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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夏衣]姑娘有勇無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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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 15:53:31 |倒序瀏覽
姑娘有勇無謀 作者:夏衣

會不會太過分了啊?!
雖然她的行徑是不算光明正大,
雖然她的手段是有點卑鄙,
但他他他……拿出她不認識的“兵器”來向她挑戰,
這就有點欺人太甚,
所以她決定非把他抓回去算總帳不可!
而他,內心其實真的很有感觸── 明明是她強行“調戲”他,
甚至有對他“非禮”之嫌,
可他都本著好男不跟女鬥,
吃虧就是占便宜的寬大胸襟, 盡量不和她正麵衝突,
最多就是吃點她的嫩豆腐,跟她舌戰幾回,
可她會不會太得寸進尺啊?
好,既然她如此不上道,
那他也不必再跟她客氣, 直接纏上她,
跟她走到天涯海角,看她能奈他何?
然而當他一得知她竟是他兄長最重視的人,
而他又向來是“孔融讓梨”的支持者,
這讓他不禁陷入苦惱,他該放棄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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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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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匿名  發表於 2011-2-1 15:54:10
序:

  歡呼一聲~~這是我在龍家出的第十本書喔!

  實在有點意想不到……

  尤其最近一年,我幾乎都在閉門造車,很少出門,又愛關在家中看古書,生活上完全和正常社會脫節。

  在這種閉塞的情況下,除了在家挨餓、減肥和編故事以外,我已經和米蟲沒兩樣了。

  電話不接、郵件不收、家事不做、朋友不見……

  偶爾看看報紙,但都在找哪家百貨公司的打折消息,國家大事之類的瞟都不瞟,電視機已經好幾年沒閉了。

  儘管我滿想寫現代的故事,但與職場隔絕,甚至與世隔絕的現狀下……我這下真的想都想不到如何寫現代的背景了。

  看來過段時間,真的得出門走一走了。

  如今我連吃飯都叫家人幫我裝,筷子也要人幫我拿,洗碗……跟我無緣。懶到這種程度,好像徹底失去了生存的價值了?

  說了那麼多,是想解釋一下,上上本書,就是那本《公主不要太放肆》,坦白招認,我犯了錯誤。

  嗚,我對不起地球上的所有人……

  那個,有人告訴我,我故事寫的是宋朝,結果卻提到李時珍先生。

  接著又說,李先生是明朝人。

  (青天霹靂)

  我承認我沒文化、沒知識,又不看電視,寫的時候還不翻歷史書。

  大家原諒我吧?

  不原諒的話,我能不能硬拗一下,說:「李時珍穿越了……」

  忽然間,他就從明朝飛到宋朝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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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匿名  發表於 2011-2-1 15:54:39
  楔子

  輕輕的戳著病床上男人蒼白的臉頰……她初次發現,每個人的性命都很脆弱。

  即使這個男人在她的記憶裡,不曾被任何人打敗過,彷彿無所不能,宛若神明,但此刻他病了,有生命危險,他過去的強悍無敵已失去意義。

  「別碰我,小奴。」臥病在床的男人不悅的睜開眼,冷睨著不斷戳他臉頰的姑娘。

  「我不喜歡你取的名字。」小奴──完全不符合她光輝的形象。「不換一個名字,我不聽你的話。」

  況且不趁他難受時下手,她根本沒機會捉弄他,她小人得志的笑了兩聲。

  男人低歎,有種虎落平陽被犬欺的感覺。

  從未聽過他歎氣的戴小奴吃了一驚。「老大,你不會死吧?」她連忙正襟危坐,在床邊小聲的問。

  男人瞥了瞥戴小奴充滿憂慮的臉蛋,他毫無血色的嘴唇微微揚起一道似有若無的笑痕。「這次……不去找他們,大概是撐不下去了。」

  「找誰?」戴小奴急切的追問:「你說!不管是誰,我全幫你抓回來!」

  她迫不及待的神色取悅了正承受著病痛折磨的男人。

  他凝視她的目光逐漸柔暖,出口的話也變得溫和,「立刻帶兩個人回來,若他們不願意……」

  戴小奴拍了拍胸口,拍完才吃痛的皺起眉。「無論用什麼手段,我都會把他們帶回來的!」

  男人因她奮勇無比的態度感到欣慰,「速去速回。」

  「當然!」不管赴湯蹈火,她絕不會讓老大死掉。「這幾天你病了,沒人煮飯給我吃、幫我洗衣裳、打掃家裡環境,我過得很不舒適!你要盡快康復啊!」

  「……」

  「老大,你的臉色似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變得更難看了?」她好擔心啊!「我不在,你一人能撐得下去嗎?」

  「……你晚一點回來也沒關係。」

  「這怎麼行!我必定速去速回,順便打一隻大山豬回來──讓你做給我吃,想著我都要流口水了,哈哈!」語畢,她無視病床上的人益漸陰鬱的臉色,躍躍欲試的跑出屋外,衝向放置著雜物的屋子。

  「等等,小奴……」男人有話還沒交代完。

  她顧不得回頭,興奮的打開門,裡面無數盞「孔明燈」映入戴小奴水汪汪的大眼──

  這些與一般照明用的燈不同,是能飄行在空中的天燈。

  相傳三國時期的諸葛孔明創造的孔明燈可大可小,由燈籠懸掛著圓桶組成;造得大了,圓桶內甚至能容納數人,馭燈飛行。

  「嘿嘿~~」戴小奴摸了摸期待已久的飛行用具,腦子裡迴盪著老大出門時,乘著「孔明燈」在夜空飄遊的耀眼景象。

  這回終於輪到她上場了!「嗯!我就學著老大的手段,轟轟烈烈的現身江湖吧!」

  只是……老大要她去抓誰呢?

  戴小奴這才急匆匆的跑回去喊道:「呀呀呀!幸好我沒走,老大,你尚未告訴我得去找哪兩個人?」

  方纔叫她等等,她自顧自的往外衝,現在居然還好意思用責怪的表情跟他說話……男人面色陰沉。

  戴小奴體諒道:「算了,你年紀大,又生病了,難免記性不好。」

  「……」

  「瞪我做啥?」

  「……」

  「快說呀!要我去抓誰?你鬧什麼彆扭?老大,你怎麼了?呀~~昏過去了?」掬了一把同情淚,戴小奴苦歎,「果然病得不輕啊!」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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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匿名  發表於 2011-2-1 15:55:38
第一章

  「這是誰呀,大白天的,發什麼瘋了?」

  在「巍峨山」山頂上巡邏的幾名大漢,面色詫異的仰望著天空。

  陽光燦爛的藍天竟飄浮著無數盞巨大的「孔明燈」,燈上系有五色綵帶,鮮艷奪目;更令人注目的是最接近他們的那盞「孔明燈」底部的圓桶內,有一道模糊的人影。

  幾名大漢急匆匆的跑向屹立在山頂盡頭的竹屋,恭恭敬敬的站在屋外,齊聲稟告──

  「大王,有可疑人物出現,您快出來瞧瞧。」

  「大王,有人放了好多孔明燈,不知搞什麼名堂?」

  竹屋內隱約散發出一陣陣朦朧的煙霧,透過竹牆的縫隙,可見裡面水氣瀰漫。

  此刻,這座山的山大王正全身赤裸,沐浴在寬大的水池內,享受溫水浸泡的舒適感。

  「孔明燈?」聽了手下們的稟告,他微微挑起眉,回想起他認識的人當中,有一名親戚確實喜歡出門帶著孔明燈遊蕩。

  那人是他同父異母的大哥……

  是大哥來找他了?

  「假如來人是一位與我年紀相近、容貌相似的男人,就請他進來。」

  手下們得到大王的回覆,卻各個面有異色。

  「大王,您沒說錯吧?請他進去?」

  「大王,您好像在洗澡,能見人嗎?」

  「沒事。」泡在水池裡的人絲毫沒有起身的打算。「八成是我多年未見的哥哥來找我。」

  他期盼的聲音慢慢飄出屋外,令外頭的手下們感覺到他的愉悅之情。

  沒人知道這些年來他有多麼期望能與兄長再相會,那人離家出走後,不曾傳回一點消息。

  「總算來找我了,哥……」他唇角帶笑,清澈的目光穿越滿屋的氤氳水霧,定在緊閉的門口處。

  「哈哈哈!我這樣子夠不夠威風閃閃、瑞氣千條?」戴小奴置身在高空中最大的孔明燈內,一邊滿意的笑,一邊得意的問著被她抓來的女大夫。

  「我再提醒你一次,快放我走,不然我們獨孤家大大小小都會追殺你到你斷氣為止。」獨孤倩繃著俏臉,打斷戴小奴清脆的笑聲。

  「我已經聲明過了,等你幫我救回我家老大的命,我立刻讓你走。」戴小奴撇了撇嘴,掃興的回道:「你以為我沒事喜歡抓你來養嗎?」

  兩人所在的「孔明燈」底都是一個能負載三、四人的寬敞圓桶,桶只有三尺高,獨孤倩蹲坐下來的身軀完全讓圓桶覆蓋住,外人根本看不到她。

  在風中飄移,使得圓桶晃來蕩去,極不穩定。

  「你真是瘋了。」獨孤倩生怕掉下圓桶,即使沒讓戴小奴捆綁起來,她也戰戰兢兢的不敢亂動。

  「別吵了,我抓了李詠夜後,就帶你回去。」戴小奴俯望下方,觀察著山頂上的情勢。

  「李詠夜?」獨孤倩狐疑的探出眼,看了看下方的環境。「這裡是巍峨山?你說的李詠夜難道是鎮北王府的世子?」

  在當朝,諸侯的長子被稱為世子,是王侯之位的繼承人;而在眾多世子中,李詠夜是相當出名的一位。

  他在四年前離開王府,隻身來到巍峨山,掃蕩了山上罪行滔天的惡霸,清除了眾多惡貫滿盈的賊寇,然後集結剩餘人手留在山裡伺候他,從此脫離王府,不再管皇家事。

  這番怪異的行徑令黑白兩道議論紛紛,甚為不解──好好的王府世子不留在家裡享受榮華富貴,跑到山裡與世隔絕是為了什麼?

  戴小奴聽說過李詠夜一人擺平了數百名山賊的能力,但對於王侯具有的權利和地位,她瞭解得並不詳細──

  「我管他是不是王府的世子,只要能救活我家老大,就算是皇帝我也會設法抓回家!」無懼的說著,戴小奴翻身探到圓桶下,在獨孤倩的驚呼聲裡,弄熄了放在底部支架上的燈火。

  燈火一滅,載著兩人的偌大燈籠開始徐徐的降落到山頂。

  獨孤倩侷促的拍拍胸口,瞪著無畏的戴小奴,「你若是敢動李詠夜,鎮北王府絕不會饒過你,屆時,官府的高手傾巢而出,即便我救活你家主子,你們又能避開黑白兩道的追捕嗎?」

  戴小奴聽若罔聞,跳下圓桶,平穩落在山頂,放聲大喊,「李詠夜在哪?快出來!」

  她左右環顧,發現守在山頂的人全都聚集在遠處一座清雅的竹屋外。

  戴小奴先彈出一道氣,射中獨孤倩的穴道,隨即越過遍地茂盛的草叢,朝著站滿人的竹屋走去。

  「大家看,有人過來了!」屋子前的魁梧大漢們神色戒慎,盯著步步逼近的戴小奴。

  她穿著古怪,身披一件烏黑的連帽長袍,從頭到腳蓋得密密實實,巴掌大的臉蛋被帽子遮住了三分之一,看起來既危險又神秘。

  「這傢伙是男是女?」大漢們幾乎看不清她的相貌,但見她身子矮小,像個半大不熟的少年,絕不會是大王的兄長!

  「李詠夜呢?」戴小奴摸了摸下巴,打量著散發出一絲絲霧氣的竹屋。

  大漢們聽她開口,清脆嬌嫩的嗓音顯然是個女孩兒,於是擋在竹屋門前,阻攔她繼續靠近。

  「姑娘,你不能進去,我們大王在裡邊──」

  戴小奴一得知李詠夜的下落,不等他們說完話,立刻飛身躍上屋頂,手起手落,兩顆迷煙從她手中飛出。

  一顆落在屋外,混淆了幾名大漢的視線;另一顆順著掀走的瓦片掉進水霧氤氳的屋內。

  「我看還有誰能阻攔我?」戴小奴屏住呼吸,志得意滿的跳入迷煙擴散後,白茫茫的屋子裡。

  奇怪……進屋一看,戴小奴發現屋中的霧氣異常渾濁,幾乎不可視物。

  迷煙雖會釋放出煙霧,但不會如此濃重……

  找不著落點,她謹慎的放下腳尖,等待落地,意外的,腳下居然觸到一片柔軟之物。

  她忍住驚叫,只聽「撲通」一聲,再回神,她已被一片水吸了進去。

  怎麼掉到水裡了?戴小奴納悶的在水中睜開困惑的大眼,她記得自己是跳進一間竹屋,不可能出錯呀!

  眼前忽然有東西閃過,她集中精神,湊過去一看──

  有個乍看之下令她感到極為陌生的東西出現在她的眼前!

  戴小奴好奇的伸出手,戳了戳那古怪的東西,是她未見識過的「兵器」嗎?

  迷惘的念頭剛起,強烈的好奇心讓她忍不住想抓起這新鮮物瞧瞧,卻在下一瞬間,她觸碰那古怪東西的手指竟讓不知何處冒出來的手掌給拍開了。

  戴小奴驚訝的順著那隻手掌往上看,竟見到了結實的腰腹;再往上瞧是平坦的胸膛!

  她立刻有了不祥的預感,繼續往上看到的果然是帶有男性喉結的脖子。

  她嚇呆了!難以置信的火速上下掃視,順著那類似「兵器」的東西往下看,居然見到一雙修長的腿。

  腿?

  戴小奴心跳中斷,猛地想到她所見過的男娃娃……兩腿之間,不也有這麼一個類似「兵器」般的東西……

  當她總算意識到眼前是一具成年男子的身軀時,冷不防的這具男性身軀竟突然下沉──

  一雙清澈的眼眸隨之緩緩與她對視,讓她陡然慌亂的目光嚇得不知該往哪處瞧。

  「啊──」帶著恐怖的尖叫,戴小奴衝出水面,以勝過閃電的速度跳出水池,拚命擦拭著她的手指。

  她看到什麼了?!男人的……

  她摸到什麼了?!男人的……那個令人羞恥的部位……

  為什麼她會碰到那種東西?!她快瘋了!

  水池內,為了閃避迷煙的李詠夜逐漸浮出水面,他靜靜看著待在一旁正呼天搶地哀號的闖入者。

  「你竟敢讓我看那種東西!」戴小奴悲憤的轉頭,吼道:「卑鄙!竟然對人施展如此無恥的攻擊!」

  她痛苦的姿態宛如一名慘遭惡徒非禮的黃花小閨女。

  「你說什麼傻話?世上會有裸體攻擊這樣的招數嗎?」再說,被非禮的人應該是他,她憑什麼慘叫得這麼淒厲啊?

  李詠夜眉心微顰,一見她掀開濕淋淋的帽子,露出臉蛋朝他齜牙咧嘴,她出人預料的相貌瞬間使他慍火頓消,眉心漸漸的舒緩開。

  戴小奴長得並不奇怪,相反的,她生得非常恬美,巴掌大的小臉蛋上鑲嵌著一雙眼角上翹的大眼,佔了臉部三分之一的面積;而小小尖尖的鼻子下則是有著兩片小小嫩嫩的唇瓣。

  無論她的神情如何變化,在她的眉眼之間總是縈繞著一股自信與淘氣,使她看起來像極了過年時──百姓們貼在家門上的「招財進寶」圖中,那逗人喜歡的進寶娃娃。

  況且她的身材矮小,宛如半大不小的孩子,毫無威脅性;李詠夜雖知她的來意不善,依然無法對一個看似孩童的女娃娃發火。

  他靜了片刻,最終只開口道:「姑娘,你嚇到我了。」

  「哼!」戴小奴閉緊雙目,脫掉潮濕的黑色長袍,憑著李詠夜身上不斷墜落的水滴聲辨別方位,朝他衝去。

  她長袍下的黑色勁裝包裹著凹凸有致的誘人身段,勾勒出不屬於孩童的曼妙曲線。

  李詠夜挑了挑眉,原來這個進寶娃娃已不是小孩子了。

  咻的一聲,戴小奴手指間若隱若現的暗器打向他的週身大穴。

  由於兩人一直都憋著氣息,以防止吸入迷煙,所以多少影響到原本的功力。

  她飛速撲向他,招招透露出生擒他的用意。

  李詠夜因她敏捷的身手再次感到意外。「你趁我沐浴來攻擊我,到底是為了什麼緣故,難道你不能先表明你的來意再動手嗎?」

  「來意?」戴小奴始終未張開雙眸,出手的一張絲製大網準確的朝著李詠夜的位置放射而去。「我要帶你回家,你只能跟我走!」

  她理直氣壯的態度,搭配上那張充滿喜氣的臉蛋,恰似過年來要壓歲錢的孩子般教人難以拒絕。

  李詠夜一時竟不知自己該生氣還是該發笑?

  自從他定居在巍峨山上,諸如此類的事件也曾發生過幾回,不過這麼大膽的人兒,他還是頭一次見到。「你也是貪圖我的美色,來找我逼婚的?」說出「美色」二字的李詠夜,斯文俊秀的臉上閃過一絲自嘲。

  這些年來,確實有不少江湖女子仗著武藝高強,找上他「商量」婚姻大事,然而那些女子看重的,大多是鎮北王府「世子妃」的頭銜。

  「你別想太多,你只是藥材而已!」戴小奴幾次撲空,失手讓他潛入水池內。

  她怕張開眼會先看到他一絲不掛的裸體,為此,始終緊閉著雙眼。「你快穿衣裳,不准躲到水裡!出來!」

  李詠夜聞言,無聲的穿出水池,運功蒸散了渾身的水氣,使她失去了判斷出他行蹤的依據。

  這個女娃到底要帶他去做啥?

  他心懷疑慮,不出半點聲響,悄然移到她身後──

  制伏她的機會,出現了。

  可她緊張防備,死不肯睜開雙眼,一副害怕看到「髒東西」的模樣,使他覺得很有趣,忍不住故意湊近她的耳旁,吹出一口熱氣,刺激得她張牙舞爪、左右閃避。

  「有本事你穿好衣裳,我們光明正大的對決!」戴小奴無法分辨李詠夜的位置,不禁有點心急。

  「你爹娘沒教育過你,姑娘家這麼野蠻,會沒人要的?」李詠夜輕鬆的躲過她的盲目攻擊,卻在話音落下的瞬間,被加快速度的她打亂了手腳。

  「你說對了,我就是沒爹沒娘!」戴小奴打開巨大的網,快速覆向他的身體,趕在他脫身前撲到他身上,把他壓倒在地,直到她將網線抽緊了才鬆手。

  李詠夜沒料到她的動作會突然變快,一時不備,落入她牢固的絲網中,遭到了束縛。

  戴小奴得手後,一邊大笑,一邊拉過黑色長袍,包住他的身子,接著她歡喜的張開久不見光的大眼。「哈哈哈,讓我抓到了吧!」

  「你就這麼渴望得到我?」李詠夜被她歡喜雀躍的神色打亂了心緒。

  戴小奴急忙辯解,「才不是!」

  「罷了。」他慈悲為懷道:「先讓我穿衣裳,我自己跟你走一趟,不必勞煩你綁著我。」反正他成天在山裡無所事事,陪她玩玩又何妨?

  「放開你,你不逃跑,還會主動跟我走?你當我傻了,我有這麼好騙嗎?」戴小奴蹲在他身邊,脫下腰帶,繞過他身上的長袍,綁緊了,遮蔽住他的重點部位,避免走光。

  「你……」李詠夜正欲發言。

  戴小奴沒給他機會,飛快的封住他的啞穴,拉著網線踢門而出。

  「哈哈哈!」面向倒在屋外的一群大漢,她對迷煙的效果感到滿意極了,大笑三聲。「果然我一出手,萬夫難擋,天下無敵!」

  自滿完畢,為了防止意外,她把幾名大漢拖進竹屋內,再把屋門反扣起來。「這樣他們就算醒了也出不了門去追我,哈哈。」她真是聰明伶俐。

  「你忘了封我的全身穴道。」被人拖著走的李詠夜動手解開啞穴,看來,這女娃很容易得意忘形。

  「咦?」戴小奴的注意力忽然被前方的景況給吸引去,李詠夜的提醒,她充耳不覺,兀自拉著他跑向停在山頂的孔明燈。

  李詠夜順著她邁去的方向一看,見到山寨的孩子們全跑上來,正圍著稀奇少有的孔明燈打轉。

  他立即拉扯著包覆全身的網,擔心戴小奴會出手傷害孩子們,然而動用十成內力,牢不可破的絲網仍然分毫不損。

  「你們在做啥?」戴小奴把李詠夜塞到一邊茂盛的草叢裡,擋在身後,兀自盯著在孔明燈內爬進爬出的幾個孩子。

  「姊姊,你是誰呀?」孩子們乖巧的站到龐大的孔明燈旁,望著戴小奴,又看看燈桶內的獨孤倩,好奇道:「從沒見過你們。」

  戴小奴咳了一聲,輕踢一腳,將李詠夜踢到草叢更深處;而他也不願被旁人觀賞到他如此狼狽的樣子,很自覺的效仿石頭般沉默著。

  「你們,離開這兒。」戴小奴擺出威嚴的姿勢,雙手叉腰命令。

  可惜她充滿喜氣的長相完全震懾不住活潑的孩子,反而令他們躍躍欲試的發出示好聲──

  「姊姊,你好漂亮。」

  「姊姊看起來好厲害呀!」

  「天上有好多燈,都是姊姊的嗎?」

  一波波的迷湯灌下來,戴小奴立刻覺得心花怒放,還有問必答。

  「姊姊,你的燈能不能借我們玩一玩?」

  「姊姊,幫忙找一隻乾淨的給我玩嘛~~」

  當孩子們用哀求的口吻繼續示好,已被巴結得眉飛色舞的戴小奴當下毫不猶豫把頭點了下去。「哈哈,沒問題、沒問題,我這麼漂亮厲害的人怎能令你們失望呢?」

  李詠夜一聽,放棄了掙扎的念頭,低聲提醒戴小奴,「你能不能快點帶我離開?」

  「急什麼?真奇怪,沒見過你這麼渴望讓人抓的傢伙!」戴小奴回頭瞪著草堆裡的人,赫然發覺他居然能說話,納悶道:「我不是封了你的啞穴?」

  「早解開了。」傻瓜。

  戴小奴謹慎的將他全身所有穴道都封住後,再跑上前引開孩子們,打下天上一盞燈,讓孩子們能爬上去玩,又仔細交代他們如何操縱。

  這丫頭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在誰的地盤上冒險,居然把他撇在一旁?

  李詠夜提起體內真氣,衝破被封住的穴道。

  留在原地承受被冷風吹襲、被草葉掃刮,他有點不能接受自己落入這個丟三落四的迷糊女娃手中的丟臉事實。

  「哈哈。」戴小奴送走了孩子們,馬上趕回來,揪出李詠夜,帶他坐上她的孔明燈。「他們告訴我他們是來找寨主玩的,如今都被我騙走了,我很厲害吧?」

  這種事有必要向他炫耀嗎?「我看你和他們玩得挺起勁的,原來你不是他們遺失多年的親戚?」

  諷刺的話脫口而出,李詠夜料不到戴小奴竟煞有介事的叫了一聲,附和起他的話──

  「你倒提醒了我,世事難料,我一見他們就覺得窩心,說不定他們真與我有著密切的關聯?」她開始考慮自己要不要再找回那幫孩子去滴血認親。

  「……」李詠夜無語,轉眼看了看,除他和戴小奴以外,另有一名女子杵在旁邊不動,疑似受害者。

  「你們小心一點,注意方向。」戴小奴的心思又繞到那群孩子,朝著他們認真比畫、慎重叮嚀。

  「你能不能快點帶我走?」李詠夜忍不住再次催促,他不禁要懷疑起這女娃根本不是來抓他,而是來陪孩子玩耍的。

  「等他們飛遠一點。」戴小奴瞥他一眼,斜飛的眼角流露出對他的不滿,「萬一他們不慎瞧見你光溜溜的模樣,會影響到他們的身心健康;不過像你這麼急著被抓的人也真少見,你是不是有啥奇怪的嗜好?」

  李詠夜沉默了,低頭看著身上被潮濕黑袍緊密包圍住他的腰腹及重點部位,忍不住暗自感慨自己竟淪落成有特殊嗜好的怪人。

  「咦?」戴小奴後知後覺的追究道:「為什麼你又能說話?」

  李詠夜和無法動彈的獨孤倩兩人不約而同的閉了閉眼,心裡不約而同的想著……這女娃真的有點遲鈍。

  「你不拿件乾淨的衣裳給我穿,我當然得自己衝破穴道,用內力來溫暖自身,難不成你以為我這個山寨頭子連自行解開穴道的本領都沒有?」

  戴小奴聽著他平靜的語調,困惑的端詳這個受到綁架卻毫不慌亂,甚至無動於衷的男人。

  他大概有二十出頭的年紀,眉目如畫、肌膚白皙,像是生長在江南水鄉的俊秀書生,外表斯文、神態溫和。

  最重要的是,這個李詠夜長得和她家老大很相似,但卻少了老大的陰沉冷酷,多了一些年輕朝氣。

  「那我不是白白浪費力氣點你的穴嗎?既然你能夠輕易解穴,怎麼不提前告訴我一聲?點穴也是要花力氣的耶!山寨頭子,不要以為我看起來健壯威武,就以為我的力量是用不完的,麻煩你以後自覺的配合一點!」

  「……姑娘,我沒聽錯的話,你這是在勸告我這個遭到『劫持』的受害者要自覺的配合你?」

  戴小奴理所當然的點點頭,愈來愈覺得李詠夜逐漸陰鬱的面容,實在像極了她家老大!

  「盯著我看什麼?」李詠夜回視著目不轉睛的戴小奴,發現她眼裡匯聚了疑惑之光,他諷刺道:「別跟我說,你突然發現你捉錯人了。」

  他臉上的嘲弄神色令她有點氣惱。「我是不會再犯那樣的錯誤了!」

  「原來她真的曾經抓錯過人?」李詠夜不由得轉視向沉默至今的獨孤倩求證。

  無法開口的獨孤倩翻了一次白眼,表示他的猜測準確無誤。

  「你們是我抓來的,不許輕視我!」戴小奴悶悶不樂的撇了一下嘴角,懶得再對付李詠夜。

  她轉身一掌將載著他們的孔明燈推出山頂,緊接著跳進燈桶,迅速升起火,借助煙火的熱力使燈逐漸上升飄浮。

  李詠夜觀察著她流暢的舉動,好奇的詢問:「你和十大通緝罪犯中,排名第六的商勻煙有關係?」

  「哈,你也認識我家老大?」戴小奴也好奇的望向他,沒察覺燈籠並未順利的升空。

  李詠夜忍住苦笑,他果然沒猜錯,來找他的真的是他的異母兄長,只是對方並未親自出馬,反而派了個無知、迷糊的手下。

  這時無法說話的獨孤倩,努力朝著戴小奴擠眉弄眼。

  戴小奴靠過去解開獨孤倩的穴道:「幹啥?你的顏面抽筋?」

  獨孤倩瞪她一眼,手指向頂部用來飄浮的牛皮燈籠。「趕緊停下,方纔那兒被孩子們弄破了!」

  「啥?」戴小奴急忙上下觀望,總算發覺到負載三人的孔明燈停止上升,開始下降。「我選的牛皮沒這麼輕易弄破呀!」

  可偏偏被她看到燈籠上果然出現了幾個不明顯的破洞,害得燈籠徐徐的飄落到山下密密麻麻的林子。

  獨孤倩慌張的探頭,打量著下方,「那些孩子粗野得很,只是會在你的面前裝乖;你也真笨,還以為人家是天真無邪!」

  「不許說我笨!」戴小奴左右環顧,已看不見那群安全遠去的孩子們,只能向獨孤倩抱怨,「你怎麼不早說?」

  「誰教你封我穴道!」

  空中忽然吹來一陣疾風,把失去飄浮效用的孔明燈擺盪得起伏不定。

  李詠夜觀察周圍的環境,感覺有點不妙。「我們被吹到樹林的反方向去了,附近沒有任何落腳之處,假如遽然失衡,翻桶落地,我們不摔死也會摔殘。」話雖險峻,但他的口氣依然平穩。

  戴小奴那張喜氣洋洋的臉蛋,霎時變得一片灰暗。

  當前承載他們的燈桶,離地面仍有數十丈的差距。

  「大家別動,此時風勢不大,燈籠也沒全破,我們等它慢慢降落。」戴小奴僵在桶內,生怕一動失去平衡,使得燈桶翻落。

  「山壁……」獨孤倩發出刺耳的抽氣聲,示意他們看向不遠處,「我們似乎快要飄到山壁上了。」

  只見他們的燈桶順著風勢,緩緩飄向左邊那平坦、堅硬、宏大的巍峨山半山巖壁!

  李詠夜見狀,不憂反笑,「此刻若風勢稍微加快、加強,我們恐怕會一撞就撞壞燈桶,順著那片無可攀登的巖壁摔下山,那麼一來,大概要摔得支離破碎,能讓人找齊骨頭都不容易。」

  他語音一落,上天彷彿是要實現他的想法一般,風勢驟然的變快、變強,使得本來還算平緩的燈桶有如遇到一股大浪的推送,飛速撞向山壁!

  「你在幸災樂禍什麼?」戴小奴氣急敗壞的跳出燈桶。

  李詠夜一挑眉,以為她打算犧牲他們,自己設法保命,不料戴小奴又給了他一次意外。

  「你們兩人站在左右兩邊保持平衡!」她果斷的以蜘蛛豎立的姿態,趴在燈桶外,代替燈桶承受了撞上山壁的衝擊,又使力抱著燈桶在半空中左右挪動,遠離山壁。

  燈桶上的兩人看得瞠目結舌,如此具有犧牲奉獻精神的綁匪,他們此生還是第一次見到。

  「了不起,儘管姿勢難看了點。」李詠夜由衷鼓掌,表示佩服。

  「閉嘴!」忙得滿頭大汗的戴小奴不領情的喝令,「不可以動,更不能說話讓我分心!」

  「瞧你這麼費勁,很辛苦的,需要幫忙就說一聲,我不是個吝嗇之人。」

  「別逗她了!」獨孤倩出聲制止李詠夜。「我們仍在半空,等安全落地了你再玩!」

  李詠夜輕飄飄的笑了笑,即使他全身只有腰及腿部圍著一條潮濕的黑袍,神色卻仍然沉穩安逸,令人看了也不覺得他有絲毫的狼狽失態。

  他不樂觀的回答獨孤倩,「這女娃的武功雖好,腦子似乎不太靈光,依靠她安全落地,恐怕很難。」

  「你說我腦子不好?」戴小奴聞言,像是受了刺激,當下忘記一切的朝他撲過去,企圖與他再戰一場,用武力來證明她的聰明才智。

  「別過來,會翻桶啊!」獨孤倩駭然大叫。

  戴小奴清醒過來,忙不迭調頭,然而沒等她抱住桶邊,被她撲倒的李詠夜已使得燈桶傾斜──

  於是失去均衡的孔明燈,牽一髮而動全身,徹底的從李詠夜的位置快速掉向下方滿是野草的山地上。

  危急之時,戴小奴回憶起她家老大的交代──必須將李詠夜完好無損的帶回去,老大才能得救!

  她顧不得思索,奮力繞到墜向地面的燈桶,張開雙手,把差點兒跌出桶外的李詠夜推回去;接著抱住桶邊,在李詠夜驚異的目光下,英勇的充當墊背,率先承受落地的撞擊!

  「噗──」摔下的瞬間,一大口鮮血從戴小奴的小嘴裡噴出來。

  連續跌到她身上的李詠夜和獨孤倩被她噴得滿臉鮮紅,他們飛快的從她身上跳開,幫她搬走壓住她的巨大孔明燈。

  「居然還活著?」獨孤倩本著大夫的習慣,立即檢查戴小奴的傷勢。

  「我不能動了。」戴小奴大眼圓睜,連連抽氣,疼痛欲死,但未昏迷。

  「她沒事吧?」李詠夜站在戴小奴身邊,開始同情起這個傷勢慘重的綁匪。

  獨孤倩正要回答,戴小奴已中氣十足的吼出聲──

  「你們別看了,快抱我起來,不可以偷跑,我還要帶你們回家!」

  兩人默然,面面相覷,回想起戴小奴綁架他們的經過,以及她負傷倒地的過程,不約而同的笑出聲來。

  「既然有力氣吼叫,大概死不了。」獨孤倩聳了聳肩。

  李詠夜除了笑,無法說別的話。

  刺耳的笑聲令受傷的戴小奴感到羞辱,眼角上翹的大眼瞪得又圓又亮,血紅的唇角不斷往下彎,恰似一個委屈的孩子,滿是不甘願──

  「不准笑,快帶我走呀!」

  「呀」的回聲逐漸散開,佈滿整座巍峨山,久久未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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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是不是睡著了?」戴小奴張開眼睛就見到李詠夜的臉低垂著俯近她,彼此間的氣息在蔓延。

  她昏昏沉沉的腦袋推敲不出兩人目前的處境如何。

  「你昏迷了一天一夜。」李詠夜已穿上一襲嫩綠色的儒衫,側坐在她仰躺的床榻邊沿,觀看她的情況。

  從獨孤倩的口中,他知道戴小奴是為了救人才來抓他去當藥材的,李詠夜盼她清醒後能告訴他詳情。

  她要帶他去救誰?是他的兄長嗎?

  「你怎麼解開我的網了?」驚覺李詠夜衣著光鮮,戴小奴訝異的抬頭,豈料一動,渾身立即傳盪開火辣辣的痛楚。

  她痛得連氣也不敢喘,僵硬的身軀瑟瑟發抖,卻不喊一聲疼,仍然睜大了眸子打量李詠夜。

  此時的他面目平和、溫文儒雅、沒有惡意,完全不像個山寨之主,反而像是書齋裡飽學的書生。

  「你的網確實不好解開。」害他披著黑網像被打撈出的魚一樣,沒臉見人。「我是在你身上搜出一把刀才割斷的,而那把刀子也被我沒收了。」

  李詠夜拿出繫在腰間的彎刀,在戴小奴眼前晃了晃,又收回囊中。

  戴小奴不高興的嘴角下垂,「趁我毫無知覺時下手,卑鄙!」

  傷痛使她的責備聲輕微得更像撒嬌,罵完了,她突然發覺被子下的身體有些滑膩,不放心的抬起手,艱難而緩慢的拉開一角被子,看看裡頭──

  「我的衣裳?」戴小奴羞憤得急忙壓下被角,忍住疼痛吼道:「誰脫了我的衣裳?是不是你?」

  「舉手之勞,不必道謝。」

  「誰要謝你了?自己不愛穿衣裳,還脫我衣裳,齷齪!」

  李詠夜嘴唇微張,本欲解釋,她整個人都是那位女大夫在照顧的,但一看她羞憤得滿面通紅,彷彿一團爆炸的小火球,他突然不願解釋,讓她放心。

  「你傷筋動骨了,不清理傷口不行。」李詠夜萬分不得已的攤開雙手,逗著她,「我好心幫你,你還對我發火,太失禮了。」

  戴小奴眉毛豎立,狐疑道:「我要抓你,你會好心幫我?」

  李詠夜垂低視線,瞄了瞄她放在被子上的手掌。

  那小手上的手指只剩下三根指頭,缺了的兩根,聽女大夫診斷,是早年遭人硬生生斬斷的……女大夫還發現戴小奴身上大大小小的舊傷口沒上百也有數十道,相信她一定吃過不少苦。

  「你傻傻的當肉墊,受了這麼重的傷,不只是我,讓你抓來的女大夫也說不怪你了。」李詠夜的脾氣向來不錯,沒有王侯家的惡霸氣焰。

  雖然在戴小奴身上吃了點虧,但見她淪落得這般慘痛,他也不忍再跟她計較了。

  而且肉體上的傷害並未使戴小奴面露苦色,他推測,她可能習慣了遭到創傷,曾經有過相當痛苦的煎熬歲月。

  「獨孤倩人在哪?」聽李詠夜提起那個女大夫,戴小奴馬上著急的追問她的下落。「可別讓她偷跑了!」

  「沒她的事,她當然得回家報平安,難道還留著等你康復後再讓你抓嗎?」

  「你怎麼沒攔住她?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戴小奴焦慮了,回想自己摔得這麼慘,多少有李詠夜的功勞,她憤慨的瞪他。

  「我和你似乎……並非同一掛的夥伴?」李詠夜又好氣、又好笑的敲了敲她的額頭。

  「不准敲我腦袋!」

  「乖一點。」落到他掌心了,還這麼凶。

  她紅著眼睛警告他的樣子像只毫無威脅的兔子,清脆的嗓音也變得軟綿綿的,簡直是在勾引人欺負她。

  「再敲我咬你!」戴小奴瞧見他嘴邊流淌著淺笑,似在嘲笑她。

  李詠夜仗著她重傷無力抵抗,興致高昂的將手湊到她嘴邊,挑逗著道:「你咬啊?」

  沒想到戴小奴竟然完全不顧傷痛,奮勇咬去──

  李詠夜眼明手快的抽回指頭,耳邊仍響起她牙齒的碰撞聲!

  喀噠!

  一聽便知道她是多麼用力的咬下去。

  「啊……」咬空的戴小奴不由自主的發出痛苦的呻吟。

  李詠夜輕輕的捧起她的下巴,端詳著,「怎麼了?」

  「牙,我的牙……好像斷了。」一絲鮮血從她闔不上的小嘴流出來。

  李詠夜不忍卒睹,搖頭感歎,「太慘了,你是上下左右、前後里外,無處不傷了。」

  「嗚嗚!」戴小奴抽著氣,大眼一抬,瞥到他清俊的容顏不僅沒有半點同情之色,反而憋著笑意,非常辛苦的隱忍嘲笑她的慾望。「素偶砍錯了麼?泥好像在消偶?」

  她難以置信的問,出口的話因嘴巴疼痛,發音完全走調。

  「你問我『是我看錯了嗎?你好像在笑我?』對不?」李詠夜準確的猜出她質問的原聲,慎重道:「做綁匪的做到你這種地步,足何等艱辛困苦啊!看你這麼淒慘,幾乎是體無完膚,我怎能落井下石的笑話你?」

  「是啊、是啊!」不過他的表情好像更爽了?

  「我若有笑,也是欣慰的笑。」李詠夜語氣溫和的安撫戴小奴,「你堅苦卓越的手段以及頑強不屈的精神,令人對綁匪有了煥然一新的感覺,重塑了綁匪形象,使這門事業增添了喜氣和娛人的作用。」

  「……」再笨的人也聽得出他的確是在嘲笑她。「作用你的頭,閃開!」

  李詠夜點頭起身,「我出去給你找些吃的東西。」

  「哦……」這傢伙還會惦記著她的肚子會餓,戴小奴立即決定原諒李詠夜的種種不是,甚至萌生出一丁點的感動。

  只是他剛踏出房外,門尚未關緊,爆笑聲就從他的口中源源不絕的飄蕩而出。

  戴小奴稍微感動到的臉蛋,在瞬間一吋吋的發綠,可惡的傢伙,居然笑得這麼離譜……

  她有那麼可笑嗎?

  戴小奴生著悶氣,以有限的力量轉動雙眼,環顧周圍的環境。沒床簾遮蓋的床榻,以及明亮的晨光,讓她看清了左右的擺設。

  她正躺在與李詠夜發生打鬥的竹屋中,那寬大的水池與床位隔得有些遠,她看不到水池裡頭還有沒有水。

  沐浴的念頭不期然的躍進腦海,戴小奴感到渾身是汗,愈是想清洗身子,愈是悶熱難耐。

  沒由來的,她想到了李詠夜光滑的赤身裸體,以及他腿間那類似「兵器」的男性獨有之物。

  戴小奴的小臉漸漸的從綠變紅了。

  恰逢此時,門口傳來三、四人的腳步聲,接著幾個孩子的嗓音傳了開──

  「大王,那個姊姊醒了嗎?」

  「我們想去找她玩,她長得真逗人,好像財神畫像裡的小童子。」

  「是呀!我家門上就貼著招財進寶的圖,她跟進寶娃娃真像。」

  李詠夜手捧著一盤熱食,停在竹屋門口,回頭與那群曾向戴小奴索取孔明燈遊玩的孩子們說話。

  「她在鬱悶著,別去招惹她。」李詠夜邊回憶戴小奴的慘狀邊笑道:「全怪你們把她的燈籠玩破了,書她摔得快殘廢。」

  「我們是看天上那麼多燈籠,以為她發現壞了,會去換一個嘛!」

  「當時真不記得要告訴她燈籠破了,而且我們也不曉得燈籠破了會飛不起來呀!」

  一個個連忙推卸責任。

  李詠夜無意譴責他們,事情說來說去,還是得怪戴小奴自己魯莽。

  他敷衍孩子們,「先回去,等她不生氣了,我再叫你們來向她道歉。」

  竹屋內,戴小奴靜默的聽著門外人的對話,疑惑一個個的產生……

  李詠夜這個王府世子,卻是在山裡和小老百姓一起生活,他不嫌悶嗎?而他的性情頗為溫和,完全不像傳說中能夠獨自掃蕩滿山賊匪的高手?

  她的來意不善,他卻讓她舒舒服服的待在安適之處,沒把她關到牢獄中嚴刑拷打、折磨一番……有點不太合理。

  門,緩緩的開了。

  李詠夜漫步而入,晨光中,一身綠衣的他,恰似湖水深處明麗的水草,柔和得使人一見舒心、再看臨醉。

  他的嘴角始終懸掛著慵懶的淺笑,有山野中人的寧靜平和,也有王侯貴族的安逸從容。

  戴小奴忍不住盯著他細細觀察,這麼斯文的人,她很少見到過,連恥笑她都體貼的跑到屋外去笑,這算不算禮數周到?

  方纔她覺得他可惡,如今看他溫文儒雅的模樣,反而認為他很有禮貌,不再討厭他了。

  只是在他溫和的容貌與氣息的掩蓋之下,總是有一縱即逝的狡黠光芒,從他眼角中洩露而出,令戴小奴連想到經常到農家偷小雞吃的黃鼠狼獨有的奸詐狡黠。

  「眼睛睜這麼大,不酸嗎?」李詠夜坐回床畔。

  她討人喜歡的臉蛋透露出的憨態,惹得他心癢癢的,被她一瞬不瞬的端詳,他又萌發出欺負她的不良慾望。「先喝點藥湯,我吩咐人去找大夫來診治你的牙了。」

  李詠夜拿著小勺子,舀了一口湯,吹了吹,放到她嘴邊。

  大夫二字拉回了戴小奴的心思,她毫不客氣的接受他的服侍,出口便問:「獨孤倩走多久了?我得去抓她!」

  李詠夜沒將小勺子抽走,餵過她以後仍探在她的嘴巴裡,玩樂似的輕輕在她的口中攪動,每一次都故意滑過她粉嫩的小舌。

  戴小奴感覺自己遭人玩弄了,羞怒交加,偏偏又無力反抗,仰望著他斯文和氣的樣子……怎麼想得出他的舉止竟是如此邪惡?

  她瞪了瞪眼,一個更邪惡的反擊方式跳到腦海,戴小奴不由得嘴角上翹了幾分,自認聰慧的笑了。

  「笑什麼?喜歡我這麼對你?」李詠夜見狀,情念一動,被她的笑容迷惑了幾分意識。

  他抽出勺子,分不清出於何種心態,低頭想親一親她紅彤彤的臉蛋。

  他的嘴唇接近她的額頭,一剎那,他終於想到身下的女子不是個懵懂的娃娃,她已經是個大姑娘了。

  他突然頓住不動,向來平穩的心湖已微微動盪。

  戴小奴雙目一亮,趁他發愣,拚命擠出一口份量充沛的口水,朝著他俯低的俊秀容顏噗一聲噴射而去──

  李詠夜剛回神,就迎接到閃避不及的洶湧口水。

  「哈哈哈!」得逞的戴小奴得意的笑,「敢欺負我,哼!」

  豈料,李詠夜的涵養竟超出了凡人的境界,他不痛不癢拉起她身上的被子,擦拭臉上閃亮的水花,平靜道:「沒事,我今天尚未沐浴。」

  戴小奴的被子讓他一拉,冷風立即竄向她滿是傷痕的赤裸身軀,真不知李詠夜是否在報復?

  她氣得破口大罵並警告道:「把眼睛閉上,不准看我!你脫光的時候我也沒看你,做人要公平點,如果不小心瞄到也要忘光光,明白嗎?」

  「你看的時候都還摸了呢!而我的記性也沒你這麼靈活,無法忘光光。」他面無表情、坐懷不亂,瞟都沒瞟她一眼。

  「我、我是無意摸到的……」戴小奴手掌上的指頭全部朝掌心蜷縮,肌膚一點點的紅遍全身,腦子裡猛地浮現了與他初見的混亂景況。

  他腿間的「兵器」啊……她懊惱的皺起整張臉。

  李詠夜擦完臉,慢條斯理的將被子蓋回她身上,並未乘機佔她便宜,只是稍微看了看她身上的傷,卻讓無數道沭目驚心的傷痕──突兀的黥疼了他。

  「呀呀!快給我換新的,好髒啊!」戴小奴發現被子回來了,不喜反悲。

  「那是你的口水,做人要自愛,不要嫌自己髒!這條被子送你,不換新的。」他俯視她的眼神蘊涵著一絲迷惘。

  這個女孩兒必定遭遇過嚴酷的傷害,但她為何如此無畏、活潑,亮晶晶的雙眸中不含一絲陰毒?

  「你換新的給我,再讓我洗澡,我就向你道歉。」戴小奴實在忍受不了身子的潮濕和滑膩,很有豪傑風範的向山大王做出讓步宣言。

  李詠夜搖頭髮噱,她有所需求的乖巧態度令那張討喜的臉更加誘人疼愛,在他的心湖掀起了陣陣漣漪。

  交手以來,她大膽又有點小迷糊的作風,時常帶給他驚異,她的一顰一笑輕易的磨去他所有的脾氣,即使她表現得惡形惡狀,仍是教他無法憎厭,只會覺得她很有意思。

  李詠夜動了想馴養她的念頭。「獨孤大夫臨走前交代過,你得靜養半個月,不能碰水,不能動武、動氣,要乖乖聽話。」供他玩耍。

  李詠夜輕描淡寫般的話語使戴小奴驚醒般的大叫。「不行的!我家老大還在等我回去救命呢!」

  說完,她就準備起身,不顧傷勢有多麼嚴重,好像她家老大比她的性命更重要。

  李詠夜眉心一顰,愈來愈在意她的身份來歷。「你家老大,商勻煙。」他溫和的出聲,一語便平息了她的急躁。「他沒告訴過你,他和我的關係嗎?」

  戴小奴呆呆的望著李詠夜,搖了搖頭。

  李詠夜和她家老大長得很像,不過,老大一直跟她住在一起,比她這個沒爹沒娘的孩子更加孤單,不太可能與出生王府的李詠夜有瓜葛。

  「我有一位兄長,同父異母,十三歲離家,十五年未歸。」李詠夜又餵了她一勺藥水,悠悠說道:「等我好不容易得到他的行蹤,他已成為人人避而遠之的狂徒,十大通緝要犯排名第六,賞金三百萬兩,外號飛天流火──商勻煙。」

  「你說老大是你親哥哥?」戴小奴猛吞口水,因他的說明而感到十分錯愕。「可他從未提起過你!」

  她困惑的呆樣暴露出單純且有點傻氣的本質,李詠夜愈看她愈覺得她的可愛,她若真是兄長的走卒,他決定見了兄長就把她要過來。「他與家裡人有點意見不合,負氣出走,曾說過再不回家的氣話;或許至今他仍未釋懷,所以不把我當家人看待。」

  「老大會跟人吵架?」戴小奴倍感驚奇,「他看不順眼的人,總是殺掉了事,怎麼?他和你鬧彆扭了?」

  「不,是和他爹,也就是我的父王鎮北王。」他只是受到牽連。

  「哦……」戴小奴相信了李詠夜的話。

  他與老大的外貌真是太相似了,包括那份儒雅的氣質,只些家,別無分號。然而他比老大親和,輕言笑語使人如沐春風。

  戴小奴很是寬容的原諒了他有過的無禮之舉,和氣道:「怪不得你抓到我,不僅沒打我,罵我,反而餵我吃藥、幫我療傷,原來我們是蛇鼠一窩,是同夥啊!哈哈哈……」

  蛇鼠一窩?!這算什麼形容?「你能告訴我,我哥他發生了什麼事,需要你帶我過去見他?」

  戴小奴笑顏一頓,正色道:「老大與仇家決鬥,中了毒,需要換掉體內不乾淨的血。」

  「換血?」

  「對,我抓過大夫為他診療,說得換掉他體內三分之一有毒的血。」

  「這不容易。」需要的血量,實施的人選,皆是難題。

  「許多大夫都做不來,推薦我們去找獨孤家的醫師幫忙,說他們有獨門秘術,不外傳的那種;至於適合幫老大換血的人,老大跟幾位大夫談了許久,我沒去聽,最後老大只跟我說──帶你回去當藥材。」

  李詠夜了然道:「我與他有一半的血緣關係,他要換身上的血,恐怕得用親人的安全些。」

  「除了你,還有老大的雙親可以幫忙的,我是不是得連他們也抓回家?」

  李詠夜點頭後又搖頭。「大哥的娘親去世了,至於我們的爹,與大哥相處得並不好。」

  他驕傲的兄長把姓氏都改了,怕是寧可死也不願接受父親的恩惠,因而只要他去救命,連家世也不向戴小奴提起。

  「你肯為老大犧牲嗎?」戴小奴察覺到李詠夜一向平和的容顏滋生出少有的凝重,她擔心他會袖手旁觀。

  李詠夜大方道:「血濃於水,我自然要幫他,怎能見死不救?」

  她一聽,十分歡喜敬佩,毫不猶豫的與他化敵為友,讚美他道:「你人真好。」

  李詠夜笑了,不自覺的沉醉在她閃亮的眸光裡。「你若是早跟我說明白,就不會惹出這種害人害己的麻煩。」

  「我不曉得你和老大是親戚呀!」她嘴唇兩角往下彎了。「即使知道,如今的人沒幾個肯為兄弟赴湯蹈火的,只會為了少一個分家產的自相殘殺。」

  話一說完,她不安的瞥著他,懷疑他是不是在耍陰謀?說不定見了老大,李詠夜會改變主意,乘機對老大下毒手呢?

  戴小奴藏不住心事的臉色落入李詠夜眼中,他暗自感歎,大哥真有本事,找到如此忠心的走卒。「你別胡思亂想了,我與他的感情不錯;和他有過節的是我們的爹!否則以他的性子,死也不會要我伸出援手。」

  戴小奴感覺他說得挺有道理的,「是的,老大的脾氣有些糟糕。」

  「可你喜歡他?」就算兄長不是王府世子,甚至是欽命要犯,這個進寶娃娃依然維護到底。

  「當然,他是我家老大嘛!」她的一雙大眼中盛滿堅定的光澤。

  李詠夜霎時嘗到了一點酸澀的滋味,明明沒吃醋,卻有些嫉妒,怎麼他從未遇到過不在乎他身份,只是真心維護他,又可愛得令他心疼的姑娘?

  他凝視著戴小奴,等不及將她從兄長手裡要來,可是她會像忠於兄長一樣忠於他嗎?「你叫什麼名字?」

  「戴小──」聲音陡然停止,她不好意思說出老大為她取的名,那太侮辱她的尊嚴與風範了!

  「小什麼?」李詠夜微微挑眉。

  「小……呃?」她迅速思索到一個威風八面的字眼,「小強!」

  「……」

  咦?她好像看到他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下,於是不恥下問:「不好聽嗎?」

  「並不適合你。」

  「那,戴前進?戴勇敢?戴威武?」她看到他的嘴角更明顯的抽搐了。

  「……我見了我哥,會自己問他。」

  他早晚會知道的,戴小奴鬱悶了,她沒有一個強又有力的名字。「小奴。」垂下長長的睫毛,眼睛裡失去了光芒。「老大救了我,說我以後都是他的小奴隸,就叫我小奴。」

  「奴隸?」李詠夜略有感詫異,他陰沉的兄長居然有閒情逸致來豢養玩物?

  他以為她是在兄長手下打雜,而非頂著奴隸這麼噯昧的身份,不過他覺得戴小奴更適合當寵物,養在身邊取樂。「你呢,喜歡當我哥的小奴嗎?」

  戴小奴悶悶下樂的叫道:「不要,奴隸太難聽了。」

  他摸了摸她的頭。「那就來當我的奴兒。」

  「有啥分別,還不是奴──啊啊?」叫了兩聲,她馬上分辨出做誰的奴隸是有差別的,李詠夜也要她效力?

  他優雅起身,面向床榻俯視她。「隨隨便便的冒犯我……」

  話說一半,視線下移,看著自己雙腿之間不外露的隱秘處,令戴小奴準確無誤的回憶起他腿間的「東西」。「總是得付出一點代價的,你說對不對,小奴兒?」

  他含有幾分促狹的質問,勾出了她的羞意與迷惑。

  戴小奴的臉一直紅霞密佈,她又不是自願去看他的私密之處的,再說,看見了後她也是很吃驚、很吃虧的,但她不只是看了,又好奇的摸了一下……

  他若狡辯說她是故意輕薄他,她也無從辯解呀!

  她該道歉嗎?可他似乎不是很生氣?老大交代過她,男女有別,這事若讓老大知道了,老大也會不高興吧?

  戴小奴不禁煩惱了。

  漸漸的她耳邊有清亮的水聲響起,隨之而來的濕氣鋪天蓋地。

  戴小奴納悶的抬頭,忍著痛,扭著脖子一看──

  李詠夜背對著她站在水池邊,褪下衣裳,袒露出呵護有致的白皙肉體。

  水池內似有熱水不斷冒出,她看不到水源,只見熱氣升騰,氤氳一片。

  他赤裸的佇立在開始朦朧的霧氣中,彷彿一道幻影,肌膚的顏色、身體的輪廓,優美得如同上天為人間的懷春少女所創造,只讓他在夢裡出現。

  戴小奴的腦子頓時變成了走馬燈,關於李詠夜的溫和態度、優雅舉止,一幕幕湧上心頭。

  她有些不自在的幻想,或許他比老大好相處?她終歸是要當奴隸的,當他的奴隸,或許比當老大的奴隸來得好?

  在李詠夜身邊,她好像置身在雲朵間,即使有小波動,不愉快的事情,她也總能忘光光──

  「呀!」光光二字,驚醒了戴小奴。「你怎麼又脫光了?」

  「洗澡。」李詠夜踏進水池,安閒的坐在池中,慢慢轉身。

  霧氣瀰漫,屋內已是一片模糊。

  戴小奴低頭瞧了瞧自己沾有口水的被子,呢喃道:「……我也想。」

  「鴛鴦浴?」李詠夜調笑著,「不好,我會害羞的,我們還沒那麼熟。」

  「你會害羞還洗給我看?你既然不介意讓我看,何必要我當你的奴隸,付給你代價?」

  李詠夜的確比老大好相處,但戴小奴發現他的性子並不像表面那麼柔和。

  「你很好玩……」輕不可聞的聲音在空中消逝。

  「你說啥?」耳尖的戴小奴有聽到一點,生氣的質問:「你給我再說一遍!」

  李詠夜無語而笑,他已經知道陰沉的兄長為何會豢養戴小奴了。

  受傷不喊疼、吃虧忘了痛,精力十足、無所懼怕,這樣一個可以使喚去辦事……可能通常辦不成功,但又能放在身旁逗著解悶的小東西,一定能為漫漫人生增添許多樂趣。

  耳邊飄蕩著她不悅的質問,問他笑什麼,是不是在笑她?

  她有點不滿的嬌脆嗓子如鳥雀啼鳴一樣悅耳,非但不會使他心煩,甚至會讓他滿心愉快……

  付出體內一半的血給兄長,然後跟他要個奴兒來陪,這條件不過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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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 15:56:09
第三章

  夜未深,李詠夜等戴小奴入睡,點了她的穴道,使她無法自動甦醒。

  藉著明亮的月光,他召集人馬下山,踏上了營救兄長的路程……

  戴小奴睡足了五個時辰,從月落到日昇。

  李詠夜一解開她的穴道,她就被口中一陣陣刺痛驚醒,猛地張開圓眸,獨孤倩的臉竟出現在她詫異的眼簾──

  「你回來啦?」戴小奴就像是見到失散的爹娘一般,歡喜的抱住獨孤倩。「算你有良知,沒趁我落難時跑路。」

  「別亂動,小心我弄斷你的牙!」獨孤倩正在為她處理斷掉的牙齒,讓她突如其來的熱情一打擾,不由得氣惱的吼她。

  李詠夜正坐在對面,看兩個姑娘糾纏不清,聽戴小奴激動的叫喊,他文秀的臉上不時飄過促狹的笑意。

  「嗚嗚嗚,你居然回到我身邊了。」戴小奴感動得忘了痛,死命的揪著獨孤倩的衣袖。「太好了,省得我再去抓你。」

  「原來你們的感情這麼好?」李詠夜打趣的插嘴,凝望著戴小奴恢復生氣的神態,心裡萌芽出少有的歡欣之情。

  他彷彿是生長在陰暗之地的人,忽然接觸到燦爛的陽光,竟開始期盼日後的每一天都是晴朗。

  而她,就是他的那顆小太陽。

  「誰跟她感情好了!」獨孤倩啐了一句,迅速處理好戴小奴的牙,抓開她的爪子,離開寬敞的轎子。

  「不要離開我啊!」戴小奴生怕她溜走,支起身還要纏她。

  李詠夜關上了轎門,手輕輕一帶,把猝不及防的戴小奴拉入胸懷。「她不會走的,上午追到她之後,我花了一個時辰說服她一起去救人了。」

  戴小奴訝異的環顧週遭,她和李詠夜置身在寬大華麗的轎子內,身下柔軟的坐墊足夠她躺著翻滾,一旁還擺著放滿食物的小桌子。

  「我們這是在何處?」她傻傻的問,身子仍疼得厲害。

  李詠夜撩開轎子一側的簾布,向外吩咐,「繼續上路。」

  「我們離開巍峨山了?」發覺轎子陡然升高,緩緩移動著,戴小奴驚奇得忘了掙脫李詠夜的溫暖懷抱,直到臉頰貼住他帶有男子氣息的胸膛,聽見他的平穩心跳,她才回過神,扭了扭身子想離開他身邊。

  可她動不得,摔傷的軀體動一下就難受得如遭雷擊,賴在李詠夜身邊的感覺反倒舒適至極,甚至能令她忘卻疼痛。

  沒人像他這樣溫柔的抱過她,毫無惡意。

  在他懷裡,她第一次發覺自己是這麼柔弱,而他輕柔的舉止更令她錯覺自己是一件珍貴的寶貝。

  什麼男女之別,她顧不得了。

  「看過來。」李詠夜手指著掀開的轎簾,示意戴小奴往外觀望。

  望過去,可見兩人所在的大轎正由十六位青年男子抬舉在肩膀,他們施展輕功,飛速前進,而獨孤倩則獨自騎馬追隨。

  「出發有大半天了。」李詠夜低聲解釋道:「你的傷勢不適合坐馬車趕路,稍有顛簸,會痛死你的。我找人抬轎子走,他們的輕功都是頂尖的,不會讓你晃蕩難受。」

  戴小奴聞言,感激得無法言語,她已完全相信李詠夜有能力也有決心去幫助她家老大,回視他的目光變得無比尊敬。

  李詠夜問她行走的路線,指示轎夫加速行動,接著又親手餵她吃藥。

  「你人真好……」戴小奴因他的呵護,感動得眼眶發紅。「老大有你這樣的兄弟,實在是他的造化。」

  「過獎、過獎。」李詠夜神秘的笑,拿手絹擦去她嘴角的水澤。

  她仰望他的神情充滿信賴,恰似一隻忠心的小狗,憨態可掬。

  李詠夜的手指不經意的撫過她的唇片,他扯扯嘴角,萌生了想品嚐她唇瓣滋味的慾望。「你的一堆燈籠落在山野沒收拾,還要嗎?或者我讓人清掃掉?」忍住親吻她的衝動,李詠夜輕咳了一聲。

  戴小奴不好意思的問:「可以還給我嗎?這樣我下次就能繼續用,不必買新的了!」

  「你沒事帶這麼多累贅做什麼?」

  「哈哈,襯托我登場時金光閃閃的威風景象嘛!」

  「萬一遇到下雨天,怎麼辦?」

  「咿……」

  李詠夜搖頭一笑,「算了,你不用想答案了。」

  吹入窗的清風逐漸轉涼,戴小奴冷不防打了個噴嚏,幾滴鼻水噴灑到李詠夜胸口,把他翠綠色的衣裳弄髒了。

  她羞恥的縮了縮本就不長的脖子,記起當初曾朝他噴過口水,現在才感到難為情,游移不定的目光往下一瞥──

  「我的衣裳?」戴小奴錯愕的發現自己正穿著非常漂亮的女裝。

  「上路前,我請山寨的婦人為你擦身換衣的,放心,不是我動的手。」他笑咪咪的解釋。

  戴小奴生眼睛沒見過如此體貼之人,哽咽道:「沒想到你居然這麼仁慈善良,當初我原以為你是禽獸,嗚……我看錯你了,真不知如何答謝你才好?」

  「別怕,答謝的辦法,我早就替你想好了。」

  「啊?」她說說而已,不用當真吧老兄?

  李詠夜從容不迫的從小桌上取來一本簿子,攤到戴小奴眼皮底下,指著其中的文字,一條一條的說明──

  「首先,你破壞我的屋頂,需要善後裝修:其次,你帶來的燈籠佔地,需要人保管;然後你的醫藥、伙食、開銷,我可以算點折扣給你;至於請十六位轎夫,以及租來的轎子也拿到了優惠。」

  「這些是什麼?」戴小奴暈頭轉向,不太確定的問。

  李詠夜甜甜的笑,柔情蜜意道:「你的答謝,我看可以省了,請先將上述所有的費用跟我結算清楚。」

  她呆呆的瞥了簿於上總結出的可怕數據,結結巴巴道:「那、那麼多銀子?我、我沒有那麼多銀子呀!」

  李詠夜親切道:「不要緊,你先簽名畫押,有了憑證,我以後可以找你慢慢算帳,我不介意你分期償還。」

  「我介意啊!」戴小奴奪取他手裡的帳簿,剛想撕成碎片,眼一瞄就發現其中有可疑的紀錄,「轎夫勞力費一千六百兩?啊?」

  戴小奴不可思議的探向窗外,這些是哪裡的轎夫?需要那麼多勞力費?

  她的疑惑溢於言表,李詠夜一看,心領神會的為她解惑道:「我朝國師剛好在巍峨山閒遊,我下山前向他借來的人,品質有保證。」

  她當即聯想到國師手下那群神出鬼沒,只在傳說中出現的殺人不見血的威龍十六衛。

  戴小奴艱難的移動身子,附向轎窗小聲的試探:「嗯……那個……威龍十六衛?」

  回應她的,果然是十六名轎夫齊聲大喝的承認。

  「你請他們來抬轎子?」戴小奴僵硬的視線從十六位赫赫有名的護衛,轉回到李詠夜身上。

  「別賴帳,這都是為了你的身體著想的。」他一本正經的點頭,一副勞苦功高的模樣。

  戴小奴茫然不知所措,以為這個文質彬彬的男子是好人,如今卻有誤上賊船的感覺。

  她猶如垂死之前仍欲掙扎的小野獸,和他打商量道:「那個……費用你能去找老大要嗎?」

  文質彬彬的李詠夜擺著好人的態度,條理不紊的告訴她,「這些帳是你扯出來的,你得先認帳,表示你敢作敢當,不會學縮頭烏龜,逃避責任。」

  話說到一半,他突然若有所思的盯著戴小奴打量,看得她冷汗直流,忍不住要發火。

  「你……」他的語氣倏地變凝重,「你該不是那種見風轉舵、不仁不義、過河拆橋,毫無擔當的膽小鬼?」

  他故意歎了一聲,彷彿看錯了她的為人。

  戴小奴面紅耳赤的反駁,「胡說!我一言九鼎、起手無回、恩怨分明,怎麼會耍賴?」

  「看你一身正氣,也不像闖禍就跑的無恥小人。」李詠夜等她把話說完,立刻掏出一疊帳單放在她的手中,「麻煩簽名畫押,還債方式與債款來源隨便你。」

  戴小奴暗罵他奸詐,推托道:「我不會寫字,也沒有印章,不如給我點時間等我準備妥當了,我們再談這些帳單。」

  「簽名很簡單,我手把手的教你;至於印章,我早替你刻好了。」李詠夜義不容辭的取出嶄新的物品。

  戴小奴目瞪口呆。「什麼?替我刻了什麼?」

  「極品瑪瑙印章和上好的八寶印泥,用完了就送你留念,不收費的。」他大方一笑,十分豪爽。

  戴小奴被雷電劈中了似的,幡然省悟!

  什麼體貼入微的好人,什麼溫柔動人的呵護,根本是陰謀,這個斯文敗類一開始就沒安好心。「卑鄙小人,我不要你的東西,全部拿走!」她覺得上當受騙,哇哇大叫,決心賴帳。

  「別耍賴。你有需要的東西,我才找來給你,絕無強買、強賣的意思;我已仁至義盡,你怎能不認帳?」李詠夜「好心」的勸告。「例如你身上的衣裳,既然穿了,就要對它負責。」

  「我不要,還給你!」戴小奴衝動的扯著衣襟。

  李詠夜握住她揮舞的雙爪,一臉德高望重的提醒她,「你當初不是最見不得我光著身子,這下怎麼學我『想脫就脫』了?」

  「呀呀呀,討厭、討厭!」她滿腔的氣憤掩蓋過渾身的痛楚。「你這是詐欺,我要找官府告你!」

  李詠夜淒涼一歎,謙讓道:「算了,你這麼難以接受,我就讓讓你。」

  戴小奴聞言,半信半疑的問:「不要銀子了?」

  他拿起帳單和筆寫著,「再打你個九五折,這是我最大的讓步了。」

  戴小奴兩眼一閉,裝死不理;李詠夜也不著急,把筆放到她手裡,再握住她的手,牽引她完成手續。

  她苦得兩邊嘴角下彎,無法理解這個溫和如水,沒半點壞脾氣的男子,內心怎麼會如此狡詐?

  李詠夜發現她正偷偷張開一絲眼縫瞪著他,忽然開口對她說:「我是個喜歡發問的人。」

  「關我啥事!」

  「我想問你,你為何渾身是傷痕,連手指也殘缺不全?」他的語氣中多了一點不自覺的憐惜。

  「關你啥事!」

  「我本想,你若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少算你一些銀子的;但你既然不領情,我見了我哥去問他也能得到答案。」

  「不不不,我領情的!」戴小奴趕緊改變態度,信誓旦旦的說:「你要問什麼儘管問!我絕不會有一絲一毫的隱瞞,保證比老大能給你的答案更詳細、更具體、更精采、更有力!」

  她心急如焚,深伯他後悔的憂慮模樣,逗得他樂不可支,耗費了全身力氣才將肚子裡的狂笑憋住。「……有力就不必了,告訴我你是怎麼認識我哥的?」李詠夜邊問邊輕輕摩挲她的手指。

  「我娘死得早,我爹待我不好,老是打我,所以我身上有許多傷。」她坦蕩的回答,清脆的嗓音不含半點怨恨。

  李詠夜回憶著只看過一眼的──她身上的傷疤,禁不住替她怨恨起她的親人。「後來呢?我哥巧遇到你,救了你?」

  戴小奴搖搖頭,「後來我實在難過得受不了,就逃跑了,結果被一夥壞人抓住,他們把我的腳打斷、手指砍斷,無論白天、黑夜,出太陽或下大雨,都逼我在熱鬧的市集裡乞討。」

  李詠夜自認夠堅強,絕下軟弱,但戴小奴講述的遭遇卻令他心疼得像被刀一塊塊切割般的難受。

  他無法再聽她說明她受過多少苦,急忙接著問:「是不是你在乞討時,遇到我哥,他救了你?」

  「沒那麼早。」她睨他一眼,大有「精采的還在後頭」的模樣。「然後我又逃了,這一次我被更可惡的人──」

  「夠了、夠了。」李詠夜趕緊打斷她的話。

  「……疼,你別抱著我,還這麼用力。」被他不斷加強的力道所環抱,戴小奴不舒服了,想離開他愈來愈緊密的懷抱。

  他的體溫漸漸火熱,燃燒似的灼得她更加不自在。

  「你怎麼了?」她疑惑的問,腦袋被他的手按在他的胸口,讓她沒力氣仰望他。

  「沒事。直接告訴我,你最後是怎麼和我哥走到一塊的?」李詠夜慢慢鬆開她的身子,將她放到柔軟的坐墊上。

  戴小奴感覺自己像是退化成沒用的小娃娃,而他溫柔的照顧令她胸口發熱,身子也像被火燒開一般,慢慢的熾熱。

  她突然明白為什麼他的體溫會在瞬間變得愈來愈火熱,他必定是和她一樣,喜歡上了彼此間的觸碰。

  戴小奴高興的笑著,直接說道:「有一回我被打的時候,老大看見,當下救了我,還打跑欺負我的人,並且放走和我一起被抓的孩子們,我就決定跟他走了。老大是英雄!」

  李詠夜想告訴她,她口中的英雄是個通緝犯,她沒必要一臉崇敬……然而他怔了怔卻說不出話,驚訝的發覺自己竟羨慕起身為通緝犯的兄長了。

  如果當時救了戴小奴的人是他,或許這些年他會過得快樂些,他相信這個進寶娃娃一定帶給兄長無數的樂趣。「你不怕我哥?」

  「不。」戴小奴聆聽著李詠夜的疑問,開朗的敘說著與老大相識後共同的生活點滴,「我很聰明,看他身手好,纏著要跟他學功夫,然後我們……」

  十年裡,他們兩人一大一小,如同家人,相依為命的生活著,經過的困難,發生過的趣事,她每一次詳細的描述,都讓李詠夜一向平穩的心緒為之起伏。

  他甚至嚮往起戴小奴與他兄長的生活,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看來他過得好。」李詠夜禁不住遐想,將來有戴小奴死忠的陪伴在左右,他的日子也會過得充滿歡樂。

  「只是老大每次出門總愛惹事。」她故作深沉的歎口氣道:「真是教人不放心。」

  李詠夜笑了。「別學他的表情與口吻,雖然好些年沒見,他的神態我還是記得,你這些話恐怕是他經常對你說的吧?」

  「什麼呀!」遭他一眼識破的戴小奴不高興的撇撇嘴角,「我想來想去,發現有些古怪!通常王府家的長子才會被封為世子,你說老大是你哥,這麼說他應該是下一任的鎮北王,而不是你呀!」

  「沒錯,照道理講,我哥是以後要當王爺的人,但……」李詠夜欲語還休,吊人胃口似的問她,「我回答你問題,是不是也得算錢?」

  戴小奴聽了,滿是期盼的臉蛋倏地一僵。「死傢伙,這麼愛錢,你怎麼不去經商做生意啊?我看繼承王府和當山寨頭子都不符合你這奸詐小人的黑暗心胸!」

  她氣鼓鼓的臉蛋膨脹起來,負氣的模樣逗得李詠夜笑意盈盈,索性把她面對面抱著,低頭盡情欣賞她藏不住心情的甜美容顏。

  「罷了,我不跟你算錢,我要別的。」他意味深長的盯著她氣紅的臉頰與氣嘟嘟的唇瓣,真是怎麼看怎麼可口。

  「啥?」戴小奴戒備的握著拳頭抵在脖子下,大眼睛又圓又亮,像極了一隻可愛的松鼠。

  「你一定支付得起的。」李詠夜含糊的答,不等她追問繼續說:「我哥的母親並非大戶人家的閨女,而是煙花之地的舞孃,她的身份不足以讓家裡的人認同她的骨肉可以繼承王爵之位。」

  「因為老大的娘親不高貴,所以他雖是長子,卻沒辦法當世子,這算什麼?要有哪個爹娘又不是自己可以選擇的……」戴小奴悶悶不樂的嘀咕。

  李詠夜淡笑不語,他從未想過與兄長爭王爵地位,寧可住到山寨過著逍遙的日子。

  兄長離家後,他也甚少回王府去,為的就是讓遠走的兄長聽到他的消息後,明

  只要兄長願意回家,他願意放棄世子之位,不和兄長爭家產。

  然而戴小奴卻不清楚李詠夜的心思。「你是取代老大當世子,將來又要當王爺的人,他應該是被你逼走的吧?你現在又怎麼會肯和我一起去救他?」她忽感不安,很怕自己引狼入室,把老大害得更淒慘。

  「你除了信我,又能如何?」李詠夜撥了撥她凌亂的額發。

  有她這麼維護他的兄長,他兄長一定會覺得欣慰吧?

  「哼!如果你敢傷害老大,我會──」她吐舌頭做鬼臉恐嚇他。

  李詠夜心生不快,咬了她的臉頰一口,他真羨慕戴小奴對他兄長的關心。

  戴小奴被他咬得痛叫,他又輕柔的吻上剛剛留下牙印的臉蛋,忽冷忽熱的態度害她心緒迷亂、無所適從。

  連他的咬、他的吻,不該用的懲罰、不該有的親密,她也忘了追究聲討。

  「我並不願意他離開,我們兄弟兩人小時候很親密……」李詠夜幽幽的別開臉,透過半開的窗簾,望著轎子飛快流逝的景色。

  他記得兄長曾經有多麼愛護他,也記得他身為王妃的娘是如何折磨他的兄長,他的爹又是怎麼寡情,眼看著兄長受苦卻不聞不問。

  當他兄長的母親去世……他的兄長終於心灰意冷,離開王府,不再見家人了。

  「我一直掛念著他。」李詠夜語氣平淡的說著,用冷靜壓抑內心的苦澀。

  戴小奴狐疑道:「你的語氣不像。」

  他挑了挑眉,慢慢捏起她的下巴,凝視著她像在端詳一塊美味的紅燒肉,考慮著如何下口。

  「做啥?放手!」戴小奴不習慣讓人這麼研究,尤其是李詠夜,對她時好時壞,讓她無從招架。

  「輪到你付給我應得的報酬了。」他微笑,蓄意迷惑她,柔暖的眼神散發出融化人心的力量。

  她茫然的瞪他。

  他突然低下唇,含住她柔嫩的嘴巴,愛惜的吮吸舔吻。

  戴小奴驚呆了,她被人打過、罵過、虐待過,就是沒被人如此纏綿的親吻過,本已所剩無幾的力氣,消散得愈來愈快。

  她想反抗,他的舌卻猛地捲住她的舌,嚇得她不敢動彈,身子湧上了被蟒蛇纏住的感覺……

  然而他的手指卻溫柔的撫摸著她的髮絲、她的肩背、她的腰,奇異的將她的驚擾疑惑一點點帶走。

  迷茫中,她順著他的帶領,反抱住他的腰身,口中被動的回應著他的索取,失去了逃避與抵抗的意識。

  當他離開她的唇,她還抱著他沒放鬆,雙頰不自覺的染紅了,急促的呼吸、雷鳴般的心跳,在她耳邊迴響。

  「這算什麼?」戴小奴無知的發問:「我看人家做過,沒看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哥……沒這麼對你?」李詠夜的詢問顯得很開心。

  「當然,老大才沒你那麼奇怪!」

  「這表示我喜歡你。」而她的味道果然如他預料的這麼美好。

  「喜歡就可以這麼做嗎?」戴小奴難為情了,沒人說過喜歡她,包括老大,但他卻說了。

  她這樣的人也是有人喜歡的,他喜歡她……她好高興,比得到了價值連城的寶物更滿足,卻不知怎麼回報李詠夜。

  她是不是該告訴他,她也喜歡他……可她只喜歡他溫柔體貼的面貌,不喜歡他奸詐狡猾的那一面。

  戴小奴無措,為了化解尷尬,隨口扯道:「不曉得和老大親起來是什麼滋味?哈哈!」

  她說笑,稍微幻想,自覺恐懼的身子顫抖了兩下。

  李詠夜卻面無喜色,抽掉幾張帳單告訴她,「你的表現還不錯,這些帳不和你算了,剩這幾張,你簽名畫押即可。」

  戴小奴不由得萌生了一種佔到便宜的感覺,歡喜的接過帳單,正要說自己也有點喜歡他了,卻見這幾張收據不僅可疑,名目還很離譜!「等一等,我問問你,這是啥?什麼是會面費?遮羞費又是什麼?」

  想騙她的銀子嗎?

  李詠夜伸出手指在她眼前搖晃了一下,引動她的視線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他雙腿之間──

  「會面費,是你和它,坦誠相見的費用,我早就提醒過你了。」他斯文靦腆道:「代價,代價,記得嗎?」

  戴小奴先是愕然,接著氣得渾身發抖。

  這個小人,他真的喜歡她嗎?

  「至於遮羞費呢?是──」

  「我不聽,不還!」她大叫兩聲,把帳單撕成兩半丟出窗外。

  李詠夜聳聳肩,拿起紙筆,「這次要加上紙錢和筆墨費。」

  「呀呀呀!」火冒三丈的人兒尖聲吶喊,一口氣提不上來,嬌軀大震,陡然昏厥了。

  李詠夜挑了挑眉,捏了捏她紅彤彤的臉頰,確認她是真的氣昏了,斯文的面色才逐漸散去。

  他不良的抱著她又親了一口,「真可愛。」

  轎外的人聽到轎內熱鬧的聲響,隱約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各個都開始同情戴小奴了。

  一個看上了巍峨山就滅掉山上所有惡徒,自己佔據山地享用的人,不管外表有多麼的溫和高雅,內在性情又會真的斯文到哪去呢?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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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 15:56:26
第四章

  在令人垂涎的食物香味中,戴小奴睜開雙眼,一看,騰空的自己正被李詠夜攔腰抱著登上紅木造的階梯。

  如飄浮在雲海間的晃蕩感,在她體內掀起不安的騷動,她忐忑的抓住李詠夜的肩膀,任他一步步帶上高樓。,晃動的感覺愈加強烈,不安的同時,新奇與舒適也席捲了她的知覺。

  「這是哪?」耳邊徘徊著細碎的交談聲,戴小奴面色彷徨、左右張望,「到家了嗎?」

  說著,他轉身下階梯,走向底樓滿堂人客的餐廳道:「既然你醒了,我們就和大家一起用晚膳。」

  周圍燈光燦爛,剛清醒的戴小奴分不出確切的時刻,腦子昏茫茫的,巡視了半著的姿勢有多麼羞人。

  「放我下來,我自己走。」戴小奴低聲說著,卻擠不出力氣。

  她苦著臉,不經意的瞥到店小二揍在手上的食物,倏地,她眼睛發亮,饑鳴聲從她的肚子裡漸漸高揚。

  「吃的……」戴小奴的力氣終於回籠,忍不住要撲向店小二。

  「你別嚇人了,跟著李哥哥,我是不會讓你挨餓的。」李詠夜搶先抱住她,坐到獨孤倩所在的桌位,不時出手打擾她覬覦別人食物的眼神。「唉!口水都流出來了,真可憐。」

  獨孤倩瞧了瞧李詠夜幸災樂禍的樣子,再看了看正讓李詠夜擦口水的戴小奴,不由得點點頭,附和李世子的話,「確實可憐。」

  落到李詠夜手裡,她相信戴小奴從此是不會有好日子過了。

  李詠夜取了菜譜,叫過店小二,點了一大堆光聽名字就金光閃閃的菜餚,等菜一盤盤端上來,卻又阻攔著戴小奴,不讓她動筷子。

  「又怎樣?」戴小奴生氣了。「不是說跟著你,你是不會讓我餓著的嗎?」

  李詠夜很有氣派的手指一碗清粥、一碟小菜,告訴她,「這才是你的,獨孤大夫說了,目前你只能吃些清淡的東西。」

  獨孤倩聞言,為免被颱風尾掃到,連忙起身閃避,「我先去休息。」

  戴小奴哀戚的目送她離開,接著轉頭,視線停在桌面上豪華的菜色:山椒蒸魚、雞汁菜卷、龍宮巨蟹、螞蟻上樹……她又流口水了。

  「李大王。」癡癡的凝望李詠夜。

  「你叫我啥?」這顆紅燒獅子頭的味道還不錯。

  「李世子。」她深情的注視他不停咀嚼的嘴。

  「我不喜歡這個身份。」

  「李哥哥……」

  「哈。」那獻媚的腔調令他的心情大好,溫柔的放下筷子,等著她繼續表態。

  戴小奴扭捏了一下,討好的看他,和他打商量道:「獨孤大夫不在了,你讓我偷吃幾口好不好?」

  「這個?」他夾起一塊香味誘人的蟹肉,在她眼前晃了晃,晃到她眼冒星光後,湊到她嘴邊。

  「啊啊!」戴小奴迷醉的張開嘴。

  突然,他轉了筷子,把蟹肉送回自己口中,「再等兩天,你才可以吃有油水的食物。」

  「嗚……」發現自己被要了,戴小奴的臉蛋泌出憤恨之色,「點這麼多菜卻不分人吃,早晚撐死你!」

  他置若罔聞,邊享用他的山珍海味,邊和落坐在旁的十六衛談話。

  戴小奴哀怨的喝著又淡、又澀的湯藥,發覺自己總是被李詠夜欺壓,不甘心的積怨一點一點膨脹著。

  「人人都說皇族子弟囂張跋扈,果然是真的……」她意有所指的抱怨,淒涼的聲調召回李詠夜的注意。

  「我!囂張跋扈?」李詠夜憋著笑,「我以為這詞兒更適合你。」

  「哼!你吃我嘴巴、吸我的舌,我都還沒和你計較,你居然不給我吃的!」戴小奴嘴角下彎,一臉的不高興,上揚的眼角透出一點火氣,十分逗人。

  可她說出口的話卻如青天霹靂,使得人聲鼎沸的餐廳霎時寂靜下來,人人驚異的看著她身旁的李詠夜,像在審視一隻人面獸心的衣冠禽獸。

  李詠夜怔了怔,附近的十六衛忙不迭的抱著碗筷遠離他身邊,似乎有意與他撇清關係。

  「小奴……」他清了清嗓子想解釋,可才開口,就聽到周圍不知情的客人搖頭

  「這孽啊!不知是誰家的公子哥,居然抓了這麼小的丫頭欺負。」

  「據說權貴之家的人,就喜歡豢養小孩子來玩弄。」

  「是呀!聽聽他叫的,小奴,他還真好意思對那麼小的丫頭下手。」

  「喪盡天良哪!看他長得那麼斯文清秀,沒想到行為如此齷齪。」

  戴小奴納悶的左右環顧,發現周圍的人似乎誤解了她和李詠夜的糾葛,但聽到有人數落李詠夜,她也不澄清,反而像是佔了便宜一般,愉快的任他遭人嘲弄。

  李詠夜看她那張紅嫩嫩的嘴巴,像下弦月一樣下彎的嘴角慢慢變化,抿成了一條直線,然後又得意的翹了起來,慢慢上彎的嘴角變成上弦月,他凝視得都出神了,不得不承認她有一張迷人的唇。

  「傻孩子,我是親你,不是在吃你,我那是喜歡你的意思。」李詠夜輕聲說道,並不在意附近有多少人會聽見他的告白。

  「啊?」戴小奴聞一言,臉蛋逐漸泛紅,顧不得覬覦他的美食,一股熱氣鑽進腦子裡翻騰,害她坐都坐不自在,扭來扭去的,好幾次差點從坐位上跌下。

  沒人說過喜歡她!

  這樣平凡的話,甚至連甜言蜜語都不是,卻能讓她如此忐忑緊張,李詠夜有些心疼,憐愛之情充盈胸懷。

  戴小奴忽然驚醒,看了躲到遠處的十六衛一眼,她煞有介事的追究,「你若喜歡十六衛,也會親他們的嘴,吸他們的舌嗎?」

  一句話剛問完,就見十六名有為青年匆匆扔下碗筷,飛速消失於客棧。

  她茫然的眨眨眼,覺得周圍的客人都是一副莫名其妙的神色。

  李詠夜咬著筷子,低笑了幾聲,夾起一塊雞肉,泡到茶水裡,洗去了油水後,把雞肉塞到戴小奴的口中。

  她咬住雞肉,仍吸著筷子下放,彷彿一隻正在吃奶的小貓,舒服得大眼睛都瞇了起來。

  李詠夜心頭發癢,壞心眼的湊到她面前,語調輕柔的提醒,「這雙筷子是我吃過的,你這麼喜歡吃我的口水嗎?」

  戴小奴趕緊吐出筷子,「呸呸呸!」

  他放聲大笑,在眾目睽睽之下,毫不避諱的抱她走向樓上的客房,與她親暱得宛如情人。

  在他歡暢的笑聲裡,戴小奴生不起氣來,呆呆的望著他清秀的容顏因笑容而閃耀,比星子還奪人神魂。

  她不由得感到開心,也想陪著他一起笑,即使他是在嘲笑她,她也沒力氣計較。

  「小笨蛋,喜歡有分許多種的。」邊走,李詠夜一邊輕聲告訴她,「只有遇到想愛的那個人,才會想和對方親熱。」

  戴小奴困惑的縮起手腳,依偎著他,進了清掃得乾淨整潔的寢室。

  他將她放在床上,她仍疑惑得發呆……

  她喜歡老大,不是很喜歡李詠夜,因為他會欺負她,然而她不願意和老人親熱,連想一想都覺得難受。

  可李詠夜的擁抱、柔軟的吻,麻痺了她的意識、酥麻了她的身軀,讓她如置身雲間似的舒服。

  她不敢說是喜歡,卻很清楚她並不排斥。

  「我不懂喜歡的,想愛的,有什麼差別?」抓住李詠夜的衣袖,躺在床上的戴小奴在他準備離開時,拉著他不放。「你不要隨便找借口輕薄我呀!」

  「喜歡是略微簡單的情意,隨時會變。」李詠夜站在床邊,低頭看她,眼裡有暖暖的水光閃動。「想愛的情意是不會輕易變化,也許會退縮,但通常會愈來愈深刻。」

  他照顧了她半天、戲弄了她半天,一直陪在她身邊,竟也不覺得倦,張開手指,勾搭著她的手指,等她臉紅了,他才愜意的放手。

  在他溫暖的目光中,戴小奴覺得自己正被他寵愛著……那獨特的情意,與眾不同而又強烈的挑動著她的心房。

  「你想愛我?」戴小奴沾沾自喜的問。

  李詠夜扯了扯嘴角,她得意的態度教他不太願意承認自己的感情。

  只是當他觸及她靈活的眼眸,見到了她眸中隱藏的喜悅和感動,他立即心軟了,無法打消念頭。「是的,小奴,就像『愛屋及烏』那樣,我至今找不到你有什麼收服人心的優點,但我卻像是腦子進水了般的想愛你,所以連你暴露無遺、數不勝數的缺點,我也全都愛上了。」

  她皺眉。「我怎麼聽……你說的這些似乎都不是什麼好話啊?」但為何她的心裡卻依然很高興?「算了,以後再跟你計較吧!」

  此刻,她非常開心,就像當初老大肯收留她是一樣的高興。

  對李詠夜曾有的怨恨如今已全部拋諸於腦後,她的整顆心就只記得他的好。

  她甜蜜的歡喜樣,引得李詠夜情不自禁的俯身,在她唇間奪取一吻。

  她學著他採出舌,與他勾勾搭搭、纏纏繞繞,毫不害羞;趁他失去防衛,她更大膽的在他嘴裡吐口水,然後縮回床上,用被子蓋住身子,只露著一雙大眼,勝利的對他笑。「哈哈,你被暗算了,我很了不得吧?哈哈!」

  李詠夜半張的嘴,裡面的口水,他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我正在對你示愛,你這是什麼態度?」

  終於扳回一城的戴小奴高興得大叫,「嘿嘿嘿,你愛我?」

  他歎氣,「那又如何?」

  她眉開眼笑的說:「算你衰!」

  李詠夜愣住了,自己的誠心示好,和「想愛她」的情話換來的卻是一次捉弄和「算你衰」三個字,他是不是太吃虧了?

  隔天清晨,獨孤倩一早就來到戴小奴的房裡,為她用藥診療,卻見她一直掩著嘴巴不肯見人。

  「怎麼?」獨孤倩使勁拉開她的手。

  一看,發現戴小奴的嘴被咬得紅腫不堪,像是兩條香腸掛在臉上,想也知道是誰的傑作。

  獨孤倩笑著刮了刮戴小奴微皺的鼻子,「你和李世子好上了?」

  「哼!」

  「原來真有男人喜歡招財進寶這一類的……」

  「啥?」

  「財神有兩個小跟班,其中一個叫進寶,是女娃娃,簡直像你的姊妹。」

  「沒見過。」原來她的長相有著仙家的氣質風範?

  那是不是很了不起呢?

  「親眼見到是不可能的,過年的時候,家家戶戶都會買他們的畫像,貼在門口討吉利。」

  戴小奴垂下眼睛,有些落寞,她沒有享受過新年的喜氣。

  獨孤倩見狀,摸了摸她的腦袋哄道:「待會兒買一張給你。」

  戴小奴一聽,抬起大眼,眸子晶亮無比,讓獨孤倩很有成就感,哄她也變成一件有趣的享受。

  獨孤倩歎了歎,明白了李詠夜為什麼會這麼喜歡逗弄戴小奴,如今她也不討厭這個曾經綁架過她的女孩兒了。「要不,我帶你出去走走,整天躺著也不利於你的康復。」

  「嗚……倩倩,你真是個好人。」感動的人兒馬上貼過去想親獨孤倩,但在嘴唇靠近她的一剎那,忽然停頓。

  「別!」獨孤倩紅著臉躲閃。

  戴小奴在她臉上端詳了半天,疑惑道:「我此時是喜歡你的,可我不想親你的嘴兒。」

  獨孤倩翻了翻白眼。「這就請你去和李世子研究吧!」

  陽光普照,大街上的人群逐漸增多。

  李詠夜和十六衛在一樓用早膳,獨孤倩帶著戴小奴徐徐走進客棧。

  戴小奴手裡提著一個小包袱,見到李詠夜,大眼一亮,忙不迭的朝他跑去。

  「別摔倒了。」李詠夜見她走起路來歪歪斜斜的身子顯得很吃力,連忙上前攙扶她。

  戴小奴想到了什麼似的,趕緊拉著他的手,說明道:「忘了交代你,老大不喜歡太多人知道他的下落,你最好別將十六衛帶過去。」

  「我會安排。」畢竟是要去見通緝要犯,李詠夜早有慎重行事的心理準備。

  戴小奴靈動的大眼睛轉了轉,包藏禍心一般忽然不停的賊笑。

  李詠夜與她坐到一起,挑眉戲謔,「出去做了啥壞事?笑得這麼得意,莫非又綁了誰要帶回家?」

  「這算什麼。」戴小奴咳了一聲,假正經的對他說:「我這個人啊!最不喜歡拖泥帶水、糾纏不清的,你說我欠你錢,我方才和獨孤小姐出去,已經把錢票取回來了。」

  「這麼說,你要還債了?」李詠夜不感興趣的問,雙眼瞟了瞟戴小奴抓在掌心的小包袱。

  「嘿嘿!你先把欠條拿出來。」戴小奴擺高姿態。

  李詠夜不疾不徐的取出憑據,她急忙搶到手,接著打開她的包袱,抽出好大一疊洋溢著乾草味道的「錢票」丟給李詠夜。

  還很豪邁的說:「這些都拿去,零頭也不必找了,我賞給你。」

  李詠夜接過錢票,眉頭慢慢的皺緊。

  周圍旁觀的人一看,紛紛掩嘴偷笑。

  只見那疊洋溢著乾草味道的「錢票」上,左右兩行清楚的寫著──

  中原冥通銀號錢票

  一十八層地獄通用

  「冥通銀號?」李詠夜皮笑肉不笑的問:「你就用這些紙錢來還債?」

  「嘿嘿嘿!」戴小奴彷彿是個惡作劇得逞的孩子,樂不可支的說:「你可以留著七月半或者百年之後用,哈哈哈!」

  李詠夜並不生氣,她興高采烈的歡喜模樣令他看得心情舒暢──舒暢到極致以後,他開始想看她上翹的嘴唇變化出下彎的吃癟弧度了。

  於是李詠夜豪邁的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將豐盛的早膳留給她,起身走開,只丟下一句話,「你拿這些『錢票』支付住宿費和膳食費,你看掌櫃的收不收,我先走一步。」

  「哎呀!」身無分文的戴小奴當下悔悟的大叫,得意的臉蛋在霎時變得潰敗,她的紙錢還是獨孤倩買給她的,她哪有銀子來支付客棧的費用啊?

  戴小奴飛快的揪住李詠夜的手。

  要定不走的他慢慢轉身,大惑不解的問:「還有何事?」

  「李哥哥……」嗚嗚嗚嗚。「我知錯了。」

  這傢伙是真的愛她嗎?

  為什麼被他愛上了,她卻感覺不到什麼幸福美好的滋味,反而是他的神態氣色愈來愈舒爽?

  戴小奴冥思苦想的腦袋忽然被敲了一記。

  「別發呆了,我們到了。」李詠夜連說了好幾遍,她才反應過來。

  戴小奴順著他的牽引出了轎子,環顧週遭。

  趕了幾天路,他們終於來到一片俊秀的高山,望著林麓幽深的山色,戴小奴露出一絲欣喜。

  「我和老大就住在那邊山頂上。」她手指方向,一邊拉扯李詠夜的衣袖,提議道:「你和獨孤大夫先去為他療傷治病,我慢慢爬上山。」

  「我抱你。」李詠夜二話不說,抱起她上路。

  獨孤倩兀自提著醫具,沒好氣的跟在後面。「你們當我不存在嗎?」

  戴小奴比一般人更厚的臉皮也漸漸泛起羞澀的紅暈,縮在李詠夜的懷抱,她偷偷抬眼,盯著他秀氣的臉,總能看見他眉眼之間流露出一股似有若無的寵溺之色。

  他察覺到她的注視,垂眸一笑,清秀的容顏如玉溫潤。

  山林間的清風從身旁穿過,醺得戴小奴有些迷醉了,不僅臉蛋發紅,體內也逐漸發熱。

  此刻她能深深感受到自己是被他喜愛著……他沒有騙她,他真的很疼愛她。

  「好吧!」她以破釜沉舟的決心親了他一口。「我決定了。」

  「啥?」李詠夜被她沒頭沒腦的舉動擾亂了步驟。

  「哼~~讓你愛。」她大方的撇了撇嘴角,然後在心裡偷偷的說著:她也會好好的疼愛他。

  「嗯,我需不需要叩謝隆恩?」

  「這個嘛!最好再加一句──萬歲萬歲萬萬歲。」

  語畢,兩人相視而笑,甜蜜的滋味流淌在彼此心窩,彷彿有一條看不見的姻緣線,把雙方牢牢的繫在一起。

  「你們繼續當我不存在吧!」苦命的獨孤倩氣喘吁吁的經過他們身邊,率先登上山頂。

  山上建有一座高塔,塔邊築著寬大的院落,院落內冷冷清清,空無人煙。

  「呀!」戴小奴抓著李詠夜的肩膀道:「我忘了帶些吃的回來,最近我不在家,不曉得老大一個人怎麼過的?」

  李詠夜打量院落內的房屋,心不在焉的反問:「你們沒找下人伺候?」

  「不需要,平時清掃、煮飯都是老大在做。」

  李詠夜聞言,訝異的挑了挑眉,他大哥對戴小奴倒是異常的縱容,該不會也對她懷有特別的情意吧?

  他若有所思的審視戴小奴,見她神色坦蕩,說起他的大哥,她總是一派不知愛恨情愁的模樣,不攙雜一絲情意纏綿。

  他瞭解她的純潔,在他懷裡被他抱著,她都會不習慣的瑟縮。

  除了他,她從未讓人親吻過,青澀得有點蠢笨,假如他大哥也愛她,怎麼可能至今末對她出手?

  李詠夜認為是自己多心了,不再思索,跟著獨孤倩走向院落中最大的廂房。

  「老大!」戴小奴歡喜的拉開嗓門大聲宣告,「我回來了!」

  房內並無動靜!

  「我們會不會來遲了?」獨孤倩回頭看了戴小奴一眼,眼中透出一點責備,彷彿在怪戴小奴不該將一個傷病之人獨自丟下不管。

  「老大?」戴小奴被她看得有點惶恐,忙不迭再次大聲宣告,「你再不出聲,我們就闖進去了,如果你是在洗澡,那就快點穿衣裳啊!」

  當她話音落下的同時,廂房的木門緩緩的打開了。

  十大通緝要犯中排在第六位的商勻煙,穿著一襲素白色的衣袍,佇立在門檻內。

  他面無血色,顯得十分憔悴的俊秀容顏,與正在凝視他的李詠夜極為相似,只是商勻煙的相貌更為秀氣,並擁有一對非常獨特的眉毛。

  「哥。」李詠夜不知不覺的開口,抱著戴小奴的雙手稍微加重了力氣。

  商勻煙原本無神的目光突然銳利的落到李詠夜的手臂上,看著戴小奴心安理得的窩在李詠夜懷裡,商勻煙已經夠灰暗的臉色又陰沉了幾分。

  「下來。」商勻煙命令的聲音猶如冷箭,射向戴小奴。

  老大從未給她如此難看的臉色,戴小奴心頭一怯,急忙離開了李詠夜舒適的懷抱。

  「哥,她受傷了,站都站不穩。」李詠夜幫戴小奴站穩了,出口的話安撫了她惶恐的心緒。

  商勻煙狀似不經意的掃視戴小奴,發現她氣色不佳,疼惜之情從他冰冷的眸中一閃而過。

  李詠夜注意到了,微微一怔,隱忍歎息。

  這下他更確定了,他的哥哥確實喜歡上這個小奴兒了,看來不是他說一句想要,就能夠讓哥哥放手的。「哥,好些年沒見你了。」

  李詠夜壓抑著心中的困擾,漫步到商勻煙身前,仔細的打量兄長。「我一直……很想你。」

  哥哥離家不久後,李詠夜也離開王府,故意掃蕩巍峨山,定居在山寨,就是為了讓人知道他無意繼承王位;更希望有關他的事跡能傳遍天下,無論商勻煙走到哪,都能聽到他的所作所為。

  商勻煙默不作聲,俊秀的臉飄過淡淡的惆悵,小時候他們兄弟兩人十分親密,如今,面對弟弟,他卻無話可說。

  「獨孤小姐,麻煩你先為家兄診治。」李詠夜主動扶著商勻煙進屋,坐到床榻邊,守著明顯衰弱的商勻煙。

  獨孤倩一邊把脈、一邊吩咐,「李世子,請把窗戶都開了,透透氣,再去燒水,順便叮嚀小奴吃藥。」

  李詠夜點頭,發現商勻煙的視線仍停在屋外,遙望著呆立在門口的戴小奴。

  戴小奴也回望著商勻煙,不懂商勻煙眼裡所有的思念,被他盯著覺得難受,不斷的對他傻笑。

  李詠夜看在眼裡,心裡慢慢的發酸,酸得有些痛。

  他喜歡戴小奴,但若哥哥也愛她,他是不是……必須收回自己的情意,再次為哥哥而退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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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 15:57:08
第五章

  自從再次見到老大以後,戴小奴發覺李詠夜似乎有了改變。

  他溫和依舊,卻不再愛開玩笑,對她變得很有禮貌,卻……總是避著她,不跟她親近。

  每次見他擦身而過也不停留,一心照顧老大,當她不存在似的,戴小奴的心中便很不是滋味,甚至有些吃起老大的醋來。

  「只是兄弟而已,有必要這麼緊密相黏嗎?」戴小奴縮在廚房煮藥,一雙大眼時常望著廚房外的院子。

  院子裡,有一雙兄弟佇立在花叢邊談話。

  戴小奴聽不到他們在談什麼,只覺得他們的神色異常嚴肅。

  「倩倩,為什麼李詠夜一直待在老大身邊?」戴小奴看到他們兄弟兩人邊說邊往廂房走去,完全沒有分開的意思,她開始嫉妒起他們時刻相守在一起的情景了。

  「他不照顧他兄弟,難道來陪你玩?」獨孤倩正在戴小奴身邊清點新藥材,發現放舊藥材的竹籃裡少了幾味藥。

  「哎呀!」心裡的秘密像是遭人狠狠的揭開來,一時之間無所遁形的戴小奴有點羞惱,強辯道:「我是怕他煩得老大不清淨,無法安心修養,才不是想要他來陪我呢!」

  「少來,瞧你一臉嫉妒的模樣,你想騙誰啊?李世子整天為病人運功療傷,出血又出力,廢寢忘食的照顧你家老大,你應該感謝他,而不是嫌他太關照病人了!」一時想不出遺失的藥材究竟被放到哪去,獨孤倩的語氣變得不耐煩了。

  「我……」戴小奴被獨孤倩教訓得抬不起頭,兩邊嘴角緩緩下翹。「我只是不習慣……他、他平時……他之前每天都會跟我說笑、關心我,最近卻沒來找我,見了我也不怎麼想跟我交談,害我……好不習慣。」她訴苦的聲音細弱得如同受傷的小鳥在哀鳴。

  獨孤倩直搖頭,放棄了找回失蹤藥材的念頭。「你認識李世子才多少天?讓他冷落片刻你就受不了,將來分別了,你要怎麼辦?」

  戴小奴聞言一驚。「他和老大是兄弟,他們那麼親密,為何要分開?」

  「李世子早晚得繼承王位,你家老大難道要帶著罪犯的身份跟他一起回王府嗎?你也太過異想天開了吧!」

  戴小奴落寞的蹙起眉頭,老大不會回王府的,甚至連提起王府都不開心;李詠夜治好了老大的傷,就會離開吧?

  可他不是說過,要她當他的奴兒……

  那是在說笑的嗎?

  此時他人還在,但一想到他終究是要走的,戴小奴已經開始思念他了。

  獨孤倩又道:「即使你跟著他,王府的人最講究門當戶對,沒有家世背景,他也未必會讓你當世子妃。」

  戴小奴啞然,支吾道:「我沒想當什麼世子圮。」

  「那就趁著有時間多找機會私下相處,只管當下,不管將來。只是你們早晚會分開的,你就別用情太深,免得將來害了自己。」

  戴小奴如同戰敗一般,垂頭喪氣,她不想和李詠夜分別。

  獨孤倩捏了捏她的肩膀,「藥煮好了,別發呆,那麼想跟他說話,自己去找他就是了,何必苦苦等著?」

  「我才沒有苦呢!」戴小奴鼓起臉蛋,起身盛藥。

  獨孤倩選了些藥材放到她手邊,「這些是滋補身體的,你熬了,找機會送給李世子服用,他這些天忙得厲害,更需要人關懷。」

  有了接近李詠夜的借口,戴小奴的眼睛一亮。

  「嘿嘿,倩倩,你真好!」她抬起頭,忘情的親了獨孤倩的臉頰一下。

  「別像狗兒一樣舔得人家滿臉口水呀!」

  「我先送老大的藥過去!」戴小奴手忙腳亂的捧著湯藥,走向對面的廂房。

  連日裡的調養,她的傷勢康復了不少,行動起來已不像前幾日那樣還會歪斜不穩。

  推開半掩的門,戴小奴輕聲道:「老大,該喝藥了。」

  她剛開口,李詠夜就轉身面向她。

  看著她把話說完,他清澈的眼眸不斷的變化,彷彿陰晴不定的天色,一會兒溫暖、一會兒冰涼。

  戴小奴張大眼睛和他相望,穿著月白色衣裳的李詠夜忙碌多日,人消瘦了,望著他眼眶周圍黯淡的青影,她的胸口一緊,突然覺得自己有好多話想跟他說。

  然而李詠夜不等她再開口,微微一笑,兀自從她身邊走過,只留下一句,「我先休息去。」

  戴小奴想抓住他,無奈捧著湯藥,挪不開手。

  他走得那麼乾脆,讓她的心情又低落了幾分,目送他的身影漸漸遠去,感覺一顆心慢慢變得沉重。

  「你打算看到什麼時候?」商勻煙不悅的嗓音響起。

  戴小奴背對著他,偷偷吐了吐舌,轉過身時,臉蛋上已堆著乖巧的神色,「我發覺李詠夜有些古怪。」

  「如何?」

  「他好像在疏遠我。」她坐在床邊,拿起勺子,舀著藥湯,準備喂老大。

  「繼續。」

  「這一路上,他都和我待在轎子裡,跟我談心、陪我玩;可一回來,他就只顧著照料你,不肯搭理我。」戴小奴不自覺的哀怨,話中透露出一點醋味。

  商勻煙聽著,臉色微變,推開她的手,自己拿起碗,喝下湯藥。

  「老大……」看他一口灌下,戴小奴緊張得瑟縮了兩下,擔心的問:「你不覺得燙嗎?」

  「……」燙得舌頭都發麻的男人依然冷著臉,不喊一聲痛。

  戴小奴伸出手,笨拙的安撫了他兩下,遲鈍的察覺到,不僅李詠夜對她的態度有變,連老大也變了。

  商勻煙看她放到他肩膀的小手,質問道:「是誰教你這麼做的?」

  「我受傷時,每次覺得痛,李詠夜都會摸摸我的頭、我的肩、我的背……他很溫柔呢!」戴小奴笑著回答,閃亮的眼眸像是在回味李詠夜照顧她的情景,舒適得瞇了起來。

  「他和你很親密?你們都不避嫌?」商勻煙的聲音彷彿一陣陰風,吹得人心發涼。

  戴小奴困惑了。「避什麼嫌?他是你弟弟,我們不該對他好嗎?他說過和你沒舊仇的,莫非他騙了我?」

  商勻煙沉默了,目光時冷時熱的打量她,清秀的容顏沒有絲毫情緒,令人捉摸不出他的心思。

  戴小奴非常茫然,不懂這兄弟兩人是在搞什麼鬼,怎麼都像是藏著秘密似的,諱莫如深。「老大,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

  商勻煙搖頭吩咐道:「他是在疏遠你,你畢竟年紀不小了,不該隨便和男人親密。以往我沒教導你是我的疏忽,今後你要慎重些,不能隨便再讓別的男人觸碰你。」

  他的話如同生硬的戒條,烙印在她的心頭,戴小奴沒答應只問:「老大,你是不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

  商勻煙淡漠道:「有這麼明顯嗎?」

  他話也不說完整,表情又不明顯,整個人陰陽怪氣的,讓戴小奴坐立難安,不知如何討他歡心。

  忽然間,她回憶方才親了獨孤倩一下,獨孤倩嘴裡說不要,臉上卻是笑了,顯得很開心的樣子;接著她又想到李詠夜每次親她的時候,她都舒服得渾身酥麻的滋味。

  戴小奴心一動,湊過頭去輕輕的親了商勻煙蒼白的臉一下。「別不開心了,老大,你說說你要怎麼樣才會高興?我一定幫你。」

  哪料得到商勻煙竟不喜反怒,陰狠的盯著她。

  戴小奴被他從未有過的嚴酷目光給嚇傻了。

  「這又是誰教你的?」商勻煙咬著牙問。

  戴小奴這回直覺不能說出李詠夜,搪塞道:「我和獨孤倩就這麼玩的,有什麼不對嗎?」

  「獨孤倩一個姑娘家,她竟跟你玩這種勾當?」瞧她神色閃爍的心虛模樣,商勻煙更氣了。

  「這有什麼呀……不就親一下嘛!小貓、小狗也時常這麼啃來啃去的……」她的聲音一聲比一聲小。

  「你出門一趟,不僅學會對我撒謊,還懂得做這些不知檢點的事……」商勻煙神色更冷厲了。

  「對不起。」戴小奴心一慌,低頭道歉,卻不曉得自己哪裡錯了。

  她和商勻煙相依為命以來,從沒拘束過,檢點不檢點這種事,他一向沒在意,這次卻百般挑剔,像是蓄意找事情教訓她,令她有苦說不出。

  「你……」看著自己百般縱容的孩子被罵得失魂落魄的樣子,商勻煙胸口揪痛了,無奈的打發她,「出去!我要休息。」

  戴小奴急忙跑開,那避之唯恐不及的態度令商勻煙的病容益發憂鬱了。

  日落時的霞光正濃艷,熏得天邊染上胭脂似的,粉嫩無比。

  戴小奴一古腦的跑到山頂,仰天長嘯,「莫名其妙!」

  一道人影等她宣洩過後,從一旁的高塔內走了出來,卻一聲不響。

  戴小奴失落的身影在夕陽的籠罩下,顯得更為慘淡,像個受到委屈的孩子,無處可歸。

  她眼角的餘光瞥見有人慢步逼近,轉過頭去,看到了站在高塔前的李詠夜正默默的凝視著她。

  戴小奴眼眶漸紅,萌生了撲到李詠夜懷裡撒嬌的慾望。

  他有著和老大一樣清秀的容顏、一樣俊逸的身姿,但面對李詠夜,她總覺得心裡甜甜的,好想和他親近,就算老大耳提面命的不允許,她也控制不了自己。

  「你不高興?」李詠夜端詳戴小奴鬱悶的神色,忍不住關心她。

  她難過的點了點頭,又氣呼呼的問:「你為什麼都不理我?」

  「你發現了?」

  戴小奴歎了一口氣,「一定是我做錯了什麼吧?」說著,一雙不知情愁的眼眸逐漸染上了惆悵。「老大也不高興,向我發脾氣!你能告訴我,我該怎麼做,你們才會高興嗎?」

  李詠夜心疼得說不出話,沉默半晌,平淡道:「大哥喜歡你,不用擔心。」

  戴小奴撇著嘴,沒他哄騙的日子裡,她下翹的嘴角不再上彎了。「你呢?你是不是反悔了?不喜歡我了?要不,怎麼一直避著我?」

  李詠夜沒料到她會問得這麼直接,一時語塞,遲疑片刻才回答,「我家人虧待大哥許多,但大哥一直讓著我,從未遷怒於我。」

  「我知道,你說過,老大其實人不壞。」雖然脾氣不太好……戴小奴在心中偷想。

  「你不知道。」李詠夜苦笑道:「大哥喜歡的,我都不想喜歡,這是我給自己定下的規矩。」

  戴小奴驚道:「因為老大喜歡我,你就決定不喜歡我了?哪有這種道理?你在戲弄我嗎?」

  「你們兩人生活在一起,大哥從沒教過你嗎?喜歡的人是不能和別人分享的!」李詠夜為她的遲鈍而歎息。

  戴小奴果然一無所知,臉色更迷茫了。

  「你是大哥一手撫養出來的,是屬於他的。」李詠夜藏起遺憾。「以往我不知情,對你的唐突,你要怎麼罰我,我都接受。」

  戴小奴呆呆的仰望他,心裡悶悶的,她一點也不想懲罰李詠夜,只想他和以往一樣跟她親近,對她爽朗的笑,逗著她玩。

  「等大哥的傷好了,我就會離開,回到山寨去;你幫忙勸大哥回王府。我早已請父親委託朝中官員為大哥巧立名目,清除他罪犯的身份,家裡的爵位,我不要,那也是屬於大哥的。」

  戴小奴聽出一點眉目,「總之,所有老大需要的、想要的、不要的,但你認為他應該得到的,你都不願沾染?」

  李詠夜不假思索的點頭。

  「那你怎麼辦?」戴小奴感到荒唐,不可思議的叫道。

  李詠夜在她睜得又圓又大的眼睛裡,發現了她的心痛,她在為他的決心而難過,這個發現使他的心也隱隱抽疼了。

  「我會照顧好自己,你不必為我擔心。」他微笑,她熱切的關注溫暖得他整個身軀都快融化。

  「為什麼你要分得這麼清楚,不能大家在一起嗎?」戴小奴拉住李詠夜的手,深怕他會消失。

  「有許多人和東西是絕無僅有的,只能屬於一個人。」李詠夜並未掙脫,讓她牽掛的機會不多了,他想珍惜與她私下相處的每一刻。

  「小奴──」不遠處,傳來獨孤倩氣急敗壞的叫喊聲。

  凝視中的兩人錯開目光,望向匆忙跑來的女大夫。

  「戴小奴!你這個、這個……」獨孤倩衝到一臉迷茫的人兒面前,拉起她的手直往院落衝回去,還口齒不清的罵著,「我讓你煮藥,你是怎麼煮的?商勻煙喝了你的藥,現在正七孔流血,你實在有夠胡來!」

  李詠夜和戴小奴一聽,當下震驚得腦中情思全散。

  「我、我沒胡來啊!我就是用你的藥材煮的呀!」戴小奴驚慌的跟著獨孤倩跑回廂房。

  「那為什麼我的藥籃裡少了幾味藥,商勻煙又藥物中毒?」

  「這……我煮藥沒注意……」偷偷跑去玩了……戴小奴窘迫的回憶著把補藥煮成毒藥的過程,「後來一看湯水干了,我連忙再拿藥材放進去煮,都是從你唯一的藥籃裡取出來的,怎麼會有毒?那籃子內放的,不都是給老大吃的藥嗎?」

  她愈說愈冤枉,進門撲到床邊,一看商勻煙滿面是血,毫無人氣,戴小奴嚇得顫抖不已。

  「你這個蠹材!有些藥物混在一起煮,是會生毒的!叫你守在爐子旁煮藥,你卻跑出去玩;藥煮干了也不告訴我一聲,就隨便丟個藥材進去,你還真夠混帳的!」獨孤倩屈起手指連敲著戴小奴的腦袋。

  忽然一隻手攔住了她,獨孤倩轉眼一看,李詠夜制止了她。

  「別罵了。」他見戴小奴自責的眼淚直掉,比見到哥哥七孔流血還難受。

  「老大,我不是故意的啊!嗚嗚嗚。」戴小奴趴在商勻煙身上,一邊擦著他源源不絕的血絲,一邊哀號。「原諒我,你不要死啊!老大。」

  「滾……」商勻煙有氣無力的開口,被戴小奴壓住胸口,一口氣憋在胸腔,沒死也差點讓她給悶死。

  獨孤倩見狀,拉開戴小奴,吩咐道:「走走走,你再去重新煮藥吧!」

  「這次我來。」李詠夜牽著失魂落魄的戴小奴出了廂房,仰望著橘紅色的天空和淒楚的殘陽。

  發生了如此悲慘之事,他本該憂慮感傷,但想來想去,即使大哥正在受苦,他還是無法難過,反而覺得很可笑。

  「你怎麼了?」戴小奴吸吸鼻子,抬頭看了看一言不發的李詠夜。

  他像是在隱忍情緒的清秀容顏有幾分異常的扭曲。「如果你想哭就哭吧!我不會笑你的,我也很想哭。」

  「……」他能不能說,他其實很想笑?

  「嗚……還是,你也要罵我?」戴小奴哭紅的眼睛像浸泡在潭子裡的黑珍珠,水汪汪的,無比動人。「那你儘管罵好了,是我應得的懲罰……嗚嗚。」

  「你是第一次煮藥,大哥把你照顧得太過了,那不全是你的錯,只要記住教訓,以後不再犯就行了。」

  「老大很生氣吧?他會不會氣得要趕我走呢?」戴小奴惦記著商勻煙叫她滾的事,為此感到很不安,心裡有點受傷。

  「他若趕你走,我倒是可以馬上收留你。」李詠夜苦中作樂的笑了。

  戴小奴聞言,淚眼一凝,霍然問,明白了許多以前不懂的事情。「我是不是要永遠和老大在一起,不讓別人來,也一輩子不分開?」她愣愣的問,不自覺的感到心慌。

  「我說不準,一輩子太長了,誰也不清楚明天會發生什麼?」李詠夜發現了她的慌亂,反問道:「你不願意陪他?」

  「不……」她搖頭。

  她是商勻煙收養長大的,必定要效忠於他,怎能知恩不報?「我願意陪著老大,一輩子。」

  只要不遇到更喜歡的人,就不會想多一個人在身邊……戴小奴懵懂的凝視李詠夜,逐漸明白了他這些日子裡疏遠她的原因。

  「老大不喜歡與人交往的。」她懵懂的神情開始起了變化,矇矓的淚眼增添了不少新的認知。「就算你是他弟弟,他也未必會讓你留下。」

  李詠夜點頭,「我向他提過,自家兄弟一起生活,互相照應,他拒絕了。」

  戴小奴嬌小的身軀微微發顫,「所以他康復了,你就得走;然後我和他繼續過我們的日子,你回你的山寨去,互不打擾了?」

  李詠夜沒回答,與她漫步走向廚房。

  「我會想念你的……」戴小奴在他身後,魂不守舍。

  「我又還沒離開。」他回頭,在落日餘暉下,望著她依依不捨的神態,平穩的心再次疼痛起來。

  他從小就決定用自己所能犧牲的一切去補償他喜愛的兄長,但大哥不領情,對他冷淡,不再像小時候那樣疼愛他。

  他不是不委屈,只盼補償夠了,最終他們兄弟兩人能回到從前,親密無間。

  如今看著戴小奴,他彷彿看到自己的委曲求全。

  她正在重蹈他的覆轍,只不過他是為了親情,而她是為了報恩。「你也是早就決定犧牲一切,以報答我哥的養育之情,對不對?」

  李詠夜向她伸出手,等她搭上他的掌心,他陡然使力,將她擁入懷裡。「不管受到多大的委屈,你都不會改變決定?」

  戴小奴在他懷中錯愕了片刻,恍恍惚惚的點頭。

  「我也一樣。」李詠夜發出同病相憐的歎息,把她抱得更緊了。

  為了商勻煙,他們都願意付出一切,然而掏空一切的付出之後,他們自己還剩什麼?又能得到什麼?

  從未有過的孤單寂寥,將相擁的兩人環繞,牽動著彼此為對方怦然的心,愈來愈貼近,緊密得難再分離。

  「我們一起說服老大讓你留下,和我們在一起,好嗎?」戴小奴沉溺在李詠夜柔暖的體溫中,不想抽身。

  「你難道沒發現他只需要你?」李詠夜緩慢的放手,推開她,讓她在漸漸冰涼的晚風下自己站立。

  戴小奴困惑的盯著他,不懂他為什麼說得那麼肯定?

  「原來你真的不知道……」李詠夜又露出苦澀的笑。

  戴小奴完全不曉得商勻煙有多麼的喜愛她,喜愛到不會讓別人去分享。

  她該知道什麼?李詠夜希望她知道什麼?

  戴小奴很老實的守在爐子邊,邊煮藥邊思考著李詠夜欲言又止,最後不了了之的話,到底隱含了什麼秘密?

  「行了,不用再熬了。」走進廚房的獨孤倩嗅到藥香味,出聲提醒戴小奴。「你就是這麼愛發呆,才會把藥煮干。」

  戴小奴現在一見到獨孤倩就緊張,誠惶誠恐的就像是老鼠見到貓一樣。「老大怎麼樣了?」

  獨孤倩沒好氣道:「沒死。」

  「這算什麼回答啊……」戴小奴悶悶的端好湯藥,捧到獨孤倩的眼皮底下,「這次沒問題吧?」

  「你沒再亂來,就不會出事!」一想到自己和李詠夜費盡苦心才解救的商勻煙差點被戴小奴的一碗藥給毒害死,獨孤倩實在無法給戴小奴好臉色看。

  自知理虧的戴小奴也不留在廚房惹人嫌,端著新熬的湯藥,雀躍的跑到李詠夜所住的房外。

  明月高掛在天際,院落裡紅燈閃耀,遍地光燦。

  李詠夜聽見聲響,率先開門,毫不意外的看到戴小奴親切的臉蛋。

  「這麼晚了,跑來我這裡做什麼?」見到她的瞬間,他低沉的心緒不受控制的高昂幾分。

  若非她是哥哥看重的人,他真想不顧一切的帶她遠走高飛。

  「我給你煮了藥,補血的,你喝了吧!」戴小奴慇勤的將藥湯送到他面前,睜大雙眼期盼他接受她的好意。

  「這……」回想起哥哥喝了她的藥,七孔流血,險些一命嗚呼的景況,李詠夜當下顯得進退兩難。「嗯,我晚上吃太飽了,此時喝不下,你先放著。」

  戴小奴充滿期盼的臉蛋,因他敷衍的話一下子黯然了幾許,慢慢的將湯藥放在桌上,她狐疑的端詳李詠夜戒備的神色。「你是不是覺得我的湯水有毒,喝了會和老大一樣?」她鬱悶的問。

  「呵呵,你多心了。」他笑得非常爽朗。

  戴小奴皺了皺眉,端詳李詠夜日漸憔悴的容顏,暗自歎息,「你若有什麼需要,儘管告訴我,雖然我不是你養大的,但你的事,我也有放在心裡,我會像對待老大那樣的重視你。」

  李詠夜胸口微微顫動,她的一番話使他的身子變得暖洋洋的,明明夜色正濃,他卻覺得置身在艷陽之下。

  在他的沉默之中,無以為繼的戴小奴慢慢退出屋外。「你休息吧!我也去睡覺了。」

  原本不知情愁的女孩兒,突然像長大了一般,明白了愛與憂傷,她充滿喜氣的臉蛋已經很久沒有顯露出當初囂張得令人牙癢癢的笑容。

  李詠夜目送她離開,挽留的話語忍在口中,艱難的收藏著。

  直到她的身影不見了,他才遲緩的關上房門,看著冷清的寢室,幽幽低語,「不認識她以前,我一個人不也過得好好的,今後……又何必非要她在身邊呢?」

  他應該放得下她,然而大哥就不同了。

  在過往的歲月裡,戴小奴一直陪伴著兄長,李詠夜實在沒有臉去向大哥開口要走她。

  他惘然的垂下視線看著桌上的湯藥,沉悶的情緒突然碎裂了──這碗危險的「補藥」就算是戴小奴苦心為他煎熬出來的,他還是沒勇氣服用。

  如何處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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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 15:58:29
第五章

  自從再次見到老大以後,戴小奴發覺李詠夜似乎有了改變。

  他溫和依舊,卻不再愛開玩笑,對她變得很有禮貌,卻……總是避著她,不跟她親近。

  每次見他擦身而過也不停留,一心照顧老大,當她不存在似的,戴小奴的心中便很不是滋味,甚至有些吃起老大的醋來。

  「只是兄弟而已,有必要這麼緊密相黏嗎?」戴小奴縮在廚房煮藥,一雙大眼時常望著廚房外的院子。

  院子裡,有一雙兄弟佇立在花叢邊談話。

  戴小奴聽不到他們在談什麼,只覺得他們的神色異常嚴肅。

  「倩倩,為什麼李詠夜一直待在老大身邊?」戴小奴看到他們兄弟兩人邊說邊往廂房走去,完全沒有分開的意思,她開始嫉妒起他們時刻相守在一起的情景了。

  「他不照顧他兄弟,難道來陪你玩?」獨孤倩正在戴小奴身邊清點新藥材,發現放舊藥材的竹籃裡少了幾味藥。

  「哎呀!」心裡的秘密像是遭人狠狠的揭開來,一時之間無所遁形的戴小奴有點羞惱,強辯道:「我是怕他煩得老大不清淨,無法安心修養,才不是想要他來陪我呢!」

  「少來,瞧你一臉嫉妒的模樣,你想騙誰啊?李世子整天為病人運功療傷,出血又出力,廢寢忘食的照顧你家老大,你應該感謝他,而不是嫌他太關照病人了!」一時想不出遺失的藥材究竟被放到哪去,獨孤倩的語氣變得不耐煩了。

  「我……」戴小奴被獨孤倩教訓得抬不起頭,兩邊嘴角緩緩下翹。「我只是不習慣……他、他平時……他之前每天都會跟我說笑、關心我,最近卻沒來找我,見了我也不怎麼想跟我交談,害我……好不習慣。」她訴苦的聲音細弱得如同受傷的小鳥在哀鳴。

  獨孤倩直搖頭,放棄了找回失蹤藥材的念頭。「你認識李世子才多少天?讓他冷落片刻你就受不了,將來分別了,你要怎麼辦?」

  戴小奴聞言一驚。「他和老大是兄弟,他們那麼親密,為何要分開?」

  「李世子早晚得繼承王位,你家老大難道要帶著罪犯的身份跟他一起回王府嗎?你也太過異想天開了吧!」

  戴小奴落寞的蹙起眉頭,老大不會回王府的,甚至連提起王府都不開心;李詠夜治好了老大的傷,就會離開吧?

  可他不是說過,要她當他的奴兒……

  那是在說笑的嗎?

  此時他人還在,但一想到他終究是要走的,戴小奴已經開始思念他了。

  獨孤倩又道:「即使你跟著他,王府的人最講究門當戶對,沒有家世背景,他也未必會讓你當世子妃。」

  戴小奴啞然,支吾道:「我沒想當什麼世子圮。」

  「那就趁著有時間多找機會私下相處,只管當下,不管將來。只是你們早晚會分開的,你就別用情太深,免得將來害了自己。」

  戴小奴如同戰敗一般,垂頭喪氣,她不想和李詠夜分別。

  獨孤倩捏了捏她的肩膀,「藥煮好了,別發呆,那麼想跟他說話,自己去找他就是了,何必苦苦等著?」

  「我才沒有苦呢!」戴小奴鼓起臉蛋,起身盛藥。

  獨孤倩選了些藥材放到她手邊,「這些是滋補身體的,你熬了,找機會送給李世子服用,他這些天忙得厲害,更需要人關懷。」

  有了接近李詠夜的借口,戴小奴的眼睛一亮。

  「嘿嘿,倩倩,你真好!」她抬起頭,忘情的親了獨孤倩的臉頰一下。

  「別像狗兒一樣舔得人家滿臉口水呀!」

  「我先送老大的藥過去!」戴小奴手忙腳亂的捧著湯藥,走向對面的廂房。

  連日裡的調養,她的傷勢康復了不少,行動起來已不像前幾日那樣還會歪斜不穩。

  推開半掩的門,戴小奴輕聲道:「老大,該喝藥了。」

  她剛開口,李詠夜就轉身面向她。

  看著她把話說完,他清澈的眼眸不斷的變化,彷彿陰晴不定的天色,一會兒溫暖、一會兒冰涼。

  戴小奴張大眼睛和他相望,穿著月白色衣裳的李詠夜忙碌多日,人消瘦了,望著他眼眶周圍黯淡的青影,她的胸口一緊,突然覺得自己有好多話想跟他說。

  然而李詠夜不等她再開口,微微一笑,兀自從她身邊走過,只留下一句,「我先休息去。」

  戴小奴想抓住他,無奈捧著湯藥,挪不開手。

  他走得那麼乾脆,讓她的心情又低落了幾分,目送他的身影漸漸遠去,感覺一顆心慢慢變得沉重。

  「你打算看到什麼時候?」商勻煙不悅的嗓音響起。

  戴小奴背對著他,偷偷吐了吐舌,轉過身時,臉蛋上已堆著乖巧的神色,「我發覺李詠夜有些古怪。」

  「如何?」

  「他好像在疏遠我。」她坐在床邊,拿起勺子,舀著藥湯,準備喂老大。

  「繼續。」

  「這一路上,他都和我待在轎子裡,跟我談心、陪我玩;可一回來,他就只顧著照料你,不肯搭理我。」戴小奴不自覺的哀怨,話中透露出一點醋味。

  商勻煙聽著,臉色微變,推開她的手,自己拿起碗,喝下湯藥。

  「老大……」看他一口灌下,戴小奴緊張得瑟縮了兩下,擔心的問:「你不覺得燙嗎?」

  「……」燙得舌頭都發麻的男人依然冷著臉,不喊一聲痛。

  戴小奴伸出手,笨拙的安撫了他兩下,遲鈍的察覺到,不僅李詠夜對她的態度有變,連老大也變了。

  商勻煙看她放到他肩膀的小手,質問道:「是誰教你這麼做的?」

  「我受傷時,每次覺得痛,李詠夜都會摸摸我的頭、我的肩、我的背……他很溫柔呢!」戴小奴笑著回答,閃亮的眼眸像是在回味李詠夜照顧她的情景,舒適得瞇了起來。

  「他和你很親密?你們都不避嫌?」商勻煙的聲音彷彿一陣陰風,吹得人心發涼。

  戴小奴困惑了。「避什麼嫌?他是你弟弟,我們不該對他好嗎?他說過和你沒舊仇的,莫非他騙了我?」

  商勻煙沉默了,目光時冷時熱的打量她,清秀的容顏沒有絲毫情緒,令人捉摸不出他的心思。

  戴小奴非常茫然,不懂這兄弟兩人是在搞什麼鬼,怎麼都像是藏著秘密似的,諱莫如深。「老大,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

  商勻煙搖頭吩咐道:「他是在疏遠你,你畢竟年紀不小了,不該隨便和男人親密。以往我沒教導你是我的疏忽,今後你要慎重些,不能隨便再讓別的男人觸碰你。」

  他的話如同生硬的戒條,烙印在她的心頭,戴小奴沒答應只問:「老大,你是不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

  商勻煙淡漠道:「有這麼明顯嗎?」

  他話也不說完整,表情又不明顯,整個人陰陽怪氣的,讓戴小奴坐立難安,不知如何討他歡心。

  忽然間,她回憶方才親了獨孤倩一下,獨孤倩嘴裡說不要,臉上卻是笑了,顯得很開心的樣子;接著她又想到李詠夜每次親她的時候,她都舒服得渾身酥麻的滋味。

  戴小奴心一動,湊過頭去輕輕的親了商勻煙蒼白的臉一下。「別不開心了,老大,你說說你要怎麼樣才會高興?我一定幫你。」

  哪料得到商勻煙竟不喜反怒,陰狠的盯著她。

  戴小奴被他從未有過的嚴酷目光給嚇傻了。

  「這又是誰教你的?」商勻煙咬著牙問。

  戴小奴這回直覺不能說出李詠夜,搪塞道:「我和獨孤倩就這麼玩的,有什麼不對嗎?」

  「獨孤倩一個姑娘家,她竟跟你玩這種勾當?」瞧她神色閃爍的心虛模樣,商勻煙更氣了。

  「這有什麼呀……不就親一下嘛!小貓、小狗也時常這麼啃來啃去的……」她的聲音一聲比一聲小。

  「你出門一趟,不僅學會對我撒謊,還懂得做這些不知檢點的事……」商勻煙神色更冷厲了。

  「對不起。」戴小奴心一慌,低頭道歉,卻不曉得自己哪裡錯了。

  她和商勻煙相依為命以來,從沒拘束過,檢點不檢點這種事,他一向沒在意,這次卻百般挑剔,像是蓄意找事情教訓她,令她有苦說不出。

  「你……」看著自己百般縱容的孩子被罵得失魂落魄的樣子,商勻煙胸口揪痛了,無奈的打發她,「出去!我要休息。」

  戴小奴急忙跑開,那避之唯恐不及的態度令商勻煙的病容益發憂鬱了。

  日落時的霞光正濃艷,熏得天邊染上胭脂似的,粉嫩無比。

  戴小奴一古腦的跑到山頂,仰天長嘯,「莫名其妙!」

  一道人影等她宣洩過後,從一旁的高塔內走了出來,卻一聲不響。

  戴小奴失落的身影在夕陽的籠罩下,顯得更為慘淡,像個受到委屈的孩子,無處可歸。

  她眼角的餘光瞥見有人慢步逼近,轉過頭去,看到了站在高塔前的李詠夜正默默的凝視著她。

  戴小奴眼眶漸紅,萌生了撲到李詠夜懷裡撒嬌的慾望。

  他有著和老大一樣清秀的容顏、一樣俊逸的身姿,但面對李詠夜,她總覺得心裡甜甜的,好想和他親近,就算老大耳提面命的不允許,她也控制不了自己。

  「你不高興?」李詠夜端詳戴小奴鬱悶的神色,忍不住關心她。

  她難過的點了點頭,又氣呼呼的問:「你為什麼都不理我?」

  「你發現了?」

  戴小奴歎了一口氣,「一定是我做錯了什麼吧?」說著,一雙不知情愁的眼眸逐漸染上了惆悵。「老大也不高興,向我發脾氣!你能告訴我,我該怎麼做,你們才會高興嗎?」

  李詠夜心疼得說不出話,沉默半晌,平淡道:「大哥喜歡你,不用擔心。」

  戴小奴撇著嘴,沒他哄騙的日子裡,她下翹的嘴角不再上彎了。「你呢?你是不是反悔了?不喜歡我了?要不,怎麼一直避著我?」

  李詠夜沒料到她會問得這麼直接,一時語塞,遲疑片刻才回答,「我家人虧待大哥許多,但大哥一直讓著我,從未遷怒於我。」

  「我知道,你說過,老大其實人不壞。」雖然脾氣不太好……戴小奴在心中偷想。

  「你不知道。」李詠夜苦笑道:「大哥喜歡的,我都不想喜歡,這是我給自己定下的規矩。」

  戴小奴驚道:「因為老大喜歡我,你就決定不喜歡我了?哪有這種道理?你在戲弄我嗎?」

  「你們兩人生活在一起,大哥從沒教過你嗎?喜歡的人是不能和別人分享的!」李詠夜為她的遲鈍而歎息。

  戴小奴果然一無所知,臉色更迷茫了。

  「你是大哥一手撫養出來的,是屬於他的。」李詠夜藏起遺憾。「以往我不知情,對你的唐突,你要怎麼罰我,我都接受。」

  戴小奴呆呆的仰望他,心裡悶悶的,她一點也不想懲罰李詠夜,只想他和以往一樣跟她親近,對她爽朗的笑,逗著她玩。

  「等大哥的傷好了,我就會離開,回到山寨去;你幫忙勸大哥回王府。我早已請父親委託朝中官員為大哥巧立名目,清除他罪犯的身份,家裡的爵位,我不要,那也是屬於大哥的。」

  戴小奴聽出一點眉目,「總之,所有老大需要的、想要的、不要的,但你認為他應該得到的,你都不願沾染?」

  李詠夜不假思索的點頭。

  「那你怎麼辦?」戴小奴感到荒唐,不可思議的叫道。

  李詠夜在她睜得又圓又大的眼睛裡,發現了她的心痛,她在為他的決心而難過,這個發現使他的心也隱隱抽疼了。

  「我會照顧好自己,你不必為我擔心。」他微笑,她熱切的關注溫暖得他整個身軀都快融化。

  「為什麼你要分得這麼清楚,不能大家在一起嗎?」戴小奴拉住李詠夜的手,深怕他會消失。

  「有許多人和東西是絕無僅有的,只能屬於一個人。」李詠夜並未掙脫,讓她牽掛的機會不多了,他想珍惜與她私下相處的每一刻。

  「小奴──」不遠處,傳來獨孤倩氣急敗壞的叫喊聲。

  凝視中的兩人錯開目光,望向匆忙跑來的女大夫。

  「戴小奴!你這個、這個……」獨孤倩衝到一臉迷茫的人兒面前,拉起她的手直往院落衝回去,還口齒不清的罵著,「我讓你煮藥,你是怎麼煮的?商勻煙喝了你的藥,現在正七孔流血,你實在有夠胡來!」

  李詠夜和戴小奴一聽,當下震驚得腦中情思全散。

  「我、我沒胡來啊!我就是用你的藥材煮的呀!」戴小奴驚慌的跟著獨孤倩跑回廂房。

  「那為什麼我的藥籃裡少了幾味藥,商勻煙又藥物中毒?」

  「這……我煮藥沒注意……」偷偷跑去玩了……戴小奴窘迫的回憶著把補藥煮成毒藥的過程,「後來一看湯水干了,我連忙再拿藥材放進去煮,都是從你唯一的藥籃裡取出來的,怎麼會有毒?那籃子內放的,不都是給老大吃的藥嗎?」

  她愈說愈冤枉,進門撲到床邊,一看商勻煙滿面是血,毫無人氣,戴小奴嚇得顫抖不已。

  「你這個蠹材!有些藥物混在一起煮,是會生毒的!叫你守在爐子旁煮藥,你卻跑出去玩;藥煮干了也不告訴我一聲,就隨便丟個藥材進去,你還真夠混帳的!」獨孤倩屈起手指連敲著戴小奴的腦袋。

  忽然一隻手攔住了她,獨孤倩轉眼一看,李詠夜制止了她。

  「別罵了。」他見戴小奴自責的眼淚直掉,比見到哥哥七孔流血還難受。

  「老大,我不是故意的啊!嗚嗚嗚。」戴小奴趴在商勻煙身上,一邊擦著他源源不絕的血絲,一邊哀號。「原諒我,你不要死啊!老大。」

  「滾……」商勻煙有氣無力的開口,被戴小奴壓住胸口,一口氣憋在胸腔,沒死也差點讓她給悶死。

  獨孤倩見狀,拉開戴小奴,吩咐道:「走走走,你再去重新煮藥吧!」

  「這次我來。」李詠夜牽著失魂落魄的戴小奴出了廂房,仰望著橘紅色的天空和淒楚的殘陽。

  發生了如此悲慘之事,他本該憂慮感傷,但想來想去,即使大哥正在受苦,他還是無法難過,反而覺得很可笑。

  「你怎麼了?」戴小奴吸吸鼻子,抬頭看了看一言不發的李詠夜。

  他像是在隱忍情緒的清秀容顏有幾分異常的扭曲。「如果你想哭就哭吧!我不會笑你的,我也很想哭。」

  「……」他能不能說,他其實很想笑?

  「嗚……還是,你也要罵我?」戴小奴哭紅的眼睛像浸泡在潭子裡的黑珍珠,水汪汪的,無比動人。「那你儘管罵好了,是我應得的懲罰……嗚嗚。」

  「你是第一次煮藥,大哥把你照顧得太過了,那不全是你的錯,只要記住教訓,以後不再犯就行了。」

  「老大很生氣吧?他會不會氣得要趕我走呢?」戴小奴惦記著商勻煙叫她滾的事,為此感到很不安,心裡有點受傷。

  「他若趕你走,我倒是可以馬上收留你。」李詠夜苦中作樂的笑了。

  戴小奴聞言,淚眼一凝,霍然問,明白了許多以前不懂的事情。「我是不是要永遠和老大在一起,不讓別人來,也一輩子不分開?」她愣愣的問,不自覺的感到心慌。

  「我說不準,一輩子太長了,誰也不清楚明天會發生什麼?」李詠夜發現了她的慌亂,反問道:「你不願意陪他?」

  「不……」她搖頭。

  她是商勻煙收養長大的,必定要效忠於他,怎能知恩不報?「我願意陪著老大,一輩子。」

  只要不遇到更喜歡的人,就不會想多一個人在身邊……戴小奴懵懂的凝視李詠夜,逐漸明白了他這些日子裡疏遠她的原因。

  「老大不喜歡與人交往的。」她懵懂的神情開始起了變化,矇矓的淚眼增添了不少新的認知。「就算你是他弟弟,他也未必會讓你留下。」

  李詠夜點頭,「我向他提過,自家兄弟一起生活,互相照應,他拒絕了。」

  戴小奴嬌小的身軀微微發顫,「所以他康復了,你就得走;然後我和他繼續過我們的日子,你回你的山寨去,互不打擾了?」

  李詠夜沒回答,與她漫步走向廚房。

  「我會想念你的……」戴小奴在他身後,魂不守舍。

  「我又還沒離開。」他回頭,在落日餘暉下,望著她依依不捨的神態,平穩的心再次疼痛起來。

  他從小就決定用自己所能犧牲的一切去補償他喜愛的兄長,但大哥不領情,對他冷淡,不再像小時候那樣疼愛他。

  他不是不委屈,只盼補償夠了,最終他們兄弟兩人能回到從前,親密無間。

  如今看著戴小奴,他彷彿看到自己的委曲求全。

  她正在重蹈他的覆轍,只不過他是為了親情,而她是為了報恩。「你也是早就決定犧牲一切,以報答我哥的養育之情,對不對?」

  李詠夜向她伸出手,等她搭上他的掌心,他陡然使力,將她擁入懷裡。「不管受到多大的委屈,你都不會改變決定?」

  戴小奴在他懷中錯愕了片刻,恍恍惚惚的點頭。

  「我也一樣。」李詠夜發出同病相憐的歎息,把她抱得更緊了。

  為了商勻煙,他們都願意付出一切,然而掏空一切的付出之後,他們自己還剩什麼?又能得到什麼?

  從未有過的孤單寂寥,將相擁的兩人環繞,牽動著彼此為對方怦然的心,愈來愈貼近,緊密得難再分離。

  「我們一起說服老大讓你留下,和我們在一起,好嗎?」戴小奴沉溺在李詠夜柔暖的體溫中,不想抽身。

  「你難道沒發現他只需要你?」李詠夜緩慢的放手,推開她,讓她在漸漸冰涼的晚風下自己站立。

  戴小奴困惑的盯著他,不懂他為什麼說得那麼肯定?

  「原來你真的不知道……」李詠夜又露出苦澀的笑。

  戴小奴完全不曉得商勻煙有多麼的喜愛她,喜愛到不會讓別人去分享。

  她該知道什麼?李詠夜希望她知道什麼?

  戴小奴很老實的守在爐子邊,邊煮藥邊思考著李詠夜欲言又止,最後不了了之的話,到底隱含了什麼秘密?

  「行了,不用再熬了。」走進廚房的獨孤倩嗅到藥香味,出聲提醒戴小奴。「你就是這麼愛發呆,才會把藥煮干。」

  戴小奴現在一見到獨孤倩就緊張,誠惶誠恐的就像是老鼠見到貓一樣。「老大怎麼樣了?」

  獨孤倩沒好氣道:「沒死。」

  「這算什麼回答啊……」戴小奴悶悶的端好湯藥,捧到獨孤倩的眼皮底下,「這次沒問題吧?」

  「你沒再亂來,就不會出事!」一想到自己和李詠夜費盡苦心才解救的商勻煙差點被戴小奴的一碗藥給毒害死,獨孤倩實在無法給戴小奴好臉色看。

  自知理虧的戴小奴也不留在廚房惹人嫌,端著新熬的湯藥,雀躍的跑到李詠夜所住的房外。

  明月高掛在天際,院落裡紅燈閃耀,遍地光燦。

  李詠夜聽見聲響,率先開門,毫不意外的看到戴小奴親切的臉蛋。

  「這麼晚了,跑來我這裡做什麼?」見到她的瞬間,他低沉的心緒不受控制的高昂幾分。

  若非她是哥哥看重的人,他真想不顧一切的帶她遠走高飛。

  「我給你煮了藥,補血的,你喝了吧!」戴小奴慇勤的將藥湯送到他面前,睜大雙眼期盼他接受她的好意。

  「這……」回想起哥哥喝了她的藥,七孔流血,險些一命嗚呼的景況,李詠夜當下顯得進退兩難。「嗯,我晚上吃太飽了,此時喝不下,你先放著。」

  戴小奴充滿期盼的臉蛋,因他敷衍的話一下子黯然了幾許,慢慢的將湯藥放在桌上,她狐疑的端詳李詠夜戒備的神色。「你是不是覺得我的湯水有毒,喝了會和老大一樣?」她鬱悶的問。

  「呵呵,你多心了。」他笑得非常爽朗。

  戴小奴皺了皺眉,端詳李詠夜日漸憔悴的容顏,暗自歎息,「你若有什麼需要,儘管告訴我,雖然我不是你養大的,但你的事,我也有放在心裡,我會像對待老大那樣的重視你。」

  李詠夜胸口微微顫動,她的一番話使他的身子變得暖洋洋的,明明夜色正濃,他卻覺得置身在艷陽之下。

  在他的沉默之中,無以為繼的戴小奴慢慢退出屋外。「你休息吧!我也去睡覺了。」

  原本不知情愁的女孩兒,突然像長大了一般,明白了愛與憂傷,她充滿喜氣的臉蛋已經很久沒有顯露出當初囂張得令人牙癢癢的笑容。

  李詠夜目送她離開,挽留的話語忍在口中,艱難的收藏著。

  直到她的身影不見了,他才遲緩的關上房門,看著冷清的寢室,幽幽低語,「不認識她以前,我一個人不也過得好好的,今後……又何必非要她在身邊呢?」

  他應該放得下她,然而大哥就不同了。

  在過往的歲月裡,戴小奴一直陪伴著兄長,李詠夜實在沒有臉去向大哥開口要走她。

  他惘然的垂下視線看著桌上的湯藥,沉悶的情緒突然碎裂了──這碗危險的「補藥」就算是戴小奴苦心為他煎熬出來的,他還是沒勇氣服用。

  如何處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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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 15:58:52
第七章

  「商勻煙在哪?」

  十多名舞刀弄劍的壯漢,凶神惡煞般逼問著被他們打倒在地的女孩兒。

  戴小奴抬起下巴,蔑視著將她團團包圍的魔域中人,嘴硬道:「哼!不告訴你們。」

  她話音剛落,一記耳光就重重的甩到她嬌嫩的臉蛋上。

  只聽啪的一響,她的半張臉已經紅腫得像豬頭。

  戴小奴吸了一口氣,不甘示弱的瞪著打她的人,無視架在脖子上的刀劍,撲過去就要反擊,「有本事就跟我單打獨鬥!」

  「老實點!」一股力道撞向戴小奴的雙腿,站在她身後的大漢把她踢倒,一腳踩住她的背。

  戴小奴忍住哀號,感覺自己好不容易養好的身子讓人又踢又打的,原本已傷到的經脈、骨頭又回到受傷的等級,只怕是離再度殘廢不遠了。

  「這丫頭,嘴巴倒挺硬的……」眾人一陣拳打腳踢,仍是逼問不出商勻煙的下落,情緒愈加暴躁,「不說,就把你的牙齒一顆顆拔下來。」

  正在此時,魔域的女首領出現了,帶著一副遍尋不獲的陰鬱神態,朝眾人緩緩逼近。

  「主上。」眾人急忙行禮,回稟道:「我們抓到這丫頭。」

  遭人毒打得渾身是血的戴小奴,被拖到女首領跟前,眾人繼續道──

  「她沒否認與商勻煙的關係,只是嘴巴很緊。」

  「看來是要動些手段,撬開她的嘴。」

  滿是血腥與惡意的言語,在戴小奴耳邊環繞,她不為所動,看著近在眼邊的魔域女首領所穿的鞋子,忍不住報復的念頭,朝潔白的鞋子吐去一口帶血的口水。

  「哈哈!」把鞋子弄髒之後,戴小奴還有心情發出得意的笑。

  眾人見狀,紛紛叱罵,正要再將她凌虐一番,魔域女首領卻抬起手制止,冷淡的聲明──

  「毋需費力,帶她回去,給商勻煙留句話就夠了。」

  李詠夜一路飛馳,在暗無光線的密道裡碰碰撞撞,走了大約一刻,終於出了密道,看見一片庭園。

  獨孤倩正在園子裡摘藥草,發現李詠夜回來了,喜出望外。「你脫困了?」她朝他身後看了看,滿腹的疑問:「怎麼不見小奴?」

  「她沒跟著我。」李詠夜面色嚴峻,反問道:「你可知密道的出口?」

  「我……」

  「詠夜?」屋子裡的商勻煙,聽到了動靜,強撐起身走出門,打斷了獨孤倩未完的回答。

  兄弟兩人在月光下照了面,彼此看對方的臉色都不太好,一時間,除了擔憂,竟說不出話來。

  「小奴呢?」頓了半晌,商勻煙發問,他和獨孤倩一樣,牽掛著去而未返的女孩兒。

  李詠夜抿了抿唇,承受著劇烈的心痛感,無奈道:「我不曉得!她將我推入密道,自己去應敵了。」

  商勻煙聞言後神色劇變,手捂胸口,似在壓抑心中的不安。

  「商勻煙,你快回去躺著。」獨孤倩按捺住焦急的心緒,提議道:「我帶李世子出去找小奴,進密道時,我記住了小奴觸動過的機關。」

  李詠夜點點頭,起步跟著獨孤倩。

  商勻煙一語不發,卻隨著他們行動。

  「哥。」李詠夜回頭勸阻,「你現在的身體不宜受到任何衝撞。」

  「我和魔域的過節很深,若非我親自出面,你們兩人別想再見小奴。」

  「她未必已落入人家的手中。」獨孤倩很無奈,示意李詠夜去扶助站都站不穩的商勻煙。

  面對固執的哥哥,李詠夜提醒道:「你再輕舉妄動,一身的武功就非廢掉不可。」

  「無所謂。」他的表情說明了他更在意戴小奴的安全。

  李詠夜啞然,兄長這麼不顧一切的重視小奴,他也覺得動容,但小奴只有一個,他與兄長都不想放手。

  李詠夜愈來愈清楚要讓兄長退讓是不可能的,他該怎麼做,才能使三人和樂,並都得到幸福?

  焦躁與沉默之中,一行人走出密道,重回商勻煙的廂房。

  「附近似乎沒人?」觀察不到任何動靜,李詠夜突然出手封住商勻煙的穴道,將兄長抬上床。

  「詠夜,你這是什麼用意?」

  「哥,你的狀況實在不宜動氣。」

  「你阻止我,難道只是為了我?」商勻煙瞪著李詠夜,啞穴雖未遭到封閉,出口的話語仍是沙啞低微、近乎無聲。

  李詠夜歎息,「我承認我喜歡小奴,我希望能親手保護她,可我也同樣在意哥哥你的安危!」

  「你們先別吵了,這有一封信!」踏出門口的獨孤倩在地上發現有石塊壓著一封指明交給商勻煙的信。「好像是魔域的人留下的。」

  「這麼短的時間內,他們找得到筆墨紙硯?」商勻煙躺在床上冷笑,命令道:「獨孤倩,快拿給我過目!」

  站在房外的獨孤倩撿起信一看,「是用血寫下的字!」

  她的話令僵持在房中的兩個男人當下心跳加劇。

  「啊!」正在拆信的獨孤倩突然尖叫,如遇驚嚇,蹲到地上,抱頭髮抖。

  李詠夜急忙靠近她,只見她顫抖的雙手還捏著信,一滴滴鮮紅的血隨著信上的字跡落在地上。

  骯髒的地面上,血滴彙集之處,有著一根細小的手指。

  獨孤倩紅著眼說:「這手指是從信封裡掉出來的……」

  「小奴!」李詠夜驚惶不已的拾起手指。

  商勻煙看不到屋外的情況,著急的問:「他們留了什麼話?」

  獨孤倩哽咽的回道:「他們留下了小奴的手指,是尾指。」

  李詠夜把手指捧在聿心,胸口傳出撕裂般的痛,他想起戴小奴本就殘缺的雙手,一雙清亮的眼霎時湧上血腥、佈滿殺意。「他們說,三日之內,讓大哥親赴魔域,否則……」

  接下來的威脅話語,李詠夜已說不下去,毀滅的慾望充斥在他低沉而沙啞的嗓音裡。

  「追過去!」商勻煙果斷道:「解開我的穴道,立刻去追,他們還沒走遠!」

  「你真的可以行動?」李詠夜問著商勻煙,卻是看著獨孤倩。

  獨孤倩慢慢的取出一瓶藥,在商勻煙逞強的擔保聲中告訴他們,「我這裡有一種藥,能讓他在一個時辰內恢復體力,發動十成功力;但一個時辰後,反噬的狀況會很嚴重。」

  李詠夜握緊了戴小奴被斬斷的手指,一股決心在體內洶湧翻騰著。「哥,不管一個時辰之後情勢如何,我都不想再放開她了。」

  在屋子裡的商勻煙出人意料的淡然道:「只要她平平安安,剩餘的往後再說吧!」

  夜色依然灰暗。

  半山腰上,魔域一行人無聲的疾走。

  戴小奴重傷昏迷,讓兩人抬著上路,受盡顛簸卻已無知覺。

  忽然間,一聲長嘯從山上傳了下來。

  魔域女首領──樓無雙出手喊停,猜疑不定,「商勻煙?!」

  眾人停下腳步,整齊的回望山頂──

  商勻煙追來了嗎?

  不消片刻,眾人眼前一晃,瞧見兩道身影以閃電般迅疾的速度逼向他們。

  樓無雙眼尖的發現了商勻煙的身影,冷冷一笑,率先迎了上去。

  「哥,這人交給你!」李詠夜與樓無雙錯身而過。

  商勻煙在他身後應道:「把小奴帶到安全的地方!」

  李詠夜應了一聲,溫文的面容在月光下散發出陰森的光芒,一雙眼中已無半點柔和,淨是狠決。「傷了她的人是誰?」

  找到戴小奴,李詠夜止步,面無表情的巡視在場的每一個人。

  魔域中人見他飛身而來,速度驚人,全都提高警覺──

  「他和商勻煙是一夥的,殺!」

  眾人向李詠夜發動攻擊,抬著戴小奴的人竟直接甩手,把她傷痕纍纍的身子丟到一旁,逕自撲向李詠夜。

  李詠夜的目光愈加冰冷,瞬間,他的雙手猶如利刀,毫無猶豫的將阻攔他接近戴小奴的每一個人撕成碎片。

  哀鳴聲不時的響起,天邊的月色逐漸讓滿山腰的廝殺染得鮮紅如血。

  夜盡,日昇。

  午後的陽光灑進凌亂的屋內──

  正躺在床鋪上的戴小奴睜開雙眼,身體上的痛楚立即讓她扭曲了俏麗的臉蛋,然而眼前的環境十分熟悉,和她昏厥前的景象並不相符。

  她顧不得傷痛,納悶的眨眼,想不明白自己怎麼還在自己的寢室裡?魔域的人不是把她帶走了嗎?

  戴小奴拚命轉動眼珠子,不期然的瞧見床邊有人,守護她似的,一動也不動的背對著她。

  「喂?」她困惑的叫著那人。

  對方的身子一震,飛快的轉過身──

  李詠夜那張沾滿血跡的清俊容顏,赫然的闖入戴小奴眼底。

  「你怎麼會在我身邊?」她不可思議的叫,見到他的一剎那,歡喜得甚至感覺不到身體上的痛楚了。

  「你醒了……」他的聲音有點哽咽,動作輕柔的握住她放在床上的手。

  他一碰,她立即吃痛的抽了一口冷氣。

  他低頭,看著她殘缺的手指,心如刀割,急忙放開她。「這下,你的手指又少了一根了。」

  「嘿嘿……」她不在意的笑,一張眼就能看到李詠夜,感覺像是在作夢似的,滿心的喜悅讓她早脫離了肉體上的疼痛,她只覺得自己就像飄浮在雲端一般美好。「我小時候經常挨打,被罵被砍的,我早習慣了。」

  「說的是什麼話。」李詠夜的心更痛了,認識她以前,他從不知道自己會為別人焦慮、擔憂、心疼。

  他撫著她臉上的髮絲,蓄滿愛憐的眼神透露出呵護她一生的意願。

  「李詠夜,你幾天沒睡覺了?眼裡都是血絲,紅紅的,好像兔子。」戴小奴被他注視得臉紅心跳,羞澀的問:「是你救了我嗎?」

  他點點頭,揉了揉酸疼的眼,時而歎息、時而微笑,神情變化多端。

  戴小奴猜測在她失去知覺的期間,一定發生了許多事,她抬起手,盯著已經包紮過的傷口,撇下嘴角嘀咕著,「我記住了那個斬我手指的人,下次遇見,一定要報復!」

  李詠夜抹去她額頭上的汗水,輕描淡寫的說道:「我已經替你報復過了,你再也不會遇見那些人。」

  他簡明扼要的告訴她,十六衛跑下山,遇到前來找他們的國師,於是帶著武藝堪稱天下第一的國師前來協助。

  李詠夜與他們聯手將上百位魔域高手泰半殲滅了,而即使仍有落網之魚僥倖逃脫,在重傷之下,應該也不太可能再為非作歹。

  戴小奴聽得拍手叫好,拍完了手又疼得叫痛。

  李詠夜在一旁看得搖頭苦笑,「你呀!總是這麼不小心,好了傷疤就忘了痛,總不會照顧好自己。」

  他感慨的語氣令戴小奴愣住了,覺得他又變了,不像以往那個愛逗她的山大王,也不像那個決定閃避她的好弟弟。

  他看她的眼神堅定而柔暖,彷彿他的心已做出某種決定,這個決心使他增添了一種令人安定的沉穩氣息。

  戴小奴有些迷惘,但又喜歡他的轉變,此時的他令她更想依賴了。「我們都沒事了吧?倩倩有沒有受傷?」

  「她完好無損,國師送她回去了,她有留許多藥給你;十六衛還在,他們會送我們離開。」

  「送我們離開?」戴小奴困惑不解,她不認為商勻煙會輕易讓她和李詠夜一起離開。「老大呢?他怎麼樣了?」

  李詠夜面色一凝,突然沉下嗓音。「小奴……我很抱歉必須告訴你一個不太好的消息。」

  戴小奴吃驚的胡亂猜疑,「你別告訴我老大死了啊!」

  「他和我一起去救你,我負責對付魔域的部屬,交手沒多久,十六衛就趕來幫我了;可我們解決了那些傢伙後,卻找不到大哥,他和魔域的女首領應該在附近決鬥,但我們找遍各處,就是沒發現他的影蹤。」

  戴小奴思索片刻道:「山腰處有些通道可上下出入,或許他逃走了?」

  「我會派人留在這等候他,可我們得先離開。」李詠夜不忍告訴小奴,他兄長在行動前曾服用過兇猛的藥,如今怕是凶多吉少了。

  「離開這?為什麼?」

  「以免魔域的人馬捲土重來!你必須跟我回王府去,我也需要向父親索取一些名貴藥品來醫治你。」

  李詠夜對她真體貼……戴小奴聽了他的安排,感動得身心酥麻。「我們走了,老大會去找我們嗎?」

  李詠夜閉目沉思,清俊的容顏陰晴不定,半晌後才道:「我會派人繼續尋找他,有你在我身邊,他一定會來找我們的。」

  戴小奴仰望著捲起的床簾,不支持也不反對李詠夜的決定,轉而問:「老大是不是對我……那個……那種?」

  她不好意思將商勻煙隱晦多年的感情講清楚,李詠夜卻一聽就明白了。

  「這要他親口說出來才算數,我們一起等著他的出現和回答吧!」在救回重傷的戴小奴之後,李詠夜已決定不再隨便放棄她了。

  無論大哥是否放手,自己所喜愛的人是不能退讓的,他想保護她,在她身邊陪伴她,為她杜絕一切危險,讓她快樂。

  李詠夜俯視著戴小奴被人打得鼻青臉腫的臉蛋,守護她一生的決意只增不減,只有在她身邊,他才能得到不曾有過的歡愉。

  他們相愛著,不該分別,令彼此失意難過。

  「如果……」戴小奴心領神會、情生意動,卻猶豫不決道:「如果老大說他……非要我跟著他,不再讓我跟你見面……這樣的話……」

  她該如何是好?

  「我尊重你。你願意陪在誰身邊,我都支持你,只要你確定那個人是你想要的。」李詠夜溫柔的回答。

  戴小奴仰望他的眼神,從迷惘變成迷戀,他所說的支持,給了她力量。她眷戀道:「我不想和你分開,可我也不能丟下老大,他一個人太寂寞了。」

  她的答案,李詠夜心裡有數。

  「假如你能夠拋下他不管,我也會對你有意見的,小奴。」他所愛的姑娘不是個自私的人,他感到很寬慰。「或許大哥永遠不會同意我們在一起,或許將來你我會有許多磨難,但我就是不想放開你。」

  戴小奴彷彿聽到了相許一生的誓言,眼眶泛紅,心裡卻甜得不得了。

  「我們努力幫老大,不管他怎麼排斥,我們都要幫他找個適合的人陪伴他,你說這個辦法好嗎?」她睜大眼睛問,眼裡充滿了希望。

  李詠夜看著她,就能看見未來出現的美好景象。

  「直到他幸福快樂為止,我們就辛苦一點,你……願意嗎?」戴小奴繼續遊說,冷不防的見他點頭,她開心極了。

  李詠夜清俊的容顏掛著心悅誠服的笑意。「當然願意。你們兩個,我都捨不得傷害。」

  「我也是!」戴小奴點頭附和,動作牽動傷口,害她又疼得皺起臉蛋。

  李詠夜憐愛的撫平了她臉上的皺痕,手指輕輕的在她柔嫩的肌膚游移。

  戴小奴沉醉道:「不過……我愛的人好像……」她的臉漸漸的發紅,「只有你。」

  李詠夜先是一怔,繼而溫柔的笑了。

  她好喜歡他的溫柔,看他看入迷了,按捺不住的扭扭身子,努力抬起脖子,嘴唇半翹,細著嗓子要求,「你……嗯嗯……」

  「嗯嗯?」這是什麼要求?李詠夜發覺她的身子扭動,呈現出古怪的姿勢,像要起床一般,他合理的猜測道:「你要上茅房?」

  「呸!」戴小奴當下氣得老羞成怒了,他怎麼忽然變笨了?「我在暗示你親我一下啦!」

  李詠夜訝然,隨即放聲大笑。

  在她又羞又氣的嘀咕聲中,他低頭,含住她不甘寂寞的唇,輕舔輕吮,當她是珍貴的寶貝一樣珍惜的愛護、柔情的嬌寵。

  即使所有人不同意他們在一起,他們也不會放開對方。

  數日後,鎮北王府──

  時隔多年,王府的世子終於回家了。

  王妃一聽下人傳報,立即帶著一群侍婢飛奔到門口,還沒看見人影就先放聲哭喊,「我的兒啊!你總算回來了,娘……」

  一陣冷風倏地吹過,打斷了王妃的哭喊聲。

  「兒啊……」激動的王妃張大雙眼,在門外左右張望。

  門外的街道人來人往,她怎麼看也看不到兒子的蹤影,王妃納悶的忍住撲向兒子的衝動,不悅的問著左右的下人,「世子呢?怎麼沒個影子?」

  「剛剛……跑過去了!」下人們紛紛望向門內,提醒王妃,「世子殿下像一陣冷風般的飛進屋了。」

  王妃面色一擰,頓了片刻,提起一口氣,繼續追著那陣遠去的冷風哭訴道:「兒子呀!你在哪啊?快讓娘瞧瞧你!」

  聲勢愈漸響亮,有如鬼哭狼嚎,刺激得王府中的男女老少無不膽寒。

  此時,戴小奴猶如不能自立的小娃娃,被李詠夜抱進王府,入了他多年未住的寢室。

  一路走來,她隱約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響。「李詠夜!」躺到他的床上,戴小奴立即問:「是不是有人在叫你?」

  李詠夜別開眼,慢吞吞的說:「大概是我母親。」

  「兒啊!快來讓娘看看呀──」外頭的鬼哭狼嚎愈來愈近了。

  戴小奴乾笑兩聲,李詠夜的娘似乎很有活力?「她好像很想見到你,你快去找她,不用一直照顧我。」

  「……」李詠夜沉吟不語。

  戴小奴沒發覺到他的臉色不快,兀自羨慕道:「如果我有娘親疼我,或許我就不會從家裡逃跑,也不會遇見老大吧?」

  「小奴,不是每個有娘的孩子都會幸福的。」

  「啊?」戴小奴仔細的打量他,李詠夜像是有心事,一副不願意和母親見面的樣子,她猜測著,「你們吵架了嗎?」

  「……不只如此。」李詠夜一提起母親,就會想到她怎麼對付父親的妾室,又如何折磨妾室的孩子,不由得為娘親感到悲哀。

  「哦!我想起來了。」戴小奴驚醒似的說:「你說過你娘對老大不好。」

  李詠夜低聲一歎。「說不好似乎太簡單了,總之,以後你盡量別理睬她,她說什麼你都別放在心上;等你身子好一點,我們就離開王府;如果她對你不客氣,你也不必一味的忍讓。」

  「兒啊!你在裡面嗎?」寢室的門被拍得如雷貫耳般響亮,王妃不等回答,帶著大堆人馬,自顧自的闖入。

  「母親,麻煩你輕聲一點好嗎?」李詠夜迅速擋在門口,一記冷然的目光射出,外面的下人爭相退避。

  王妃瞭解李詠夜的溫和性子,不管兒子如何板著臉,她依然氣勢兇猛的撲著兒子進房,「我的兒啊!娘可想死你了,你怎麼就這麼狠心,一去不回,看看你面黃肌瘦的,吃了多少苦啊!」

  「我過得很好,面黃是因為趕路風塵多,尚未清洗;王於我體態胖不起來是不斷練武健身的緣故。」

  「兒啊!回來就好,以後就別再說什麼要把王位讓給那個小雜種之類的話……」

  「娘,別這麼說大哥!」

  李詠夜想把母親帶出門,奈何王妃不肯離開,反而抓著他走向裡間。「我的寶貝兒子,家裡的一切都是你的,那些庶出的雜碎,娘一個都不會承認的……」

  王妃進了裡間,不期然的發現床上躺著一個人,嘶叫的嗓音陡然一頓,茫然的問:「兒啊!你床上那個人是誰?」

  戴小奴搶先回答,「我叫戴小奴。」

  王妃扯了扯嘴角,不安的問著李詠夜,「這丫頭怎麼長得這麼像招財進寶?是你在外頭偷生的嗎?」

  李詠夜差點吐血,「不要胡亂臆測,她是我的人!」

  「你的人?!」

  「我打算娶她,和她過一輩子。」李詠夜認真的告訴母親。

  「什麼?」王妃尖叫,繼而忽略他的認真,自說自話起來,「你打算娶妻,那好,我早就幫你留意許多親事了。」

  李詠夜手指著戴小奴,強調道:「我要的就只有她。」

  王妃一愣,端詳戴小奴帶著傷的臉蛋和一副憨態,疑慮道:「她的家世如何?府上在哪?」

  「我不在乎那些。」李詠夜拋給戴小奴一記安撫的目光。

  王妃的叫聲又高高揚起,「你的妻子將來可是王妃啊!怎麼可能不在乎她的來路背景?」

  李詠夜沒好氣的歎息,「到底是我娶?還是你娶?」

  王妃怕兒子一氣之下又離家出走,只得先按捺住滿腦子的算計,假裝親和的問戴小奴,「姑娘,你是什麼來頭?」

  「來頭……是指什麼?資歷還是能耐?」戴小奴不太理解王妃想問什麼。

  李詠夜聳聳肩,也不說明。

  戴小奴一陣思索,自己回答道:「我是十大通緝要犯排名第六的商勻煙撫養長大的,厲害吧?」

  「……」王妃聞言,老臉當下變扭曲了。

  戴小奴喜道:「哦!對了,老大也是王府的人,哈哈!」

  「商勻煙……」王妃想到了那個書她與兒子失和的小雜種。

  戴小奴豪爽的笑,「這樣說來,我們之間還挺有緣的,哈哈!」

  「誰跟你有緣!」

  「娘──」李詠夜趕在娘親出口傷人之前,飛快的把她拉出門。

  「兒啊!」王妃咬牙切齒,「你真的找到那個雜──」發現兒子的臉色突然生硬,王妃只好改口,「你真的找到那個人了?」

  李詠夜不答,關上寢室大門,帶母親走出院落。

  王妃靜靜的跟著,揣測不出兒子的心思,有些惶恐。

  「娘,家裡的名貴藥材放在哪裡?」李詠夜壓抑住對商勻煙的牽掛,忽然發問:「我記得父親有一些能夠調養內傷、癒合外傷的藥材。」

  王妃急忙報出地點,擔心的打量著李詠夜,「兒子啊!你要這些藥材做什麼?你受傷了嗎?」

  「不,是要給我的小奴用。」說著,李詠夜大步邁開。

  王妃緊追在側,「你──你回來,不是來看望娘親的嗎?」

  李詠夜回頭,掃視她一眼,「你沒變!說哭就哭、想罵就罵,中氣十足,看起來很好。」

  話沒說完,他人已跑遠了。

  王妃留在原地發愣,生平頭一次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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