,就把我給搖醒。」說著,她氣悶的走回床邊,懊惱自己為何會被他吃得死死。

  然而說是這麼說,安寧兒懷疑,有他睡在一旁,自己如何能睡得著?

  脫下睡袍,裡面的睡裙雖然算不上暴露,卻讓安寧兒感到些許不自在,於是她整個人側躺在床的右側,背對著他,將棉被拉高到蓋住自己的頸項。

  雖說她已經盡量遠離他,齊天放卻像水蛭似的,只差沒整個人吸附在她背脊上。

  正所謂孰可忍孰不可忍,她受了一晚的窩囊氣,猛地轉過頭,「你到底在幹什麼?」差點跟他近在咫尺的臉親個正著,她的臉立刻反射性的往後彈。

  「我是擔心不睡裡面些,萬一不小心翻身又滾下床,會把你給吵醒。」齊天放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讓安寧兒連半句反駁的理由也沒有。

  沒辦法,她只得重新別過臉,盡可能挺直腰桿背對他,避免跟他有任何的親密接觸。

  黑暗中,齊天放的眼瞳正閃閃發亮。

  臨睡前,安寧兒不住告訴自己,明天一早,只要天一亮,一定要把他……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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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5 00:48:22
第八章

  翌日,安寧兒怏怏不快的推著齊天放進警局,局裡的同仁見狀全是一陣吃驚,對齊天放的身份更是好奇不已,但安寧兒一臉像吃了炸藥般的難看,讓眾員警莫不噤若寒蟬,沒敢問起隻字詞組。

  進了局長室,即便關上門、拉下百葉窗,安寧兒隱隱約約仍能感受到外頭下屬們刺探的目光。

  一思及此,她忍不住又惡狠狠的掃了罪魁禍首一眼。

  原本昨晚臨睡前她便打定主意,今天說什麼也非把他攆走不可,但哪裡料到,清晨她眼睛才張開,就見兩人四肢緊緊的糾結在一起,急得她是又羞又赧。

  才想發飆,這天殺的傢伙居然一臉無辜的說:「我怕吵醒你,沒敢亂動。」

  聽得安寧兒當場血氣往上衝,漲紅整張臉。

  他沒敢亂動?

  言下之意,難道是她寡廉鮮恥,硬巴上他不成?

  偏偏兩人「格格纏」的位置又是在床中央,安寧兒頓時有如啞巴吃黃連,百口莫辯。

  逕自下床到浴室梳洗過後,她幫他把輪椅拉到床邊,跟著一語不發甩頭離開臥室,到廚房張羅早餐。

  約莫過了三十分鐘,當她重新回到臥房時,齊天放已經梳洗妥當並著裝完畢,從容的坐在輪椅上,像是早在恭候她的大駕光臨。

  不諱言的,她是有絲詫異,對一個雙腿不良於行的人來說,他的動作簡直可以稱得上迅速。

  要不是看他靠輪椅行動時的熟練,她簡直要懷疑他的殘廢是裝出來的。最後,她決定將這種不合邏輯,歸因於他長年以來的訓練。

  將齊天放推到餐廳,把屬於他的那份早點擺在地面前,在桌子的另一端還放了另一份早點,但她並未坐下來用餐。

  見她轉身往餐廳外走,他關心的問:「你不吃嗎?」」

  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抓下牆壁上的無線電話,擱到餐桌上,「在我回房換衣服的時間,請你盡快打電話叫人來接你回去。」對他不假辭色。

  待安寧兒換妥制服重新回到餐廳,坐下來吃完早餐,甚至是等到要出門上班,仍不見上門來接人的轎車。

  一經追問,她才赫然從齊天放口中得知他壓根就沒打電話,氣得她差點沒抓起餐桌上的電話摔到地上。

  不管了,她再也不管他的死活,既然他喜歡賴在這裡,就由他去吧,等到他受不了,自然會找人來載他回去。

  安寧兒大步走出餐廳,在經過齊天放身邊時,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拿起擱在客廳的皮包跟車鑰匙就要出門,但就在她關上大門瞬間,屋裡頭猛地傳來異物撞及地板的熟悉巨響。

  結局是,齊天放這天殺的男人,就這麼跟她一起出現在警察局裡,她的面前。

  「說吧,你到底想怎麼樣?」安寧兒的耐心已經被磨光,她不想,也不願意再跟他耗下去。

  換成十年前,自己這麼惡聲惡氣的對他,他早拂袖而去,哪裡會像現在這樣,簡直跟無賴沒啥兩樣。

  「回到我身邊好嗎?」

  不想再看他深情款款的眼神,那讓她覺得有罪惡感,安寧兒別開臉,「辦不到。」態度一如昨晚般堅決。

  「你在跟我嘔氣。」齊天放說得極為肯定。

  「我沒有!」她忍不住提高音量否認。

  「我愛你。」他無預警的向她告白。

  「什麼?!」安寧兒為之一愣。莫怪她要如此驚詫,即便是在當年,兩人情到濃時,也不曾聽他親口吐露過這三個字。

  「十年來一直是如此。」齊天放又補充。

  「夠了,我不要再聽你胡言亂語。」她出言制止他繼續說些有的沒的來擾亂自己的心湖。

  「你知道我不是。」

  正因為如此,才更令安寧兒心慌,「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她逃避現實的摀住耳朵,「你走,馬上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擠在門外竊聽的一幹員警,聽到裡頭傳來失控的咆哮聲,全都面面相覷,不敢相信那氣急敗壞的女人會是他們平日冷靜自持的局長。

  原以為這輩子,唯一能讓他們局長的情緒產生波動的就只有安勝吾了,哪裡料到居然還有人本事比安勝吾還大,能讓他們局長完全失控。

  當下,眾人對輪椅上男人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你知道,沒有你,我是不會走的。」

  「你……」

  「你在欺騙自己。」

  「我沒有!」安寧兒直覺再次否認,她恨透他了,恨透他一副自以為能把她看透的表情。

  「眼神是騙不了人的。」她還愛他。

  頓時,安寧兒像是給人說中心事般難堪,「我自己的心,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不需要你自以為是的來替我分析。」大聲把話說完,她像是再也無法忍受似的,突然拉開門走出去。

  門外的員警雖然及時閃避,臉上卻都清清楚楚的寫著心虛,所幸奪門而出的安寧兒根本無暇顧及其它人,此時此刻,她唯一需要的是到廁所洗把臉,讓自己冷靜下來。

  見局長大步走進廁所,警察局裡面一幹員警再也抑制不住決堤的好奇心,躍躍欲試想找裡頭的男人問個明白。

  齊天放冷冷的望著擠進門的一堆人,並未開口。

  方纔,眾人在門外聽得分明,以為裡頭是個溫文儒雅的男人,哪裡料到這會,輪椅上的男人冷得像座冰山,幾乎要把他們凍僵。

  等不到齊天放主動開口,一時間,眾員警也都忘了該要如何反應,全像呆頭鵝似的立在當場,進退兩難,個個心裡苦不堪言,祈禱有人能發發善心,救他們離開這間冰窖。

  當安寧兒從廁所回來,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你們全都待在這裡做什麼?」從她說話的語氣不難聽出,已經回復平日的冷靜。

  一幹員警彷彿見到救苦救難的活菩薩似的,步調一致的鬆了大口氣,一夥人你推我擠,爭相逃出局長室,猴急的模樣實在很難想像稍早曾爭先恐後搶著進門。

  將屬下們逃難似的驚恐看在眼裡,安寧兒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高興他的改變並不若自己想像中那樣大;難過他變得比以前更加難纏。

  但是可以確定的,他依然是她當年認識的那個男人,簡單的一記眼神,便足以讓人打心裡頭發麻。

  重新把門帶上,「我不在乎你要如何打發時間,就是不要來打攪我。」話一說完,安寧兒逕自坐回辦公桌後方,準備開始處理公事。

  出乎意料的,齊天放竟也願意配合,「介意我使用那邊的計算機跟講電話嗎?」除了安寧兒辦公桌上,角落裡另外還有一台計算機。

  「隨你。」她連頭也不抬一下,打定主意借由漠視他的存在讓他打退堂鼓。

  然而接下來的情況卻大出她所料,齊天放競也真的安安份份守在角落那台計算機前面,偶爾開口說話也是對著他的大哥大,全然沒有再試圖打擾她。

  反倒是安寧兒自己,見他時而盯著計算機螢幕敲打鍵盤,時而以著流利的英語對著電話那頭交談,認真工作的模樣是她從來不會見過的。

  俗話說,認真的女人最美麗,那麼認真的男人呢?自然也是十分迷人,否則也不足以讓她分神的偷覷他。

  雖然她從未過問他的家世、身份跟職業,但是她感覺得出來,他不是一個簡單的男人。

  這樣一個目空一切的男人居然會看上她?

  或許自己是長得不差,但是她心裡清楚,以他的條件可以有更多的選擇,不是非她不可,然而他卻執著於她。

  身為女人,不管她再怎麼理智、再怎麼冷血,終究也只是個女人,在心底的角落都存有一份期待,渴望讓一個深愛自己的男人捧在手心裡呵護。

  而那樣一個男人,這會就出現在她面前。

  她知道自己不該死守著過去的包袱,放棄眼前唾手可得的幸福,可是……忘不掉,她就是忘不掉他居然自私的以那樣殘忍的方式離開她。

  齊天放不經意一抬頭,剛好捕捉到她心虛地急忙收回的目光,沒有當面拆穿她,隱約中只見他嘴角揚起一抹幾難察覺的微笑。

  好些天沒見著齊天放,妮娜心頭焦急不已,齊宅裡除了幾名固定打掃的僕傭外,其餘的入各有各的事忙,成天不見齊天放人影,妮娜就算想找個人問都不容易。

  難得妮娜今天剛好在中庭碰上黑熊,趕忙就把他給攔下來。

  「黑熊,我有事情問你。」

  黑熊隱約猜得出來她想問什麼,便一味推說有急事,趕著去處理。

  妮娜卻不輕易放過他,「你急著上哪去?齊呢?你怎麼沒有跟在他身邊?」不對勁,大大的不對勁。

  黑熊是齊天放的貼身保鏢,齊天放走到哪他就跟到哪,沒道理現在他一個人單獨出現在這裡。

  「少爺他……」黑熊急中生智,「我現在就是趕著要去接少爺,來不及了,有什麼事改天再說吧!」

  不意,妮娜竟跟上來,「那好,我跟你一塊去。」

  「你也要去?!」黑熊大吃一驚,「不行,你不可以跟來。」

  「為什麼?」妮娜一臉狐疑,「齊最近不知道在忙些什麼,我已經有好幾天沒有看到他了,今天我非跟你一起去不可。」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他覺得妮娜實在纏人。

  「你敢這樣對我說話?」妮娜心裡著實感到不快。

  笑話!他講話向來就是如此。

  「我要見齊!」

  「少爺現在沒空見你。」

  「你胡說,一定是你瞞著齊不讓我去見他。」打從齊躍騰上回在醫院說過那席話後,在妮娜心裡早以齊宅的女主人自居,對黑熊講話自然也擺起架子。

  覺得她實在是不可理喻,黑熊索性直接掉頭走人。

  「站住,沒有我的允許,你不准走!」

  除了齊氏父子和安勝吾之外,黑熊才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

  見黑熊竟然無視自己的喝阻斷然離去,妮娜是又急又氣。

  該死的黑熊,居然敢這樣輕視她?要換作是以前……突然,她想起了安勝吾。

  可惡!都是那賤丫頭害的,打從她出現以後,所有人的焦點全轉移到她身上,就連齊躍騰也絕口不再提起自己跟齊天放的婚事,妮娜越想心裡越不甘心。

  不行,她一定得想個辦法,絕對不允許自己耗費了十年的青春,最後只換得人財兩空的下場。

  習慣是非常要不得的惡習,經過這些天的相處下來,安寧兒竟漸漸開始習慣齊天放的存在。

  習慣清晨在他懷中幸福的醒來;習慣兩人同進同出到警局上下班;習慣用餐時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習慣夜晚躺在床上與他相擁而眠。

  太可怕了,實在是太可怕了,她居然在不知不覺中逐漸淪陷而不自知。

  正想得出神,突然一雙強而有力的臂彎從背後圈住她。

  「在想些什麼?」齊天放赤裸著上半身,穿了條長褲坐在輪椅上,髮梢還滴著幾顆水珠,顯然是剛從浴室裡出來。

  「請你把手拿開。」儘管心境上已經起了變化,表面上,安寧兒對他仍是不假辭色。

  倒是齊天放,他像是能看穿她真正的心意似的,老是無視她的拒絕,任性的對她為所欲為。

  總而言之,安寧兒就是拿他沒轍。

  「在想什麼?那麼專注。」他的手臂依然圈著她。

  拿他沒辦法的安寧兒只得選擇忽視,「跟你沒關係。」

  「是這樣嗎?我原本還以為是在想我呢!」他悄悄的把頭低到她耳鬢後方,說話時熱氣正巧就吐在她敏感的頸窩。

  安寧兒不由得一陣輕顫,「你到底在做什麼?」借由質問他來掩飾自己心事被人料中的心虛。

  她沒察覺兩人隔著單人沙發的椅背,不良於行的他事實上雙手難圈著自己,更何況將氣吐到她頸窩。

  齊天放的表情可無辜了,「難道你看不出來,我正在同你說話。」

  「你……」明知他根本是故意的,偏偏就是抓不著他的把柄。或許是察覺到兩人之間的動作實在是太過親密,安寧兒動手拉開他的雙臂,「熱死了,你離我遠一點。」

  「如果我沒記錯,現在是冬天。」齊天放直直的看著她。

  「我就是覺得熱,不用你管。」猶如小女孩在耍賴。

  安寧兒並未察覺,自己在不知不覺間,正對齊天放撒起嬌來。

  下一秒,齊天放推著輪椅繞過單人沙發,來到她跟前,「你在逃避。」手掌撐著沙發兩側的扶把,上半身微微往前傾。

  「我沒有!」

  「你又否認了。」說話的語調像是在揶揄她。

  「我沒……」因瞥見齊天放調侃的目光而及時止住口。

  「嗯?沒什麼啊?」齊天放挑了挑眉,就愛逗她,「怎麼不說啦?」

  安寧兒漲紅著臉,「沒……沒你的事,你少來煩我。」有些懊惱。

  「原來我的存在這樣讓你心煩?」

  聽不出他話裡頭真正的含意,安寧兒索性直言,「對,所以你最好快點識相的滾蛋。」

  「正所謂解鈴還需繫鈴人,既然惹你心煩的人是我,當然也就該由我來幫你排解。」說這話時,齊天放兩眼炯炯有神的閃爍。

  笑話!幫她排解?

  安寧兒才要開口嘲諷他沒那個能耐時,齊天放的臉卻突然壓了下來,一口含住她的櫻唇,舌頭順勢探了進去,天知道他隱忍了多久。

  夜裡摟著她的嬌軀入睡,貼著她誘人的曲線,清晨呼吸著她身上的馨香甦醒,享受她柔軟的渾圓貼靠在他胸膛,連日來的壓抑跟煎熬,他全咬著牙撐過來了,只因為他不想操之過急,他要給她時間,漸漸習慣他的陪伴。

  所幸他的付出沒有白費,她確實已經開始習慣他的存在。

  積壓十年的渴望,彷彿要在一瞬間全宣洩出來似的,齊天放極其熱情的吮吻她,幾乎要把她鮮紅的唇瓣給吸腫。

  安寧兒當然是喜歡他的吻,只不過他實在是太過熱情,遠遠超出她所能招架的,「停、停下來。」

  「我停不下來。」況且他也不想停,大掌不規矩的摸上她的胸脯。

  明知道他只是想親吻她,甚者再摸摸她,以他目前的情況根本不可能真的侵犯她,安寧兒還是無法放縱自己盡情去享受他的愛撫。

  當然,她是可以直接推開他,只不過那個方法實在是太傷人,她不要他誤會自己是在嫌棄他。

  「慢下來,快點慢下來。」久違的情慾讓她感到害怕,右手搭到他握住自己胸脯的手掌上,試圖阻止他。

  察覺到她的手指正微微顫抖,齊天放才不得不緊踩煞車,重重的呼吸,嘗試平復自己的慾望。

  他的收手讓安寧兒頓時鬆了口氣,整個人貼靠在他的胸口嬌喘。

  半響,他問:「我太心急了是不是?」

  安寧兒沒有說話,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回答他,只是靜靜的聽著他的心跳聲。

  兩人之間的關係,在今晚又往前跨越了一步。

  自從上回有過親密接觸以後,齊天放近來老是不時找機會對安寧兒摟摟抱抱,親吻愛撫幾乎成了家常便飯。

  安寧兒知道,他正一步步的攻陷她的心,心裡雖然也覺察到那份危機,卻苦無有效的辦法制止,不論白天或晚上,兩人同進同出,幾乎到了寸步不離的地步。

  難得今天齊天放因公事不得不外出,安寧兒才能暫時擺脫他的掌控。

  稍早,齊天放在坐上轎車以前,還不忘對她交代,「晚上等我回來吃飯。」

  由於今天適逢她排休,安寧兒決定趁這難得的空檔,約老朋友出來敘敘舊,因為苗香璇和典樂思目前人都不在國內,安寧兒便約了嚴音愛,兩人到SOCO附近喝茶。

  「難得的假日硬是把你約出門,你老公沒說什麼話吧?」

  「放心吧,他趕了一整晚的畫稿,到清晨才上床睡覺,早睡死了,哪裡還管得著我上哪去野。」嚴音愛的老公是個漫畫家,「倒是你,今天怎麼有空約我出來?」

  「今天我排休。」安寧兒說。

  「休假的時候你不都會帶小吾那鬼靈精回父母家嗎?」所以她們平常總難找到時間聚首。

  「小吾去參加夏令營了。」安寧兒據實以告。

  嚴音愛一聽,反應可大了,「我沒聽錯吧?」難以相信安勝吾那小淘氣會去參加夏令營。

  安寧兒可以理解好友的反應,剛聽女兒提起時,她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經過這些天,她多少可以理解女兒之所以去參加夏令營的動機,無非是擔心東窗事發,提早自請前往夏令營避難。

  「快兩個多禮拜了。」其中的曲折,安寧兒也懶得再多說。

  「天啊!」嚴音愛不難想像,「她肯定是悶壞了。」

  「或許吧!」何嘗不是呢?安寧兒壞心的想,就當是給女兒小小的懲罰吧!

  「最近工作還順利吧?」嚴音愛至今還不能接受安寧兒警察局長的身份。

  「還不是老樣子。」上班工作,下班回家。

  「是嗎?」畢竟是多年好友,嚴音愛看得出來她有心事,「有什麼事不妨說出來聊聊,心裡或多或少會舒坦些。」

  好友畢竟還是瞭解自己,關於這點,安寧兒一直是知道的。

  默默注視嚴音愛幾秒,她輕吐了句,「他回來了。」

  「誰?」

  「小吾的爹地。」她輕輕啜了口咖啡。

  「什麼?!他不是已經……」死了的人怎麼可能重新活過來?!

  「他沒有死。」放下杯子,安寧兒緩緩歎了口氣,開始娓娓道來……

  聽完整個事件的始末,嚴音愛不禁咋舌。「真有這種事?」簡直比她老公的漫畫情節還玄。

  「嗯。」

  「那現在呢?」她想先瞭解安寧兒心裡頭的打算,「願意原諒他,跟他重新來過嗎?」

  「老實說,現在的我心裡其實也很矛盾。」安寧兒說出心中的迷惘。

  「你……還愛他嗎?」嚴音愛略帶遲疑的求證。

  安寧兒不想承認,但是她知道無法欺騙自己的心,「愛吧……」帶點認命的無奈,如果不是還愛他,自己也不會被他吃得死死。

  看出好友臉上的掙扎,嚴音愛以旁觀者的立場來為她分析,「深愛他的同時,卻又忘不掉他對自己的欺騙,是吧?」

  安寧兒誠實的點頭。

  嚴音愛接著又道:「經過十年這麼漫長的時間,你還是忘不了他,就表示你對他的感情下得很重,既然這樣,為什麼不敞開心胸,給彼此一個機會呢?」

  「可是……」她心裡又何嘗不想,偏偏她就是忘不掉。

  「人必須要向前看,唯有忘掉以前的種種不愉快,才有可能重新找回失去的幸福。」嚴音愛自己也曾有過一次失敗的婚姻,她以著過來人的經驗建議她。

  安寧兒沒有說話,她猶豫不決的望著嚴音愛。

  「試試看吧,你一定可以的。」嚴音愛對她露出一抹鼓舞的笑容。

  須臾,安寧兒總算笑了開來。

  明白好友已經想通,嚴音愛也不再多說,兩個女人開始天南地北地聊了起來。

  耗費些時日,花了筆為數可觀的調查費,妮娜總算從偵探社裡瞭解一切。

  她怎麼也沒料到,安勝吾那賤丫頭並不是自己最大的難題,她真正的難題是--生下那賤丫頭的女人,安寧兒。

  更令她感到吃驚的是,在齊天放失蹤的這些天裡,居然是一直跟安寧兒那該死的女人在一起。

  可惡,齊天放是她相中的男人,絕對不允許別的女人來跟她搶。

  今天,妮娜特地將自己打扮得艷光四射找上門來,為的就是要給安寧兒一記下馬威。

  聽到外頭有人按門鈴,以為是齊天放回採了,安寧兒興匆匆的跑去應門。

  「放!你回來啦?」

  打從稍早跟嚴音愛談過後,安寧兒總算下定決心,要給自己和齊天放一個機會,重新來過,回來以後,她便一直在期待齊天放的歸來,急著要把自己的決定告訴他。

  不料,這會出現在她眼前的居然是個全然陌生的金髮美女。

  聽到安寧兒親暱的喊他放,妮娜臉色驀地一變,陰沉得嚇人。

  猶記得當年,自己也曾想過這樣呢稱他,然而齊天放卻冷著一張臉告誡她,不許這麼喊他。

  這會聽到安寧兒的話,她總算全想通了,原來齊天放之所以不許人家這麼喊他,為的就是眼前這個不要臉的女人。

  想到齊天放居然如此在乎她,妮娜頓時像是打翻整甕醋,妒火在她水藍色的眼瞳中熊熊地竄燒。

  安寧兒以著不算流利的英文向來人問道:「請問,有什麼事嗎?」

  妮娜說著怪腔怪調的中文挑釁,「你就是搶走齊的賤女人?」眼神不善的打量安寧兒。

  安寧兒試著平心靜氣的對她解釋,「小姐,我想你認錯人了,我根本就不認識你。」

  妮娜眼睛一瞇,「你確實是不認識我。」話鋒一轉,「因為像你這種不要臉的女人,就只會躲在背地裡搶別人的男人。」

  「小姐,請你講話客氣一點。」安寧兒雖然聽不明白妮娜話裡的含意,可也不表示她會傻傻的讓人欺到自己的頭上來。

  「客氣?」妮娜彷彿聽到天大的笑話似的,聲音瞬間尖銳起來,「你搶了我的男人,還敢要我對你客氣?」

  聽妮娜口口聲聲說著莫須有的事情,安寧兒不禁要懷疑,來人顯然擁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是以決定不再繼續同她瞎攪和,順手想把門帶上。

  然而妮娜的動作比她來得快,手掌用力將門一推,「怎麼?想躲?」在安寧兒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的當口,她大搖大擺的走進去。

  「小姐,我不認識你,也根本沒有必要躲你,請你現在立刻出去。」懷疑自己是在走啥霉運,居然會被這個瘋女人找上門來。

  「你不認識我沒關係,但是,你總該認識齊天放吧?」妮娜瞇著眼道。

  「你認識放?」安寧兒一陣驚訝。

  她這話聽得妮娜又是一陣刺激,「你這厚顏無恥的女人,少在我面前叫得那樣親暱。」妒火竄燒得更為熾熱。

  基於女人的直覺,安寧兒隱隱約約猜出了端倪。

  「不管你跟他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都不關我的事,你有什麼不滿,大可直接去找他談,少在我這裡撒潑。」她拒絕捲入齊天放的桃色糾紛中。

  「你……」妮娜訝異安寧兒外表看似柔弱,卻不如自己預期中來得容易對付。

  面對妮娜的撒潑,安寧兒只是挺直腰桿,無畏的直視著她。

  安寧兒一副無愧於心的坦蕩,令妮娜當下更是惱火,「虧你還有臉擺出理直氣壯的樣子,也不想想當初齊不良於行的時候,你人在哪裡?現在他腿好啦,你倒是厚顏無恥的冒出來了。」

  「你說什麼?當初?」齊天放明明就坐在輪椅上,為什麼她卻說……安寧兒擰起兩道細眉。

  妮娜誤解她的表情,「沒錯,他的腿已經整整殘廢了十年,直到最近才復原。」

  復原了?!鏗鏘有力的字句,直直敲進安寧兒的耳膜。

  「這十年來,無怨無悔陪在他身邊的人是我;把他照顧得無微不至的人也是我;就連他之所以決定接受動手術,更是我苦口婆心的勸他點頭答應。」妮娜一步步逼近安寧兒,「說得明白點,齊今天可以重新再站起來,我功不可沒,你憑什麼坐享其成?」

  此時的安寧兒壓根無暇理會妮娜的不平和憤恨,她耳朵裡唯一接收到的訊息是他重新站起來了。

  原來,他的腿早就好了。

  為什麼?自己好不容易才決定要相信他、原諒他,他為什麼要騙她?又一次無情的摧毀她對他的信任。安寧兒大聲的在心裡頭問自己。

  妮娜仍一個勁宣洩安寧兒的不滿,「你這個無恥的小偷,憑什麼和我搶?他腿殘的時候,你躲得不見人影,現在他腿好啦,你倒寡廉鮮恥的跑出來搶奪他。」

  聽著聽著,安寧兒總算可以理解眼前的金髮美女為什麼這麼恨她。

  確實,她是有恨她的理由,要換做是自己,心情可能也平靜不到哪去,只不過,她跟齊天放之間的糾葛與她何干?

  「我說過了,那是你跟他之間的事情,我不想介入。」安寧兒再次重申自己的立場。

  「笑話!你說得倒好聽。」什麼叫她跟齊天放之間的事情?「只可惜,你已經介入了。」妮娜不容她撇清。

  知道跟一個處在盛怒中的女人講道理,無疑是緣木求魚,有理說不清,安寧兒決定不再同她攪和,「很抱歉,你們的事情我真的無能為力,晚點我還有事,不留你了。」送客的意味已十分明顯。

  「你……」眼見安寧兒壓根不把自己放在眼裡,妮娜的憤恨更甚,硬是不肯移動半步。

  安寧兒可由不得她,「相信你既然有辦法找得到我,想必也對我的職業瞭解得十分透徹,要是你再不肯識相離開,就別怪我以擅闖民宅的罪名逮捕你。」

  妮娜當然知道她的身份,因此不得不開口,「安寧兒,你好樣的,我不會這麼簡單就放過你的。」臨去前還不忘對她出言恫嚇。

  「慢走,不送了。」安寧兒一臉漠然的送人,並不把她的威脅放在心上。

  拿她沒轍的妮娜心裡頭氣極了,猛一跺腳,甩頭氣沖沖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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