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931|回覆: 10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夏衣]無恥英雄想救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匿名  發表於 2011-1-28 00:28:39 |倒序瀏覽
無恥英雄想救美 作者:夏衣

他簡直不敢置信,像他這樣獨一無二的容貌、絕無僅有的氣態,她居然忘了?!  
還敢大剌剌的當著眾人的面質疑他,“你誰呀?”  
讓他當場淪為眾人的笑柄,這口氣教他怎麼忍得下?  
他非將她帶回去好生“調教”一番,讓她知道他可是她未來的夫君!  
可她一直拒他於千里之外,還動不動就跑給他追,  
雖然他是很想追妻,但像這樣浪費時間、做白工,哪會是他的行事作風?  
既然她是那麼的不願和他沾上關係,那他就偏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她就只會是他袁品修的人!  
既然她是這麼的害怕會拖累到他,那他就故意昭告全天下的人,  
他就是要罩她、給她靠!  
怎樣?怕了吧?就說他這個人做事向來我行我素、為所欲為,  
她想跟他畫清界線,哼哼!門都別想有……
已有 1 人評分SOGO幣 收起 理由
Cardea芯 + 9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 ...

總評分: SOGO幣 + 9   查看全部評分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匿名
狀態︰ 離線
2
匿名  發表於 2011-1-28 00:29:13
第一章

  曙光乍現,一匹快馬奔出「翔龍堡」幅員廣闊的領域──

  馬上男子身著青衫,年約弱冠,輪廓分明的臉上,濃眉大眼如畫出來似的完美無缺,頰邊兩個淺淺的酒窩,隨著豐潤的嘴唇微動而若隱若現。

  這個彷彿初升驕陽,絢爛奪目的年輕人,風馳電掣地越過半個太原,馬不停蹄的趕在太陽下山前,來到地勢險要的唐明鎮。

  小鎮依山傍水,只有一條長街那麼大,各家門戶全開,人口稀少。

  青衫男子一到,便引來眾人的矚目,同時他也輕易的在重重人影當中,尋到了他一直心心唸唸的女子。

  那名女子剛走出一家老舊的點心鋪,粗糙的衣裳有些髒污,披頭散髮遮蔽了她本就低垂的容顏,令人更加看不清晰。但從她走路一跛一跛的特徵,衣著的顏色,嬌小的身姿等等,諸多手下曾回報過的情況,青衫男子已判斷出她正是他離別多年的心上人!

  她拿著兩個包子,慢步走到街尾的大樹下,孤單的坐在地上,有一口沒一口的充飢,那景像在血色夕陽的襯托中,顯得格外淒涼。

  青衫男子的胸口頓時擰痛了,他扯動韁繩,正想從街頭衝向那名女子所在的街尾,耳邊冷不防飄來一道慎重的低語,延緩了他的行動──

  「堡主,請三思。」

  青衫男子,「翔龍堡」之主,在短短六年間,一統北邊大陸,將名下產業拓展至全國各地。

  他的娘親貴為公主,自幼出入宮廷,他不僅和幾位得勢的皇子關係匪淺,更與北武林現任盟主是結義兄弟。

  若不點名道姓,任誰也無法相信這個才二十出頭年輕男子是黑白兩道人人敬畏的「翔龍堡」堡主。

  「出門前我叮囑過,誰都不許跟來!你們當我的話是耳邊風?」青衫男子冷漠的看向追上前的貼身護衛,一張俊俏的臉上散發出懾人的氣勢。

  一向開朗和善的堡主破天荒的露出嚴酷面色,兩名護衛暗自吃驚,一個惶恐,一個無奈的稟告──

  「堡主的命令,我們自是沒膽子違背。」

  「可是老夫人要求我們一定得跟隨堡主,職責所在,我們不敢推辭。」

  簡單的說,他娘親比他大,他娘親雖沒氣勢,卻比他更能壓迫人。

  青衫男子以理解的目光瞥了瞥正在扮可憐狀的護衛,責難之意頓消。「我知道我娘派你們阻止我,不過你們跟我多年,應當清楚她在我心裡的地位。

  「別惹怒我,否則連我娘也保不住你們。」發出警告,受思念牽動,他重新將視線投向遠處──樹下的女子。

  瞬間,他那雙宛如黑曜石的眸子閃過一絲得償所願的愉悅,接著又浮現了心愛之物遭損壞的哀傷,他趕緊讓駿馬載著他前行。

  兩名護衛交換了一個不習慣的目光,其中一個低語道:「堡主變得有點怪。」

  「嗯,不像平時和氣的他。」

  「他還恐嚇我們?」

  「嗯,不像平時和氣的他。」

  「……你只會這句嗎?」

  「嗯,不像平時和氣的他。」

  「……」

  此刻,滿街的人都注視著長得如同神仙般俊俏的青衫男子,在這個小鎮上從未出現過如此風采出眾的人物。

  正在吃包子的姑娘聽到周圍的人群大聲談論著什麼,她不禁納悶的抬頭一看──

  一匹駿馬逼近身前,她還來不及眨眼,瑟縮的身子已經被躍下馬的年輕男子猛地提了起來。

  「素薇!」他那雙黑曜石般神秘的眼睛緊緊的盯著她,兩隻有力的雙手牢牢的握著她細瘦的雙臂。

  她錯愕的仰望著站在背光處的陌生男子,他的面貌在陰影覆蓋下顯得有點模糊,除了兩隻黑亮的眼,她只看清他一口白牙閃閃發亮,有種陰森森的險惡氣息。

  「我找你好久了。」他伸手想撥開她臉上遮住容顏的凌亂髮絲,卻被她膽怯的躲開。「素薇?」

  殷素薇畏縮的低下頭不敢看他,完全沒有重逢的喜悅。她憂心的是,這個男人是誰?她的身軀僵硬,心中猜疑不定,不解他怎麼會知道她的名字?

  「終於找到你了。」他開心道,鬆手放開她,不想給她壓力。

  殷素薇聽了他的話,心猛地一跳,回想起上次來尋仇的人也對她說了同樣的話,還笑得親切,再趁她不注意捅了她一刀!

  「你怕我?」他察覺到她畏怯的顫抖,身子受傷似的瑟縮著,她是在恐懼什麼?

  殷素薇聽了他的話,心跳又加快了好幾拍,再次回想到上上次來尋仇的人也曾這麼問過她,當時那人的語氣溫和,面貌卻很猙獰,甚至對她拳打腳踢!

  「你怎麼了?」為何表現得愈來愈怕他的模樣?

  殷素薇過往的慘痛經歷令她很篤定,愈是態度可親的陌生人愈是危險,她必須想辦法引開他的注意,找機會逃跑!

  「你、你的馬被人偷走了!」殷素薇戰戰兢兢的伸手指著他的背後,撒謊騙他回頭。

  可惜他毫不在意,仍是目不轉睛的凝視她,「隨他們偷,我不在意;你告訴我,你是在怕什麼?」

  他唯一在意的就是她的恐懼因何而起?「有我在,你不用怕。」

  可她怕的就是他啊!殷素薇忍住心底的真心話,鍥而不捨的騙他,「你的馬──飛到天上去了!」

  這回,她驚訝的語氣終於讓他心生詫異,禁不住回頭觀望。

  只見他的馬一動不動的停在後方,滿街的人則是探頭探腦的觀察著他,而他那兩名不怕死的護衛居然敢站在馬邊偷笑──

  「那麼蹩腳的謊言,堡主竟然信了?」

  「嗯,不像平時機敏的他。」

  他的嘴角微微抽動,剛要開口對兩名護衛說話,耳邊倏地傳出一陣偷跑的腳步聲……

  殷素薇開溜了!

  「你在躲我?」騙他、逃避他,難道她怕的人竟是他?

  「為什麼?」摸摸自己俊俏的臉,他萬分不解的上前攔截她。「素薇!你怕我什麼?」

  他們有熟悉到可以直呼名字嗎?「你……」是仇是友,還是以前就認識?殷素薇滿腹猜疑。

  他生氣質問她的模樣更具威脅性,她能不怕嗎?

  「說啊!別吞吞吐吐,跟我講明白!」

  整條街的人群都因他焦慮的話語而靜止了,大伙不約而同的看向憔悴落魄的殷素薇,等她有所響應,好讓他們弄清楚她與青衫男子的關係──

  是負心人悔悟過後,前來追妻?

  或是遭命運捉弄的有情人,久別重逢?

  疑惑吊起圍觀眾人的心思,眼見殷素薇的身子微動,大家更是提起萬分的注意力,聽著她顫巍巍的開口──

  「可否請問您……」

  青衫男子直接打斷她的話語,「不必對我這麼見外,有話直說。」

  殷素薇額頭上的冷汗直冒,「你誰呀?」

  聞言,後方的兩名護衛當下站不穩的東倒北歪;而整條街上的眾人則是頓時大歎──

  「搞了半天,原來是認錯人了。」

  「那樣高貴不凡的公子,怎麼會對一個如此邋遢的女人大獻慇勤,肯定是認錯人啦!」

  在旁人的議論聲裡,青衫男子堅定的目光始終未變,只是俊俏的臉上增添了許多錯愕與失望。「你居然不認得我?我可是一直把你放在心裡,日思夜想,不曾有過一時片刻的遺忘!」

  「這……」殷素薇接不下他的話。

  許多找她尋仇的人,也一直都把殺害她視為生命的意義、世間的真理,不敢有過一時片刻的遺忘;她哪可能每一個都認得?

  犯下過錯的人又不是她!

  「堡主受刺激了。」不遠處的兩名護衛,同情的凝望青衫男子。「牽掛人家那麼多年,人家卻早已記不清他長什麼樣了!」

  「我這樣獨一無二的容貌、絕無僅有的氣態,你居然忘得了?」青衫男子有點氣急敗壞的抓著殷素薇,一副深情被辜負的模樣。

  「抱歉。」她嚥下口水,很不安的坦白,「太陽下山了,你站的位置背光,我只看得見你的牙齒很白,看不清楚你的長相……」

  「啊哈哈!」兩名護衛聞言,當下不給面子的掩嘴大笑。

  「閉上你們的嘴!」青衫男子轉身怒吼,又迅速回頭瞪住神情很彷徨的殷素薇。「我是品修,袁品修!你敢說你忘了?」

  「啊!」殷素薇驚訝的叫出聲,當下茅塞頓開。「『翔龍堡』──」

  才說出一個牽動她記憶中的名字,就見他喜悅的點頭,她才恍然大悟的接口道:「那顆會走路的湯圓?」

  「啊哈哈哈!」兩名護衛立刻支撐不住的蹲在地上大笑。

  「據說堡主兒時長得粉嫩、圓潤,胖呼呼的。」

  「堡內的長輩都叫他可愛的小湯圓。」

  「啊哈哈哈哈!」

  威風掃地,俊俏的青衫男子──袁品修的眼角略微抽搐。「你等一下。」

  輕輕的拍拍殷素薇的肩,慢慢的轉向兩名護衛,袁品修冷凝的臉上顯露出如殺人狂魔般的嗜血笑容,他十分親切的告訴兩名衛護,「你們再笑一聲試試看。」

  天地間頓時無聲,整條街都陷入一片死寂。

  「你居然忘記我。」袁品修轉過身,手一伸,拉著殷素薇走向街上一間小茶寮。

  她停在半路,顧不得跟隨,訝異的解釋,「你小時候很胖的,就像顆會走路的湯圓。」

  袁品修陪她一同僵在路上,「這種事你不必一再重複!」

  殷素薇歎口氣,像是在感慨世事無常般的說道:「我根本認不出你。」

  現在的袁品修,身姿挺拔、肌理勻稱,宛如玉樹臨風,絲毫找不出童年圓胖的影子。

  「可我的相貌沒變!」

  殷素薇轉了個方向,順著夕陽的餘暉,認真打量著袁品修俊俏得令人臉紅心跳的面目。「這回……看清楚了。」

  遇到故知的她鬆懈了原有的戒備,那張覆蓋在凌亂髮絲下的小臉露出由衷的笑意。「你長大了,品修。」

  「別說得──好像我還是個孩子。」袁品修有點不滿,順手撥開了遮蓋她容顏的髮絲。

  殷素薇躲閃不及,左臉那道破壞她肌膚的深刻傷疤霎時映入袁品修的眼底。

  她連忙低頭,細聲道:「你原本就比我小,我記得你小我一歲。」

  他察覺到她的退縮,甚至感受到她隱藏於嬌弱身體內那股提心吊膽的恐懼,他忍不住詛咒起每一個曾經傷害過她的人。

  「素薇,你不過是十二月三十日生,而我是正月一日出生,你只大我一天而已,嚴格的算,你早我出生不過幾個時辰,千萬別誇大。」袁品修故作輕鬆,警告自己別讓她害怕、令她緊張、害她為難。

  「雖然只有一日之差,但確實跨過一個年頭,我就是大你一歲啊!」殷素薇喃喃自語的嘀咕。

  她能夠不慌不忙的表達出自己的看法,就證明她已不再懼怕他了,袁品修不怒反而大喜,就因為她不再把他當作陌生人!

  「進來說話。」他愉悅的拉她進茶寮。

  殷素薇不願移動。「你怎麼會來找我呢?」童年玩伴的突然出現,帶給她意想不到的驚異。「難道你也是來找我報仇的?」

  思及兒時,她曾與袁品修是鄰居,很有可能曾發生過一些她不清楚的仇怨,殷素薇慘白的面色立刻變得更加灰敗。

  「不,我不是來傷害你的。」袁品修沉痛的道,知道她多年來所遭受過的傷痛,也知道她多年來所過的膽戰心驚的苦日子,他的心感到無比的刺痛。「我來帶你走的,我找你好久、好久了。」

  他閃亮如星辰的眸子蘊涵著無限的柔情,他的手指輕緩的撫上她左臉那道從眉毛劃至嘴角的傷疤,再一次讓他對下手殘害她的人興起了仇殺的心意!

  「為什麼?」殷素薇無暇分辨袁品修溢於言表的濃重情意是否另有企圖,他的所作所為就像迷霧般籠罩住她,讓她只覺得他有點莫名!

  兩人在年少時確實非常親近,但分別了七、八年,這段分開的時間,他們互不往來,他對她不聞不問,怎麼會突然冒出來找她?

  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袁品修發現她又建起心防,仰望他的眼神中充滿了猜忌,這讓他整個人不禁為之黯然失色,以前的素薇不是這麼容易膽怯的人,這些年到底有多少該死的、不明事理的傢伙,把她傷害得再也無法信任別人?

  袁品修單拳緊握,強忍下滿腔的憤怒。「我一直都在找你,你家出事,你離開後,我不停的派人在尋找你的下落,但我找不到你!」

  當然,這其中是有點隱情的。

  殷素薇搖頭,她人在江湖,時常聽人談起袁家「翔龍堡」的勢力是何等的強盛,憑他的能耐,怎麼可能尋不著她的蹤跡?

  站在後方的兩名護衛見到他們那向來無往不利的堡主,生平第一次露出懊惱、遺憾與悔恨的神態,不由得替袁品修歎起氣來,並似有意若無意的交談起來──

  「她真是堡主尋找多年的人?」

  「若不是,老夫人就不會交代我們前來阻攔他們相認。」

  「為何這些年來,老夫人總是暗中作梗,害堡主無法得到她的訊息?」

  殷素薇身軀微震,聽到兩名護衛的話語,她不敢相信的望著有苦說不出的袁品修。「你真的一直在找我?」

  「我一直很相信我娘親是會幫我的,所以尋找你的事,我全交給她處理;我沒想到她竟會來個知情不報!後來我開始懷疑她有所隱瞞,親自參與調查,她卻私下收買我的手下,想繼續蒙騙我。」直到最近,他忍無可忍,不惜頂撞娘親,拋下家業不管,罄盡全力來找她。

  如今總算是心血沒有白費,相隔數年後,他終於又見到她了。

  殷素薇茫然的端詳著袁品修那張流露出時而惆悵、時而慶幸的俊臉問:「可是你找我做什麼?」

  他一怔,隨即理所當然的說道:「你答應過我,等我長大,你就要嫁給我!」

  「那是小時候的事了。」看他如此重視,殷素薇訝然失笑。

  袁品修的理由純真得近乎可笑,但知道有個舊識仍不嫌棄她,始終掛念著她,殷素薇還是開心不已。「那時你老嫌自己胖,常常不肯吃飯,說你若再胖下去,以後會娶不到心儀的姑娘。」

  於是她告訴他,不管他變得怎樣,若無人肯嫁他的話,那她願意嫁!

  回憶起往事,殷素薇的神情顯得不再那麼的生疏。「我哄你的話,你怎麼當真了?」

  往昔那個白嫩嫩的男娃娃,如今成長得俊俏且英姿煥發,他漂亮不變的五官就在她的眼前擴大,殷素薇突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知道無法再視他為孩子了。

  「當時的我已經十四歲了!」袁品修覺得嚴重的受到內傷。

  她只不過早他幾個時辰離開娘胎,就仗著年尾與年初之別,硬是在彼此間畫下一道難以跨越的溝渠,無視他的心智早已成熟到足以對自己的言行負責。「這年頭,許多十四歲的少年都已成親,甚至為人夫婿了!」

  「嗯,年少無知嘛……」她不以為然的話說得輕細柔軟,聽似無力,卻有著不受動搖的堅持。

  「別告訴我──」袁品修微微的瞇眼。「你當初只是在哄我?」

  本來就是啊……殷素薇敢想不敢答。

  「你莫非是在欺騙我的感情?」他危險的神情恰似一觸即發的猛獸。

  殷素薇的身子抖了抖……有那麼嚴重嗎?

  「你不知道這些年,我……」袁品修漸漸的語不成聲,她的不解風情令他強自壓抑的思念無法遏止的爆發了。「素薇,我想你!」

  他忘情的抱住她,手臂環繞住她不盈一握的柳腰,幾乎要將她揉進懷裡。他長大了,有能力照顧她了,這是他兒時非常渴望能做的事!

  「袁……」殷素薇尷尬的掙扎,不知該如何稱呼他?

  從小就不肯乖乖叫她姊姊的男孩,總是滿口的「素薇,素薇」……他清脆的嗓音讓她找回了年少的記憶。

  殷素薇開始責怪自己,她怎麼會忘了袁品修獨有的音調?即使他長大,體型變了,她也不該遺忘……

  有生以來,只有他會如此歡欣的呼喚著她。

  「咳!」兩名護衛發出刺耳的雜音,不識相的在一旁走來走去,打擾了沉陷在記憶深處的一對男女。

  「大庭廣眾下……」別這麼抱著不放啊!堡主。

  「禮義廉恥啊……」滿街的大人、小孩都在看呢!

  殷素薇驚醒,倏地推開袁品修,蒼白的小臉上浮現出羞赧的紅暈,無措的僵在茶寮門口,進退不得。「袁公子,你已非孩童了,我……你,不該摟摟抱抱的……」

  儘管接觸時,他的體溫帶給她無盡的舒適感,但他已長大成人,她不能再隨便與他親暱。

  袁品修冷下俊臉,輕拍了殷素薇的肩一下。「再等我一下。」

  慢慢的抽出佩帶的長刀,轉頭怒瞪著兩名護衛。「我去清理一下門戶。」

  「堡主,我們突然感到身體不適,恕我們告病請假!」機警的兩名護衛立刻不假思索的狂奔逃逸!

  一陣煙塵飄起,滿街的人都在讚歎那兩個人消失的速度快得神奇。

  袁品修陰沉著臉,傳音警告了他們一句,隨即回過頭──

  「素薇?」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本該站在原地的殷素薇竟然不見了。「你又想逃到哪去?」

  她為什麼要跑開?她不是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了嗎?

  袁品修心中滿是困惑的沿著長街走過,目光游轉不定,搜尋著分別多年,面目全非的心上人。

  他寬厚的背影、修長的身型,全映入了躲在對面暗巷的殷素薇眼中,昔日那個愛耍賴的可愛男孩,如今已長成頂天立地的男子,但他風華萬丈的光彩卻更令她自慚形穢。

  從小他就愛黏她,要她陪、纏她抱,一天沒見到她,就會大吵大鬧;她以為那些表現只是因為沒有兄弟姊妹的他,孤單得需要一個玩伴,卻沒想到他竟認定那是男女之情?

  分開七、八年了,他還能如此重視她……

  殷素薇雖然對袁品修的情意感到有點哭笑不得,但更濃烈的感動之情卻覆蓋住她傷痕纍纍的身心,令她高興。

  在心中,悄悄的對他說著訣別,收回了徘徊於袁品修身上的視線,不能拖累他,殷素薇警告自己,然後毅然的轉身走出小鎮。

  

  鎮外的山路狹窄又崎嶇,延伸到遠處的山林,殷素薇才走到半途,就發覺到有一群人馬走出山林,朝她而來。

  她謹慎的躲到一邊,不與對方打照面,卻避免不了他人的打量。

  「臉有傷疤,腳被打瘸了……」那群人中的一人發現殷素薇的特徵,開口說話;其餘人立時止步,將她包圍住。「這個女人,肯定是殷素薇!」

  殷素薇的腳步一動,想逃回鎮上,轉念又想起袁品修在那兒──她不能連累到他!

  「找我報仇嗎?」她平靜的以手指向山林,鼓起所有勇氣,向這群對她不懷好意的人說道:「進林子解決。」

  那群人放聲嘲笑,刀劍齊出──

  「殺你還得挑場合?」

  「在這兒就可以!」

  就在此時,一股陰冷的殺氣如狂風暴雨般猛地襲來!

  「這麼多人欺負一個手無寸鐵、身上帶傷的女子,難道不會覺得羞愧?」伴著清冽的話音,袁品修像地獄幽魂般無聲的出現。

  巡視眾人,他更加輕蔑的道:「無恥。」

  「你是誰!」沒聽說殷素薇有幫手,眾人眼見袁品修的氣宇非凡,又似武藝高深,不由得陣腳微亂。

  「走開!」知道袁品修會為自己出頭,殷素薇急忙朝他大吼。

  「素薇?」從未被她凶過,袁品修訝異的挑眉。

  她逞強,冷漠的警告,「與你無關,別管閒事!」

  袁品修眨了眨眼,忽然笑了。「你的事,我管定了!」

  她愈是不願和他沾上關係,他卻偏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是他袁品修的人!

  「小子,你知道這女人是誰嗎?」敵視著袁品修與殷素薇的人們發出怒氣騰騰的質問。

  「你們不曉得她是誰,還想傷她?」逼出勁氣,震開包圍住殷素薇的人,袁品修站到她身邊,宛如一座堅固的堡壘。

  「誰不曉得她是殷思放的女兒──殷素薇!」

  「那個屠殺千萬人,在北武林掀起腥風血雨的魔頭,就是她的爹!」

  袁品修不悅了,俊俏的臉上烏雲密佈。「你們與她爹有仇,為何不去找她爹?仗著人多欺負她一個,算什麼?」

  「你懂什麼?她爹跑得無影無蹤,正所謂父債女償,不找她找誰!」

  袁品修傲然的看向叫囂之人,毫不遲疑道:「我!」

  「住口!」殷素薇聽得整顆心感到激盪不已,忍住了竄上眼眶的淚水,強迫自己無情的告訴袁品修,「你走!我的事不用你插手!」

  在這世上,就只有這個男人會維護她,但她怎能害他為她背負──屬於她的原罪?

  袁品修低下頭,注視著殷素薇發紅的眸,明白了她的言不由衷,他柔聲道:「除非你跟我走。」

  「別胡鬧!」訓誡他的話正待出口,她的臉忽地被袁品修捧起。

  他無限歡喜的道:「你依然是這麼無私的在為我著想,我真是太感動了,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是怕連累到我嗎?」

  「品修!」殷素薇又羞又急,彷彿回到小時候,每次拿他沒轍,只能瞪著眼、大聲叫著他的名,卻是束手無策。

  「原來他們是一夥的……」圍在一旁的人們發現到他們兩人的關係深厚,不再多話,集體攻向他們。「一起殺!」

  袁品修提起殷素薇的肩,輕輕一躍,跳出重圍。

  「嘿嘿~~」兩道身影突然不期而至,搶先擋在袁品修與殷素薇身前,雀躍道:「剛好趕上!」

  「你們還敢回來!」袁品修冷冷的看著去而復返的兩名護衛。

  「請先休息。」兩人討好的笑,接著朝向殺過來的人群摩拳擦掌,「雜碎就交給我們來處理!」

  
匿名
狀態︰ 離線
3
匿名  發表於 2011-1-28 00:29:38
第二章

  夜色朦朧,晚風輕送,在快馬翻蹄聲中,殷素薇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劇烈的起伏著。

  袁品修的手繞過她的腰,像一個結,緊緊的圈住她。

  他堅韌的身軀高大、強悍,不再似兒時柔弱,已超越她所能抗衡的力量,包圍著她的軀體……彷彿一個男人正寵愛著他的女人,戀戀的環著她。

  「放開我,品修。」肌膚掠過異樣的火熱,鼻尖縈繞著他的氣息,殷素薇羞紅的雙頰像是著了火一般。

  「別說話,小心咬到舌頭。」他在她身後輕聲笑著,笑聲含著一股滿足。

  「這一路遭遇到多少追殺我的人,你不是看得很清楚嗎?只要帶著我,就別想安寧!」與他共騎,被他霸道的禁錮在懷裡,殷素薇難以逃脫,只能勸說。

  可她的勸說,他一字不聽,任性的載著她奔馳,將一路上尋釁尋仇的人全丟給他兩名護衛負責。

  「我的手下數之不盡,你有多少仇人,我就有多少幫手!」

  駿馬繞過河流,愈是接近「翔龍堡」,殷素薇愈是煩惱。「品修,你要帶我去哪?」

  「先找地方休息。」夜路逐漸模糊,袁品修勒住韁繩,停下馬。「先找些東西果腹後再趕路,明天,絕對能回到『翔龍堡』。」

  他真要帶她回家?

  殷素薇焦急的直搖頭,「不行!我不能和你回去,你明知道我背負了多少血債,有多少人要我的命,你不跟我撇清關係,還纏上來,你是在找死嗎?」

  「那不是你的錯,你爹的血債本就不該由你背負;我來找你,就是要幫你擺脫加諸於你身上的不公道待遇。」

  他清脆的嗓音在她的頭頂上飄過,恰似一道甘甜的溫泉,滋潤人乾枯的心田。

  恍惚問,殷素薇無意識的任他牽手,帶進山林中一口洞穴,等她回過神,袁品修已生起火,與她並肩坐著。

  月光灑落,草葉搖曳,兩人像是私奔的情侶,親近的窩在洞內。

  這……這算什麼?

  殷素薇霍地起身,生硬的道:「品修,我真的不能跟你回去,你的護衛不也說了,你的家人並不希望你接近我。」

  「你餓了吧?」他笑容可掬的岔開話題。

  「別和我扯上關係!」她是為他好,他不可能不明白!

  袁品修動手解腰帶。「我將外衣披在地上,你過來坐,別坐在骯髒處。」

  他以為他們是在郊遊嗎?殷素薇只覺得頭腦發昏,「別再晃點我,聽我說!」

  袁品修慎重的點頭,繼而眷戀的捧起她的臉,笑問:「你想我嗎?」

  「啊?」他是講哪去了?

  他貼近她的臉,明眸皓齒在火光的照耀下,騷擾得她的理智愈加散亂!

  「躲什麼?」按住殷素薇的手,不讓她再往裡退縮,「心虛了?無言以對嗎?」看她低頭不肯面對他,他如同負了傷般,幽幽的歎道:「這些年來,你都不思念我嗎?」

  他哀怨的口氣隱含著哽咽的語調,害得殷素薇內疚不已,出於善意的否認,頭一抬,卻見他俊俏的臉上笑得十分甜蜜,根本沒有半點愁緒。

  「那就是非常思念我了。」袁品修握住她的雙手,高興道:「果然如我所料,你不是個見異思遷的人。」

  「說什麼啊?」亂七八糟的,東扯西扯,她跟不上他磨人的思路。「別轉移話題,你聽我的話,快離開我吧!」

  袁品修置若罔聞,手指撫過她臉上的疤痕,眸光深邃,泛起各種情緒。「這道傷是幾時落下的?傷你的人若沒死,告訴我名字!」

  他以為他能像小時候那樣不問是非的偏袒她嗎?

  告訴他是誰傷了她,他會去找對方報復吧?殷素薇毫不懷疑袁品修的徇私護短,她自小可是體驗過無數次了!

  可她沒有資格讓他維護……

  「與你無關。」絕情的揮開他的手,她的胸口抽痛著。

  他的手是那麼的溫柔,而她的身體卻冷得讓她想哭泣——她需要他的溫暖啊!

  「怎麼會與我無關?」袁品修有些生氣,但又因伯嚇到她而隱忍住怒火,悶聲道:「我是你的夫婿啊!」

  「我們又沒拜堂……」

  「咦?你急著和我拜堂?」他的星眸倏地發亮,恢復神采。「果然,你我是心心相印。」

  「品修……」殷素薇無話可說了,這個人從小就是一副唯我獨尊樣,凡事為所欲為,只要他認定什麼——絕對是貫徹到底,永不回頭!「我沒辦法再和你講道理了。」

  「什麼都不必講,那些廢話我也不想聽。」他一副「正合我意」的愜意樣,「讓我看看你的腳。」

  她纖細的足踝匆地被他捧起,整個人以難堪的姿勢朝他抬腿,殷素薇羞愧得大叫,「快放開我!品修,你——你別脫我的靴子!」

  「真沒情趣,見到我以後,你只會『放開,離開』的叫,淨說些不中聽的話。」真傷他的心。「別說靴子了,以後連你的衣裳我也可以脫~~」說著,忍不住起了遐想,露出了美妙的笑容。

  那張俊俏的臉溢滿深情,偏偏從他的嘴裡說出的話卻是極不正經,殷素薇很確定自己是被他調戲了,不自在推著他,然而怎麼使力都推不動。「你怎麼變得如此無賴?」

  她無法再當他是個孩子了,他的親暱舉動使她臉紅心跳,讓她忘卻正事,她的情緒只能隨他動盪。

  「我從小就是這樣。」褪掉她的襪子,藉著微弱的火光,讓他看清了她腳關節處的刀傷。

  他的眼中飛過陰沉的冷光,有多少人殘忍的在她瘦弱的身體上留下猙獰的傷痕?

  「可是小時候,你不會對我……」這麼柔情,害她——現在多看他一眼,就會多一種被他所愛的錯覺。

  她已經不能再將他當成不懂事的小弟弟了。

  袁品修滿意的發現到殷素薇內心的變化,在她眼裡,他已經是個成熟男子,有實力保護她、愛護她。「小時候,我哪裡會懂得與你調情?」

  遺憾的歎氣,接著袁品修用「歷盡滄桑」的口吻道:「不過,現在的我已學有所成,能應付你的各種需求了。」

  「我……我才才才沒有……」什麼需求。

  「不必著急,你放心。」安撫她似的,袁品修打斷殷素薇結巴的話語,鄭重的表明自己的態度,「我的純潔依然為你保留了下來,可謂『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一直以來,我為你守身如玉,我為你……」

  「夠了、夠了,品修。」再讓他扯下去,她就別想保持冷靜了,他要弄人的口才一向在水準之上。「我可否問你一件事?」

  「你說,別怕。」袁品修期待的望著殷素薇,她總算要和他來一次深入內心的情感交流嗎?

  「如果我用這塊石頭敲暈你,然後逃走,你會生氣嗎?」她撿起地上的大石塊,虛弱的問。

  「如果你想我成為追殺你的第一千零一號仇家,你就這麼做吧!」袁品修繃起了俊俏的臉。

  殷素薇見他溫和的容顏驀然變得冰冷,有點害怕的瑟縮了一下,卻仍不死心的提醒,「當年我爹狂性大發,屠殺盡北武林半數以上的英雄豪傑與邪魔歪道,其中有些死者與你家多少沾了點關係,你不介意嗎?」

  當年,無人能制伏殷素薇瘋狂的父親,而那人殺過癮後便一走了之,從此行蹤成謎,只留下她與她娘親為了躲避仇家的報復,只好亡命天涯。

  「這些年來,在得到你的消息之前,我一直都在擔心害怕,伯我再也見不到你。我很清楚所有受害的家屬或門派,全都會找你報仇;但這並不公平!我唯一介意的是,你根本不該背負屬於你爹的罪孽!」

  「品修……」從未有人告訴過她,她能夠不必承受父親所犯下的過錯,殷素薇聽著他的話,雙目泛開水花,隱藏在心底的酸楚一陣陣的湧上鼻腔。

  「別再逃了,跟我走,讓我保護你,我不在乎與誰為敵。」

  他最後一句話,震得她的心頓時發涼,睜著淚眼,凝望著袁品修懇切的容顏,殷素薇又感動、又哀傷。

  她的敵人太多了,他不在乎,她卻在乎。

  即使跟著他,她也未必能長久的活下去,與其連累他背負上與她有關的污名,那她情願無情的拒絕他的好,保留住他的清白聲譽。

  別和她沾上關係,別再對她平—殷素薇命令自己甩開袁品修的手!

  可是他的手指是那麼的溫暖,她受寒冷侵襲太久了,怎麼捨得甩開?無助的望著他,她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袁品修彷彿洞悉了她曲折的心思,露出誘哄小孩的笑容,溫柔道:「我去找點吃的,等我。」

  「嗯……」她無法抗拒,回以順從的神情。

  陡然問,袁品修毫無預警的出手封了她的穴位。

  她驚醒的瞪大雙眸,「解開我的穴道。」

  袁品修撫了撫殷素薇的頭髮,「我立即回來。」

  他提防她逃跑的樣子,使她懊惱自己居然無法自持的沉迷了,她已非當年那個能與他平起平坐的天之嬌女了,除了逃,她沒有別的辦法可保證不害到他!

  目送袁品修離去的身影,殷素薇煩躁得掉下淚來。

  即使被追殺得走投無路,她也不曾如此慌亂過,她該拿他怎麼辦?這個難題比如何躲避追殺,更令殷素薇苦惱!

  

  袁品修出了山洞,走到樹林中央,正巧見到兩名護衛騎馬進山林,有說有笑的樣子像是在踏青。

  直到發現了他的身影,兩人才正經八百的趕過來——

  「堡主,您交代的烤鴨和參湯全都買到了!」

  「我們穿越千山萬水,歷盡多少艱險才買到的呀!」

  「你以為我不曉得太原有多少山水?」袁品修沒好氣的睨了同齡的護衛一眼,他從不仗勢欺人的優良品質,使得手下們雖然敬重他,卻不怎麼畏懼他。

  「堡主,我們很命苦的,一邊為您殺敵,一邊又得去買食材……」

  「加你薪俸。」一句話堵住護衛的哀鳴,等對方眉開眼笑,袁品修手指一揮,吩咐道:「你去請獨孤家的人來一趟。」

  一聽到神醫世家的名號,護衛兩人憂心的問:「您生病了?」

  「不是我。」袁品修在護衛面前的沉穩神態,與對待殷素薇時輕鬆靈活的模樣,有著明顯的差別。「我探過素薇的氣脈,發現她中毒了。」

  「屬下立刻行動!,」

  一名護衛離去,袁品修交代留下的另一人,「至於你,守住那邊的山林出口。」

  思緒轉了轉,像是想到什麼似的,他又發出諸多叮嚀,「……如此,這般,記得,給我製造機會。」

  護衛對囑咐的內容略有異議,「堡主,這樣似乎有點無恥?」

  袁品修笑若春風的回道:「憑你這句話,扣你半個月薪俸。」

  「不要啊~~」

  手掌拍上護衛的肩膀,袁品修忽然斂容,嚴肅的告訴這個愛與他笑鬧的手下,「若有人侵襲,別一個人硬撐。」

  護衛明白的點頭又道:「殷姑娘的爹到底殺害了多少人啊?他曾是統領北武林的盟主,為何會無緣無故的行兇作惡?」

  「我並不知道詳情!雖然與素薇曾是鄰居,但我就只和她一人玩要,沒見過她爹幾次面;有人猜測他是練功而走火入魔,或是受到什麼刺激,使得性情大變。」

  總之,素薇的爹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突然衝出家門,大開殺戒,不分老幼見了便宰,使得北方一度淪為慘烈的活地獄。

  「當時的素薇跟我,只不過是十三、四歲的孩子,恐怕連她也不清楚自己的爹為何會變成狂魔!」

  「父債女償,向來是江湖的規炬,堡主,老夫人擔心您招惹上殷姑娘,會為您帶來危機,她的敵人很可能把您也視為復仇的目標啊!」

  「素薇的娘帶著她逃亡,為了保護她,已經遭到仇家碎屍萬段;她失去相依為命的母親已足夠償還所有的罪責,更何況,犯錯的人不是她。」

  若是她的仇家不肯饒恕她,他也不在乎與天下人為敵!

  若是上天不肯放過她,那他就與天鬥到底,袁品修發誓,絕不會再放她獨自一人去承受折磨!

  

  他捧著燒好的烤鴨與煮好的參湯回山洞,讓殷素薇看傻了眼。「周圍全是荒蕪人煙的山林,你哪裡弄到的食物?」居然連碗筷也備齊了。

  「本想告訴你,是我親手烹飪的,只因我是個出得了廳堂、入得了廚房,萬中選一的好夫婿。」在殷素薇身前坐下,袁品修慇勤的準備餵她進食。「不過這裡是野外,我就不說那種漏洞百出的謊話了。」

  「解開我的穴道,我自己動手。」殷素薇不爭氣的漲紅了臉,在他萬般的寵惜中,她漸漸認識到自身有多麼的無能——抗拒不了他。

  「有人伺候不好嗎?」袁品修眼一眨——流轉出的光彩魅惑人心。

  「你的護衛是不是跟來了?」她的目光飄向洞外,害怕他的手下觀賞到她與袁品修的親密舉動有多麼的不合禮法。

  「他們來得很準時。」袁品修安撫道:「你不必害怕有人會偷看到,我已交代護衛守到路口去了;在他們擋追兵時,我還讓他們在跟上前,先繞到市街去買食材,這可得花費不少精力。估計這會兒,他們和我們一樣,正在吃東西補充體力。」

  「當你的手下真命苦。」

  「我給的薪俸可是全國第一。」

  張口飲下他遞近嘴邊的湯,無奈的看著他樂在其中的表情,殷素薇不知該哭該笑,惘然道:「我……有注意過,這些年來一直都在注意著……關於你的消息。」

  她知道他繼承並擴展了家業,成為北方大地上掌管商機民生的王者,甚至讓朝廷都承認了稱霸北方的「翔龍堡」是安定國民生活的強大勢力。

  她為他的成長感到高興。

  「為什麼不來找我?伯給我惹麻煩?」袁品修空出一手,不捨的摸過殷素薇的髮鬢。「你不知道,你的消失不見才是給我製造麻煩,自你離去不到半年,我就夜夜寢食難安,衣帶漸寬、身心憔悴、瘦骨如柴。」

  「品修……」殷素薇想笑又不敢笑,猜不出他是否誇大其詞?如此深厚的情感忽然擺到她面前,她實在無力招架。

  「你把我寵壞了。」含了一口湯水,丟開湯勺,他低下身,豐潤的唇貼住她的嘴,哺她飲用。

  她躲閃、推拒,卻如蚍蜉撼樹,影響下到他的一分一毫。

  他在她耳邊深情的喊著她的名,一聲聲甜蜜的「素薇」勾去了她的理性,全身上下,只剩下嘴巴有感覺,感覺到他狂熱的掠奪。

  他靈巧的舌在她的口腔裡嬉戲滑動,含糊道:「突然離開我,害我找不到你,好不容易找到,竟又說不認識我,你太絕情了。」

  殷素薇的嬌軀輕震,喉嚨被一股暖流堵住。

  當袁品修戀戀不捨的離開她的唇,她險些斷氣般大口喘息,似瞪非瞪的水眸,責怪又羞窘的瞅著悠然自若的他。

  「好喝嗎?」做了渴望許久的事,袁品修俊俏的容顏充滿喜色。

  「你……這麼做是、是不對的,我我……」殷素薇被追殺、打罵慣了,可從未遭人輕薄,窘迫的感覺全顯示在臉上,讓他吮吸得發紅的雙唇支支吾吾,半天吐不出完整的話語。

  「素薇,你、我皆無兄弟姊妹。」他們都是家中的獨生子女,兒時因孤寂而更加親密。「但我,從你答應要做我娘子的那一天起,我便告訴自己,將來我就只會對你一個人好,我要成為配得上你的夫君。」

  殷素薇默默的聽著:心底感到五味雜陳。

  他的感情太熾熱,太強烈,焚燒著她的原則與堅持,她從不討厭袁品修,無論年少的他,或是長成青年的他,總是能隨意就引發她的眷顧之情。

  拒絕他的好,對她而言,太困難。「品修,或許是小時候我太寵你了,讓你為所欲為,令你誤以為我待你是男女之情。」

  「那就繼續寵我吧!不要疼愛過我,使我沉迷後又抽身而去,那是不道德的……」他慢條斯理的解開她的穴道。

  殷素薇恢復自由,身子骨頓時鬆垮,乏力的趴倒在地上,當她的肩膀撞向地面的剎那,一雙手及時抱住她,將她帶入溫暖的胸懷內。

  「沒力氣了?」袁品修遇見機會,毫不肯錯過,立即展示他的體貼,「我撕烤鴨給你吃?」

  「我自己來。」殷素薇輕輕的推卻,艱難的脫離他的懷抱。對於一心想娶她回家的男子,不曾被追求過的她,一時找不到對策。

  當下只能先養精蓄銳,再思索未來的路該怎麼走?

  然而不管袁品修心意如何,她都不能隨他走!一旦進了他家門,帶給他的只會是無窮的災難,屆時,他一定會後悔曾向她伸出援手!

  「今夜我們先在此稍作休息,明天再趕路好嗎?」殷素薇腦子一動,哀求般的詢問袁品修。

  年紀輕輕便統領北方商盟的他絕不會比她笨,瞧她的眼神有變化,立即猜出她的意圖。「好。」

  明知她在拖延時間,避免進入他的領地,方便尋機會逃脫,袁品修只能不露痕跡的藏起失望之色。「反正到最後,你還是會跟我回家的。」

  他自信的話語,落入她的耳中,催動而起的不是她的反感,而是苦澀。

  她早就沒有家了……殷素薇在心裡小聲的回答,一抹憂傷染上眉眼,惹人心碎。

  袁品修輕聲一歎,他該怎麼做才能令她信賴,願意依附他,且不再那麼悲傷絕望?「素薇。」

  聞聲,她轉過頭,看著坐在洞口的袁品修。他俊俏的臉顯得十分認真、慎重,彷彿在注視尊貴的天神。

  那麼看重她,讓他的聲音變得有點沙啞,「相信我,好嗎?」他說出了比媚藥更催情的話語。

  殷素薇的心臟倏地劇烈顫動,不由自己撲通撲通的猛跳,震得她全身骨頭發麻。「嗯……」她語不成調。

  無法一笑而過,不能置之不理,在他柔情的凝視下,她迷醉了。

  

  子夜,天邊的濃雲吞沒了黯淡的月光。

  山洞內,彼此貼近的兩人閉目養神,然而每過一會兒,殷素薇總會挪動個不停,似是心神不寧,無法鎮定。

  柴火熄滅,洞穴內外皆是黑茫茫的,不見一點光亮。

  「品修?」殷素薇半睜著眼,小心翼翼的發出低微的聲音,試探他的反應。

  等了片刻,他沒回應,應當是入睡了吧?殷素薇心隨意動,舉起手,湊向他某處穴位,打算讓他昏睡得更沉。

  突然,一雙燦亮的眸子在黑暗中綻放出精光,「怎麼不睡?」

  袁品修似巧合、似故意,匆地張大雙眸,詢問的語調帶著一絲倦意,卻清楚的說出她此刻反常的舉動,「你的手停在半空做什麼?」

  「我、我抽、抽筋!」殷素薇愕然呆滯,分不清他的神志是否清醒?

  「哦……」袁品修暗自冷笑。「那姿勢,我還以為你是中風呢!」跟他要花樣?小時候她就玩不過他了,長大後更不用說!

  「你沒睡著嗎?」殷素薇怕怕的問,聽他的語氣好像有點不和善?

  「臨時作了個被你拋棄的噩夢,突然驚醒了。」袁品修不快的回答。

  她翻來覆去,找時機想偷跑時小動作實在令他心寒……側了側身,在夜風環繞的山洞內,他意外的感覺到身邊出奇的暖和,他抬頭一看,原來她擋在山洞人口,阻攔著侵襲而進的夜風。

  他的胸口倏地抽緊了,出手摸了摸她的衣裳,掌心一片冰涼,原先纏繞在心頭的幽怨霎時飛灰煙滅。

  她用虛弱的身子把溫暖留在身後,留給他……袁品修感到身心發燙,眼眸恢復了動人的光澤。「素薇,我並不柔弱,你不必為我擋風遮寒。」

  溫柔的將她抱進內側,袁品修說話的嗓音變得很甜,他需要心愛女子的真情回應,但不要她像小時候視他為孩子一般的照料。「相反的,我能為你披荊斬棘。」

  殷素薇有些忘忑,難以消受他的陰晴不定,一會兒像吃了苦瓜似的悶悶不樂,一會兒又像吃了西瓜般的眉開眼笑。

  他真是善變!

  「品修,」她無法否認,自己喜歡袁品修對她好,然而他的情有獨鍾免不了令她疑慮叢生,啼笑皆非。「你比我更像個末識人事的純情少女,認定生命中第一個情生意動的女子,就當成不能錯過的選擇—」

  「取笑我?」截斷她的調侃,袁品修不懷好意的笑了。

  看他慢慢垂首,目色銷魂,殷素薇心弦動盪,趕在他的唇降臨到她嘴上之前,緊急阻止道:「不說了,休息吧!」

  羞赧的用手指按住他逼近的唇片,酥麻感從指尖流竄到四肢百骸,她的頭快低到胸口了。

  她偷偷罵自己,太失敗了,居然讓一個年紀比她小的男人挑逗得意亂情迷。

  袁品修淡淡一笑,也不勉強,一手環著她的腰,閉眼睡去。

  殷素薇靜靜的聽著他的心跳聲,沒有睡意的眼睛蘊涵著柔光……

  一直以為尋找她的就只有仇人,沒料到,昔日可愛的童年玩伴竟成長得俊俏偉岸,追上她,告訴她,不管分別多久,他始終喜愛她。

  殷素薇的鼻子發酸,淚水不可阻擋的奔出眼角……

  這一路逃亡,她投靠的人無一不受牽連,弄得家破人亡;當娘親在她面前遭人以亂劍斬死之時,她就死心了,決定不再依靠任何人。

  她能撐多久,便撐多久,撐不住了,死就死吧!

  她不想再害別人了。

  夜更深,時間一刻一刻的過去。

  「品修?」殷素薇再次輕喚他,心意已決——不等他有所動靜,飛快的點住他的穴道。

  沒有三個時辰,是不會解開的。「好好睡吧!」

  等他醒來,她已離去,麻煩不再。

  或許袁品修是真的喜愛她,但殷素薇相信,早晚他會遇到別的女子讓他心動,讓他忘記她的存在。

  「對不起。」儘管捨不得如此匆忙的訣別,可她非走不可。

  殷素薇惆悵的定出洞穴,腳步愈來愈緩慢。

  眼眶濕潤,看不清外物:心被撕扯似的疼痛,離開以後,她不會再遇見另一個袁品修,真心的喜歡她:心甘情願的保護她!

  停住腳,驀地轉身,失魂落魄的回到熟睡的袁品修身邊,她心酸的撫摸著他的睡顏,心裡叫囂著「忘了我,別追我」,說出口的卻是——

  「請你……不要忘記……曾經喜愛過我。」伴著她的落淚,她的聲音支離破碎。「只有你了……只剩你……」
匿名
狀態︰ 離線
4
匿名  發表於 2011-1-28 00:30:03
第三章

  風吹乾了眼淚,殷素薇牽著袁品修留在山洞外的馬走向回頭路。

  山林入口處,守候多時的護衛神思仍清醒,一見她的出現,眼睛立即發亮,彷彿早就預料到她有此行動。「殷姑娘,您不休息?」

  等不到她的回答,年輕的護衛摸摸腦袋,猜疑道:「難道您在夢遊?」

  殷素薇沒把握能說服袁品修的護衛放她走,苦惱的問:「能不能請你讓路?」

  「堡主會罵。」護衛很哀怨的道:「他有交代,發現姑娘想逃,必須阻止。」

  「我記得你說過,你們老夫人並不贊同你們的堡主來找我。」

  「堡主為此事,在家鬧得天翻地覆。」年輕的護衛點點頭,開始努力為堡主說話,「我可以寫一本十萬宇的章回演義,描述堡主怎麼跟老夫人明爭暗鬥,奪取家族大權,排除萬難,只為尋找姑娘您的下落。」

  這些油腔滑調,肯定是袁品修教護衛的話,殷素薇感覺好笑的揚揚嘴角。「那我更應該消失,令他不再做傻事,回去和娘親言歸於好。」

  「殷姑娘,我們跟隨堡主很多年了,沒見他如此執著於一人,他真的是全心記掛著您一個,您為什麼不領情呢?」

  殷素薇苦澀的搖頭,「因為我是禍害,在他身邊,只會帶給他災難。」

  年輕的護衛感傷的歎氣,殷素薇表現得這麼憂鬱,害他有一咪咪的不忍。「您若要走,不是不行;但這條路——堡主吩咐我不能讓。」

  護衛手指一比,示意殷素薇回頭,「不過那條路……我分身乏術,守不住,有什麼人出入,我就無力阻攔了。」

  言下之意,她若改道,護衛願意睜只限、閉只眼,放她而去?這有點矛盾了,護衛似乎隱藏了什麼陰謀?

  殷素薇琢磨不透,然而她相信,袁品修的手下是不會加害於她,於是不多思慮,她立刻掉轉馬頭。

  「明白了,多謝。」話音落下,她毫無遲疑的奔向另一條路。

  護衛留在原地,默默的看著殷素薇的身影消失在山林的盡頭。

  「脖子伸那麼長,不怕扭傷?」

  突然一句不冷不熱的聲音襲來,嚇得年輕的護衛立正,謹慎的覷向步步逼近的青衫男子。

  「堡主?」被拋棄的堡主,臉色不太好哪!

  袁品修面無表情,隨著夜風的舞動,款步來到護衛的身旁,伸手拍了拍手下的肩膀,表揚道:「做得不錯。」

  一語表明,他早就衝開穴道,隱藏在一旁,偷聽著他們交談。

  年輕的護衛暗自慶車自己有乖乖的為堡主說好話。「殷姑娘動身前,我剛收到堡中發來的飛鴿傳書。」從袖內抽出一張紙條遞給袁品修。

  袁品修看也不看,命令道:「念給我聽。」

  「有兩個消息。第一,老夫人正在收拾您故意製造的爛攤子,出門去了,三、五天內是無法回來:第二……最近又有幾批人馬到達太原追殺殷姑娘,問您要不要先下手阻截?」

  「不必。」袁品修平淡道:「叫他們按兵不動,放人進太原。」

  「可是那些人是要殺殷姑娘,不先幫她掃蕩危機行嗎?」護衛驚奇的叫,隨即靈光一現,領悟道:「哦~~堡主是在等機爭—英雄救美?」

  「這只是其一。」袁品修望著殷素薇離去的方向,那是一條進城的路,城裡佈滿了他的勢力。「若不使她心甘情願的跟隨我,無論我帶走她多少次,她都會找機會逃脫。」

  他不要再讓她丟下—不管她以任何借口做為理由,他都不接受與她分別的結果!

  年輕的護衛看著堡主勢在必得的臉,暗自為殷素薇祈福,被一個死心眼的男人迷上,真不知她是幸還不幸?

  

  晨曦初露,天色微明。

  殷素薇騎馬進城,見了客棧便停下,朝守在門內打盹的店小二要了些水和乾糧。

  不料,她話才說完,客棧的掌櫃便急忙衝出來,熱情的對她笑開臉。「殷姑娘,您總算到了,先進來坐吧!」

  殷素薇狐疑的看了積極的掌櫃一眼,接著便瞧見客棧的招牌,一見標有「翔龍堡」的記號,立即二話不說的拉起韁繩,驅馬離開。

  行走在大街上,她放眼觀望,道路兩旁,茶館、錢莊、賭坊、布莊……不管是已營業或未開門的店家,都插著「翔龍堡」的旗號。

  屬於袁品修的影子無所不在!

  殷素薇苦笑,斷定袁品修在發現她離開後,動用了「翔龍堡」的勢力,正在監視著她。「這是不是所謂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殷姑娘。」後方一道中氣飽滿的嗓音襲向她,「趕路之前,先把吃的帶上吧!若不方便攜帶,請先用過早膳再行動。」

  殷素薇戒備的轉頭回望——

  客棧的掌櫃追了出來,手托盤子,盤上放滿熱氣騰騰的早膳,飛快的逼近她,那足不沾地的腳法像是在展示自身的武藝絕對在她之上。

  殷素薇忐忑的繃起身子,她明白了,假如袁品修想命令手下留住她,憑她一人之力,絕對逃不出他的手掌心。「請端回去。」

  她瞥了一眼餐盤上的菜色,全是她小時候喜歡吃的東西。

  一定是袁品修交代客棧準備的吧?他還記得她的口味。「我回你們客棧用餐。」

  她下馬,無意硬碰硬的為難下人,慢慢的回到客棧;她也邊琢磨著量袁品修會如何出現?

  她該怎麼勸告他,才能讓他放棄追逐她呢?

  朝陽自東邊的天空綻亮,照耀著整條街顯得生氣勃勃。

  殷素薇吃完早膳,等了半天,沒見到袁品修出現,她納悶的觀察客棧內的人手,見他們照常做生意,並末特別在意她,疑慮更深了。「掌櫃,門外那匹馬,請代我還給你們堡主。」

  她帶著試探之意,邊走出客棧,邊等人們挽留,然而出了客棧外,她等到的就只有掌櫃的一句「慢走」。

  他們……不代表袁品修限制她的行動嗎?

  殷素薇困惑的走入熙攘的人群中,有點不敢相信沒人挽留她,袁品修到哪去了?他不再追她了嗎?他死心的放她走了嗎?

  橘紅色的陽光灑在街上,為晴朗的天地染開了溫柔的光芒。

  殷素薇看著人來人往,眼神逐漸變得迷茫,她一直在逃,逃避對她壞的人,也逃避對她好的人;強烈的孤獨感突然衝垮了她的精神,攻擊著她的意志,她想不出她逃到最後能逃到哪去?

  她所渴望的安定家園,她妄想得到的溫暖關愛,全都找不到,她完全找不到一絲生的希望。

  愈漸增多的人流慢慢將殷素薇擠到路旁,彷徨間,不經意轉眼,一道青色的身影翩然從她的眼角掠過。

  殷素薇驚醒似的抬起頭,看向對面。

  隔著人潮,青衫俊逸的袁品修正以憂傷的目光凝望著她。

  「品修……」他還是出現了,而她竟然感到鬆了一口氣。

  無法理解為什麼見到他,她就能安心?眼前那麼多的路人來來去去,可她眼裡卻只有他!

  高大、沉穩、風度翩翩的青年有著陷入熱戀中的深情眸光,隱含一絲滄桑,教人移不開讚歎的視線。

  殷素薇在心底幽幽笑開,他幾時發現她離開的,追來時怨過她嗎?

  萬種心思糾結著她的心隱隱疼痛,出口的話,卻仍是固執的拒絕,「回去!」她只會帶給他殺身之禍。「別再管我了!」

  許多路人在她的呼喊聲裡,驚疑的東張西望。

  袁品修越過人群,冷著俊俏的臉,漫步來到殷素薇的面前,「我在生氣,你別再惹我。」

  話說得淡然,動作卻強硬的拉著她,走進有「翔龍堡」標誌的小店。「深更半夜帶走我的馬不說,又摸走我的錢袋,害我人財兩失。」

  一見面,不趕緊向他認錯,她居然還敢對他大呼小叫引她實在是太刺激他的純良品性——害他為她徹底的扭曲!

  「馬留在客棧了,至於銀子,我留了一樣東西跟你換……不成嗎?」殷素薇被他訓得大感羞慚,慌忙取出錢袋。「不成的話,我還你。」

  她知道他有護衛防身,失馬、丟錢也不至於落難,才會大膽的下手。

  「你說這個?」袁品修拿出她臨走前放到他身上的一對純金鑲有寶石的手鐲。

  「嗯。」那是殷素薇擁有的唯一值錢物品,是她娘親留給她的遺物,即使再落魄,她也捨不得典當;但留給袁品修收藏,意義不同。

  希望將來,他能睹物思人。

  「這不能換錢。」刮了刮殷素薇的鼻子,手指輕撫她彷徨的小臉,袁品修若有所思的說話,但聲音卻變柔和了。「這算是你送我訂情信物。」

  「品修……」殷素薇的神情閃爍,無法正視眼前這不肯退讓的男子,因為他的言語而動搖的心也不復堅強。「我準備了一堆大道理,想勸告你別和我牽扯不清。」可此刻,她一句也說不出口。

  店內的小廝們都認得袁品修,趕緊走避,給他清出一個空靜的場地。

  「你想說的,我都明白;可我有自己的決定。」袁品修拉下門簾,阻斷外在路人的窺探。

  「你若強行帶我走,我仍會伺機離開。」殷素薇虛弱的聲明中全無自信,她沒把握次次都能從他的身邊逃開。

  誰不需要溫暖呵護?她又能抗拒他多久?

  「我知道,所以我不會再主動帶你走。」

  袁品修乎靜的回答,讓殷素薇聽了感到很驚訝,他……決定放棄了?

  「你……」不再堅持了?

  她的情緒匆地低落,身子搖搖欲墜,原本以為袁品修會一直對她糾纏下去,至少維持個一、兩年的熱度才放棄。

  怎麼他這麼快就說不再繼續?

  她掩飾不住的失望之色全都落入袁品修的眼底,這讓他忍不住暗中偷笑,但在表面上卻情非得已的道:「我會等你,等你親口告訴我,你需要我帶你走;在你首肯前,我是不會再勉強你的。」

  殷素薇沒想到他會用這麼冷靜的表情,說出如此癡纏的情話,當下心亂如麻,又驚又喜。「我、我……永遠、永遠不、不會那麼要求你……」

  逞強的別開臉,面紅耳赤的她為自己內心微小的喜悅深覺羞恥,她真的、真的無法再拒絕他了!

  「那麼,你去哪,我就陪你去哪。」袁品修一副跟她耗到底的姿態。

  「你的家業呢?『翔龍堡』的事物你可以丟著不管嗎?」殷素薇有預感,袁品修的家人一定會討厭她——誰教她使他分心,害他不務正業!

  「我僱用的管事,沒一千也有八百,聘請他們就是為了幫我打理家業,給我空閒的時間。」袁品修拉著她到左邊的空桌旁落坐。「你心裡只會想到我的難處,你自己的處境怎麼不多加考慮?」

  殷素薇站立不動,不肯任他擺佈。

  袁品修輕歎,憂聲問:「東躲西藏,居無定住的日子,你真的願意持續下去,只為了不給我帶來危機?你寧願自己一人淪落受苦,但你又能支撐多久?」

  她難以回答,講不出違心的話。

  但她體內的三魂七魄卻受到震盪,微微發顫的手按在桌面上,支撐著她站不穩的雙腳。「你也只有……在受到危害之前能堅持照顧我,天真的惦記著往昔的情誼;等到你因我而蒙難,你就會恨不得不曾與我相遇過!」

  她無法強自鎮靜了,逃跑的念頭在她的腦海中穿梭不定,再不逃,她會離不開他了!

  「我不會。」袁品修堅定道,明亮的目光中沒有一絲污垢,清澈坦蕩。

  殷素薇沒膽量迎視他,她的雙手緊握,指甲在掌心刻下重重的傷痕。「連我娘也說出怨恨我的話,沒有我這個負擔,她能活得更輕鬆;我爹跑得不知去向,到處尋不著下落,我的親人都照顧不了我!」

  「而你這個外人,你這個和我非親非故的外人,又能堅持保護我多久?」問話聲漸漸哽咽,殷素薇強忍著在眼眶滾動的水珠,不使它們掉落。

  「只要一息尚存,我絕不會背棄你。」袁品修平靜依舊,沒有指天畫地,山盟海誓,只向殷素薇伸出手,等待她的需索。

  她怔怔的望他,他透澈的眼神看透了她內心的脆弱與期望。

  「我不需要!」她慌亂的搖頭,強迫自己別為他的承諾喪失了理性。「你只是任性,只是不知天高地厚!當你家人出面制止,等你娘親反對援救,你最終還是會丟下我不管!」

  她沙啞的喊叫聲過後,聽到的還是袁品修堅定不栘的回答,「我不會。」他注視她的目光熾熱而柔暖。

  殷素薇快崩潰了,承受不了的掀開門簾,跑出店舖。「不必再說了!」

  話音隨著人影遠去,她頭也沒回的逃離。

  袁品修坐在原位,鬱悶的直搖頭,感歎自己的再次遭到丟棄……

  「堡主,又不追啊?」幾名部屬從店內冒出身影,小心觀察袁品修的面色。

  「這叫欲擒故縱。」袁品修抽出攜帶的兵器仔細擦拭,抑住憂傷,平淡的問:「你們的人手安排得如何?」

  部屬們走到他身邊,一一稟告——

  「全部人馬埋伏在城中,只等堡主發號施令。」

  「另外,追殺殷姑娘的那夥人已進城了。」

  「好。」袁品修做了一個「全體出動」的手勢,起身道:「上場。」

  跟隨在他身後的「翔龍堡」部屬們,不由得有著共同的期盼——

  殷姑娘,拜託,一次就讓堡主搞定吧!否則,所有弟兄不知得陪你和堡主奔波多久呀?

  

  她不停的跑,逃得遠遠的,滿腦子充塞著袁品修情深義重的俊臉,彷彿在向她訴說著無盡的眷戀。

  殷素薇只覺心如刀割,見到巷口,立即拐進無人的角落,乏力的倚在牆邊,無望的哭著。

  身體緩緩傳出劇烈的痛楚,她按住絞痛的腹部。

  體內的毒,發作了!

  遭受追殺,身中劇毒,這樣殘缺不堪的她有什麼將來可言?

  她茫然的跪倒在地,怎麼辦?她跑不動、逃不了,失守的心在向她吶喊著回去——回到袁品修身邊,求他救援。

  即使會害到他,她真的好想自私一回,接受他的保護,不再天涯奔波!

  「聽說,殷素薇在城裡……」巷外路口處,十幾名年輕人經過,有男有女,邊走邊談論。

  殷素薇聽到自己的名,渾身一震,誰在說她?

  她不解的側過身,看向近在咫尺的過路人,困惑的視線引起了其中幾人注意。

  對方好奇的回望她——

  「諸位,等一等!」一位少女覺得殷素薇的相貌有幾分眼熟,緊急叫喚走動的同伴。「她好像是殷素薇?」

  眾人連忙封住路口,數十隻眼睛圍著殷素薇轉來轉去。

  「我見過她的畫像!」

  「她就是殷素薇!」

  眼見面孔陌生的人們,欣喜的聲音中混合了一絲的憤慨,殷素薇既迷惑又恐懼,此刻她的步履凌亂,根本來不及閃避。

  「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大家上——」

  這些人……又是來找她報仇的嗎?

  「你們是誰?」殷素薇翠薄的身子不斷的後移。

  對方人馬鄙夷的看她,不停逼近,「害的人多了,連誰都不認得?」

  殷素薇無路可退,後背撞上牆,毒發折磨著身體,讓她痛得難以動彈。「我沒害過任何人。」

  「說的是你那人神共憤的爹!」

  殷素薇搖頭,捂著雙耳,「我不知道。」

  誰死了,誰害的,她完全不曉得,為什麼每個人都非找她尋仇不可?

  尋仇的人們在對她動手前,都會義正詞嚴的告訴她——

  「如果不是你爹,怎麼會死那麼多人?」

  「你是殷思放的女兒,代替你父親償還罪孽吧!」

  「別怪我們,要怪就怪你父親殺了我們的家人,我們只能拿你償命!」

  因為她是殷思放的女兒,所以她該死,那就是她的錯,所有人都是這麼說的。

  「下輩子,重新投胎,找戶好人家!」

  殷素薇被迫跌跪在地上,半仰著頭,眼前的刀光劍影細密得如圍捕的網,她已無力躲藏,只能睜著空洞的眸子等待痛苦的來臨。

  「住手!」在刀劍砍向殷素薇的瞬間,一道清冷的男聲從路口飄來,延緩了尋仇之人的行動。

  「你是誰?」眾人驚疑的往後瞧,競無人發現制止者是何時出現在路口的!

  只見他一襲青衫,長得俊俏秀逸,恰似養尊處優的名門貴公子,完全沒有一絲江湖味。

  「此人,是……『翔龍堡』……」有人曾見過袁品修,慌亂失措的道出他的身份,很奇怪他怎會隻身出現於此?

  袁品修停在路口,沒表情的臉上教人分不出情緒,緊繃的身軀宛如一把出鞘的寶刀,鋒芒畢露。

  「袁堡主,久違了,我們是……」眾人恭敬的報上自家門派。

  袁品修無動於哀,不進不退,處在一旁,立場可疑。

  正在眾人疑惑他有什麼意圖之際,他微微扯動嘴角,冷然道:「別碰她。」

  她——是誰?殷素薇?

  眾人訝然的看向跪在地上的殷素薇,她的眉心微蹙,一臉反對的望著袁品修,像是在反對他的幫助!

  「袁堡主,您大概誤會了,我們不是在欺負良家婦女,她是殷素薇。」

  眾人以為袁品修是來維護正義,卻錯當他們是惡霸,趕忙解釋著。

  「我知道她是誰,不必你們多嘴。」袁品修的回答卻是出人意料之外。

  他文風不動,心若磐石,只盯著殷素薇一個—用熱切的眼神告訴她——

  向他開口,只要她出聲,他願意為她手染鮮血,殺人滅口。

  「你們若是碰她,哪怕只有一根頭髮,今日你們就別想活著走出這條巷子。」袒護之意,斬釘截鐵。

  眾人聞言,大驚失色——

  「袁堡主,您為何要維護她?」

  「您不曉得她是殷思放的女兒嗎?」

  「那與她有何關係?」袁品修反問。

  「她爹殺了成千上萬的人啊!」

  那是殷素薇無法否認的罪孽,她不想讓袁品修遭受到同樣難堪的唾棄,於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朝他大吼,「你走開,不用你管!」

  「我說了不逼你跟我走,但要我眼睜睜的看著別人傷你,我絕對做不到。」袁品修旁若無人,專心的凝望殷素薇,深怕別人不知道他倆的關係,說話的聲音明亮而清晰。

  眾人聽了他的深情宣告,只感到萬分的驚訝,名滿天下的「翔龍堡」之主,與人人喊打的狂魔之女,競有深厚的交情?

  「袁堡主,你真要包庇這個殺人狂魔的女兒?」

  「離開吧……求你了!」殷素薇搶在袁品修回答前哀求他,求他讓她自生自滅,別讓外人用質疑和嫌惡的目光追隨他!

  「素薇。」袁品修固執的搖頭,溫柔的告訴她,「你有權利拒絕這些不合理的傷害。沒有人有權利判你的罪!」

  「你說什麼啊?你是不是冒充的袁堡主啊?你怎能說出如此不負責任的話?殷思放的孩子哪裡會是什麼好東西!」

  忽略旁人的質問,袁品修只對殷素薇說:「你沒有錯,生為誰的孩子並不是你的錯。」

  殷素薇提起顫抖的雙手,摀住了口中殘破的飲泣,衝出眼眶的滾燙淚水無法遮掩的佈滿了她蒼白的臉。

  她聽不見週遭一切聲響,斥責的、辱罵的、叫囂的,她全聽不到,她只聽得見袁品修的呼吸與心跳。

  當人人說著同樣的話,欲置她於死地——

  「你該死!你該死!你該死!」

  「你應該償還你爹所犯下的錯!」

  可是,她做錯了什麼?

  她從未傷過任何人,卻不能為自己辯護,沒人願意聽她解釋——只有這個男人,殷素薇睜大蓄滿淚水的眼,望定袁品修。

  只有他,肯給她活下去的機會。

  「父債女還,殷素薇有本事就交出她父親,不然合該用她自己的性命做補償!」

  耳邊的吵鬧聲震天欲響,但殷素薇不聽了,看著袁品修一人,心中升騰起濃烈的感激。

  「素薇。」他看得懂她的心情,因而向她伸出手,歡迎她投向他的懷抱。「別管外人說什麼,沒有任何人能夠強加罪名給你,你不該死。」

  「可我是殷思放的女兒啊……」殷素薇艱難的站起身,感動激發了她的求生意念,戰勝了毒發的陣痛,帶給她力量。

  「你沒必要為你爹背負罪名!做子女的,從來都沒有權選擇自己的爹娘,只能管束自身的行為,你並沒做錯任何事!」袁品修逆風而立,面上波瀾不興,一身光明磊落的氣質,教旁人不敢侵犯。

  「品修……」殷素薇失聲痛哭,忍不住邁步走向他。

  「過來吧!你是無辜的,我會保護你。」說話的男人有著一種即使天塌下來也會為人扛起重擔的能力。

  他伸向她的手幻化成了她的生路,假如她放棄自己,那他怎麼能幫她?殷素薇不想再令袁品修失望!

  她忘情的奔向他,在幾步之遙的距離外,身旁的仇家猛地上前,攔住她的去路——

  「別想走,說得理直氣壯,那殷思放殺害的人由誰來償命?」

  「我們那些死在你爹手上的親人該怎麼辦?」

  袁品修懶得和他們理論,一個手勢,招出埋伏在四周的部屬。

  「將他們扔出北方。」抱起哭得昏天暗地的殷素薇,袁品修筆直的定向停靠在路口外的馬車。

  緊接著的打鬥聲,他全置之不理,全丟到身後。

  他的目的已達到,他尋尋覓覓的人已主動來到他的懷抱,用力的擁著他,渴求著他的照料。

  如此的收穫帶給他,縱使是統領北方商盟,橫行天下,都未曾感受過的甜蜜的滿足。

  
匿名
狀態︰ 離線
5
匿名  發表於 2011-1-28 00:30:29
第四章

  殷素薇顧不得擦拭滿面的淚花,任由袁品修抱上馬車,無法離開他的懷抱。

  一生中失去的重要東西,好像慢慢回到心裡,她抓著他的衣襟不放,體內混雜著激動的情緒與毒發疼痛的雙重感受,拔河似的撕扯著她殘敗不堪的魂魄。

  「我沒有錯?」重複著他的話,從他的懷中抬頭,殷素薇淚眼迷濛的看向袁品修,彷彿在求證。

  袁品修的心猛地緊抽,為她毫不掩飾的脆弱感到心碎。「是的、是的,你沒有錯。」

  「幫我,品修……我不想就這樣死去……」在身體作亂的毒素攪亂了殷素薇的呼吸,她瑟縮得猶如煮熟的蝦,肌膚泛開了異常的紅暈。

  「素薇,你中了什麼毒?」袁品修一陣驚慌,她的體溫愈來愈高,他好不容易得到她真心的接納,萬一她此時有個意外,別說他要抱憾終生,下一刻他就會發瘋!

  「我也不曉得,是半年前,一個仇家灌我喝的毒,那人好像叫……」

  殷素薇含糊的吐出一個名字,卻令袁品修震驚不已,匪夷所思的反問:「你是怎麼從那號人物的手中逃脫的?那人的使毒功夫在天下可是排名第一。」

  她難為情的苦笑,她的仇家人多勢眾,防不勝防,為了苟活,她總是怯弱的任人宰割,等對方放鬆戒備,再尋找機會逃脫。

  「我忘了。」不願回憶慘烈的過去,殷素薇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我只記得那人說,我服下的毒每月會發作一次,直到銷毀我的五臟六腑為止。」

  「一月一次?」袁品修皺起眉,居然跟女人來葵水一樣的講規律?他得吩咐手下快馬加鞭帶回獨孤家的醫手!

  「我恐怕活不了多久,無法報答你,甚至可能回應不了你……」那麼深厚的感情,殷素薇困難的從他的腿上栘到座位,隔著若有若無的距離,仰頭把他看個仔細。「即便如此,你還是願意照顧我嗎?」

  有這樣的人嗎?

  不求回報,誠心誠意的只想對她好,他怎麼肯付出至此?

  「我不會讓你死的。」袁品修極有把握的說道,低頭親了親殷素薇的額頭,見她沒避開,偷香成功的他意猶未盡,再低頭親了親她的鼻尖。「我也不需要你報答。」

  又一次得逞後,他上癮了,低頭吻向她柔嫩的嘴兒。

  這一回,殷素薇徐徐躲開,讓他的唇擦過她的臉頰,眼角餘光瞥見他飲恨的表情,她忍不住為他孩子氣的神態發笑。「這樣對你不公平。」

  她好想報答他,為他付出。

  「不,素薇,你令我發現一件很重要的事。」袁品修像在抱心愛的娃娃一般將她擁滿懷。

  「什麼?」她迷茫的眸子散發出引人愛憐的柔光。

  袁品修情不自禁的吻了殷素薇微啟的唇,偷襲成功後旋即燦爛的一笑。「我啊本以為自己除了相貌堂堂、儀表不凡、才智過人、家世顯赫、品性純良以外,別無可取之處了。」

  他到底是在謙虛,還是在誇耀?

  殷素薇啞然,無言以對,卻又聽他繼續大言不慚的說明——

  「如今因為你,我發現到自己一生中最了不起的優點及用處!」

  殷素薇不敢再問他是什麼,深怕他會說出更離譜的回答——比她體內的劇毒威力還強大。

  但聽他說話,讓她的心思分散,也讓她的痛楚減少了許多。

  袁品修等了半晌,等不到她的配合,有點小不滿的拉了拉她的手指。「你快問我是『什麼』啊!不然我接不下去了。」

  「算了。」她按著肚子苦笑,她不太想聽。

  「不行!」袁品修一邊輸送真氣幫她熬過毒發的疼痛,一邊纏著她說話,「你一定要問!」

  殷素薇拿他沒法子,順從道:「什麼?」

  他頓了頓:心裡掙扎了一下下—勉強自己不計較她不夠熱衷的表現。「自然是保護你了。」

  輕輕一咳,調整面色,袁品修文情並茂道:「有我在,誰也別想傷害你、侮辱你、欺負你;你需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說著,他取出一張有當地宮府見證蓋章的字據塞給殷素薇。

  她愣愣的拿來看,上面寫著——

  任你予取予求,保證全年無休。

  看著他鮮明的手印和簽章,殷素薇捂著嘴,說不出是動容還是可笑,身體明明痛得冷汗直流,嘴角卻是高高的揚起。「你為什麼……非我不可?」何必對她如此執著?

  「何需問,當然是你也會如此待我……」他相信他的素薇是不會辜負他的。

  她沉默的望著他,潮濕的眸子透射著清亮的光澤,淚水像是洗滌了負載身上的沉重陰影,她的眼中不再絕望。

  殷素薇深吸一口氣,冥思苦想了滿腦子的感謝之語,準備回應袁品修的情意。

  突然間,外面駕著馬車的兩名護衛低著嗓子交談的聲音響起——

  「看堡主用類似的手段做成生意,不免與有榮焉,讚歎起他的本領過人。」

  「沒錯、沒錯,如今看他用這種手段勾引純情女子,忽然有點助紂為虐的感覺。」

  「殷姑娘一定不曉得,殺進太原找她的那些仇家,其實是堡主派人去轉告他們她的下落的。」

  「殷姑娘真可憐……」

  馬車外的聲音壓得很低,然而馬車裡,內力深厚的袁品修輿身懂武藝的股素養都擁有習武成就的靈敏耳力,因此談話聲一字不漏的進了他們耳中。

  殷素薇睜大了閃閃發亮的眼睛,盯著突然侷促起來的袁品修。

  他舉手正想轟了車門,謀殺護衛,殷素薇卻倏地握住他的豐,讓外面的交談持續走漏秘密——

  「唉!殷姑娘再可憐,比得過我們嗎?」

  「莫非你也被堡主派去偷官印、蓋情書?」

  「那倒沒有,只是短短半天走遍了太原十大花花公子家門,挨了無數白眼,抄了一堆甜言蜜語。」

  「上午趕路時,聽到堡主在背誦什麼『你要的,我都可以給你啊』的肉麻話語,想必是兄弟你辛苦抄襲來的吧?」

  「正是啊!正是,好命苦呀!」

  殷素薇一手捏了捏下巴,微微挑眉,打量著袁品修。

  一貫從容的他,難得面色青白交錯,異常精采。

  「太原十大花花公子的經典名言?」還有多少情話他尚未對她訴說?殷素蔽感覺有趣,開始期待起他都剽竊了什麼樣的甜言蜜語?

  袁品修調勻氣息,靦腆的笑,朝她道:「請稍等片刻。」

  如同避難一般,他推開門,身子立刻像閃電般的飛了出去。

  轉瞬間,空中爆開了袁品修陰冷的聲響——

  「你們當我聾了嗎?」

  緊接著,馬車一陣抖動!

  殷素薇在車內搖來晃去,耳邊盤旋著車外呼天搶地的淒烈哀叫。

  「啊~~堡主,我們在趕路呀!」

  「您不要激動,別過來,危險哪!」

  「呀~~堡主您想做什麼,不要啊——」

  「不要~~不要~~不要啊啊~~」

  一陣辟哩啪啦、驚天動地的轟隆響,終結了吵鬧聲,不知外面發生何事的殷素薇渾身發顫,啼笑皆非。

  須臾,袁品修施施然的回到車廂。

  「他們沒事吧?」殷素薇平和的看向他,不喜不怒。

  「他們自找的……」袁品修咬了咬牙,突然熱切的坐到她身旁,握起她的雙手,誠懇道:「素薇,我對你說的全是真心話。」

  「我明白。」殷素薇刮著他的鼻子,這是兩人兒時常玩的小動作。

  她不是第一天認識袁品修,他亦正亦邪的心性,她心裡有數。「你呀!從小就是個無法無天、肆意妄為的性子,裝得一臉純真的欺騙世人。」

  她的記憶猶新,但即便清楚袁品修使過不光彩的手段,她仍無法生氣,因為他的動機是那麼的單純,只為替她解開心結,放心的依附他。

  殷素薇沒辦法與一個關愛自己的人多計較。「謝謝你來找我,品修。」謝謝他,沒有放棄她。

  「你不必對我那麼客氣。」他聽得有些心酸。

  只要對她流露出一點點的關懷,即可看見她溢於言表的感激,以及受寵若驚的表現,那卑微的姿態擰痛了他。

  袁品修能夠想像這麼多年來,她遭受過各種生不如死的磨難,卻無人給子她絲毫溫暖,以至於她都不習慣別人的好了。

  「你只要陪著我,像過去那樣和我說話、和我笑、和我玩……那樣就夠了。」而她的心,他有自信掠奪!

  殷素薇低下臉,淚盈於睫。「遇見你以後,我變得愈來愈愛哭。」

  她受到毒素折磨的身軀應該除了痛楚,別無感覺,然而當袁品修擁抱住她,溫暖的感觸依舊充滿她的身心。

  她無法制止,管不了彼此間逾越禮教的舉動有多放蕩,她只想在他懷裡幻想著她所渴望的安定家園,妄想得到的溫暖關愛,還有那生的希望。

  馬車又開始緩緩走動……

  兩名鼻青臉腫的護衛這回更是壓低了聲量,邊策馬、邊密談——

  「我們剛才那樣,算是有遵照老夫人的交代,破壞他們的好事,對吧?」

  「老夫人不滿意,臉上的傷讓她看!我們盡力了,臉上的傷是證明!」

  「嗯,要怪只能怪他們兩個情比石堅,但是下人真難當。」

  「嗚……是啊!尤其是有兩個頭家,母子的話都要聽,太命苦了……」

  

  「翔龍堡」佔地百畝,屹立在廣闊的草原上,雄壯巍峨,宛如獨立國土。

  袁品修抱著昏迷的殷素薇直人家門,被體內的毒折騰得昏厥的她儘管痛不欲生,卻沒再喊過一聲苦,放心的將自己交給他。

  「堡主,赤龍傳消息來了。」一名隨從跑到房外小聲的稟告。

  袁品修舉止輕柔的將殷素薇放到床楊上,囑咐兩名丫鬟照顧她,隨即走出自己的寢室,帶著侍從到書房。

  「他已經找到獨孤家的人了?」袁品修算了算他派手下請回名醫的時間,手下的動作似乎太快了!

  隨從苦著臉回道:「赤龍說他在半路巧遇老夫人,而老夫人身邊正好有一名獨孤家的醫手。結果他急著拉人回來,反而被老夫人逼問出您的情況。」

  袁品修撇了撇手,無意再聽壞消息。「去探聽我娘幾時回來?」

  「這個……預測過了,大概是在三日後。」

  袁品修彈了彈指尖,眼裡滿是算計。「傳我命令,立即準備嫁娶事宜……」

  他要成婚,趕在娘親回來之前,先娶殷素薇過門!

  「……是。」隨從退去。

  袁品修又回到寢室,殷素薇仍在昏迷中,他坐在床邊,接過丫鬟遞來的滋補湯藥,抱起她細心的餵她服用。

  沉睡的她,眉頭依然緊皺,憂愁覆在憔悴的臉,透露了她的不安寧。

  袁品修幽幽歎息……

  依然記得兩人幼小時,她嫻靜柔暖如晴天的陽光個性,深深讓他吸引,雖是武林盟主的女兒,卻從不驕縱蠻橫,非常照顧鄰家的他。

  「小時候,我很頑皮,闖禍了,你為我求情;打架了,你會來勸解:附近的孩子都覺得我惡霸,只有你願意陪我玩,你還記得嗎?」輕輕的問著入睡的她,袁品修緬懷的神色帶著一點惘然。

  從前的她,儘管性情柔和,但不卑微怯弱;而今她變得畏縮,毫無自信,他的感情並不會因此受影響,只是難免為她感到心痛。

  心痛她不知曾遭受過多少的創傷與打擊,才會變得如此膽小?

  他記得有一次調皮,捅了馬蜂窩,被叮得滿頭包,逃也逃不掉;殷素薇發現了沒嚇跑,反而街向他,帶他一起跳進池塘裡避難。

  當時的她是那麼的勇敢堅強,受牽連讓馬蜂叮得肌膚紅腫不堪,卻捺著性子安慰痛苦哀號的他。

  「素薇……我該怎麼做,你才會恢復成以前那樣?」袁品修低頭望著她小臉上的傷疤,手指微微撫過她的傷痕,慢慢別過臉,看向窗外。

  他彷彿能看見當年在庭院中盡情玩耍的兩個孩於,無憂無慮的身影。

  當他病了、受傷、狼狽丟臉,只有她不厭其煩天天探望他,為他難過,哄他開懷,而不嘲笑他。

  他就這麼被她寵壞了。

  孤獨時,第一個想到的是她;調皮搗蛋被關在家時,總像怨婦期待夫婿歸來一樣的盼她出現。

  「誰也不能教我放棄你。」動情的將溫熱的唇柔柔的印在殷素薇臉上的傷疤,袁品修鄭重的宣誓。

  當年他好不容易長得比她高大,有能力照顧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表現自己,以贏得她的心,結果她競在家變後突然消失,不告而別。

  如此令人飲恨的遺憾,他絕對不要再品嚐!

  

  殷素薇在昏昏醒醒中,一點一點的回復神志,睜開眼,明亮的光線照清了她所在,佈置精緻的寢室,到處裝飾得鮮紅一片,滿是喜氣,物品都是成雙成對,好像傳說中新婚夫妻的居室!

  「醒了?」

  「快去一稟告堡主。」

  一陣驚喜的叫聲及匆促的腳步吸引了殷素薇轉頭看向門口,只見室內站著一個俏生生的小丫頭,邊吩咐外人做事,邊端詳她的臉色。

  「你是誰?」殷素薇記得自己跟袁品修回家了,可是這寢室怎麼看都有點洞房的氣氛。

  小丫頭走近幾步,行禮後,恭敬道:「殷姑娘,我叫喜兒,是堡主派來伺候您的丫鬟。」

  話音剛落,房外傳來一陣走動聲,門倏地被人推開了。

  「素薇——」袁品修歡喜的闖進,沒走到床邊,忽然又回頭,拉上年老的大夫告訴她,「獨孤家的人尚未到,你先將就著讓這位大夫瞧瞧身子如何。」

  「袁堡主,你說的那是什麼話!」大夫在一旁聽得吹鬍子瞪眼的,「老身醫術雖不及獨孤世家的名醫,但在太原也是小有聲譽,居然說什麼將就……」

  「抱歉、抱歉,失禮了。」殷素薇搶先替袁品修道歉,似乎自己與他已是同一陣營的人,她需要為他負責一般。

  袁品修見狀,忍不住偷笑,兩個酒窩在臉上像是可愛的星星那麼動人。

  「這姑娘的身子虧損得厲害。」大夫仔細的診斷一番,遺憾的道出令人憂慮的結果。

  即便有藥物控制殷素薇體內的毒素,若無解藥解毒,任她如何調養,下次毒發,定有生命危險。

  殷素薇平靜的聽著大夫的宣告,默默的觀察著袁品修愈漸陰沉的容顏,假如兩人只有一個月的時間相處,她該如何奉獻自己,以回報他的深情?

  「別怕。」察覺到她的注視,袁品修以為殷素薇十分無助,擠開大夫,佔住她身邊的位置安撫她。「我已派人去尋找『那人』的下落。」那個對她下毒的人。

  「倘若有獨孤家的醫者出手相助,或許不必解藥,亦能治癒殷姑娘。」大夫臨走前留下話。

  袁品修隨即報喜似的告訴殷素薇,「獨孤家的人就快到了,你放心。」

  她並不恐懼,有他陪伴,她的心緒很安定。

  死亡是否會比她這些年的遭遇更痛苦更可怕?她其實一點都不擔心,唯一介意的是……她若死去,袁品修會傷心嗎?

  她不想令他難過。

  「品修,這房子……有些奇怪。」殷素薇坐起身,左右環顧,試著找別的話題,分散環繞著他們的憂傷氣息。

  袁品修配合著她的視線,看著新房的擺設。「不奇怪,我們成親後就會住這兒,自然得裝飾出洞房應有的模樣。」

  殷素薇話沒聽完,忍不住驚呼,「成親?」

  「明日,巳時,拜堂。」他說得鏗鏘有力。

  「不——」這未免太性急了吧?況且她生死未定,對他的情意是感激或愛戀都沒分清楚,他怎能如此的獨斷獨行?

  「今天早些休息。」袁品修為防止她與自己發生口角,摸了摸她的頭髮,急著想開溜。「我得去準備婚事,待會兒偷閒再來陪你。」

  「品修、品修——」她邊叫,他邊跑。

  兩個丫鬟連忙進門服侍她梳洗,說說笑笑的引開她的注意。

  「殷姑娘,我們來為您整理儀容。您別動,讓我們伺候就好。」

  「等一等領您出門逛逛,這座『歡喜樓』是堡主專門為您興建的,在您進門前,還沒人來住過呢!」

  有什麼樣磨人的堡主,一定有同樣磨人的下人,殷素薇插不上話,只能任她們擺弄,聽她們訴說著袁品修為了接她回家的種種努力。

  「堡主準備了許多漂亮衣裳,裁縫剛依照您的體態修改了幾件新衣,您看看,喜歡翠綠色或是嫩黃色?」

  「再瞧瞧這些珠寶首飾,全是堡工為您挑選的……」

  當丫鬟們搬來幾個裝滿金銀珠寶、綾羅綢緞的箱子,一掀開蓋子,流溢出的光燦亮彩照得殷素薇眼花撩亂,直想暈過去算了。

  「你們的口音似乎和北方人有些不一樣?」她揉著抽疼的額際,毒發過後的身子經過藥物的控制,暫時輕鬆不少。

  「我們聽說現在『歡喜樓』的下人沒有一個是北方人。」

  「尤其是派來伺候您的,必須在北方以外居住過十年以上,家裡絕不能有意外傷亡的親戚呢!」

  殷素薇不禁苦笑,袁品修找侍從還怕對方有家人曾死於她爹的手中,用心良苦的為她設下諸多防護,以防她會遭到暗算。

  他實在對她……太過體貼與愛護了。

  殷素薇換上許久未曾觸碰過的華麗衣飾,在丫鬟的牽引下,走出了寢室。

  在「歡喜樓」第三層接近圍欄處,她放眼觀望,發現整個「翔龍堡」的面貌居然可以完全入目。

  堡內湖光山色,氣度恢弘;堡外草長鷹飛,景色壯麗。從今起,這將是她……不知幾時會失去的安身之地。

  

  斜陽和著暮色,徐徐潛入袁品修的書房,聽到細微腳步聲的他抬頭看去,房外出現了殷素薇的身影。

  「晚膳用過了嗎?」他放下筆,屏退隨從,領著殷素薇來到書房內的座位歇腳。「你該多躺在床上休息的,否則明天沒體力。」

  侍奉的人退去,房中只剩袁品修說話的餘音,清晰而扣人心弦。

  殷素薇赧顏的低下頭,心裡惦記著他的話語,體力……保留體力是要做什麼?

  男女成親後,各種應當發生的事火速在殷素薇的腦海中逐一浮現,她的呼吸變得急促,頰上染開了兩朵紅霞。

  「品修,我問你,你娘親曉得我在這兒嗎?」她努力回憶那位長輩的模樣有多麼的令她畏懼,以便抑制動情的心緒,讓自己別再對他動心。

  「她出門去了。」他避重就輕的道。

  殷素薇見他目光閃爍,立即明白了他必定暗中算計著自己的母親。「你呀!不要三思孤行。」她很怕他們母子失和。

  「你才別煩惱無關緊要之事,放心養傷,當我的妻,其他什麼都不必管。」他站到她身前,深幽的眸子瀏覽著她盛裝華貴的外貌。

  「別直盯著我看……」殷素薇有些自卑的伸手掩住臉上的疤痕。

  袁品修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的遮掩,讚美道:「你還是那麼漂亮,和以前一樣。」

  她整個人恰似天邊溫暖的夕陽,散發出淡淡的柔光,薰人迷醉,而他則是因她而迷亂。

  殷素薇搖頭,不肯相信他的話。「我不能嫁你,這只會抹黑你。你曾答應過不勉強我,請你遵照諾言,取消婚事的進行吧!」

  「我是答應過你,而你已經自願投靠我了;在你撲到我懷裡的那一刻,你應該有想到我將會做些什麼。」手指輕輕按住她的唇,不給她反駁的機會,袁品修露出魅力十足的溫柔微笑。

  進了他的門,他必須給她名分,否則她沒有地位,不能名正言順的陪他一起對抗他的娘親。

  他不要她受一點委屈!

  殷素薇在他全神貫注的凝視下,心跳失去控制,如同一頭不安的小鹿,到處亂撞,企圖撞破她的胸膛,飛奔到他的懷抱。

  她自厭的咬住嘴,暗罵自己無能,愈來愈抵抗不了他的誘惑,明知他是故意勾引她,她卻無法排斥。

  別對她笑、別對她溫柔、別對她好,她想勸告他……然而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他的柔情,她其實十分需要。

  袁品修突然從袖袋內取出殷素薇給他的一對手鐲。「你的訂情信物,我清洗過了。」

  鐲子在她眼前散發出亮眼的光澤,她的一手衣袖被他撩起——

  「我們一人戴一個。」袁品修兀自將手鐲套入殷素薇的手腕,然後交給她另一個,自己把手伸給她,撒嬌般要求道:「你幫我戴。」

  「這是女子的手飾。」她接過鐲子,不贊同的告訴他。「你手那麼大,套不上。」

  袁品修不死心,拿過手鐲,非要套進自己比她大了許多的手掌內,可惜屢屢失敗,手上的皮膚都擦紅了。

  殷素薇心疼的阻止,「放棄吧!品修。」

  他微微一哼,在他的人生中可是從無「退敗」兩宇,於是他開始運氣,施展出「縮骨功」硬是把鐲子戴上手。

  即使手鐲套在手腕,緊貼著肌骨的感覺不太舒服,但他仍不在乎。

  殷素薇看得傻眼,不知該說他不擇手段還是無所不能?

  「幸好我學過縮骨功。」他自滿的揚眉。

  「……」她敗給他了,萌生了永遠鬥不過他的自覺。

  他執起她的手,愉悅的俯身吻住她欲言又止的唇道:「乖乖和我成親吧!我會疼愛你一生一世。」

  許多反對的話要說,殷素薇卻無法開口,抵禦能力全讓他霸道的抽取掠奪,只剩下纏綿的滋味迴盪在體內,感受著他柔暖靈活的舌,挑動起她全身早已湮滅的火種,燃燒了她灰暗的魂魄,讓她像復活般,展現出別樣火熱的生命力。

  
匿名
狀態︰ 離線
6
匿名  發表於 2011-1-28 00:30:52
第五章

  月華正濃,宏偉的「翔龍堡」沉浸在柔和的月色中,富有南北特色的精美建築彙集堡內,相映成趣,華麗得毫不遜色於皇宮。

  為了籌備婚事,堡內所有人忙到深夜仍未休息;袁品修亦不例外,等籌備完畢,已是萬籟寂靜的子時。

  他遣退隨從,獨自回到點著暈燈的寢房,夜風拂起了他的羅袍衣帶,瀟灑的身影今天空的月娘見了也心醉。

  儘管繁重的事務為他的眼角眉梢增添了一絲疲憊,不過人逢喜事,他的精神反而十分爽朗。

  入了寢房,透過燈影,發現裡問有人,袁品修隨口吩咐,「說了不必伺候,我自己會梳洗,你們先去休息,明晨還有諸多雜事要忙。」

  裡間的身影微微一動,並未回覆。

  袁品修進門,意外的看到竟是殷素薇端坐在床楊上等候著他。

  兩人相視無言,隔著一段距離,默默的端詳著對方。

  過了半晌,袁品修輕歎,先開口,「你還不睡,又來勸我放棄了?」她還真是愈挫愈勇。

  下午被他打發掉,晚上接著來纏他改變主意,嫁他為妻,難道這麼讓她難以忍受嗎?

  「我的勸根本沒有任何效用。」殷素薇心不在焉的捏弄著手指,話說得有幾分喪氣。

  他的堅持不懈總能使她軟化直至棄械投降。「每次爭議的結果,哪次不是你大獲全勝?」無奈的她,荏弱的姿態像極了需要滋潤的花兒。

  袁品修情潮湧動,怦然的心瞬間滋生了疼愛她的渴望。「知道勸告無用,你還來?」

  意味深長的笑,讓他俊俏的臉上出現了兩個調皮的酒窩。「莫非是想使些旁門歪道的伎倆,害我明日不能跟你拜堂?」

  被他說中了!

  殷素薇心虛的將視線亂轉,關上房門,她的嬌軀不由得發顫,今夜她大概不會離開他的房……

  「品修,我的年紀比你大,加上又傷又殘,還沒嫁妝,只有數不清的血債等著遭人追討;無論你能否替我擔當,我是絕對不能嫁你而害了你。」每說一段,便朝他走近一步。

  「尋到你之前,你是什麼情況,我一清二楚,若是害怕,我怎會帶你回家?」與她並坐,袁品修邊脫靴子,邊點著床邊的燈火。「你總是不斷重複著一些廢話,你說不煩,我倒是聽煩了。」

  她細瘦的手伸過去,按住他湊向燭檯的手指。

  「素薇?」回過頭,袁品修驚訝的發現室內唯一的燈也被她吹滅了。

  室內突然暗下,他宛如黑曜石般的眸子顯得出奇的晶亮,散發出神秘而迷人的光彩,讓殷素薇的心跳因而猛烈。

  「你想要的,我可以給你……你不必非娶我不可!」她懷著畏怯之情,細碎的聲音帶著近乎飲泣的顫抖。

  「你知道我想要什麼?」袁品修的思緒轉動,感受到了她的決心,然而他卻預測不出她將做什麼?

  黑暗中,殷素薇的小臉紅白交錯,她就像個知錯不改的孩子,緊張的用發抖的雙手慌亂的解開衣裳。

  「素薇!」袁品修馬上洞察了她的意圖,可他來不及制止。

  她衝動得近乎賭上她的性命一般,狠心扯下自己的外衣、裡衣,只留下單薄的褻衣勉強覆著私密處。

  兩人皆有武藝,視力都比平常人看得清晰,毋需一點光亮,袁品修看見了殷素薇弱不禁風的身軀是如何的發抖,那柔嫩且白皙的肌膚又是如何的誘人。

  她居然是打著獻身給他的笨主意,以換取他不與她成婚的念頭!

  「我……我不覺得自、自己美……這樣的身子,你要……就、就拿去吧!」殷素薇的話細若蚊鳴,幾次咬到舌頭,說得斷斷續續的。

  「你在惹我發火……」袁品修板起面孔,黑亮的眼瞳燃起怒火。

  單憑他抑鬱的語氣,即可想像他有多生氣,表情又有多嚴肅;殷素薇很怕這個年紀比她小的男子不高興,沒膽量正視他。「你說喜歡我,要的……不、不就是這樣?」

  「我帶你回來,鐵了心娶你,不是只為了圓房而已!」聽著殷素薇略帶哭腔的聲音,本該動怒的袁品修頓時像洩氣般的萎靡不振。

  他從未如此委屈過。

  那麼努力的愛惜、珍視一個人,卻總是被她頑固、不解風情的推拒到心門之外;可憐他唯恐傷到她,說話不敢大聲、措詞不敢嚴厲、行為不敢放肆,處處小心翼翼的呵護她,卻還是打動不了她怯弱的心!

  她就不能為他而勇敢一點的爭取嗎?「你一點也不在意我的感受嗎?」

  殷素薇嗅到他失控的憂傷氣息:心擰得隱隱發痛,在這無風無光的室內,空氣凝滯,猶如她不肯進展的心。「我、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我一無所有啊……」

  到底會不會愛上他、能不能活不去,她自己都難以確定,哪還有權利成為他的妻,陪他一起同甘共苦?「我能給你的,就只有這個了。」

  她卑怯的倚向袁品修,拿起他冰冷的手按住她的胸口,不顧體內的血液沸騰得快融化她的皮肉筋骨,鼓起所有的膽量告訴他,「你拿去……不必娶就可以得到我……不用給我名分。」

  「夠了!」袁品修怒極反笑,壓抑著滿腹心酸,不願再委屈自己。「我不能再縱容你,盼望你自強了!」

  —把被他放倒在柔軟的床鋪上,殷素薇不安的仰望著他陷入陰暗的容顏,耳邊忽然響起了他的移動聲,她分不清他是拒絕或接受?

  這讓她感到她更惶恐了!「品修?」

  他生氣了嗎?他要去哪?他要丟下她不管嗎?他是不是輕視她了?如果令他厭惡的話,她真不如馬上死掉算了!

  轉瞬之間,黑暗的房間逐漸亮了起來。

  殷素薇詫異的觀望,眼見袁品修在屋內每一個燭架上點滿了燈火。

  「別點燈……」她羞怯的抓起床上的被子掩蓋光裸的身子。

  「怕什麼?」室內流轉著燦亮的燭光,映襯得袁品修風采逼人,他解開髮束,青絲散開,流露出異常惑人的魅力。「到了這個地步才開始覺得拘束,那也未免造作了?」

  一件件衣裳褪落地,他的動作徐緩而輕佻,蓄意展示自身體態的美好一般,他俊俏的臉浮出浪蕩之色。

  只不過須臾,他就傾身反制住她!

  殷素薇詫異的問:「你要做什麼?」

  他不客氣的拉開她用來蔽體的被子,「滿足你的需求。」

  「不……」她畏怯了,驚慌的退縮到床角,掌中因汗水而潮濕。

  「你不是要獻身嗎?」

  她羞恥的低下頭,無法回答他咄咄逼人的質問,深入髮髻的珠釵微微抖動,雙手拉緊被子不敢放鬆,可憐的姿態恰似暴風雨裡備受摧殘的小花。

  她配不上他!

  殷素薇沒臉把自己充滿傷痕的瘦弱身軀暴露在光亮處,任他觀賞,一想到他可能產生的不滿,自卑的浪潮立刻從她的體內湧現,打得她身心刺痛!

  「拜託你熄滅燈吧!」只有黑暗才能掩蓋住她的瑕疵,即使她的殘缺真實存在,但黑暗卻能幫助她忽略一個事實——她配不上他!

  「素薇……你怎麼和掩耳盜鈴的人一樣傻?」幽怨的歎氣自袁品修的口中逸出。

  他舉止輕柔的取下她滿頭的髮飾,撫順著她的長髮。「你呀是唯一一個,氣得我七竅生煙的人。」

  她迷惑的抬起頭,感受到最深的不是他的氣憤,而是他的邪惡——那輕佻浪蕩的神態,極有威力的折磨著她的心神。

  「你好像把我當作禽獸,我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只是為了與你圓房而已——」

  殷素薇更是羞紅了臉,「你在說什麼?」

  「你呀……」被她純真的反應驅定了心裡的悶氣,袁品修如釋重負的笑了,「不懂是嗎?我教你。」說著,他骨節分明的手掌撫著她露在被子外的肩。

  她顫了顫,肌膚感到像是被溫泉沖洗過一樣的舒服感。「品修?」

  「別人愈是限制我做的事,我愈喜歡去做,而你向來知我甚深,難道還不瞭解我的個性?」他拉過她的身子,抓起她一隻手綁到床帳上。「要求我別娶你,簡直就是在誘惑我反其道而行——趕快娶你!」

  山下來就他,只好他去就山了,等生米煮成熟飯,他有更多法子逼她點頭下嫁!

  「品修,別這樣!」殷素薇羞赧的用另一手抵抗,奈何鬥不過他的力量,眼看著身上的被子慢慢下滑,她急得眼角發紅。

  「是你說,你要把自己給我的……」袁品修略微瞇起眼,盡情俯視身下嬌軀美好的風光。

  「不准看!」心被搔癢了,殷素薇兩隻手失去自由,無法遮蔽袒露在他面前的身子,她不禁悔恨起自己不該脫得那麼快!

  「今夜不看,明日仍會看到的。」動人的酒窩再度出現於袁品修的臉上,藉著暖和的燈光,觀賞著她消瘦卻凹凸有致的胴體,他開始替她搔癢。

  「你冷靜,別……」別那麼調皮的親吻她、挑逗她,一會兒舔、一會兒輕啃慢咬,她會消受不了!

  殷素薇慌亂的閉緊雙眼,柔弱身子在他的擺弄之下化成一攤泥水。

  「傻素薇,說傻話,美色當前,又是心愛之人,冷靜得了的鐵定是無能之輩。」袁品修含著她的耳垂淺笑,笑得她渾身發麻。

  她怕了,他帶動起的激情狂潮讓她感到太陌生,她以為獻身是一種不得已的安撫,只會令自己感到痛苦:然而他毫不生澀的調情攻勢,有節奏的控制她的身體不由自主的迎合他,彷彿他才是主人。

  殷素薇感到後侮了!「你、你不是認為……我的做、做法……是對你的侮辱嗎?」

  以不堪入目的姿勢,赤裸的被他綁制在床楊,因為是她自己送上門的,殷素薇沒資格發怒,只能像只待宰的羔豐般恐慌的掙扎。

  她沒意識到自己扭來動去的身子,只會令他感到益加的血脈債張,無法自持。

  「啊~~你還有自知之明,真是可喜可賀。」袁品修揚起一抹壞笑,俯首,舌尖在她肌膚每一道舊傷口上舔過。

  殷素薇哪禁得起這般放蕩的逗弄,蒼白的膚色迅速染紅,猶如一顆瞬間熟透了的甜美果子。

  「那你應該大義凜然的教訓我,趕走我,證明你的堅貞啊!」她著急的喊。

  「尚未開始,就先打起退堂鼓了?」那麼嫩,還敢和他拚命,袁品修輕哼一聲。「若是尋常事,我忍一忍自會饒過你的自作主張;但這一回,必須得教訓你不可!」

  「我後悔了!」殷素薇慌得直喘氣,不敢看向他明亮的眸子,身體受他擺佈的感覺因此更加強烈。「我收回前言,我要回房休息!」

  「自己點的火,自己得負責熄滅。」揉弄著讓她全身癱軟得使不上勁,袁品修滿意的鬆開她手腕的束縛,把人平放在床鋪。

  殷素薇屏息,忍到他放鬆的那一刻,猛然出力一躍,想推開他逃離——

  「剛放開你,怎麼又迫不及待的投懷送抱了?」袁品修早料到她的反應,眼明手快的側臥在床邊,用身體擋住她的出口,伸展開一臂,輕易的環抱住她纖細的腰身。

  兩具熱得發燙的身子貼在一起,汗水交融,體溫滲透,牽動兩顆心為對方而淪陷。

  「素薇……」袁品修半是強硬、半是溫柔的全身包容著她,忽然撐起身,用手撩了撩長髮,誘惑般的對她笑說:「我好看嗎?」

  他在勾引她,用他醉人的嗓音、甜蜜的笑靨、健碩的身體;殷素薇趕緊摀住臉,藉以掩藏自己目眩神迷的表情,她只記得一件事:別再被他迷惑!

  「怎麼反應差那麼多?」袁品修納悶的挑眉,「我瞧淫書裡,蕩婦挑逗姦夫的段子,說到這句,姦夫一般都是要噴鼻血的……」

  殷素薇聽得羞憤交加,「我能和淫書裡的蕩婦相提並論嗎?」

  情緒的激動使她不健康的膚色泛開了艷麗的粉暈,襯托了她清秀的容顏煥發出一點嫵媚風姿。

  袁品修聲音低沉的笑,「我的素薇還是個小姑娘呢……」

  「到底誰年紀小,我……」大你一歲呢!

  她的話說一半,便遭他霸道的含住嘴,未能出口的異議全教他吞沒,化為酥軟的淺吟低哦。

  他有力的手撫過她的手,帶動她環繞住他的身子。

  「不行……」她快不行了。

  「我行——」他還在胡作非為。「我會證明給你知道。」

  殷素薇抓住袁品修雙臂的手指,從拒絕的拍打、抵抗的推拒,漸漸的失去力道,最終雙手鬆落,放棄了抵抗。

  這個信誓旦旦說要一生聽從她、任她子取於求的男子,總是說一套、做一套,每次都用盡手段攪亂她的神志,反過來任他對她為所欲為。

  她沒辦法與他再抗爭了,感受著他貪婪的掠奪與熱情的愛憐,她分不清自己是奉獻還是在享受?

  晚風襲人虛掩的窗,覆蓋床中香艷情事的羅帳輕輕飄揚,春光乍瀉,滿室旖旎,濃得化不開。

  

  天微亮,遠處的雞鳴聲傳來,在灰暗的寢室內,仍有一股纏綿的餘韻在各個角落悠悠徘徊。

  殷素薇整夜無眠,躺在袁品修身旁,臉貼著他的胸膛,為自己狂歡一整夜的陶醉深覺羞赧。

  她快沒臉見人了啦!

  她表現得一點也不像個初解人事的黃花閨女,起先的不適之後,很快被他帶動得沉迷忘我,殷素薇好想從床上挖個洞藏進去!

  「你還不睡?」袁品修半睡半醒,一直有注意她的動靜。

  窗外的天色正一點一點的明朗。

  在他懷中猛磨牙的小女人抬起頭,有點不甘心的表情像極了一隻失去食物的小羊,悶悶不樂,可憐得討人喜歡。

  「你不高興?」

  殷素薇無言,沉浸在羞恥的感慨中,任他撫摸,親熱時那麼容易就讓他征服了,激情過後的她懶得再抗拒什麼,免得徒顯她的矯情。

  只是與他的身子結合,她仍分不清自己的投入是出自對他的喜愛,或是感恩的心態,還是天生淫蕩?

  「我們真有點像姦夫和蕩婦……」思來想去,唯獨此事她確定無比。

  「那請姦夫夜夜臨幸奴家~~」袁品修曉得她煩悶,故意說出嬌媚的音調,做出俏皮的舉動來逗她開心。

  「品修……」殷素薇笑也不是、罵也不是,重遇袁品修之後,擅長壓抑真心的她慢慢的有了改變。

  心裡的各種感受,永遠瞞不過他的耳目,容易受到他引發而出……在他面前,她總能無拘無束的大哭、大笑,彷彿回到小時候,又能信任別人。

  「雖然我非常樂意賴在床上與你溫存,不過我們得趕快準備拜堂成親了。」袁品修撥弄著她的頭髮,一縷淡淡的芳香入鼻,直逼心扉,使他強硬的心愈來愈柔軟。

  「我若不起來,你是不是會強迫我?」殷素薇迷離的目光恢復清晰。

  「呵呵,再說下去,又會繞到昨晚爭執的起點上。別再說掃興的話了,不如思索成親後,我們會有多麼美滿,猶如我們的雙親那般相愛。」

  殷素薇聞言,容顏一變。「我的爹娘並不相愛。」

  袁品修本欲起身,聽了她的話,突然不能動彈。

  「你忘了,我常出門與你玩?」

  「怎麼忘得了。」他的手指自動撫過她眉心的皺痕,捨不得她憂傷,在他懷中的人兒應該歡喜、快樂才是。

  「那時候……不喜歡留在家裡,並非是因家中太多江湖人士出入讓我害怕,而是……沒人理我;我能看到的除了不親密的下人拘謹的一面,只有娘親永遠不愉悅的臉色。」殷素薇再度偎向袁品修溫暖厚實的胸懷,這方寸肌膚帶給她的安定感,無人可比。「若非有我,我爹是不會娶我娘的,可他們成婚了卻仍不相愛,只會扮著表面的和諧給外人觀賞。」

  袁品修眨了眨眼,邊吻著她惆悵的眼角邊道:「我們會相愛的,素薇,我喜歡你,你也愛我。」

  「胡說!亂講!造謠!」她不承認的搖頭,腦袋抵住他的胸口搖晃,卻不知她微薄的力道更像在摩挲挑逗,惹得他情慾復發。

  「若不喜歡我,你怎麼肯讓我做這樣、這樣,那樣、那樣的事?」說得曖昧的男人擺出一副善解人意的神態。

  殷素薇被他話中影射的歡愛情境戲弄得很無措,連話都說不清了,「我、我是、是……」

  「素薇。」袁品修深邃的眸子凝聚著真摯的光芒,有點沙啞的男性嗓音含帶柔情,許諾道:「我不會像你爹那樣丟下你不管的。」

  他熱烈的情感令她的胸口發熱,熱力延伸到身子的每一處,燃燒似的融解了她的心,再也生不出抗拒之意。

  正在此時,外間的門被推開,兩名丫鬟的腳步聲打斷了兩人凝望的纏綿視線。

  「堡主,吉時快到了。」

  「您還不起身,會錯過拜堂的時刻呀!」

  袁品修沒應聲,默默的看著殷素薇,似乎是在等她點頭。

  嫁給他?成為他的妻?她可以嗎?她的未來是死、是活都不曉得,寄宿在他家已經夠厚顏無恥了,她還可以佔有他這個人嗎?

  「品修……」

  他微笑,看見了她動情的神色,很高興自己一夜的努力有了成果,不僅得到她的身,更動搖了她的心逐漸傾向他。「我們去成親吧!」

  話剛說完,一雙纖細的手環住他的頸項。

  在他詫異之中,殷素薇揚起頭吻上袁品修的嘴。「別走……」她寧可學縮頭烏龜,繼續沉浸在這無盡的糾纏裡。「陪我。」

  她沒信心當他的妻,她不要名分,她只想回應他的深情就好!

  殷素薇學著他昨晚的表現,積極的吸吮他豐潤的唇,像吃到甜蜜的糖果,因劇烈心跳而起伏的胸口緊貼著他,勾引著他的慾望。

  「素薇!」明知她是故意在拖延他的良辰吉時,只為不想去拜堂,無奈他拒絕不了她的主動求歡!

  袁品修又愛又恨的將殷素薇壓在身下,管不了門外的提醒聲,腦中只有與心愛女子合而為一的念頭!

  兩名丫鬟站在門外,等不到吩咐,正不知所措。忽然門內傳出一陣陣奇異的聲響,教人臉紅心亂,間歇有兩聲對話揚起——

  「可惡,你不乖,誘惑我!」

  「你、你還不是一樣,昨晚你、你也勾引我。」

  接下來,是銷魂蝕骨的肌膚摩擦與柔軟呻吟……

  丫鬟們不敢再呼喚,慌亂的退下,跑得遠遠的,每個人的臉蛋上都是紼紅如抹了困脂。

  「看樣子,堡主是趕不及好時辰了。」

  「瞧堡主那死心眼的樣兒,我們的夫人橫豎是跑不掉的。」

  相視一笑,兩個小姑娘不由得歎了歎,遐想著哪一天能遇到和她們堡主一樣俊俏專情的男子。

  

  廝磨中,兩人睡睡醒醒,埋在羅帳內,不管屋外的晨昏變幻。

  袁品修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著殷素薇肩背上的肌膚,憐惜的問:「身子還疼嗎?」

  殷素薇的嗓子有點乾澀,不想出聲,羞澀的搖頭,拜堂成親的喜事,她成功的拖延過去了,放心了些許,卻也萌生了難以形容的失落。

  「既然身子不難受,我們起來成親去吧!」袁品修暗暗發笑,想跟他鬥?她的功力還不到家!

  「什麼?」又提婚事?她所有該做的、不該做的,全部任由他做過癮了,他怎麼不肯死心的退讓幾步呢?

  「你以為色誘我一次就能搞定我?」袁品修露出了誇耀自己意志堅定的嘴臉。

  殷素薇只覺得頭暈了。

  這時一陣匆促的聲響,不期然的逼近屋外。

  「堡主、堡主!」管家焦急的隔著門呼喚。

  「知道了,婚事不變。」回了一句,袁品修鼓勵的捏了捏殷素薇的臉蛋。「起床了。」

  哪料門外的下人並未安心,反而更緊張的說道:「有急事啊!堡主,老夫人、老夫人趕回來了!」

  袁品修聞言一怔,看了看同樣錯愕的殷素薇。

  「麻煩。」他失神的撩了撩頭髮,現在婚事恐怕無法順利進行了。

  殷素薇很少見到袁品修如此明顯的煩惱樣,想起自己在他手中總是吃虧,忍不住笑道:「我搞不定你,自有別人出擊。」

  她輕啞微軟的嗓音,引誘著他的唇舌大動。「幸災樂禍啊你?」衝動的捏住她的鼻子,等她無法呼吸,不得不張嘴吐納之際,他則乘機含住她的唇,橫蠻吮吸!

  「外面……外面……有人啊……」

  「你我的事,家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殷素薇好不容易坐起身,又被他放倒了。

  「堡主,老夫人正向著您這兒趕來!」門外的管家緊急的通報。

  「帶她去花廳等著,暫時別吵我——」

  「你才別鬧了!」殷素薇擔憂得愁眉不層,一邊制止袁品修吃豆腐,一邊忙亂的找回散落四處的衣裳。

  「別慌、別慌,你我是站在同一條船上的,只要發揮同舟共濟的精神,定能排除萬難!」袁品修討好的幫她尋回褻衣,雙手捧上。

  「我能跳船嗎?」她苦著臉問。

  他粲然的笑,「你可以選擇和我一起淹死!」
匿名
狀態︰ 離線
7
匿名  發表於 2011-1-28 00:31:15
第六章

  獨孤情跟著帶路的丫鬟走入「歡喜樓」,過了戒備森嚴的階梯、走廊,進入花廳。

  在座有三人,兩位她不認識,唯一熟悉的是坐在主位上的年長婦女——大名鼎鼎的明陽公主。

  獨孤情向明陽公主頷首致敬,對方和藹的笑,告訴一旁的俊俏男子,「品修,獨孤小姐與我巧遇在城外,正好當時我身子略微不適,多虧她妙手醫治……」

  身子不適?是被他氣的吧?

  袁品修抿了抿嘴,懶得聽娘親稱頌獨孤情的讚譽之詞。

  當日出門尋找殷素薇,為了調開娘親的注意,免得受到干擾,袁品修故意派手下破壞娘親所有舊識家族的產業,害她得逐一親自登門調解。

  回憶著自己的傑作,袁品修不甚感歎的想,自己算不算是個壞孩子?

  獨孤情靈活的大眼輕轉,多看了袁品修幾次,對這位傳奇人物頗感興趣,自古商家地位微末,然而袁品修因是當朝長公主的獨子,在宮場皇族皆有人照應,因而成就了稱霸北方的勢力。

  每當國家有災難,「翔龍堡」總是不遺餘力的出手相助,教全國百姓無不佩服,以致堡主的威名日漸顯赫,國上內外人盡皆知。

  今日一見,獨孤情不得不承認,袁品修的外貌確如世人傳誦那般美好,就不知心性如何?

  「多謝獨孤小姐……」等娘親誇獎完了,袁品修先是拱手致意,緊接著目光一轉,看向默默無言的殷素薇。「正好有一事懇求獨孤小姐幫助。」

  獨孤情頤著他突變柔軟的眼神,端詳著坐在他身邊的陌生女子。

  那女子姿色清靈,神態溫婉,有如一塊暖玉、一湖春水,算是別有風韻的秀麗佳人,可惜臉蛋上有道刺目的傷疤。

  「冒昧一問,袁公子的要求是否要幫這位姑娘消除臉上的傷痕?」獨孤情意有所指的望著殷素薇發問。

  「這僅是其一。」袁品修藉機握住殷素薇的手。

  殷素薇有意無意的躲開,忽視他從「晴」轉「陰」的幽怨臉色。

  「她中毒了?」獨孤情認真的觀察殷素薇。

  殷素薇聽著袁品修代替自己回覆,彷徨的心滋生了一許歉疚,自從明陽公主出現,她就不敢說上一字半句,怯弱的退縮到自己的軀殼,放他一人唱獨角戲。

  直至目前,明陽公主並未表現出對殷素薇的排斥,但亦未表示歡迎。

  只是和她點了個頭而已,沒有給出一個表情,讓她去揣測這位高貴長輩的心情。

  殷素薇當下嘗到了酸楚的滋味。

  小時候與袁品修一同玩耍,若是遇見明陽公主,她總會看在兒子的份上,不吝給她一個微笑……如今她連一個和善的眼神也得不到。

  「素薇,怎麼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是不是又難受了?」

  袁品修的關懷聲,打亂了殷素薇的感傷。

  她心慌的抬頭,強顏歡笑,「我沒事。」別理她,別在意她。「你們談你們的,我……」

  「你什麼你。」袁品修輕刮她的鼻,存心與她親密給「旁人」看。「獨孤小姐在詢問你的病情,準備為你把脈診斷,喚了你半天卻不見理睬,你是神遊到哪去了?」

  殷素薇一臉茫然,在發現到所有人都在注視她時,心下更是一急,愈是膽怯得說不出話。

  袁品修感覺得出她的畏懼,附在她耳邊,以外人聽不見的聲量發出調侃,打亂她的憂鬱,「是不是還沉醉在我一整天英勇頑強、持續不斷的『能力』上,欲罷不能,難以清醒,還在回味啊?素薇!」

  「不許——」說胡話調戲她!殷素薇雙眉豎立,差點大叫!

  瞥見明陽公主微微蹙眉,她趕緊摀住嘴,吞下未完的字眼,偷偷瞪了笑得頑皮的袁品修。

  他藉機挪動座椅更貼近她,一邊邀請獨孤情上前把脈,一邊不著痕跡的偷占殷素薇的便宜。

  「別亂摸……」這小子太放肆了,仗著武藝高強,趁別人沒瞧見,一會兒捏她的腰、一會兒對她拋媚眼。

  「我娘在看你。」逮住殷素薇意圖反抗的空隙,袁品修只說了這一句,便教她立即呆若木雞的不敢妄動。「哈哈。」

  笑什麼?明陽公主與獨孤情納悶的看著一臉壞笑的袁品修,無緣無故的,他是在開懷什麼?

  深受他騷擾的殷素薇苦不堪言,動了動指尖,在他放肆於她腰際的不良手掌上隱蔽的寫著——

  你給我克制一些!

  袁品修半側著臉,在他娘親看不見的角度,用他豐潤得誘人親吻的唇,無聲回道:「早知我娘如此管用,真該早些接她回家壓制你。」

  殷素薇磨了磨牙,閉起眼不想看他得意的表情。

  他們是情人嗎?獨孤情站在殷素薇的身旁檢查她的情況,心裡不斷猜想袁品修與殷素薇的關係。「這位姑娘中的是蠱,不是毒。雖然她只會在發作時期感到痛楚,但其實她的身子已被侵蝕得相當嚴重了!」

  她的診斷一出,明陽公主立刻放鬆似的肩膀下垂,殷素薇則是咬著唇一語不發。

  「有救嗎?」袁品修直截了當的問,盯著獨孤情的眼睛,目光顯得深沉無比。

  「需要一些特別的藥材和一位內力深厚之人,協助我金針引渡,為她逼出蠱蟲。」

  袁品修聽了,二話不說的轉頭向殷素薇一笑,彷彿在告訴她——她能夠平平安安的活下去了。

  殷素薇呆呆的望著袁品修,捨不得移開視線,儘管生存的機會渺茫,看見他明亮的神情,她就像是看到希望一般。

  「品修,」明陽公主忽然開口,打斷了兩人凝結的目光,「你帶獨孤小姐去找藥材。」

  袁品修瞧了娘親一看,庇護似的拉起殷素薇的手,「我帶素薇一起去,娘,您回房休息吧!」

  「慢著。」明陽公主再度出聲,「素薇留下。」她有話和殷素薇談。

  殷素薇不安的起身,搶在袁品修忤逆他的娘親之前,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別阻止。

  有許多事她必須親自面對,無法永遠躲藏在他的羽翼之下。

  或許……殷素薇和他的娘親傾談之後,人會被迫勇敢一些,袁品修懷著樂觀的奢望,不情不願的帶著獨孤情離去。

  在精緻的花廳內,殷素薇不亢不卑的站在中央,挺直了身於勉強自己迎接明陽公主的審視。

  「你傷得很重,素薇,你的武功沒有你爹那般高深莫惻,坦白說,你能活到今日還真是個奇跡。」明陽公主毫不客氣的說著。

  未顯老態的姿容使明陽公主看起來比較像是袁品修的姊姊,而非娘親。

  「您大概曉得,我這一路是不擇手段的活下來……」殷素薇慢慢的停止了習慣性的畏縮。「只為了再見我爹一面。」

  這個念頭支撐著她放棄尊嚴,在所有人面前扮可憐:水遠表現得像只怯弱的老鼠,不招人注目。

  碰到仇家,立即求饒,任人打罵,等到別人相信她沒有—丁點的危害,放下警惕之時,她就能逃過了!

  「你曾經自盡過好幾次,撐不下去,最終卻又熬了過來,沒死成……」

  她怎麼曉得?殷素薇怔怔的望定明陽公主,回憶起逃亡生涯中無數次痛不欲生的情景——

  那時有多少人在一旁觀賞她如何受盡煎熬,卻無意幫她一把!

  「我的優柔寡斷……是我沒死得乾淨的原因。」她沒死,會讓很多人失望嗎?包括眼前袁品修的娘嗎?

  「抱歉,素薇,品修一直在追查你的下落,而我十分清楚你曾遭遇過什麼,也始終掌握著你的行蹤,然而我總是設法隱瞞他,阻止他去找你。」

  「我能理解。」她是個害人害己的麻煩,誰都該敬而遠之,會傻傻糾纏不放的人就只有袁品修。

  思及他,殷素薇沉重的心頓時漲暖,不再感到冰冷。

  「你是真沒有你爹的消息?」若能捕獲罪魁禍首,免去殷素薇父債女償的命運,明陽公主倒是願意考慮暫時收留她在堡內。

  「倘若知道他在哪,我何需到處流浪?」殷素薇苦笑。「即使是我娘遭到殺害,他仍未現身!如今他究竟是死是活,我已不敢猜測。」

  明陽公主輕歎,她聽說過殷素薇死裡逃生的情況。

  一起逃亡的母親意識到發狂的夫婿不會回來了,開始試著拋棄殷素薇,那些慘烈傳聞令經歷過權勢傾軋的明陽公主聽來都免不了心驚膽跳;備受打擊的殷素薇心情又是如何?

  「素薇,你恨嗎?」

  明陽公主的問題像是一根尖銳的針,犀利的扎入殷素薇心扉最薄弱的一處,她啞然,彙集體內的百種滋味交結混雜,難以分解。

  「品修喜歡的你是過去那個溫柔、親切、和善的素薇;他沒想過這麼多年後,你可能變了,內心已充滿仇恨,不再是以往的你了。」

  「我是恨過、怨過,可我無意拖累他,更不會利用他……」

  「此時在他身邊的你已經對他造成危害。」明陽公主先是重重的說了一句,繼而放軟語氣,「素薇,我對你並無任何偏見,只是做為一個母親,我不希望自己疼愛的兒子惹上麻煩,甚至傷心失望。」

  品修……為她感到失望嗎?

  殷素薇無意識的摸摸臉上的傷疤,看看跛傷的腳,是人都會在意外表,總有一天,他會嫌棄她和以前完好的她不一樣吧?

  她突然莫名的感到心慌了,她不要他失望,不要他後悔曾經愛過她!

  「娘。」忽然一陣疾風飄入,人未到,聲先至。

  花廳內原先沉悶的氛圍霎時消散一空,周圍凝滯的氣息似乎因袁品修的出現而重新活躍起來。

  殷素薇聽見自己的心跳驀然加快!

  明陽公主抬眼,盯著匆忙趕回的兒子問:「獨孤小姐呢?」

  「交代管家接待她了。」袁品修走到殷素薇身後,剛強的身軀如後盾般支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她轉過頭,他親和的笑容映人她的眼眶,這個急忙趕回來的男人正在擔心他的娘親為難她。

  他是這麼的重視她……

  縱然今後兩人無法長相廝守,此時真摯的情義已夠令她感受到窩心的愛,她不該再感傷,她得到的已經足夠了。

  她回他一個感激的笑容。

  他有些驚訝,很久不曾見到她笑得純粹,溫暖得彷彿獲得美好的事物般,眉眼泛著柔柔的光彩。

  不知娘親和她都談了些什麼,讓她又能露出笑臉?

  袁品修高興的看向母親,卻見對方心事重重若有所思。

  「你的『歡喜樓』佈置得挺不錯。」明陽公主留意著兒子與殷素薇之間的情生意動,為此憂慮更是加深。「我想住在這兒,你安排獨孤小姐也住到這兒吧!」

  「娘……」明知「歡喜樓」是他專門為殷素薇所築造的,卻故意當著他們的面提出近乎下馬威的要求,袁品修對娘親皺起眉。

  殷素薇感覺出他的不滿,記憶中袁品修從小到大任性妄為的橫蠻事跡,逐一鮮明的跳躍在她的腦海中,她伯極了他會說出不敬之詞!

  她毫不猶豫的手往後伸,抓他一把,意圖制止他亂發脾氣。

  在明陽公主的眼皮下,殷素薇的動作極為隱蔽;然而她的手才剛碰到袁品修,就聽他發出一記不可思議的抽氣聲!

  怎麼?有什麼不對嗎?

  殷素薇捏了捏抓在手指間屬於他的部位,立即捏出一種奇異的變化!她是抓到哪裡了?怎麼會有從柔軟到堅硬的轉變?

  袁品修繃緊了身體,用「傳音入密」的方式只讓殷素薇聽見他渾濁的話音,「我真是低估你了,沒想到你居然敢在我娘面前調戲我。」

  殷素薇聞言一震,遲鈍的聯想到男人身上唯一會有這種變化的部位,那是兩人在親熱之時,她被迫見識過的——

  上天!趕快降下一道雷劈死她吧!

  她沒膽量再思索了,意識到自己抓住什麼,殷素薇驚慌得都快哭出來!手灼傷似的縮回袖子裡,不敢再見人了!

  身後的袁品修渾身散發出燥熱的暖流,包圍著她羞恥的身軀,她好想逃到天邊去一頭撞死算了!

  「咳……娘既然喜歡住這兒,便搬過來吧!」受到騷擾的袁品修滿心都是殷素薇的手指那撩撥的一捏,根本顧不得和娘親理論,忙不迭的拉著腦袋幾乎快垂到地上的殷素薇飛奔出了花廳,「我還有事,先帶素薇去忙!」

  明陽公主很是錯愕,「等等,我話尚未說完,品修!」

  兒子飛揚的身影已瞬間消失在花廳……

  殷素薇可以想像突然被拋下的明陽公主的臉色會有多麼難看,不過她現在是自身難保,完全沒工夫去考慮別人的心情,只記得袁品修說要帶她去忙!

  忙什麼?

  「素薇,原來你是那種言行不一的悶騷之輩,嘴裡總是叫我不要如何如何,手中動作竟是完全的背道而馳!」袁品修牽著她的手走出「歡喜樓」,空出另一手命令周圍的下人們離他遠點。

  「我不是故意的……」她胸瞠內的劇烈心跳連自己都能清楚聽見了。

  袁品修見她羞恥欲死的模樣極為可憐,捨不得再逗弄她,於是轉而發問:「我娘和你說了什麼?」

  「她……只是擔心我令你受傷。」殷素薇的恥辱感被意外的疑問帶走,她謹慎的窺探他的表情,警告自己絕不能說錯一字半句,害他心起芥蒂。

  袁品修放慢步伐,體貼的引領著跛足的毆素薇慢慢跟他走到下樓的階梯旁。「我什麼都比你強,應該是我會使你受傷才對。」忽地停住腳步,他別有含義的笑道:「但有一點,我並不如你。」

  「什麼?」剛問出口,她的身子陡然騰空,猝不及防的被他抱到懷中。

  「我不會生孩子。」飛速下了樓梯,他完全不看腳下的路,只看著殷素薇的腹部,感歎道:「倘若我是女人,即可母憑子貴了。」

  她一聽,便聽懂了他的暗示,卻故意裝不懂,「你是男人。」

  「那只好依靠你了。」把話說破,袁品修充滿期待的眼瞳中綻放出兩盞明朗的星光。「我們先生孩子,後拜堂。」

  「別想!」殷素薇又一次不爭氣的羞紅了臉。

  向來獨斷獨行的袁品修根本不理會她虛弱的抗議,躍躍欲試的走出了「歡喜樓」。「素薇,我們住到另一座庭院裡,只要我們窩在一起不理我娘,她遲早會受不了,還是要搬出來的~~」

  殷素薇正想勸他千萬別和母親鬧彆扭,眼睛轉動間,不經意的發現「歡喜樓」外的庭園竟讓她有幾分的眼熟。

  四周似曾相識的花草擺設使她忘了從他的懷裡掙開,無意識的問:「這兒我以前是不是來過?」

  袁品修靈光突現,放她站地,手指向園中最高的兩棵銀杏樹,「記得這兩棵樹嗎?」

  殷素薇的腦子倏地重現了一段埋藏在記憶底處的景象——

  兩個小人兒在風和日麗的午後,一起聚在花香四溢的園子,笑嘻嘻的種下撿到的樹種,玩得滿身泥土,是那麼的開心。

  兩人約定了將來,兩棵樹共同生長多少年,彼此就要在一起多久,永遠不分開。

  回憶的景象沒有褪色,真切得就像是發生在昨天似的。

  殷素薇的眼眶泛起了水霧……沒想到它們仍在,仍在等她回來?

  「我搬家時便把整個園子搬過來,連同我們昔日種下的樹也移植到此,你瞧它們長得那麼高了。」袁品修說得語重心長,含情脈脈。

  「堡主,快別站在那棵樹下!」一道緊急的勸告,出人意料的闖入庭園。

  「發生何事?」袁品修不解的看著管家帶著一群人匆忙跑上前。

  「您前幾天吩咐人把大門外的銀杏挖來放在這邊的園子裡,我們才剛埋進去不久,這兩天夜裡吹大風,吹得它們搖晃了,危險啊!」

  袁品修面色一白,皺眉瞪眼,威脅著管家別再講了。

  哪知管家沒察覺他的眼色,自顧自的說:「堡主離遠點吧!我帶人來鞏固了,別靠太近呀!免得動搖了砸傷您。」

  殷素薇挑了挑眉,捏了捏掌心裡袁品修的手指,「前幾天才移過來的,嗯?你不是說搬家時就搬過來了?」

  這邊話音剛落,那廂不識相的管家又再度唸唸有詞,「堡主啊!好端端的您為何要把門口的樹搬進園子裡呢?這幾棵銀杏本來在門口就種沒幾個月,移來移去不利成長啊!」

  殷素薇的雙眼抽搐,又捏了捏掌心裡袁品修的手指,這傢伙騙她分不清樹齡,隨便找兩棵便來唬弄她?

  袁品修怒了,不悅的朝管家命令,「少管閒事,沒見到我人就在這兒,能出什麼亂子?快把人帶走,離我遠些!」

  管家被他吼得莫名其妙,茫然的逃開。

  殷素薇撇了撇嘴角,用力捏了捏掌心裡袁品修的手指,「你沒什麼想跟我說清楚嗎?」

  他依然不看她,遙望另一個方向,說著文不對題的話語,「今天的天氣不錯。」

  殷素薇又好氣又好笑,「你呀!從小就滑頭,經常扮著一副清純樣為非作歹,睜眼說瞎話。」

  他反握著她的手,十指交纏著。「可我沒騙過你。」

  他認真的神態透露出剛毅的一面,散發著純男性的魅力;殷素薇看了他一眼,快速別開臉,怕愈看愈著迷。

  「算了,反正……只是兩棵樹。」沒有差別,重要的是他們還記得彼此,記得過往的甜美畫面。

  即使她忘了,他還是能令她回想起美好的景象。

  殷素薇擦了擦眼邊的熱淚,她應該告訴明陽公主,在袁品修身邊的她是不會怨恨的,因為纏繞著她身心的苦楚統統讓他給驅逐掉了。

  她不會恨了。

  「品修,你非常懷念我們小時候嗎?若我……無法和年幼的我一樣,你是否會感到失望?」殷素薇主動拉著他,定出芳車萋萋的庭園。

  聰敏的他怎會洞察不出她話中更深遠的含義?「我們不是早和小時候不一樣了?」袁品修大而化之的回答,「現下才來擔心會不會令我失望,素薇,你煩惱得太遲了!」

  她靜靜的聽,目光游栘,發覺他開朗的俊臉上隱含著幾下可見的疲倦,她立即想到這些日子以來,他得保護她的安全,又要防範他娘親的干擾,還需逗她開心免得她不自在。

  這男人為了照顧她,不知有多傷神?

  她如何能繼續克制自己的情感,而不為他所感動?「下次你提醒我吧!」殷素薇心疼的舉起手,摸摸袁品修的眼角、眉梢,抹去殘存的憂慮。「提醒我多注意你一點。」

  她不該只沉浸在自己的感傷中,卻一再忽略他的好。

  「我一直在說、一直在做,只是你一直不肯看、不肯聽。」袁品修等了許久,終於等到她的覺悟,俊俏的臉上控制不住的擠出一個委屈的表情。

  殷素薇溫柔的笑了,有瑕疵的小臉在朝陽的輝映中,綻放出柔暖的光芒,迷醉的不是人的眼睛,而是人的心。

  「再也不會了。」她悄聲承諾。

  她不會再逃了,她會鼓起勇氣陪他一起面對將來,用今生剩餘的時間讓他知道他的付出絕對不是單方面的:她會陪他承受他母親的責難也好,旁人的非議也罷,她絕不留他一個。

  只是……無論如何,她不能嫁他為妻。

  

  入夜,袁品修等殷素薇梳洗完畢,毋需他的陪伴後,才獨自拿著獨孤情開的藥方找上他的娘親。「這藥材聽說只有在皇宮內才找得著,不過我查到娘的嫁妝裡就有這味藥,請問娘放哪去了?」他乖巧的來求藥,生平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表現得如此溫馴。

  明陽公主面無表情的反問:「你覺得獨孤小姐如何?」

  「是好是壞,皆與我無關。」知道他娘親在打什麼主意,袁品修趕緊畫清界線。

  「她聰慧貌美,才藝出眾……」

  他聽不下去,急忙打斷,「您才和她相處幾天而已,就發現出她這麼多不為人知的優點?」

  「無論她有沒有優點,至少比殷素薇強!」

  「偏見,厚此薄彼。」

  「素薇破相又跛足,不提她爹曾犯下的罪行,單單說她這個人,娘實在看不出有什麼值得你迷戀之處?」

  「這關係到兒子我的專情問題,必須從我娘的優良品質說起,例如我爹的個性粗魯、相貌平凡,實在挑不出優秀之處,但我娘偏偏對他深情不渝,自貶身價,不顧一切的嫁給了匹配不上她的低俗商人。娘,您對此事又做何解釋?」問完之後,沒等娘親反應過來,他小小聲的念著,「上行下效,上行下效。」

  明陽公主被他刺激得一口氣險些嚥不下去,「有人這麼說自己父親的嗎?」

  「這些話可是爹長年累月說給我聽的……」他很無辜。

  明陽公主想起了愛逾生命的亡夫,臉色不由得漸漸柔和下來。

  袁品修見機反勸道:「素薇是有缺陷,可她脾氣很好,所謂娶妻娶賢,不是娘說的嗎?」

  明陽公主白了兒子一眼,心裡很清楚兒子雖然相貌、家世了得,性情卻獨斷到了為所欲為的地步,凡事非得順著他的意思去做,若非他喜歡的,他絕不肯勉強接受。

  「你不聽勸,我也懶得勸了,直接和你講明白。」當前兒子需要她手中僅存的藥材,明陽公主當然不會放過要脅兒子的機會。「若要救她的命,你只有兩個選擇:一是治好她,立即送她走,從此不相往來;二是馬上娶媳婦,我看獨孤小姐人不錯。」

  「……我願意馬上娶媳婦,可我要娶素薇。」他也很好商量的做出決定。

  「你是存心跟我作對嗎?」明陽公主聽到他的回答,不禁氣結。

  「娘……」袁品修無奈的攤手,一臉的遺憾,「素薇很可能有了我的骨肉,她必須得為我負責;您想棒打鴛鴦,我是無法限制您,只是萬一您害到了您未來的孫子,屆時傷心難過之人只怕也是您。」

  明陽公主不可思議的從座位上跳起來。「你、你才找到她幾天而已?你手腳那麼快?她怎麼可能幾天之內就懷孕?」

  「幾天之內是見不到成果,可再等個一、兩個月,您必能得到好消息;至於我的手腳為何如此俐落?這可關係到您兒子我的身體問題,必須從我爹的優良品質說起,例如我爹當年對我娘……」

  「住口!」真不知亡夫是怎麼教育兒子的,明陽公主挫敗的跌回椅子上,按著胸口,困難的呼吸。「你這個、這個可惡的孩子!」

  袁品修孝順的走上去,溫柔的撫了撫娘親的背,一邊低下頭,害羞的朝她眨眨眼。「別氣,別氣嘛!娘不高興,兒子我可是會難受的。」

  嘴巴甜甜的說話,等老人家的脾氣稍微降低一些,他又毫不客氣的把手伸到他的娘親面前,期待的道:「藥,快給我吧?」

  
匿名
狀態︰ 離線
8
匿名  發表於 2011-1-28 00:31:40
第七章

  月上樹梢,寢房內滿是燭光,紅紅暖暖的,猶如在艷陽照耀中。

  殷素薇正欲熄燈就寢,一陣敲門聲不台時宜的響起——

  透過反射在門窗上的陰影,袁品修那玉樹臨風的身影已清楚的映入她的眼裡。

  「這麼晚了,你還不去睡?」她開門,只露出一絲縫隙,半掩的容顏匆隱忽現,恰似對他的心田十—想見他又不敢多見。

  袁品修拿高了一個抓在手上的枕頭,俊俏的臉掛著純真無邪的表情,楚楚可愛的表示,「孤枕難眠。」

  「去吃點迷藥,包準你一覺到天明。」每天用「一個人睡不著」的借口找她陪,那她嫁不嫁他還有什麼兩樣?

  「你說過,我要的,你都會給我。」他進不了門,像個慾求不滿的孩子般搬出她的承諾和她對質。

  她哪知道他這麼會要,還得寸進尺,變本加厲。

  「……我娘一回來,你就翻臉不認人,背信忘義,始亂終棄……」彷彿找到了克制她的方式,他愈說愈上癮,純真無邪的臉轉變得憂傷而哀戚。

  殷素薇無可奈何,這種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男人,誰都難以招架。

  兩名丫鬟恰巧在此時路過,打量著僵持在門內外的他們,當即發噱,對此情形竊竊私語。

  殷素薇只覺得臉上無光,急急拉袁品修入屋。

  他一隻手放在身後,向著完成任務的丫鬟豎起拇指,誇獎她們來得準時,表現良好。

  「你不覺得丟臉嗎?」殷素薇雖沒見到他的小動作,多少也猜得出他有在搞怪。「堂堂一家之主卻毫不注重身份,隨意耍賴,你……」

  他打了個虛假至極的呵欠,牽著她郊遊似的,神清氣爽的定到床邊,「我好累,我們睡吧!」

  累?用一副「蓄勢待發」的姿態,睜著閃亮的眼睛說自己累?

  殷素薇相信一旦答應他留下,他絕對會獸性大發,纏著她整夜不睡,做盡傷風敗俗之事!

  「好,這間房讓給你,我找別的房間休息。」若再任他為所欲為,甚至毫無顧忌的在他娘親身邊偷情,她拿什麼臉面留下?

  殷素薇轉身便要離開寢室,袁品修不疾不忙的拉住她的手,鄭重道:「其實我是有『重要之事』與你商量。」

  她看著他,滿面的狐疑,「你不是累了,想睡了?」

  「愈看你我愈睡不著……」貧嘴後,不等她訓斥,他拖著她坐上床。「剛剛我去見我娘了。」

  殷素薇果然是很忌憚明陽公主,一聽他提起,立刻忘了與他畫分距離,頗為介意的問:「她說了什麼,有沒有說到我的去留?」

  「你自然是永遠留在我身邊,我娘已經知道我從頭到腳、裡裡外外,全是你的了。」他說著,小心翼翼的為她脫衣裳。

  殷素薇拍了袁品修不規炬的手一下。「動口別動手。」

  「我娘很期待一、兩個月後……」他瞄了瞄她的腹部,意有所指道:「你能帶給她驚喜。」

  「你、你去胡說八道了什麼?」殷素薇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母需他坦白,憑她對此人的瞭解,足以想像他是如何天花亂墜的向他娘親編造連篇的謊言!

  「蒼天為監,我說的事事屬實~~」

  他玩世不恭的語氣,換來了她用指甲輕掐他的手背。

  兩人有過違背禮教的行為,因此她有可能懷孕;然而處境艱難,她該如何解決那預計外的可能?

  「糟了!萬一我、我真的有了身孕,怎麼辦?怎麼辦?」殷素薇懊惱的捶了捶自己的額頭。「我實在太亂來了,我為什麼會這麼不懂事,今後、今後我們……」

  「素薇、素薇,別慌。」袁品修十分體貼的捧起她焦慮的臉,親了一口,安撫道:「你的困擾,我認真的思索過了,也有了完全的準備。」

  她回他一個不信任的目光,與他在一起,她變得愈來愈糊塗,屢失堅持,只能聽憑這個我行我素的男人擺佈。殷素薇在心底吶喊著:她不能再繼續沉陷在他的控制中了!

  「你不想要我的孩子嗎?」袁品修感性的問,蓄意以醇厚著嗓音使出口的話語帶著誘惑的味道。

  「你知道我不行!假如我有後代,必將遭遇和我相同的命運!」辱罵、追殺,逃亡……她怎能讓自己的子女重蹈覆轍?

  「你始終不願把身上的擔子交給我。」袁品修心疼的撫著她愁雲密佈的容顏。

  兒時的快樂如今鮮少感受到,他是那麼的努力,卻仍救不回她心的自由,每次他想深入一點與她構築兩人的未來,她總是會退縮,被種種憂慮侵蝕得魂不附體,令他倍感酸楚。

  「既然決定留下,就當自己是『翔龍堡』的一份子,別總想著要怎麼報答我,不給我添麻煩。」迅速做了某項決定,袁品修手指飛快挪動,幫殷素薇整理好衣裳,牽她出門。

  「你要帶我去哪?」

  他不回答,拉著她奔跑——

  出了庭院,繞過廊道;夜裡寂靜的景物,假山、池塘、花樹,逐一從眼前掠過。

  她腳走不快,走到半路,他突然停住,抱起她,躍向「翔龍堡」的大門。門內守著眾多的護衛,猶如保衛邊關的士兵,各個嚴陣以待。

  「出什麼事了?」殷素薇看得心生不安。

  周圍燈火通明,她巡視著數以百計的護衛,愈接近封閉的大門,外在浪潮般一波波襲來的叫喊聲愈是清晰。

  「什麼人在外面?」殷素薇彷徨的抓著袁品修的肩膀。

  他看了看她,依然不開口,邊招呼護衛,邊抱她登上圍護著「翔龍堡」安危的圍牆。

  到了牆頭,在斷斷續續的聲浪中,他慢條斯理的放下錯愕的殷素薇。

  她震驚的望向圍牆外廣闊的大地——滿是壁壘分明的陣營,一方抵擋在城堡大門外防止人潮攻擊,一方努力推進並叫囂著!

  「交出殷家的人!」不知喊了多久的他們已是聲嘶力竭。

  殷素薇渾身一震,在月黑風高的牆頭,險些因站不穩而滑落地。這麼多人……這麼多人在找她,想要向她追討血債。

  袁品修及時攔腰抱住她。「不是你逃避,我就沒有壓力,麻煩一直都在,只是你不曉得而已。」

  「幾時開始的?」她茫然的俯望著下端黑壓壓的人群,他們口口聲聲要求她現身了斷。

  「我娘回家以後,便陸續有人聞訊趕來滋事。」他調集了多方人手控制了局面,卻勸不走那些復仇者。

  城堡外,斥責他包庇的聲音日益增多。

  「為什麼不立即告訴我?」

  「我在等你給我立場,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身份,站在你的身邊來維護你,而青梅竹馬這樣的名義尚不夠份量。」他希望能成為她的家人。

  「你可以交出我。」圍牆下的人發現了他們,殷素薇害怕招人注意,轉身想逃開,可袁品修的懷抱束縛著她的身體,讓她逃不開。

  明月揮灑著漫天的清光。

  當底下的人們紛紛抬頭望時,便看見了站在圍牆上無所畏懼的男子是怎般依戀的抱著他的女人,俯視吵鬧的人,如同神祇在觀賞渾噩的眾生。

  「若是我能出賣你,當初何必找你?我需要的是你的陪伴,素薇,我無法再等了,我忍受不了你的優柔寡斷和閃避!」

  風吹衣袂,撩動起袁品修的髮絲、腰帶、袖擺……翩然浮動,堅強的身軀支撐著懷裡虛弱的殷素薇。

  人們仰望著出現在頂端的兩人,呼喊聲瞬間停息。

  「你想做什麼?」聲響停頓的剎那,殷素薇聽到背後的男人沉穩的心跳,牽引著她焦躁的情緒慢慢安定下來。

  「請他們所有人來參與我們的婚事好嗎?就讓全天下人知道你是我的妻,有什麼問題,我能代替你解決;我不想再聽人問起我是憑什麼為你出頭的質疑!」

  殷素薇哽咽道:「傻瓜……當我的家人並不是一件光榮的事情。」

  「反正我需要的是一個可以和你共同進退的名分。」

  她看不到袁品修說話的表情,在他的扶持中,殷素薇首次不露膽怯的面對著所有尋仇之人含恨的面孔,耳邊隱約的迴響起當初他躑地有聲的宣土告——

  你沒有錯!

  你沒有錯……

  「殷素薇,滾下來!」

  「姓袁的,交她出來!」

  「她是你的什麼人,為何窩藏她?」

  質問與逼迫的聲潮如排山倒海似的湧向牆頭——

  袁品修沉著的舉起戴著手鐲的手,與殷素薇交握,月光縈繞在兩人左右,晚風裡,衣衫飄揚的他們親密的身影像極了一雙準備殉情的蝶。

  「嫁我吧!素薇。」他催動內力,把求婚的聲音傳遍城堡內外。

  「我會害死你的……」她的眼眶垂淚,低聲提醒。

  他無所懼,天經地義的含著她發涼的耳垂,調情般柔聲傾訴,「沒關係,你會陪我。」

  底下敵我雙方的人馬見狀,無不目瞪口呆,隨即炸開了鍋一般,沸沸揚揚,議論聲震天音——

  那兩個男未婚、女未嫁的人,怎能不顧羞恥,當眾親暱,毫無顧忌?

  「……娶我。」殷素薇支撐不住了,就算是鐵石心腸的人也無法再抗拒他的情意,她好渴求能得到他所有的愛。「死就死吧!」

  她的每一個決定都是為了讓他打破而成立的,她真的不是他的對手,殷素薇緩緩的轉過身,朝他縱容的笑了。

  「我會陪你一起死。」

  月光在她溫柔的臉龐鍍上暖暖的光澤,風中飄揚著屬於她的微甜氣息,流淚的人兒由衷的笑容掩蓋了她的殘缺。

  所有瑕疵,在此時都顯得微不足道,在這一刻,決心放手去愛的她,美得攝人魂魄。

  袁品修的胸口發顫,動容的捧起殷素薇的臉,迷戀的印下甜蜜的吻。

  在月色的愛撫中,他倆吻得渾然忘我,完全不管城下的人們是如何的吼叫批評。

  只是諸多隱藏在圍牆四周的護衛,為了兩人的安全則是忙裡忙外,見他們總算是情投意合了,卻仍高興不起來——

  「堡主是不曉得在這種地方親熱是非常危險的,會令我們的保衛行動更加的困難嗎?」

  「很顯然,他是故意的……」

  眾護衛真的很想出聲勸告袁品修換個場地再繼續,無奈沒人敢開口騷擾他與殷素薇的卿卿我我。

  「當下人的,真命苦!」不約而同的,眾護衛異口同聲的抱怨。

  

  迷迷糊糊的,她的嘴離開他的唇,像脫水的魚兒有點捨不得。

  她的思緒亂了,任他帶領著下了圍牆,跑向他的寢房。「外面的人……如何解決?」她就這樣跟著他一定了之,可以嗎?

  「我交代手下處理了,你別擔心,我們休息吧!」到了門口,他先進房。

  殷素薇停在門外不動,有點羞澀,因為她能預見進門後,他狂情的掠奪。

  「進來。」他向她伸出手。

  她眼珠轉動,腳步輕挪,還是想跑——不想讓他得逞。

  袁品修追了上來,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她,直接抱她進房。

  燭光渲染,殷素薇難為情的微笑臉龐彷彿一朵初開的花兒,充滿生機;他看不見她有絲毫缺陷,只看見她滿心滿眼都映滿了他的身影。

  「你騙你娘的話,該怎麼解釋?」被他慢慢放到床榻,殷素薇不好意思的問出另一個困擾,「若一、兩個月後,我仍未懷孕,你娘會同意你娶我嗎?」

  袁品修抓起枕頭捏成圓,按在自己腹上,半真半假的表示;「可以裝個東西蒙騙過去,然後我們外出,一年後再回來,順手買個別人家養育不起的嬰孩。」

  「你瘋了。」殷素薇舉手欲敲他的額頭,目光觸及他俊臉上的壞笑,忍不住胸口一緊,被他逗笑了。

  「睡前的玩笑嘛!開心點,有益身子健康,至於煩惱的事,留到以後再傷神。」他吹滅了燈火。

  黑暗令他低沉的語調散發出一股催情的味道。「當下最重要的,是別辜負了我娘的期望,因此我們必須賣力的增產報國。」

  殷素薇伸出手抵住他湊近的身軀。

  他深邃的眼神透著明亮的光線,照得她心神蕩漾,曾有過的纏綿繾綣景象此時都在她的腦中興風作浪,酥軟了她的四肢百骸。

  「正經點,品修,不如你先和你娘說明白,別欺騙她;我們另找方法,說服她接受我,而在她首肯之前,你別再來找我如何?」

  他的破壞,導致她與明陽公主的傾談失敗,或許她已被討厭了?

  儘管明陽公主沒說明白,但殷素薇很清楚人家是不歡迎她的。

  在此關頭,她該安分點,循序漸進的博取人家母親的好感;而不是逼著對方答應給她入門的機會。

  可惜袁品修明白她的用心,卻不肯配合。

  他故意歪曲主題,像個棄夫一樣的指控她,「你變心了,得到我的身體之後,你變得好冷漠。」

  陪她軟化他娘,那得耗多少心血啊?

  他等不及成親啦!

  誰也別想再拖延他的婚事了!

  「你娘回來了,我們當然得克制一點!」殷素薇拉高被子,包裹住自己全身上下不讓他染指。

  「你不負責任!」

  「我要先睡了。」無數次的前車之監警告她,對付他的最佳方式就是漠然處之,否則說來說去,最後吃虧的肯定是她。

  「素薇,我們應該開始夙夜匪懈的奮發圖強……」

  「你以為是在打仗嗎?」她捏住他喋喋不休的嘴,「你對別人都不會那麼油腔滑調,為什麼對我總是如此頑皮?」

  他翻身壓住她,既油滑又頑皮的舌尖探出口,放肆的舔著她的手指。

  殷素薇嬌軀微震,被逗弄得身心發燙。「品修……你不老老實實的睡覺,我、我會趕你出去……」

  「不要啦!給別人看見了多不好意思。」他要賴到底,與她耳鬢廝磨著,不時偷吻她的臉頰。

  「你做出這樣的舉動,還有臉說出『你會不好意思』的話?」她羞憤不已,雙唇遭他濕熱的舌挑逗著,身體的力量源源不絕的讓他吸走了。

  「做為一個男人,被自己的女人丟出房去,是一件非常丟臉的事。」滿意的驗收到她難以抗拒的成果,他不由得為自己日益精湛的調情技巧而讚歎。「素薇,你不可以這麼對我,我會心碎而死的~~」

  「為什麼你愈說愈興奮?」她完全感受不到他有心碎的可能!

  他溫熱的手掌肆意的游移在她柔暖的肌膚上,逐漸的褪掉了她身上所有的蔽體布帛。

  殷素薇像是一攤水,融化在他剛強的身軀之下,用軟綿綿的聲調威脅道:「我會生氣。」

  「盡量熱烈一些。」他揚起一抹盼望的笑容。

  她若是嚴冬的冰雪,只怕也要消融在他粲然的笑靨中。「……你這個壞小孩。」跟他在一起,她永遠別想處於上風。

  殷素薇再次領教到了自己技不如人的事實。

  「小孩?」咀嚼著不喜歡的字眼,男人味十足的魅笑在他俊俏的臉上顯露,不必光芒也能令身下的女人看明白他有多麼迷人。「是我不夠賣力嗎?你還沒感受到我已長大的事實嗎?」

  意識到自己的牢騷話已嚴重刺激到他的自尊,進而激發了他的動力,殷素薇當下感到悔恨不已。她的雙唇難以躲藏,遭他張口包含;雙手被他禁錮在左右枕頭邊,讓她連想求饒都沒能耐了。

  只聽他振作起勁的道:「今後我會更努力,請繼續支持我吧!」

  隨即,她酥麻的身子一點一點的讓他侵佔了,欲哭無淚的殷素薇只能任他擺佈,為所欲為。

  

  日正當中,整潔的寢房內,獨孤情與袁品修專心配合著,耗費半天工夫,引出了殷素薇體內的蠱蟲。

  「修養三日,她會慢慢恢復健康的。」取出殷素薇身上的針,獨孤情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觀看袁品修關切的抱著殷素薇仔細呵護的舉止。

  殷素薇是袁品修的意中人?獨孤情歎為觀止的猜測,他簡直是為殷素薇著魔了,成天陪前陪後,無微不至,只照顧她一個。

  看來他們兩人的好事將近了吧?

  「獨孤小姐,請借一步說話。」袁品修幫助殷素薇平躺著,哄她休息後,轉向獨孤情做出離開的手勢。

  殷素薇聽著他們的腳步聲遠去,萌生了挽留袁品修的念頭。然而任性從來不是她的權利,她只是睜著眼看著他們的背影走出門。

  她忽然有點不舒服……想到獨孤情,她的家世、才華、名聲、容貌……皆勝她一籌,袁品修應該匹配如此完美的女子,而不是殘缺的她。

  自卑的人兒心一酸,躲進被窩,明知自己沒有沉溺的資格,但現在的她是真的不願放開袁品修。

  除了他,她不可能為別的男人動心、流淚,甚至死而無憾。

  門外傳出一陣低語聲,袁品修正與獨孤情談話。

  殷素薇很想聽聽他們談話的內容,於是緩緩的起身。

  不料,外頭的袁品修立即敏銳的察覺到她的動靜。「素薇,你要什麼?告訴我。」

  他關懷的話語令她的心裡泛甜,教她怎能不沉溺在他的柔情中?

  「素薇,你不休息嗎?」袁品修感覺到她難以靜心,索性開門而入告訴她,「獨孤小姐已經答應幫我們圓謊。」

  「圓謊?」殷素薇詫異的從被窩中探出臉,求證般望著獨孤情。她準備和袁品修聯手共同欺騙他娘親?

  「嗯,我會向明陽公主說,殷姑娘疑似有身孕了。」獨孤情頗有成人之美的意思,站在門口,送給殷素薇一個柔和的笑容。

  殷素薇感到受寵若驚,說不出的感動油然而生。「你知道我是殷家的人,不僅醫治我,還處處幫我,你不難受嗎?」

  獨孤情沒想到自己的舉手之勞,會對殷素薇的影響如此之大,她憐憫的看著傷得體無完膚的殷素薇,溫和的告訴她,「醫者本就是為了醫治而存在的,何況我生長在東方,你爹本事再大,也沒能從北殺到東去啊!」

  袁品修接著獨孤情的話,「那是需要不少車馬費。」

  原本嚴肅而感傷的話題,經過他這麼一插嘴,氣氛全沒了。

  「我得去備藥……」清談了幾句,獨孤情便告辭離開。

  乍膳時間已至,躺在床上的殷素薇腹內發出輕微的饑鳴,她難為情的低著頭,在他的照料下,她整天只知睡與吃,過得比豬更墮落。

  而豬尚且會生豬崽子,她呢?有什麼用?

  殷素薇窘迫的瞄了袁品修一眼,腦子裡不自覺的浮現出為他生兒育女的景象,倏地,她羞紅的臉愈加火燙。

  「餓了?」怎麼她突然臉紅氣喘,是在想什麼壞事嗎?「我找人伺候你用膳吧!」

  待會兒他得去和獨孤情一起收服娘親,爭取婚事!

  「品修。」殷素薇摸了摸緊套在他手上的鐲子——不露縫隙的禁錮著他的手腕。他一定戴得很難受,卻始終不肯拿掉。「獨孤小姐她很漂亮。」

  袁品修雙眉微揚,預先警告,「你若是跟我說什麼她比你適合我之類的話,我會生氣的;而一旦我生氣了,就會失去理智的欺負你、蹂躪你、折磨你、踐踏你……」

  他誘哄人的語調使話語不但沒了威力,反而還很逗趣,這讓殷素薇失笑了。

  他見她毫不在意,賭氣道:「我是不是該和她親近些,試探看看你會不會嫉妒?」

  殷素薇刮了刮他尖挺的鼻子,「你肯,人家未必願意配合。」

  袁品修反擊似的輕咬了她的手指一小口,無奈道:「真要做的話,我恐伯提不起興致。」

  女人在他眼中,只有三種分別:一是娘親,用來孝敬;二是素薇,拿來愛護;三是……老少肥瘦皆無區別的異性罷了。

  「這麼多年來,你從未遇到過其他令你心動的女子嗎?」殷素薇好奇的問。

  「爹一過世,娘就開始認真教我管理旗下產業,教到我能獨當一面,她乾脆撒手不管,把所有事務全都丟到我身上。」這些年來,別說去見其他姑娘,連稍微放縱的時間,他都偷不了閒。

  否則他娘怎麼會有辦法將殷素薇的下落隱瞞如此之久,不讓他曉得。

  「辛苦了。」看得出他承受過極為沉重的負擔,殷素薇憐惜的摸了摸他的額頭,寵愛他的慾望在體內騷動著。

  她好想疼惜這個樣樣強過她的男子,而不是只被他呵護著,可是幾乎無所不能的他,需要她的疼惜嗎?

  「最近,我學聰明了,一事不做,反正我娘看不下去,自然會安排。」回憶著以往拓展商業的辛勞情景,袁品修想著就有嘔吐的衝動。

  那種忙到天昏地暗的生活,完全不適合他的性情!

  若非惦記著得好好經營家業,籌措財勢,以便接回殷素薇——若非有這個念頭支撐著他,他才不願經商,也絕不可能勤勞安分的做生意!

  「我浪費了那麼多的精力,你若無法陪我過一輩子,我實在太吃虧了。」

  「謝謝你。」殷素薇溫柔的笑,主動擁住他,吻上他訴苦的雙唇。

  假如沒有遇見他,她或許仍在灰暗的人世,像一隻過街老鼠,東躲西藏;但現在的她,決定不再躲藏了。

  他的愛給了她改變自己的力量,她要擺脫自己飄浮下定的心,追求屬於她的幸福。

  她想愛他,不為報恩,而是為了寵愛這個只在她面前隨性得像個孩子的男人。

  
匿名
狀態︰ 離線
9
匿名  發表於 2011-1-28 00:32:03
第八章

  孩子愈大愈狡詐,明陽公主時常如此感慨,但這次,她是更進一層的體驗到兒子的難纏程度有多麼的廣大深厚!

  「別怪為娘的奇怪,你這種性子,素薇她受得了?」

  「她受不了也得適應,我與她木已成舟,誰都離不開誰……」

  明陽公主擺擺手,懶得再聽兒子扯東扯西。

  她實在受夠了不達目的,誓不甘休兒子,持續多日來的胡攪蠻纏,從單方作戰,到裡應外合,逼得她無法再說出反對殷素薇入門的話。

  「你可以去寫一部百萬字的巨著,給家庭不和睦的人,改善親子關係。」這幾天讓兒子吵得頭痛欲裂,明陽公主揉著額角,坐在主位上冷嘲熱諷。

  「母親大人的建議,我會慎重考慮,再請各位管事到全國各書坊去詳細調查,在做出完整的評估後,才決定是否要動筆書寫這部作品!」

  「不必!我是在諷刺你!」跟兒子有嘴說到沒沫,明陽公主不得不承認嘴上功夫沒有兒子強。「你非要娶她,我也沒辦法。」

  誰曉得殷素薇是不是真的懷孕?她若找人驗證,兒子肯定會動手腳,惹出更多麻煩!

  明陽公主想開了,不如直接跟兒子談條件。「只是我有幾項要求,你們必須遵守,那麼我便允許你們完婚。」

  「母親請講。」袁品修認真的拿出紙筆,預備記載。

  「首先,不許她當正室!」基於安全考量,「翔龍堡」不能有個背負血海深仇的女主人。

  袁品修無所謂的聳肩,「我只娶她一個,正側有差別嗎?」

  明陽公主瞪了兒子一眼,「其次,她不可踏出『翔龍堡』一步!以免在外遇見仇家,惹是生非!」

  「不用踏的,用走的行不行啊?娘,您擔心她在外面碰見仇家會受傷嗎?真看不出原來娘親是面惡心善,其實是掩藏在陰暗處默默的關懷著素薇,娘,您太讓我意外和感動了!」

  「閉嘴!你還讓不讓我說?」明陽公主按著額角的手指,移到抽痛的眉心。「然後她必須改姓氏,與『殷』脫離關係!」

  「那好,我正有此意,她跟我姓袁。袁素薇,嗯,很不錯聽嘛!」

  明陽公主忍不住拍案,「你是存心氣我嗎?」

  袁品修冤枉道:「我非常慎重的在回應您的要求。」

  「別跟我耍花腔!我提出的條件,你們必須答應,其餘的約束,等我想到了再告訴你們!」

  「遵旨!」袁品修沒等她說完,立即做了個跪安的舉止,接著刻不容緩的轉過身吩咐在門外待命的手下,「明日成婚,今日籌備,大家放煙火慶祝!」

  伴著大功告成的愉悅心情,他迫不及待的跑出樓房。

  「你……我尚未說完,你別跑呀!」後方明陽公主氣結的叫聲,很快就被沖天而起的燦爛煙火所掩蓋。

  色彩繽紛的煙花盛開在「翔龍堡」的夜空,美麗奪目的光芒分散了明陽公主的火氣。

  她的兒子,沒說服她同意之前,已經準備好歡慶了……

  明陽公主在丫鬟的服侍下,走出樓外,看著兒子歡喜的身影,飛向殷素薇所在的院落。

  煙火映著他的笑臉,那璀璨的光彩,教她這個做娘親的不由得心醉。終究是自己疼入骨髓的孩子,她無法狠下心……剝奪他的愛。

  即使他所追求的人會帶給他災難,她阻止不來,就只能幫他抵擋將來可能降臨的傷害。

  這就是母親對子女的愛啊!

  

  傍晚的庭院,夕陽、落花、煙火,交織成一幅瑰麗的畫。

  殷素薇坐在涼亭內,看著談判了數次,終於帶著滿意神色的袁品修向她走來。

  他說服他娘親了嗎?

  「我娘同意之時,我就叫人在堡裡放煙火,讓你即時知道。」

  他是曾經這麼對她說過,而她以為得等上很久很久。

  「可以了,素薇。」袁品修俊俏的臉上嵌著兩個誘人觸碰的酒窩。

  他高興的走到她身邊,拉起她的手指,撒嬌似的告訴她,他是如何經過千辛萬苦,迫使長輩許可兩人的婚事。

  瞧他歡喜的模樣,彷彿找到如意郎君的待嫁新娘,殷素薇止不住笑了。

  那麼多年過去,袁品修仍令她覺得可愛,很容易就喜歡上,心甘情願的去疼愛他、縱容他……

  「堡主。」一位面熟的下屬倉卒的走進庭院,面色凝重的望著涼亭內說笑的堡主。

  袁品修向對方招手,接下一份機密回報。

  殷素薇別開眼,不想干預他的事務,然而她競感覺到在閱覽文書的他,身子微微繃緊,愉悅之情霎時退去不少。

  她疑惑的抬眼,與袁品修的目光交會。

  兩人沒說話,她卻能感受出他內心有變化,他……得到了什麼壞消息嗎?是不是與她有關?

  「素薇,我先去處理一些事。」袁品修保持著完美無瑕的輕鬆笑顏,把機密回報折了又折,交給下屬收藏。

  「我等你。」有外人在,她不方便追問他出了何事,只得耐住疑慮。

  袁品修走出涼亭,背向殷素薇的瞬間,溫和從他俊俏的臉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嚴肅的表情。

  離開庭院,進了書房,剛關門,袁品修立即詢問傳來密報的管事,「消息確切?」

  「證實過了!殷姑娘的父親確實在那艘船上,已接近北海,三、兩天內就會上岸,尚不曉得他有何企圖!」

  袁品修沉著臉,眉目問透露出一點不悅。

  他才剛安撫好殷素薇,她那個發狂成魔的爹卻偏偏選在這個時問出現……她若知道了,會離開他,跟她爹定嗎?

  袁品修眉頭一擰,吩咐下屬,「來了也好,當年他所留下的爛攤子全丟給他自己去解決。你去召集所有殷思放的仇家,告訴他們真正的敵人出現了!」

  名副其實的罪魁禍首現身,袁品修當然有理由一舉踢開上門找殷素薇報仇的傢伙,正好給他一個清淨的氛圍,拜堂成親!

  「順便交代堡內所有人,別讓素薇曉得這件事。」那個丟棄她的男人不配當她的父親!

  他決定不告訴殷素薇任何有關她爹的消息,免得影響到她的心情,動搖她……嫁給他的心意。

  這年頭,成親也不容易啊!

  

  「翔龍堡」內張燈結綵、鑼鼓喧天,到處呈現著喜氣洋洋的氛圍,在這場沒有客人,只有堡內自家人參與的婚事,仍是熱鬧非凡。

  儘管外傳殷素薇身負血海深仇,堡內的人卻不覺得她可怕——每天待在園子裡,溫婉可親,滿是傷痕的害羞姑娘像只綿羊一樣柔順,誰都不討厭她。

  於是在毫無異議,就算有異議也讓袁品修擺平的歡祝聲中,情投意合的兩人拜完了堂。

  「送入洞房——」

  禮成之後,新郎倌居然不按規炬辦,直接牽著新娘的手兒就要離開。

  「等等,堡主,新娘子能走,你不能。」

  「敬酒呀!別那麼急不可待的好不好?」

  眾人急忙攔住身著鮮紅喜袍的袁品修,哪有新郎拜堂完就走人的?

  客客氣氣的袁品修頂著一張純良笑靨,回頭瞄了瞄阻攔之人,「要我陪酒是吧?」剛問完話,接著道:「一杯扣半月薪俸。」

  眾人倏地從他身邊倒退開——

  「沒人性啊!」

  「趕著圓房也不是這樣呀!」

  「每次遇到和殷姑娘有關的事,堡主就沒人性!」

  「咳。」當家主母明陽公主出聲,鎮住大堂上鬧烘烘的聲浪,糾正道:「住後沒有殷姑娘,只有……」

  袁品修趁娘親發言吸引眾人注意時,握著殷素薇的手,悄悄的溜出大堂。

  屋外,正是花好月圓。

  殷素薇跟著他走,蓋頭下的小臉紅通通的滿是羞澀。「品修,別跑那麼快。」她看不見路。

  他到底是在急什麼?

  殷素薇跑著跑著,腳步一個顛簸,紅蓋頭倏地掉落地。「你要去哪兒?」眼界清晰,她發現袁品修不是朝新房的方向跑。

  他帶她繞到後山,登上堡中最高的觀星樓,樓下已有護衛守著,樓上佈置得精美華麗,勝過新房。

  「進來。」袁品修抱著她來到頂樓那幾乎高聳入雲霄的平台。

  晚風吹,擺放在平台中央的艷紅色床帳跟著一陣飄揚,周圍只有幾個繪著巫山雲雨的屏風,以及沒有任何遮蓋物的燦亮星空。

  「記不記得,小時候我們常在池塘邊看星星?」

  他富有情趣的語調並沒打動她的心,反而令她冷汗直流。

  「我很慶幸你沒把床搬到池塘,可是在這裡……」也不適合洞房,殷素薇忐忑的在他懷裡扭動。

  袁品修專注的檢視她日益健康的膚色,手指憐愛的撫過她沒上妝——自然紅潤的臉。

  在獨孤情的治療下,她身上所有的傷疤都慢慢平整消淡了。

  「沒人看得見我們,這裡是北方最高的頂端。」說著,他不安分的手指頑皮的解開她的嫁衣。

  他想做的事,她從未成功制止過。

  殷素薇苦笑,由著他抱上鋪有鴛鴦戲水錦被的紅木床上,旁邊沒放燈架,因為光是璀璨的月色及星光就足夠明亮了。

  「我真是愈來愈……傷風敗俗了。」在他的協助下,她褪盡衣物,殷素薇不由得感慨自己真是被袁品修帶壞了。

  恣意的哭、恣意的笑、恣意的愛……他釋放了她心房的枷鎖。

  如果下輩子仍會遇見他,和他相愛,她祈禱他們會生在一個開放的年代,免得她總要因他為所欲為的熱情攻勢,以及自己難以抗拒的放縱迎合——感到羞恥,無地自容!

  「素薇,你是不是看得到滿天的星星?」手輕撫過身下橫陳的玉體,袁品修含情的俊顏微微抬起。

  「看見了。」她躺著,仰望他,手指上舉,按了按他的酒窩。

  當他柔軟的唇印在她嘴上時,原本想誇獎他晶瑩的眸光比星空還動人的話,她還來不及傾訴,又嚥回口中。

  兩個躲在羅帳內忘情歡愛的男女,根本不曉得樓外,堡裡一大半的人因尋不著他們的身影,而急得團團轉。

  「沒進洞房?」

  「他們去哪了?」

  大伙在當家主母的差遣下,東找西尋,好不容易有人問出那對新婚夫妻的下落,不好意思的通報眾人——

  「據說,堡主派了精銳,守在觀星樓。」

  「……並將樓上整理得像洞房一樣。」

  知情者話一出口,聞言的人莫不驚歎。

  「啊~~怎麼可以在那種地方行夫妻之實呢?」

  「這實在、實在……太太太……與眾不同!」

  明陽公主聽著人們說長道短,議論著兒子為所欲為的勇猛事跡,生平第一次感覺丟臉的偷偷離開。在她未蒼老的容顏上則是浮現出奇異的紅暈,迴盪在她內心的只有一句切身體會的話——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原先聚集在堡外滋事尋釁的人群全都轉移陣地,去找罪魁禍首了。

  至此,每日都有那些身先士卒的消息傳進袁品修耳中。

  「……所有與殷思放結仇之人,已悉數喪生在他的手裡。」下屬立在案前,稟告最新情況。

  以前殺人,如今滅口,殷素薇的爹親絕對是世間難得一見的大魔頭。

  去找他報復的人,無一存活!

  袁品修聽著回報,卻無絲毫悲天憫人之意。「他若早點處理掉那些人再消失,素薇就不必吃那麼多苦。」

  現在才出現滅光仇家,殷素薇這些年來所受的傷害,簡直像是一場笑話!袁品修對這個日漸接近北方的岳父,除了怨憤,沒有別的感覺。「他到底來做什麼,你們沒查清楚嗎?」

  下屬慚愧的回答,「目前只知,他沒有尋找素薇夫人的意圖。我們有派人轉達消息,讓他知道夫人身在『翔龍堡』,但他的行蹤並末更改,始終朝著偏離『翔龍堡』的城鎮行進。」

  袁品修聞言,黑眸閃過陣陣寒光。「他莫非是忘了自己丟棄的女兒?」

  殷素薇若知道她拚命活下去,只為能再見上一面的爹親根本視她如無物,她會有多麼沮喪?

  袁品修心中的殺意頓起……

  恰巧在此刻,書房外有幾道腳步聲接近。

  「品修在忙嗎?」是明陽公主的詢問聲。

  下屬忙不迭的開門。

  明陽公主和殷素薇一起走入,袁品修收起嚴肅的神情。

  「午膳時間都過去了,怎麼還不來用飯?」在餐廳等不到兒子,明陽公主索性帶著媳婦和丫鬟一起送餐。

  殷素薇在丫鬟的協助下,端著親手煮的菜定近袁品修,羞澀的笑,「嘗嘗,娘教我做的……」

  她把筷子遞給他,說完話,偷偷看了看明陽公主的表情,眼睛盛滿喜悅——高興明陽公主願意試著接受她。

  袁品修見狀,有些心酸,他不要殷素薇委屈,她小心翼翼看人臉色的模樣,令他非常不舒服。

  可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已經很努力的調適自己去適應對方,他除了等時間鞏固她們的關係之外,也只有加入殷素薇共同討好娘親的行列。

  「謝謝。」袁品修邊接過碗,邊向一旁的手下使眼色。

  明陽公主有所留意,目視下屬悄然告退,思緒轉動,問著兒子,「又是來回報『那個人』的近況嗎?」

  當家主母的消息一向靈通,無所不知,但蒙在鼓裡的殷素薇則是聽得一頭霧水,茫然的抬頭望著面色倏變的袁品修,他們說的是哪個人?

  「娘,您也吃。」少說話~~他緊急夾菜塞進娘親嘴裡。

  明陽公主一愕,險些噎著,素薇還不曉得嗎?

  袁品修看懂了娘親詫異的表情在詢問他什麼,立即背著殷素薇向娘親做了一個「別說話」的手勢。

  明陽公主不解的用眼神問:何必瞞她?

  母子連心,不必開口,光是神色轉變,就能曉得對方的心思。

  袁品修正欲用眼神回覆娘親,眼皮微動,不料,站在後邊的殷素薇剛好走上來,看著他問:「品修,你眼睛不舒服嗎?」怎麼抖動得很奇怪?

  「沒事。」他敷衍的笑。

  明陽公主歎了歎,打算直接告訴不知情的人兒,「素薇……」

  「娘!」袁品修搶先打斷她的話。

  殷素薇總算察覺出事情有點不對勁了。

  明陽公主與兒子的目光交流了片刻,忽然不管他的請求,「素薇,你有沒有想做的事?」

  殷素薇納悶了,他們是在打什麼啞謎?

  袁品修見制止不了娘親,索性順著話題試探道:「比方說,你有沒有未了的心願?」

  她又不是快要死了,說什麼未了的心願?

  殷素薇莫名其妙的盯著袁品修,有他屢屢將她從鬼門關拉回,她要死恐怕也不容易吧?

  可見他與明陽公主慎重其事的等她回答,殷素薇不得不認真思索:心裡頭最不可能實現的願望,大概是——

  「我想知道我爹在哪?死了沒有?」只是殺人狂魔千里獨行,誰找得到他的蹤影?

  「假如他沒死,你們有機會見面呢?」明陽公主不等兒子反應,先問。

  「我想見他,和他說話,我想問他這幾年都做了什麼?當初又為何一夕之間性情大變、殺人放火、無惡不作?」還想問那個爹親是否後悔過?怎麼不來找她?難道他一點都不思念她這個女兒嗎?

  明陽公主聽了她的話,意味深長的瞥了袁品修一眼,彷彿在問:他真要隱瞞對爹親懷念至深的殷素薇嗎?

  袁品修沉靜的夾著殷素薇做的菜,吃了幾口,接著漫不經心的問她,「假如你爹不想見你呢?」

  殷素薇愣住,懷疑他話中有話。

  袁品修繼續問:「見到他只會再次受傷,你也要去嗎?」

  殷素薇的胸口一顫。「是不是有他的消息了?」

  她望定他,目光滿是驚疑。

  「沒有。」他不喜歡她如此在意別人,即使那人是她的父親!為此,他賭氣的謊稱,「尚未確定!」

  明陽公主在旁邊忍不住翻起白眼。

  袁品修更是忍不住要趕人。「娘,您累了吧?回去休息!」

  明陽公主回道:「我正要和你說,快從觀星樓搬走,回你的『歡喜樓』去。我不住了,你們窩在那沒頂沒蓋的地方,不怕風吹雨打嗎?」

  「那兒風景好。」

  袁品修的理直氣壯令殷素薇大感羞恥,充滿猜疑的思緒頓時被難為情的感受鎮壓,滿腦子都是與他在觀星樓上翻雲覆雨的景象!

  「翔龍堡」的人大概全都知道她和袁品修在沒有房頂遮蓋的觀星台上做了什麼好事吧?今後她大概永遠不能在人前抬頭挺胸了!

  「素薇,你差不多是時候去見獨孤小姐了。」避免娘親洩漏過多機密,袁品修迅速帶定殷素薇。

  殷素薇發覺他的神態不自然,聯想到這幾天他異常的忙碌,方才更是耐人尋味的提起她爹,種種跡象顯示著他藏有不能說的秘密。「品修……」她欲言又止,有些話,他若不說,她絕對逼不出線索。

  「素薇,你的臉幾乎看不到傷痕了,真好。」

  看吧!他一聽她的語氣不安,立刻岔開話題,企圖轉換她的思緒。

  殷素薇無奈的暗歎,太瞭解他,從而學會了認命,也不是一件好事哪!

  

  風吹花落滿地香,袁品修送毀素薇走到專門為獨孤情準備的藥房外。「我待會兒來接你。」他似有急事,忙著離開。

  獨孤情聞聲出來,看到殷素薇憂心仲仲的望著袁品修的背影。

  「最近,袁堡主異常繁忙?」

  殷素薇點點頭,微顰的眉含著輕愁,隨著獨孤情進屋,把手交給她把脈。「不曉得他是不是在幫我處理那些……聚集在堡外尋仇之人?」

  明陽公主不喜歡她出門,下人也不會告訴她外面的情況,大家都表現得世間太平的模樣,殷素薇根本不清楚外頭發生了什麼?

  獨孤情不忍見她憂愁:心直口快的安慰道:「放心吧!那些人全去找你爹了,不會再跟你糾纏。」

  「我爹?」殷素薇霎時心跳加快,睜大了雙眼。

  獨孤情後知後覺的摀住唇,說露嘴了,她忘了袁品修曾派人交代過她,不可向殷素薇提起此事!

  殷素薇緊張得坐立不安。「我爹他、他真的、真的……我爹回來了?」

  獨孤情秀媚的臉上閃過為難之色,有話不方便說。

  「品修為什麼要隱瞞我?」殷素薇著急了。

  獨孤情擔心自己的失言會害他們夫妻爭執,連忙扶著心慌意亂的殷素薇坐下。「你的身子基本上已好了,繼續再吃三天的藥就會完全沒事,我已毋需留在『翔龍堡』,過兩天我便離開。」

  殷素薇握住她的手,不好意思的說:「抱歉,我失態了,請別介意。」

  獨孤情受不了殷素薇謙卑的目光,似乎有種奇幻的力量從她柔柔的眼波流散出來,動搖人心。「我明白你的感受,但我也能理解袁堡主為什麼瞞著你……」拜託別再癡癡的凝視她,她會守不住口風的啊!

  殷素薇繼續用可憐的眼神,期盼的望著獨孤情……

  獨孤情受不了,放棄承諾,對殷素薇說:「你聽過『北海盟』嗎?」

  那不是幫派組織的名號,而是一艘載滿了江湖敗類的船!船上有的全是窮凶極惡、殺人無數的魔頭,他們不追求名利,只追求嗜血的樂趣,活著的唯一目的就是到處殺人放火。

  殷素薇一直在陸地上奔波逃竄,從未流浪到海面,因此聽說過這艘可怕的船,卻不曾見過。

  「我爹……在船上?」她失神的問獨孤情。

  「他……在『北海盟』幾乎是佔著副首領的地位。」

  獨孤情的話像是平空揮來的武器,打得殷素薇頭昏眼花。

  這麼多年下來,她的爹親不僅沒有悔改,甚至更變本加厲,去到一個集結了和他同樣瘋狂沒人性的團體,繼續的殺人放火?
匿名
狀態︰ 離線
10
匿名  發表於 2011-1-28 00:33:10
第九章

  玉兔飛空,夜色逐漸覆蓋了北方大陸。

  殷素薇隨著袁品修回到「歡喜樓」,渾渾噩噩的進了主房。

  自從見過獨孤情,她就變得魂不守舍,袁品修猜不透,她的身子已康復了,還有什麼值得擔憂的?

  「品修……」等丫鬟關門離去,殷素薇執意幫年輕的夫婿清洗手足,揉著他白皙的肌膚,她幽幽的說:「我全知道了。」

  她知道什麼了?

  袁品修心知肚明自己瞞了她什麼事,毋需多問,想必是獨孤情說露了嘴,他只得暗歎防不勝防。

  她取過乾淨的布巾正欲擦拭他的手足。「你提醒過我爹可能不想見我,這其實就是他明確的回答,對嗎?」

  袁品修抽走她手裡的布巾,拉起她坐上床。「忘了那個人吧!」

  他費盡心血哄她開懷,難得有些成果,可她爹一出現,她又跌回沉鬱感傷裡頭。

  他到底得清掃多少阻礙,才能令她像兒時那般的無憂無慮?「他出海和一群同樣邪惡之人到處燒殺肆虐、壞事做絕,那樣喪心病狂的人是不會對你保留一絲情感的!」

  殷素薇垂下頭,她明白自己的爹親沒救了。「可是……我想見他,他的消失……太匆促、太離奇了。」

  她爹留給她太多的遺憾,他突然殺出家門,她連告別都趕不及,更別說追究他發瘋的原因。

  殷素薇放不開,因為她爹從沒傷害過她!

  「對不起,品修,請讓我去找他。」她必須弄明白,平時只是冷漠並不狂暴的爹親為何發狂?

  若找不到答案,替他受罪多年的她,永難釋懷!

  殷素薇纖柔秀雅的面容如一張潔白的宣紙,眉宇問淡淡的愁緒恰似落墨,一點點的擴散開,甚至感染得身邊的空氣都陪著她一起憂鬱了。

  「你爹和我,誰重要?」袁品修不由自主的計較起來。「你寧願惦記著他,為他難過?我難道沒能令你開心?你難道不可以為我而忘記他嗎?」

  殷素薇彷彿看到了一個在爭風吃醋的小孩,不甘心的鬧彆扭,非得她用甜言蜜語讚美他是世間第一,他才滿意。

  她忍住了發笑的衝動,回憶起往常,哄他開懷的艱難過程,她得付出多少代價……愈想愈退縮了。

  不過這一次,她不能退縮,否則他必定會趁勝追擊!

  殷素薇心念一動,試著還擊,她半瞇眼、半側頭,無奈的凝望他。「我只想見他一面,弄清楚為他受了那麼多的苦是否值得?你為何懷疑我對你的心?」

  她朦朧的眼波像是在傾訴哀傷一般,告示著只有他可以給她歡樂,擺平她的憂鬱。「你不相信我嗎?」

  「當然不是!」從未領教過殷素薇迷惑人的手段,袁品修心癢難耐,主動上當。「你為他受苦當然不值得,我能證明!」

  他實在難以忍受——她在意別人!

  「如何證明?」殷素薇狐疑的看他,似乎在表示他單方面的言詞,是不足以探信的。

  「自然是讓你目睹事實的真相!」既然她對別人還有眷戀,那麼剷除她對別人的情感,霸佔她全副心神,就是他必須做的事!

  袁品修改變主意了!「我帶你去。」見誰都行,他要讓她體會到,全世間只有他一人值得她付出!

  「你不必勉強……」

  「男人應該滿足自己的女人各方面的需求,我沒有勉強!」即使自己的岳父沒問題,他也會製造出問題,以清空她心裡閒雜人等的身影!

  「我不想給你添麻煩。」殷素薇希望的是獨自行動,避免過於維護她的袁品修見到性情大變的父親,可能產生衝突。

  「我們是夫妻,還分彼此嗎?」他圍繞在她腰部的手臂收緊。

  殷素薇輕呼一聲。「對不起。」

  「別道歉!」俯視著懷中女子猶如明月柔和的雙眸,袁品修更願意聽到她甜美的嗓音,說著他好強、他很棒,他最厲害之類的讚美,而不是道歉!

  「你總是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她很羨慕他果斷的個性。

  「若不乾脆點,怎麼幫助你這個優柔寡斷的人?」袁品修一心兩用,開始計畫對她做些事,使她發出他好強,他很棒,他最厲害之類的讚美!

  殷素薇不曉得甜蜜的災難已臨頭,還乖巧的思索著自己該和他說些什麼?不說感激、不說抱歉,那不足以代表她內心對他萌生的情意!「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

  憑著感覺,講出心聲,殷素薇不好意思的看他。

  抱著她的男人體溫漸升,她暗自猜測,他會臉紅嗎?那兩個可愛的小酒窩會紅成什麼樣呢?

  殷素薇忍不住抬頭偷看他,身子卻匆地被他放倒,天旋地轉……

  尚未瞧清楚他的表情怎樣,她整個人連同不安定的魂魄都被他強健的身軀緊密覆蓋住了。「你的願望會達成的……」

  他會拚盡一切守住她,不再令她消失於他的天地。

  袁品修深情的吻住了殷素薇的唇,把無盡的愛語一字一字送入她的口中。

  

  初九,宜出行、交易、捕捉……

  「翔龍堡」堡主帶著新婚妻子出門,這是殷素薇進入「翔龍堡」後,第一次離開,同行的還有功成身退的獨孤情。

  一行人馬翻山越嶺,到了臨近海口的城鎮,路上隨處可見兵荒馬亂的景象,彷彿敵國來襲似的,居民慌忙流竄,四下避難。

  「堡主。」前去探聽情況的下屬們陸續策馬回來,湊向載有袁品修和殷素薇的馬車稟報道:「那群人早我們一步,正在前方,一邊屠鎮,一邊準備離開!」

  殷素薇拉開車窗的簾子,柔暖的眸光瞬間凝重。

  那群掀動混亂,燒殺肆虐的人裡,有她的爹親嗎?

  袁品修握住她發抖的手。「別看!」

  外面烏煙瘴氣的情景只會令她心煩,重新放下窗簾,他將殷素薇拉入懷中安撫。「這群人到底來到陸地做什麼?不到幾天又趕著離開,為何他們的行動如此匆忙?」

  袁品修疑惑的問下屬,下屬們隔著車廂傳來的回答有些含糊——

  「可能……原本是為了儲備食糧而上岸,但……好像……他們知道了夫人今天出門來找人,所以急著避開。」怕傷及殷素薇的心,許多話下屬不敢直說。

  殷素薇聽出他們話裡的遲疑,不禁皺眉,茫然的看袁品修,她有何能耐,竟教一群喪盡天良的狂徒聞風而逃?

  答案隱約的閃現在她腦海……她咬住唇,低聲的問袁品修,「是不是我爹不願見我?」

  「或許……大概……」以她父親在那群人中間的地位,確實可以憑一己之私,調動人馬來來去去。

  「堡主,即將入鎮了!」

  血腥的氣味和著冷風,從小鎮入口瀰漫開來,彷彿是通往地府的過道,教人毛骨悚然的哀號與慘叫撲面襲近。

  「翔龍堡」的護衛們首當其衝,湧入滿地狼籍的小鎮,打鬥聲隨即響起。

  對手是能夠以一擋十的高手,袁品修的護衛雖然身手了得,卻仍是屈於下風。

  「素薇,你留在馬車上別動。」袁品修帶盡精銳,有決心與這群狂徒抗衡到底,勢必揪出她爹,掃平阻礙,達成妻子的心願!「我去清理路道!」

  他話音一落,拉開車門,便如飛虹劃過,落在馬車外。

  「品修……」殷素薇想追隨,剛採出身,馬車外一片血肉橫飛、屍塊遍地,宛如血池地獄的可怕景象,嚇得她跌回車內,膽寒不已。

  當年她聽到父親發狂的消息,跟著血路尋找爹親的蹤跡,一路上所見到的,便是如此恐怖的情景。

  噩夢重現……

  「素薇,別出來!」

  袁品修清亮的聲音拉回了她迷失的心神。

  殷素薇痛苦的小臉上略微扭曲,聽著鎮上的人紛亂的哭叫聲,彙集在她內心的複雜思緒更是融合成一股憤怒。

  為什麼世間上會有不分是非的禍害,肆意的傷人性命、為非作歹,他們不覺得愧疚嗎?

  她不能夠原諒這些人,即使裡頭有她的爹親!無論他是瘋了、是病了,她都無法原諒他隨意傷害無辜的人!

  「夫人,請回車廂。」被袁品修留下來保護殷素薇的護衛,分別守在馬車四個方位。

  袁品修親自出手,擒拿在鎮子裡大開殺戒的人,並仔細搜尋著有無殷思放的身影。

  突然,身後一陣聲響,打斷了袁品修的行動!

  他回頭望去,守在馬車外的護衛竟全部重傷倒地,只見兩名「北海盟」的人強行抓出了殷素薇。

  袁品修的心神霎時俱亂,他們明明得到消息,所有「北海盟」的成員都在前方,全部從小鎮殺向海岸,趕著離去:為什麼會有例外?

  這兩個從後方忽然冒出來的人是特意埋伏著,等待機會抓拿殷素薇的嗎?

  「放開她!」怒吼衝出袁品修的口中。

  對方飛快的拋擲出數包毒粉——

  粉末四散,迅速染得天地一片灰白,萬物難辨,只剩殷素薇的驚呼聲,伴著劫持她的人飛空掠過,一縱即逝。

  「素薇——」袁品修急了。

  「有毒!」身邊的隨從攔住他,不敢讓他冒險。「堡主,快閉氣!」

  袁品修掙脫下屬的鉗制,欲飛身前行,無奈看不見白茫茫的路,也聽不到殷素薇的任何聲響!

  恐懼感,久別重逢……

  以往尋找她卻找不到她的擔憂,再度籠罩了他的身體,那些殺人狂魔抓她是要幹什麼?

  

  一男一女,歲數不大,輕功卻是極其了得,架著殷素薇足不點地的飛行,穿過毒粉形成的霧氣,出了小鎮。

  蔚藍海岸近在眼前,不遠處的淺海上,一艘掛有「北海盟」旗號的船,隨著風浪微搖微晃。

  殷素薇無暇恐慌,猜疑不斷在她的腦中攪動,劫持她的人是否得到她爹的指示?他們會帶她上船離開北方嗎?

  她不能定,品修在這兒,她不能割捨!

  「大伙都很奇怪呢!你爹怕你什麼?居然不敢見你?」

  「聽說你要找他,竟還急著跑路,真是莫名其妙……」

  兩人用沾滿血腥的手抬起殷素薇的臉端詳,評估一般的念個沒完。

  她迎視對方,判斷不出這對年輕男女的年紀,看他們長相端正,實在不像傳說中手起人頭落地的嗜殺狂魔!

  「我瞧她沒什麼可怕呀!」兩人各自抓著殷素薇的一隻手交談著,倏地,眼神接觸,一同詭異的笑起來。「要不要剝了她的皮檢查檢查,也許在她的骨子裡有什麼怪物呢?」

  閃爍在兩人眼裡的興奮光芒,展現了他們躍躍欲試的渴望。

  毆素薇明白他們並非危言聳聽,「北海盟」的成員各個喪心病狂,她不是他們的對手,怎麼逃?

  年輕男女不約而同的伸手抓向殷素薇的頭髮,大有連皮撕扯下的企圖。

  殷素薇的頭皮發麻,正欲拚死反抗,眼前兩人卻陡然一震!

  他們發出尖銳的抽氣聲,焦急的從殷素薇身邊退開,防備的望向海邊——

  「殷?」年輕男女不安的摸著身上的兵器。

  海邊處,不知何時停佇著一名高大的男人,他及腰的長髮末束,水藍的衣裳和身後的海顏色一致,當他邁步走來,整片海被他帶動似的澎湃起來,衝擊人心!

  「放她過來。」男人開口,命令著戰戰兢兢的年輕男女。

  殷素薇聽到他的聲音,原本發顫的身體像是掉進萬丈深的寒潭中,凍結得無法移動。

  男人十分冷漠,恰似冰河,外表卻沒有一絲瘋狂異常的痕跡,然而與他相處過的年輕男女,非常清楚他多麼心狠手辣!

  「你不是……不想見你女兒嗎?」怎麼他們剛出手,他人就出現了?年輕男女頗為意外,戒慎道:「是盟主叫我們來看人的,我們是奉命行事!」

  在「北海盟」中,唯一能制約男人的只有他們的頭領,其餘的人,男人全都不放在眼裡!

  「爹……」殷素薇步履蹣跚的定向藍衣男人。

  數年過去,他依然偉岸挺立,俊朗的面孔沒有風霜的痕跡,她在人世上唯一的親人……原本北方大地上,人人崇敬的武者。

  殷思放,她的爹親。

  殷素薇泫然欲泣,最親的人站在面前,為什麼她卻感覺離他好遠?

  「你來做什麼?」

  設思放冷漠的聲音,使懸在殷素薇眼眶的淚珠倏地滑落。

  「我是你女兒啊!你問十多年不見的親人來做什麼?」她舉步維艱,悲傷的笑了,「你看不出我是來見你的嗎?你從來不曾惦記過我嗎?也不認為我會想念你嗎?」

  男人不回話,看她的目光猶如在看陌生人。

  殷素薇只覺心酸,幾乎站不住,她茫然環顧周圍沒有袁品修的身影,她快失去支撐的力量了。「娘死了,你不在乎?她說你不喜歡她,只是為了我娶她。可到最後,你也把我丟下……為什麼?」

  折磨殷素薇多年的疑惑,伴著她的飲泣出口。

  殷思放沒答覆,一旁的年輕男女先笑了,諷刺道:「世間怎麼會有這種糾纏不清的傻瓜?」

  殷素薇受不了自己的親情遭到侮辱,冷然道:「我與我爹在談話,請你們別插嘴!」

  她走到殷思放身前,這個做過數不清多少令人聞風喪膽的劣跡,罪名足夠在地獄深淵永不超生的男人,殷素薇並不害怕。「你知道有多少人在追殺我嗎?」

  「這次回來,我全都解決乾淨了。」

  「你又殺人?你怎能擺出一副清掃屋子的態度,說你殺人殺乾淨了?」糾結在她胸臆的濃重哀怨爆發了。「追殺我的人說我是你的女兒,所以我該死!我不反駁,因為我情願當你的女兒,我相信你會變正常!」

  可是數年後,她的爹親依然沒有改邪歸正。

  「為什麼?爹……為什麼你到處殺人?你病了?或是練了什麼奇怪的武功?告訴我,若你真有不得已的原因,我願意犧牲一切來幫你!」

  「真是蠢。」站著不肯走的年輕男女忍不住又嚼舌,「喜歡殺人不行嗎?需要什麼理由?」

  「世上有什麼事能比奪人性命更痛快?更令人享受?」

  「哈哈——」

  笑得猖狂的女子匆地啞了,身子受到突如其來的創傷,重重的飛了出去,像破爛的傢俱被摔在沙灘上!

  殷素薇看不出變故,只見原先神態戲謔的年輕男子的臉色驟變,驚異的瞪著殷思放。

  「殷!你瘋了?!」男子一邊防備的盯著殷思放,一邊湊近口吐鮮紅的同伴。

  殷思放先一步到位,踩住受傷女子,冷淡的告訴男子,「再說一個字,就殺了你。」

  週遭的空氣頓時冰凍,連海水都平靜得不敢動盪。

  一個有實力毀天滅地的男人,他的話如同聖旨,任何人也無法違抗!

  年輕男子不敢插手,繞開他們父女,獨自逃向海面的船隻。

  「雖然他們很囉唆,但我完全同意他們的說法。」殷思放踢開重傷女子的身體,手一拾,握住殷素薇的脖子。「不見你,就是不想聽你說傻話,那會令我控制不住毀滅你的念頭。」

  殷素薇的身體漸漸騰空,呼吸困難,抓著爹親鉗在她頸項的手指,淚水流遍整張臉。「爹……咳……」

  她快斷氣了!

  這個絕情的男人冷漠的看著她掙扎痛苦,毫不手軟,他真的沒救了!

  「我從不想有家,儘管為了後代——你,我試過了,結果仍不適合我。」他的手指忽然鬆開。

  殷素薇猝不及防的摔落在地,絕望的心彷彿砸在岩石上,支離破碎。

  「你若想跟我走,就殺了她。」殷思放鞋尖一動,把腳邊重傷的女子又踢到殷素薇的跟前。

  「她不是你的同伴嗎?」殷素薇匪夷所思的搖頭。

  殷思放嘲笑似的嘴角輕揚。「做不到——」慢慢拾腳,內力彙集,猛地踩上女子的身體,「就別找我。」

  「不要!」從女子體內爆裂開的血花飛濺到殷素薇的臉上,她崩潰了!「我討厭你!」

  她無法堅持下去,這麼殘酷的人,她沒辦法當他是她的親人!

  「姓殷的,別碰素薇!」一道雷霆萬鈞的怒吼及時從遠處火速竄來。

  袁品修帶人追上,發現殷素薇身染血紅,他又驚又怕,趕緊衝向她,她一把抱住,擔心的摸著她的手腳檢查。「素薇,沒受傷吧?」

  殷思放目色微變,悠然轉身,退回沙灘,飄向海面……

  殷素薇一陣哽咽,說不出話,睜大淚眼看著爹親決絕的背影。

  驀然他回首,丟出一份寫著斷絕關係的布帛。「從今以後,你、我再無瓜葛!」

  「爹——我不會原諒你,我不會再等你回來了!」殷素薇摻雜著飲泣的吶喊,湧向整片海。

  「我也不會為你回來。」那人逕自上船,毫無留戀。

  殷素薇哭倒在袁品修的懷裡,像個溺水的人,只有抱著他溫暖的身體,心才不至於冰寒死去。

  「素薇,別哭了。」袁品修撿起殷思放丟下的斷絕書,不知那傢伙準備這東西準備了多久?

  無人理解的男人,神秘、離奇、複雜,袁品修無意去探究殷思放的內心,他只恨他傷了殷素薇的心!

  殷素薇捂著嘴,克制哭聲流瀉,兩眼望著爹親的身影直到消失,還不停的對自己告誡……死、心、死、心、死、心!

  從此忘記此人!

  「別哭、別哭,他不要你,我要啊!」抱著傷心的妻子,袁品修分不出精力去追捕出海逃逸的罪人。

  「品修……」殷素薇抱緊他,他的氣息散發出溫和的能量,一點點的修補著她的心傷。

  「別管他說什麼,他不回來沒關係,我會回來!不管我在哪兒,只要你叫我,我一定會馬上趕到你身邊,絕對不丟下你!」袁品修疼惜的抱著淚人兒上馬車。只是不曉得為什麼,他愈哄她,她哭得愈厲害?

  「最後一次……」殷素薇知道他心疼自己,邊抹淚邊保證,「把淚水流光,我就不再哭了。」

  她自艾自憐已經夠久了,她不能再為不值得的人遭受悲傷的束縛。

  袁品修歎氣,關上車廂的門,溫柔的低語在妻子耳邊彷如和風吹拂,「我也是最後一次讓你為別人流淚。」

  他輕輕的拉起她的手指,與她打勾勾,不在乎舉動多麼幼稚,貫徹愛的儀式,答應對方,永遠不再傷心難過。

  

  天色初明,馬蹄清晰,大隊人馬不知疲倦的趕路,臨近「翔龍堡」。

  袁品修走出車廂透氣,晨曦的光輝映襯著他俊俏的臉,顯得格外柔和,哄了殷素薇一夜,她終於平心靜氣,不再痛苦;而他則是如釋重負。

  「堡主!」勤勞的下屬一見到他,立即稟告「北海盟」一夥人的去向。

  袁品修略加思索,便吩咐下屬聯繫黑白兩道上正準備剿滅那群人魔的幫派,「翔龍堡」願意加入他們的行列,給予支援!

  他不想讓殷素薇知道,他對她不負責任的爹親有多麼怨恨,但他一定會杜絕任何可能影響兩人幸福的狀況!

  朝陽籠罩大地,前方「翔龍堡」的大門徐徐開啟——

  「回來了?」明陽公主等在門內,看到兒子的身影,抑制不住關切,急急的問:「你與素薇沒受傷吧?」

  「沒事。」袁品修扶著一雙眼哭得又紅又腫的殷素薇下了馬車。

  明陽公主見狀,撫了撫殷素薇顯得蒼白的臉,憐惜道:「唉!聽說你為了保護品修,與你爹反目,錯手除去一個惡名昭彰的魔女。辛苦你了,素薇。」

  殷素薇聞言,納悶的看著有點心虛的袁品修,她哪有殺人?!她爹片刻不留,一走了之,她有時間和他產生反目的情景嗎?

  「娘,素薇人不舒服,我先抱她去休息。」袁品修借口閃人。

  殷素薇捺著性子,一路沉默,等到和他進房,她才追問:「那個喪命的女子很壞嗎?」

  「海邊鎮上,有一半無辜百姓死在她的手中,你說她壞不壞?」

  「可人是我爹殺的……」怎麼變成她下的毒手?

  「我承認,是我搶了功勞,告訴別人是你為我鏟奸除惡。」以此增加外人對她的好感。

  殷素薇萬般無奈,仰望著為她費盡苦心的夫婿,體恤他的辛勞付出,難以說出批評他的話。「處處為我著想,你不累嗎?」

  「你以為我不會索取回報嗎?」袁品修拉她走入屏風內側。

  花開富貴的畫面上,兩人緊貼在一起的身影猶如纏綿繚繞的籐蔓。

  他狠狠抱住她嬌柔的腰身,說不出堆積在心裡的恐懼……他一直在害怕,怕找不到她,怕她跟著殷思放離去。

  只要能留下她,付出什麼他都願意!

  殷素薇舉起手,摸著袁品修的眉和眼角,每一個透露情緒的部位,無不蘊涵著他濃烈的情感。

  她看得一清二楚,不得不心醉。

  「我不想說感謝的……」夫妻之間毋需客套,但此刻她忍不住心的震動,必須說:「謝謝你來找我,帶我回家……」

  讓她不必寂寞的到處流浪,為尋不到歸處而絕望。

  她很高興世間還有他,值得她活下去。

  袁品修慢慢垂首,額頭抵在殷素薇的肩窩,掩藏起他慶幸的表情——

  應該感謝的人,是他!

  是他先愛上她,不願失去她,他才得感激她留在他身旁,與她爹訣別;而不是丟下他,學著她爹親一起走上絕情的亡命之路。

  「素薇,有一天我會告訴你……」他有多麼的慶幸。

  「有話現在說不行嗎?」殷素薇偏偏頭,他像個賴皮的孩子掛在她身上不動,讓她看不到他的面容。

  「現在……」袁品修破天荒的難為情了,他從不曾真正向人示弱——宣洩自己的恐懼。

  殷素薇聽著他含糊的聲音,移動雙手,捧起他的臉,意外的看到他俊俏的面容上有著兩抹淡到幾不可見的紅暈,他是在害羞嗎?

  她詫異的眨眼,忽然笑了,「真想把你養胖,讓你和小時候一樣,像顆有酒窩的湯圓,好可愛的……」

  「別當我是小孩!」氣急敗壞的男人賭氣的咬了他心愛的女人一小口。

  「我知道。」溫柔的反咬回去,殷素薇的身心蓄滿了濃濃的情意。

  她知道他所有說出口的愛有多麼的純粹,也知道他不好意思說出口的擔憂意味著他是多麼的在乎她……全是,為了她。

  「品修,有一天我會告訴你……」她早就愛上他了。

  「你這話怎麼很耳熟啊?」剽竊他!

  含笑的人兒摀住嘴,守緊口風,有預感他馬上要追根究柢,糾纏不休息了。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7-25 09:35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