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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夙雲]愛上棉花糖[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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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8 18:04:47 |倒序瀏覽
愛上棉花糖 作者:夙雲

他是真的喜歡自己吧,蔣幻笛在心中這樣想著。
即使二人間的身份和背景有如雲泥之別,
茫茫人海中,他仍然選擇了渺小且毫不起眼的她……
不料只因一個小小誤會,甜蜜的感情竟然出現了裂痕。
驕傲與自尊令兩人誰也不肯低頭,
咬著牙、忍著淚水,她硬是和他說了再見──
對蔣幻笛而言,棉花糖是童年最溫馨甜蜜的回憶;
對葛震霍而言,「棉花糖」則是人如其名,
是他永遠磨滅不掉的美好烙印。
當初是她親手捏碎了二人稚嫩美好的愛情,
如今再度重逢,他早已今非昔比。
不變的是同樣的溫柔、深情與執著──
即使暌違八年、他一樣要她做他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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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8 18:05:17
楔子

金雍宇沒想到今天竟然會莫名其妙地挨了一拳。

天盛集團的總裁葛震霍在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就毫不客氣狠狠地賞了金雍宇一記拳頭。

「都是你!你一直欺騙我、欺騙世人,讓商界的人都以為你和『特別助理』同居多年,以為蔣幻笛是你的情婦……」葛震霍一把抓住金雍宇的衣領,大聲咆哮著。「你一直讓我誤解幻笛,讓我生不如死了好多年,這一拳還算是便宜你了!」

金雍宇睜大了眼睛,看看葛震霍飽受煎熬和折磨及渴望的尖顏,那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不容置疑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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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8 18:05:44
第一章

幻笛的記憶一直停留在這一刻——

她很小的時候,爸爸總是辛苦地背著她,在市集或是廟會的地方擺攤販,販售棉花糖。

那時候的爸爸是一位和藹可親、刻苦耐勞的中年人。日子雖然清苦,可是,每天辛勤工作的爸爸起碼是快樂的。

而在她成長的過程中,唯一的零食就是棉花糖。因為家境貧寒,買不起其他的甜食,只有吃著爸爸親手做的、完全免費的棉花糖。

所以,她很愛吃棉花糖。

因為在她童稚的世界裡,棉花糖是幸福的象徵。

瞧瞧蔣幻笛十七年來過的日子——

打從她有記憶開姐,她就住在「安樂社區」裡。可是很諷刺的,安樂社區其實一點也不安樂,那是一個貧窮且髒亂的社區。

有三十多年歷史的公寓,在風吹雨打,又乏人整理的情況下,不但外表骯髒、破舊,老鼠更是隨時在摟梯間亂竄,滿地的蟑螂屍體及流浪狗帶來的垃圾,在與酸臭發酵的廚餘交織下,到處瀰漫著噁心難聞的氣味。整個社區的公寓,看起來都搖搖欲墜,在黑夜裡像數間鬼屋。而社區又窮得無人管理,自然也成為治安的死角。

蔣幻笛的家,總共只有十坪大,狹小的客廳還要兼具廚房和餐廳,一角還擠著小廁所。廁所裡的水管不通,隨時會積水,屋頂又常會漏水。而她的小房間——小得只夠放一張小書桌、一張小床,而這張床還是跟爸爸的單人床連在一起的。

蔣生超給女兒唯一的印象是什麼?

幻笛只知道父親是一個大酒鬼。

他愛酗酒。

他總是喝得酩酊大醉,每天打零工的錢就是買酒喝,三更半夜回到家倒頭就睡,對女兒從來不聞不問。

他醒時喝酒,迷迷糊糊時破口大罵一些幻笛聽不懂的話,喝醉了就睡覺。幸運的是,他從不曾對幻笛動手動腳,大打出手。

他當幻笛是隱形人,自然連女兒的生活起居和三餐都不予理會。幻笛是靠低收入戶的微簿津貼,和一群可憐她「無父無母」的鄰居,大家一起撫養長大的。所以她從很小的時候,就懂得如何照顧自己。

幻笛對母親沒有什麼印象,直到十歲時漸漸聽懂了鄰居間似有若無的閒言閒語,才瞭解到,原來,母親是嫌父親不務正業才離家出走了。後來還認識了一個老婆早早就去世的有錢鰥夫,便和他結了婚。

母親現在過著很好、很富裕的日子……可是蔣生超卻深受打擊,從此一蹶不振,酗酒度日。

哎!母親的出走,真是害慘了她和爸爸……

那天幻笛偷偷流了好多眼淚。

原來,一個女人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可以拋棄丈夫和小孩。拋棄那個屬於她的家。原來,一切都是錢在作怪!

那天,兒時的記憶突然開始啟動了。

她想到過去努力工作的父親。

那個不管颱風下雨,總是辛勤賣著棉花糖的父親,又從她的腦海中浮現了出來。那時的父親,雖然每天都是汗水淋璃,卻總是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不但帶著她四處擺攤,並且十分疼愛她,常常做一些香甜可口的棉花糖給她吃。那時候的她,是多麼的幸福啊!

蔣幻笛懷念著過去的幸福景象,並開始動手找尋父親賣棉花糖的工具,很快地就在角落找到塵封多年、又堆得亂上八糟的鐵架和爐子。她連忙打開、經過一番折騰後,終於組裝好了做棉花糖的鍋架。

這就是爸爸以前的生財工具。

棉花糖——在公園、夜市、市集、廟宇旁常常會看到的攤子。一枝雖然只有十餘元,卻是小孩子的最愛。

那時爸爸靠賣棉花糖過活,每天跑不同的市集販售,收入雖然不多,卻還能養家活口。

只是——自從母親離家出走後,他就完全變了一個人,自暴自棄得讓人都不認識了……原來這一切的改變,罪魁禍首竟然是母親?

蔣生超沒念過什麼書.什麼都不全,他唯一能做的工作,或許就是靠勞力販售棉花糧了。

其實,她何嘗不是什麼都不會?

沒錢補習.沒錢買參考書,又常常擔心沒錢繳學費,沒錢買制服,這一切的一切,讓她根本無心唸書,因此學業成績永遠是倒數第一名,永遠比同學差。想到這裡,她看著腳上一雙洗得泛白、到處都是破洞的布鞋,無奈地歎了口氣。唉!不知何時才能再買一雙新的……

知道父親消沉頹廢的始末.也知道自己無法改變的命運後,除了同情、除了無奈,她又能做些什麼?從此以後,她開始瘋狂地迷戀著棉花糖。只要在大街小巷、夜市、公園或是任何地點,有人在販賣棉花糠,她就會毫不猶疑地買來品嚐。

只有在吃著那綿綿密密、香香甜甜的棉花糖時,她才會忘卻所有的不幸。那時.她是無憂無慮的。

只要手裡握著棉花糖,就能讓她感到一絲絲的溫暖。

日子久了之後,同學見她愛吃棉花糖.便以「棉花糖」來稱呼她,因此她有了「棉花糖」的綽號。

時間就在蔣幻笛與棉花糖的愛恨糾葛下,一天天地流逝了。

當幻笛越來越大時,煩惱也就越來越多了。

她開始懂得人與人之間的「差別」,也深深也感受到,何謂「特殊待遇」了。

她終於明白同學為什麼老是要取笑她了。

她永遠敵不過家境富裕的同學,無法過著那種揮霍、奢靡的生活。她只是一個每天在貧窮中打滾的孩子。

她更體認到她有一個不爭氣的父親,一個永遠揮不去的沉重包袱。不知從何時開始,蔣生超根本不出去找工作了,反正也找不到工作。他乾脆每天在家裡翻箱倒筐的找尋女兒從社會局領回的補助津貼,拿去買酒喝。

她正值叛逆的年紀,卻無人關心,連老師也現實得看她不順眼,同學更是有意無意的諷刺、嘲笑她的貧困。 孤獨的她開始選擇墮落,頂撞師長,功課總在及格邊緣,卻還不至於被退學。穿著怪異,用詞粗俗,滿口髒話,一副無法無天的模樣。漸漸地大家都叫她小太妹……她也自詡為「棉花糖小太妹」。

十七歲那年,她升高二了。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的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瞄向隔街,一排金碧輝煌的住宅。

這又是一種階級的「差別」,她諷刺地咬咬下唇。

為什麼只隔一條街,在貧窮骯髒的安樂社區對面,卻是高級的別墅區?

所有的住宅都富麗堂皇不說,就連人,似乎也長得特別俊美。讓她的視線總是隨他而轉動。

他,是誰呢?

他有什麼特殊的魅力,連幻笛也注意到他了。

每天早上七點整,進口的豪華大轎車會準時地從地下車庫開上來,而他燦爛無比的笑容會反射在玻璃窗上。

他的笑容縱使不是因為她,可是她卻有著說不出的溫暖感覺。那種心頭發燙的滋味,讓她總是很開心,似乎所有的痛楚都隨之消失殆盡,她可以振奮一整天呢!

沒有多久,她便知道他的身份了。

葛震霍,堂堂的葛家大少,葛多唯一的孩子,天盛集團的繼承人。

他是一個溫文儒雅,充滿書卷味的大男孩。俊逸斯文的臉龐,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寬闊的肩膀,濃密整齊的頭髮,整個人看起來,風度翩翩,氣質出眾,有著獨一無二的魅力。他像塊巨大的磁石,強烈地吸引著她。

是為了他燦爛的笑容吧!幻笛總是一大早就爬起來,每天趕在六點半就站在大馬路口,癡癡地等著他。

而他也好像在回應她似的,每當車子駛過她面前時,坐在後座的他,總是朝著車窗玻璃,對她露出如天使般的笑臉。

即使是稍縱即逝的笑容——幻笛也已心滿意足。

然後,她會傻傻地盯著車子消失的方向看個老半天,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踩著沉重的腳步邁向校門。

天知道,她多麼不想到學校去,那表示又得開始忍受同學們的冷嘲熱諷……

「少爺,你在對誰笑?」司機老劉好奇地問著。他可是觀察了好久,他發現少爺總是在這個時候會莫名的傻笑。

「沒有。」葛震霍背脊一挺,正色道。「我心情好,笑也不行嗎?」

「當然……可以。」老劉不敢再說什麼。

葛震霍暗自吐了一口氣。幸好,沒被老劉看出什麼異樣來。

葛震霍生長在一個任誰也無法想像的環境裡。

父親葛李木和妻子只有他這一個心肝寶貝,從小他根本沒有自主的空間,更沒有自我,而是被一層又一層的「保護網」給團團圍住。

他不能有一點小傷口,否則父母會大驚小怪。若是受點小風寒,父母更是會大費周章,請最好的醫生,用最昂貴的藥醫治他。他出門時,一定要司機接送,因為怕被綁票;萬一斷送了性命,那誰來繼承龐大的家業?他沒有親自上街買過東西,怕萬一過馬路時被橫衝直撞的車子給撞倒。所以他連要過個馬路,都是司機來接送……而這一切的一切,他連說「不」的權力都沒有。他就這樣過了二十二年,就連現在要大學畢業了,到音樂補習班,仍是司機準時接送。

他四周圍都是服侍他的僕人,但哪一個不是「眼線」?所有僕人只要發現少爺有一點不對勁,就會向他的父母「告狀」。有時根本是無中生有,任葛震霍怎麼解釋也沒有用,他就像是啞巴吃黃連般,有苦說不出。更氣人的是,父母寧可相信外人的說詞,也不信任他。每當他抗議時,總是以一句話輕輕帶過。「孩子!我們寧可錯怪你,也不能失去你。」

這樣的話,每每讓他啞口無言,無法反駁。

他是一個很斯文的男孩子。

從小,他就接受嚴格的教育,一言一行,都要端正,都要合禮儀。課業要名列前茅,體育要拿優等。他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學音樂,困為父母篤信學音樂的孩子不會變壞。他拉小提琴、彈鋼琴,一開始是被迫,可是到後來他也真的愛上音樂了。因為藉著音樂,他可以抒發內心的許多不滿。他在音樂方面的成績斐然,得過許多大獎。在各方面都表現卓越的他,即使如今即將大學畢業了,仍是父母眼里長不大的乖小孩。

他體內藏著許多狂野的基因,都被世俗嚴厲的教條給壓住了。他現在唯一跟父母賭氣的,就是絕對不願意跟父親葛李木一起經商。對於學做生意的事,他十分抗拒。

他打算等大學畢業了,偷偷到奧地利維也納去學音樂,藉以逃離父母的監控。他相信自己獨立、長大的那一天,很快就會來臨……

想到這,葛震霍沒來由的一陣苦笑。有一天,父母突然發現心目中的乖兒子長大了,便開始努力地替他找尋對象。而第一個配得上葛家聲望的對象,當然就是門當戶對,又和葛家是世交的麥家千金,目前十七歲,就讀高中的麥蕥蓎。

麥蕥蓎雖然才十七歲,可是雙方家長打算等麥蕥蓎高中畢業和葛震霍大學畢業後,兩人先訂婚,再一起出國留學。等葛震霍拿到經濟方面的學位後,就可以回國接管家族企業,順便替兩人完婚,麥蕥蓎也正好替葛家傳宗接代。

麥蕥蓎——這名字十分有趣,叫起來讓人聯想到同音的「麥芽糖」。麥蕥蓎長得十分漂亮,可是卻沒有什麼內涵,話題總是在穿著打扮上打轉,環繞她的話題只有「美」這個字,也讓葛震霍覺得十分無趣。他很懷疑,像麥蕥蓎這種沒有什麼腦袋的人,真的是學校的高材生嗎?

在這種了無生趣的日子裡,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發現了蔣幻笛的存在。

她那充滿真誠的臉蛋兒,赤裸裸地表現出對他的崇拜,深深地吸引了他。

她總是愁容滿面,一雙帶著輕愁的眸子,讓他有股衝動,想將她摟入懷裡好好地撫慰一番。

她長得清新脫俗,五官彷彿洋娃娃般的細緻,她的美讓人眼前一亮。她是個天生的美人胚子,全身上下都充滿了吸引力,讓人看了心曠神怡。那種感覺就像是他想起他最愛吃的棉花糖一樣,一口咬下去時,那種入口即溶的甜蜜滋味讓人難以忘懷。

雖然,在父母為了健康的嚴格監控下,他早就與毫無營養的棉花糖絕緣了,可是那種香甜的滋昧,卻永遠留在他的心中。

而她總是特立獨行的穿著打扮,說明了她的叛逆。她那一高一低的襪子,長到小腿上的學生裙,擺明了是違反學校穿到膝蓋的規定。白襯衫中間的兩個扣子故意不扣,袖子隨意往上折,頭髮的分線也是歪歪扭扭的,亂成一團。更有幾撮不聽話的髮絲,老是掉下來,遮住眼睛。她鐵定是老師眼裡的問題學生,可是,他就偏偏十分欣賞。

每天早上,固定的時間,她總是會出現在十字路口的角落,她在等誰?

他把握住機會對她露出最親切的笑容,縱使是一閃而逝——他也覺得喜上眉梢。

如此幸福的感受,這輩子他可不曾有過呢!

她是誰呢?

學生制服讓他知道她應該是跟麥蕥蓎同一間學校。那樣就好辦了,反正現在父母總是不斷找時間撮合他們兩人,希望他們有更進一步的關係。連麥蕥蓎放學時,都要葛震霍去學校接她。那他就可以乘機到校門口去午細觀望一番。

這些日子,葛震霍一直小心翼翼地隱藏自己的情感,只希望不要被家人或僕人發現……

下課時間,同學們吵鬧成一團。

蔣幻笛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看著那些不屬於她,無憂無慮的世界。

就像麥蕥蓎,總是享受著「特殊待遇」。

她的身邊總是有一群馬屁精團團圍繞,她的成績當然是個中翹楚,畢竟她有一群補習老師,再加上家族企業總是不斷捐款給學校,自然連老師也對她刮目相看,他們總是輕聲細語地說:「麥蕥蓎是班上的第一名,而本班最不爭氣的最後一名呢——」然而,一轉頭看到蔣幻笛,原本和顏悅色的老師,就像是換了一張臉似的,惡狠狠的對她說:「蔣幻笛,你要好好檢討了!」

檢討!檢討!她要檢討的可多了。

沒照學校的規定穿黑皮鞋,因為她根本沒有錢買,而違規的下場就是罰站。沒有買學校園遊會的愛心券,就必須勞動服務,罰洗一個禮拜的廁所……

突然間,角落裡傳來麥蕥蓎驕傲炫耀的聲音。「我才不會留在台灣呢!我要到美國去念大學。」

「好棒喔!麥蕥蓎好厲害喔!」同學們此起彼落的羨慕聲不斷,幾乎要震破了屋頂。

「可是,念完大學,然後呢?」一位同學疑惑又正經道。「女人還是敵不過婚姻的包袱啊!我們還是要結婚生子棟……」

「萬一沒人要,或是嫁不好……」只知誰冒出了殺風景的話。

「那是你們,我才不會呢!」多麼妄尊自大的富家千金麥蕥蓎啊。「我已經有很好的對象了……」

「真的嗎?」大家一臉的不敢置信,能讓麥大美女看上的男人,一定是俊帥多金又溫柔,十全十美的男人。

「到底是誰?快點說,快點……」在同學不斷的逼供下,麥蕥蓎只得屈服。

「好,好,好。你們今天放學跟在我後面走就會看到了……」她得意地想著,如果讓葛震霍在同學們面前曝光,公開的亮相,這不就證明了他們是一對?這樣強而有力的證據,就算葛震霍想賴,也賴不掉了吧!

就算是葛震霍「自投羅網」也好,無論如何,她一定要得到葛震霍。

像葛震霍這種出身良好,又斯文俊秀的男人,哪個女人會不愛呢?趁她現在年輕,就要好好的抓住他!

「真的嗎?」同學們一陣歡呼。「那大家放學後跟你走喔……」

除了蔣幻笛外,幾乎全班的同學都跟著起哄。蔣幻笛雖沉默不語,眼底卻透露著輕蔑與不屑。

這樣的表情當然惹揖麥蕥蓎極度不爽。

哼!一向高高在上的她,從來不與窮人家出身的小太妹搭訕,她是不會跟幻笛計較的。大不了就是找個機會,好好地整整蔣幻笛罷了,以抒發心中的怒氣。

放學了。

校門口停著一輛大型的進口轎車,立即引起路人的矚目,當然也包含了麥蕥蓎班上的同學們。

蔣幻笛一個人孤零零的走在最前面。

她失魂落魄地走著,前方那台熟悉的車子卻讓她整個人雙眼發亮。

那是他的車子。他坐在裡面!

是他!

竟然是他!他竟然會出現在學校門口,幻笛整顆心無法控制地狂跳著。她當然不會想到,葛震霍會出現在這裡,是要來接麥蕥蓎下課的……突然之間,葛震霍居然打開車門下了車,朝她走了過來。

真是天大的好運!

葛震霍的祈禱,總算成真了。

他竟然遇見了她——總是在早上與他相逢的女孩子。

這是個天大的好時機,可以跟她面對面。然後,他要做什麼……還來不及想這麼多,他就抓住這干分之一秒的時間,下車衝向了她。他甚至沒有看到麥蕥蓎大老遠在跟他揮手呢!

蔣幻笛的心臟已經跳到喉嚨了。

她像個傻瓜似的,呆呆地望著彷彿是天神般的降臨在她面前的她。

他們矗立在原地,四目相接。

「你好……」他的面頰竟飛出兩道紅暈。「我叫葛震霍。」在含蓄保守的家教下,他竟說出了異常大膽的話。「我想認識你,我想跟你做朋友……」

這真是喜從天降的快樂!

蔣幻笛差點沒喜極而泣,在她壓根兒來不及大聲對他大嚷「好」之前,麥蕥蓎已經奔到葛震霍身邊了。

「震霍,你來接我啊!」麥蕥蓎主動拉住葛震霍的手,親暱地大聲宣佈著。

「就是他!他是天盛集團的葛小開,各位同學,他就是我的男朋友兼未婚夫,兼未來的丈夫,怎麼樣?」

歡呼聲四起。「真是超級大帥哥,又那麼有錢……麥蕥蓎真是好運氣……」

蔣幻笛沒說什麼,轉身便往前走。可是,她的心在淌血……

麥蕥蓎看出葛震霍一臉的不捨,她快氣炸了,難道他們認識?她一定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她決定要好好地羞辱蔣幻笛一番。反正她一向天不怕地不怕。身後又跟著一群對她逢迎拍馬的人,這正是好好教訓蔣幻笛的時候。

「你們認識嗎?」麥蕥蓎裝傻道。「你最好不要認識『棉花糖』,她是我們學校有名的小太妹。自以為穿著時髦新潮,其實根本怪異粗俗不堪,成績爛得可以,家裡貧窮得要死,她就住在你家對面的安樂社區裡,她媽媽早就跟人家跑了,爸爸整天酗酒。她的生活很不檢點,常常和附近的不良少年廝混……」

那是實情。

蔣幻笛的確是和那群不良少年常廝混沒錯,但是會和他們在一起,是因為他們都是鄰居,又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實在沒有不交往的道理。可是卻也因此讓她被抹黑了,大家都認定她就是無藥可救的小太妹。

被揭發了貧窮的身世及家中的醜聞,蔣幻笛從來沒有感到如此丟臉過。而葛震霍更是臉色發青,面色慘白。

但葛震霍仍沒有移動腳步,連想帶麥蕥蓎上車離去的念頭都沒有。這讓麥蕥蓎更心生怨懟,口不擇言地說著:「震霍,你知道她的品行有多糟嗎?整個校園都在流傳,說她為了錢,不惜和男人上床……」

不是的,不是的……她才沒有那樣,這一切純粹是虛烏有,是別的同學看她這個不合群的同學不順眼,才會放話惡意中傷她。

「我想這一定是真的。不然你看,她怎麼有本事念貴族學校呢?」麥蕥蓎當著葛震霍的面,說出藏在心底已久的疑惑。

念貴族學校對蔣幻笛而言,當然是難上加難的事。可是她居然考上了。而安樂社區的老人家們,覺得幻笛是社區裡的榮耀,就決定大家捐錢來付幻笛的學費。

因為她背負著貧民窟裡眾人的期待,所以她總是努力撐下去繼續唸書,不敢弄到被退學,怕丟盡大家的臉!如果不是這樣,她寧願早早被退學,也不願受盡勢利又現實的屈辱。

不要再說了!蔣幻笛在心底咆哮著。

「夠了!不要再說了。」葛震霍居然說出蔣幻笛心裡的話。「麥蕥蓎,你不要惡意傷人好嗎?」

葛震霍居然站在蔣幻笛那一邊?

「我……」麥蕥蓎一肚子火,她毫無忌憚地發洩在蔣幻笛身上。「站住.棉花糖』!」

蔣幻笛沒停下腳步。

「我叫你站住,你耳朵聾了嗎?」

蔣幻笛仍是置之不理。

沒想到麥蕥蓎竟三步並作兩步的奔向前,用力拉住幻笛的右手,讓幻笛不得不回過頭來面對麥蕥蓎。

在迅雷不及掩耳間,麥蕥蓎忽然狠狠地賞了幻笛一耳光。

葛震霍倒吸了一口氣,而幻笛全身則僵硬得一動也不能動。

雖然幻笛一副不在意的倔強模樣,他彷彿卻能感受到她的心被撕扯般的痛。

葛震霍再也看不下去了,義正辭嚴地說著:「『麥芽糖』,你在幹嘛?比狠嗎?你不是高材生嗎?不是乖乖女嗎?怎麼行徑比小太妹更惡劣?」

麥蕥蓎目瞪口呆。「你在罵我?你剛剛叫我什麼?我在替同學『修理』小太妹呢!這是『應眾人要求』……」

「你一直亂叫人家『棉花糖』,難道不怕人家叫做『麥芽糖』嗎?」葛震霍滿臉慍色,大聲說道。「虧你還出身名門,竟然會有潑婦罵街的行為,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我……」

「走吧!」

在眾多圍觀的同學們面前,麥蕥蓎坐進豪華大車裡,在一陣陣的讚歎及羨慕聲中,車子絕塵而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一群看熱鬧的人也一哄而散,留下孤零零的幻笛,沒有人理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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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8 18:06:03
第二章

自從鬧出上次的風波以後,葛震霍再也見不到「棉花糖」準時出現在十字路口上。

她甜美的模樣總是讓他聯想到棉花糖,而湊巧的是她的外號竟真的就叫做「棉花糖」。

麥蕥蓎一定狠狠刺傷了蔣幻笛。他明白,她其實是想粉碎他對她所存有的幻想。

但她並末達到目的。

縱使、就算——「棉花糖」真的是麥蕥蓎口中不堪的惡女……可是他仍然為她癡狂、為她著迷。更何況她看來一臉純真、十分純潔的樣子,絕不是眾人眼裡放浪形骸的小太妹。

經過了一段時間,他逐漸為佳人憔悴。他一生順遂,從末經歷過挫折,只有在此刻才深深體會到痛苦的滋昧。

她的自尊心一定受傷了,所以不肯再見他,是嗎?

他想她啊!

他好想,好想「棉花糖」。

他想再見到她……

葛震霍情不自禁地雙手合十,一臉虔誠地向著上天乞求:上帝啊!求你讓我再見「棉花糖」一面吧!

一星期後。

麥蕥蓎的學校即將舉辦園遊會。

她當然不會忘記邀請葛震霍,而他也毫不猶疑地答應了。

葛震霍的心緊張地怦怦跳著。他會遇見「棉花糖」嗎?他期待著……

麥蕥蓎會邀請葛震霍其實別有心機。

因為這一次每個班級也會舉辦化妝表演。

每個學生都要隱藏自己真實的面目,扮演不同的角色,在校園裡向路人兜售點心蛋糕。再比賽看誰賣得最多、賺到最多的錢。銷售冠軍的同學,可以得到班級的獎賞與眾人的讚美。那是一種實質的榮耀,也是一種現實的比較。而銷售最差的同學,代表他不夠盡心,所以得打掃廁所三天,表示處罰。

麥蕥蓎理所當然地打扮成高貴美麗的公主。可是蔣幻笛卻被分配到一個不討人喜歡,也役有人願意扮演的角色,那就是——愛哭的小丑。

麥蕥蓎憑著得天獨厚的外貌,又扮演美麗高貴的公主,她有把握一定可以拿到銷售冠軍。至於那又醜又討人厭的蔣幻笛,絕對是最後一名,哼!她就等著罰掃廁所吧!

在公主光鮮亮麗的打扮下,麥蕥蓎深信她有足夠的魅力可以引起葛震霍的注意。至於醜陋悲傷的哭泣小丑蔣幻笛,一定會知難而退的!

園遊會舉辦的當天,熱鬧非凡,到處擠滿了人。

氣球在蔚藍的天空裡飄蕩著,顯得五彩繽紛,校園裡處處洋溢著歡樂及嬉笑聲,彷彿是一個熱鬧的遊樂抄…這是個充滿青春氣息的世界。

葛震霍炯然有神的雙眸,一直在凝視著遠方,似乎在搜尋著什麼……他整個人看起來心不在焉的。

對於麥蕥蓎的「盛裝」,他壓根兒視若無睹。

這些日子以來,他只是在裝模作樣,強迫自己恢復以前平靜單調的生活模式。其實他根本對每件事都漫不經心,失魂落魄的。

幻笛躲在校園的角落裡,遲遲不敢走出去。

一張粉白的臉,一個又厚又紅的大嘴巴,還有幾顆黑色的淚珠,讓她成了最醜的小丑,讓她怎麼有臉見人,更別要說銷售袋子裡的點心了。

這根本是以家境的貧富來劃分,來分配角色的。

麥蕥蓎是富家干金,理所當然扮演公主。其他小康家庭的同學,就扮演管家,僕人等角色,……而她,是班上最貧窮的,只好撿沒人要的角色,扮演愛哭的小丑。

儘管校園裡到處都是人潮,又熱鬧非凡,但她的世界卻是靜止的,而點心更是一個也賣不出去。

她真的搞不懂。既然是園遊會,大家開心就好,為什麼還要比較誰賣的點心多、誰賺的錢多呢?只要一比較高下她就——她永遠是弱者。

在她悲憐自己的同時,腳邊不知何時跑出一隻飢餓骯髒的貓咪,一直瞄、瞄地叫嚷著,似乎在訴說著他們同病相憐的命運。

「可憐的貓咪,你肚子餓嗎?」幻笛蹲下身,充滿愛憐地對貓咪喃喃自語著。「我真希望能把賣不掉的點心給你吃……可是萬一點心被你吃光了,我又沒有收入可以回班上交差,那樣我鐵定完蛋。」

不知從哪裡傳來微弱的聲音,讓葛震霍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彷彿有第六感似的,他突然轉過頭,朝聲音的方向望去。

一看到眼前的景象,他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一定是上帝的刻意安排——在人群熙來攘往的園遊會裡,他竟然見到了期盼已久的「棉花糖」。

這真是一個奇跡!

而幻笛在見到葛震霍風度翩翩地走在長廊上時,眼底不禁綻放出光彩。可是,一見到打扮得美若天仙,又緊緊挽著葛震霍的麥蕥蓎,她立刻身慚形穢,雙眸黯淡無光了下來。

現在的她,只是一個癟著嘴,動不動就要哭、討人厭的小丑。這種裝扮,讓她根本不敢見人,更別提是和器突軒昂的他見面。

可是心中的仰慕跟渴望,令幻笛捨不得讓葛震霍走出視線。於是她帶著小貓咪,在後面偷偷地跟著他。

看著他身邊的麥蕥蓎,不但親密地挽著他,還一直和葛震霍甜言蜜語著。

聽著麥蕥蓎說不完的話,葛震霍覺得她像個老太婆似的嘮叨個不停。他整顆心都放在「棉花糖」的身上,根本沒有心情理她。

有麥蕥蓎在,他根本無法接近幻笛,雖然他一直放慢了腳步,盡量在她身前逗留。可是他十分擔心幻笛看到他們卿卿我我的模樣,心裡會如何想……

情急之下,他又忍不住開始祈禱了。上帝!讓我接近她,讓我靠近她。求求你!

奇怪的是,就在那一瞬間,麥蕥蓎竟被擁擠的人群給推開了,而且越擠越遠。葛震霍趁著這難得的機會,故葛拉大了距離,停下了腳步,不願意追上前去。

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葛震霍憑著敏銳的直覺,在人山人海中,彷彿早已熟悉幻笛處在那個角落,就毫不猶豫地丟下麥蕥蓎,邁開步伐往幻笛藏身處走去。突然之間,幻笛發現自己被人抱住了。

面對著葛震霍的她,是一張哭泣醜陋的小丑臉,她覺得好丟臉喔!於是用手遮住了面孔,想要快速逃開。

「放開我。」

「不!」他堅定地拒絕,用著耐人尋味的口吻說著。「你是『棉花糖』。」

「我是小丑。」她垂下眼瞼,哀怨道。

誰知他竟低下頭來,毫不猶豫地貼近她的臉。「你就算戴上小丑面具,我也想跟你做朋友。」

他的話,讓她喜悅地彷彿飛上了天。不由自主地,她的手緊緊地握住了他結實的臂膀。

他急切地說著:「我怕一會兒麥蕥蓎會出現,萬一被她看見了,那就糟了……星期天晚上七點,我會在你們社區小公園的榕樹下等你……」

「不……我不會去的。」她狠心地拒絕。

「不要拒絕我。」他的手心直冒汗、從來沒有受過挫折的他,根本無法忍受被拒絕的滋味。

「我……」她只是個貧苦的女孩,懸殊的家世背景讓她自慚形穢。

「怎麼樣?」他更加用力攬住她了。「快說啊!快點說啊!」

「我……」她慌亂地不知所云。「麥蕥蓎是個人人景仰的公主,而我……只是一個被人唾棄的小丑罷了。你——你為什麼…」

「喔!原來你是在意這個啊!」他鬆了一口氣,笑嘻嘻地說著。「或許你覺得公主與小丑的差別很大,可是我偏偏不喜歡公主,又喜歡小丑。」

這是他好心的安慰嗎?不論如何,都讓幻笛瞬間豁然開朗了起來。

「就這麼說定了喔!」他篤定地說著,讓她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

他迅速地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大把鈔票,往她的點心袋裡一放。「這些點心我全買下了,希望你今天的銷售成績是第一名!」

「那點心……」

「我不需要。」他輕輕地揮了揮手。

她小心翼翼地問道:「那我可以把點心分給可憐的貓咪吃嗎?」

「當然可以啊!」他露出了一個迷人的笑臉。

遠遠地,一臉氣急敗壞的麥蕥蓎走了過來,葛震霍火速地放開了幻笛,在麥蕥蓎瞪著眼睛,一臉不高興地站在他面前時,才帶著心虛的笑容迎向她。

他和麥蕥蓎一路往前走著,可是他仍不斷地找機會回望著幻笛和小貓咪。

他可以想像,她充滿愛心地蹲在地上,喂小貓咪吃點心的畫面。這真情流露的感人時刻,他將永遠難以忘懷。

園遊會在黃昏時,順利地結束了。

同學們疲憊地回到教室,開始結算起銷售金額來了,很快地有人興高采烈,也有人沉默不語。而更多的人興致勃勃地猜測著,誰會賣完全部的點心?大部分的同學都認為銷售冠軍一定是麥蕥蓎,而會被罰掃廁所的,鐵定是家境貧窮、扮相又醜陋的蔣幻笛。

當全班同學—一向老師報帳完畢時,謎底揭曉了——竟然大爆冷門。

蔣幻笛和麥蕥蓎居然都賣光了所有的點心。可是幻笛的收入卻比麥蕥蓎還高出許多!

「因為這是『愛心義賣』,我很幸運,遇到願意慷慨解囊的人,才會有這麼多的錢!」幻笛不好意思地解釋著。

麥蕥蓎這次竟然輸了!

同學間一陣嘩然,卻也不得不對幻笛拍手叫好。

在掌聲中,蔣幻笛覺得這是有史以來,她在班上最光榮的一天。

這都要謝謝好心的葛震霍,他彷彿是她的幸運天使一般。

幻笛忍不住帶著夢幻似的笑靨。

麥蕥蓎當然十分不甘心,她居然輸給了貧民窟的小太妹。她又氣,又起了疑惑……

為什麼震霍會突然離開她,而靠近幻笛呢?她被推擠到前方的那一剎那,他們究竟談了些什麼?

可惡!如果他們真有什麼……

隔天早自習時。

幻笛的麻煩也來了。

麥蕥蓎準備單挑幻笛。

她大刺刺地走到幻笛面前,開口就是一陣痛批。「敢搶我的男人,門兒都沒有!」她刻意放大的音量,是要講給全班同學聽,也是故意要讓幻笛難堪。即使這一切的指控都是不分青紅皂白,甚至是莫須有的。

搶她的男人?幻笛在心中喊冤。可是表面上卻故意擺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樣,淡淡地說著:「我怎麼從來沒有聽他親口承認過,說他是你的男人啊?」

這句話似乎在暗示著,震霍和幻笛確實有更進一步的認識了?

「敢跟我頂嘴?」瞧幻笛說得大言不慚,理直氣壯的模樣,麥蕥蓎氣得牙癢癢的。「真該有人好好教訓你了。你給我記住,『棉花糖』,我不會讓你有好日子過的——」在回座位之前,她還不忘撂下狠話,故意刺向幻笛最脆弱的痛處。「人啊!還是要識相點,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身份。想飛上枝頭當鳳凰,哼!門兒都沒有!」

這句話深深地刺傷了幻笛,也勾起了她的自卑,便讓她下定了決心,決定不去赴葛震霍的約。

星期天很快就到了。

七點不到,幻笛便控制不住自己的雙腳,而出了門。可是她並沒有走到小公園的榕樹下,而是刻意地在角落裡遊蕩,就是不敢走到相約的地點。

她刻意地避開他。

她買了好幾個棉花糖,拚命地吃,想用來穩定緊張不安的情緒,或是打發焦慮猶疑的心情。

天知道葛震霍費了多大的勁,才甩掉整天緊黏不放的「眼線」。

他故意說要去音樂研習,一出了門,他就立刻用錢打發了司機老劉。這麼做,冒的風險很大,畢竟他從來沒有如此做過,也不知道老劉會不會出賣他?不過,為了見幻笛,他管不了這麼多了。

可是,她卻沒有出現。

他慌亂地等著。

出來吧,「棉花糖」!出來吧!

他在心底深深地呼喚著。

而幻笛其實距離他不遠,她在涼亭裡猛吃著棉花糠。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七點一刻,七點半……她的心隨著分針秒針狂亂地跳著。她拚命地克制住心底的衝動,不讓自己移動半步。

公園裡的人潮漸漸地散了,可是幻笛仍坐著不動,寧願乾耗著,也不願意走到榕樹下。

小公園裡只有她一個女孩子,而夜越深,就越有不良份子出沒,幻笛心底開始害怕了起來。

回家吧!看看公園的時鐘,已經九點了,葛震霍應該回家了,他不可能等那麼久的。

一些遊民開始朝她走來。涼亭是他們每晚四處遊蕩後,回來睡覺的地方。幻笛漸漸覺得不太對勁,那些遊民似乎在上下打量著她。

「小姐……」突然之間,一個不懷好意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沒有多做考慮,幻笛便開始放聲大叫:「救命,救命啊!」

在不遠處的葛震霍聽到求救聲,隨即狂奔過來。「你們在幹什麼?」他立即擺出空手道的架式,大聲叱喝著。

在很小的時候,父母為了怕他被欺侮,就讓他學空手道,以便保護自己。

「你們最好快走,不然,有你們受的了!」他揮拳擺腳,擺出幾個有模有樣的架式,讓遊民看得心驚膽跳,一下便做鳥獸散,跑得無影無蹤了。

「是你,『棉花糖』!」在微亮的燈光下,他看清楚了求救女子的容貌。

幻笛一時手足無措,低著頭沉默不語。

「原來你一直在這裡,為什麼不和我見面呢?你知道我等你等好久了嗎?」他又高興又傷心道。

「我……」她支支吾吾,不知該如何面對,竟語無倫次的說著:「對不起,我因為在吃棉花糖,吃了很多枝,時間就這麼晃過去了……」

他聞言莞爾一笑,可以體會她糾葛不安的心情。

「你的外號叫做『棉花糖』,原來你真的喜歡吃棉花糖。」他幽默的說著,試圖讓她展露笑靨。

幻笛果然噗哧一聲地笑了出來。

「我們趕快走吧!」

她拘謹地跟在他身後。

望著他高大寬闊的肩膀,她心裡沒有平常的落寞,而是有著一股飛揚的感覺。

「其實我從來沒有這麼晚還在公園裡遊蕩過——除了今天以外。」她有點不好意思道。

「是為了躲我嗎?」忽地他回過頭來,追問著。

「我……」她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有咬咬嘴唇,誠實地說著:「如果真的是為了躲你,我大可以待在家裡不要門。」

「其實,我好不容易才逃離父母的監控,偷溜出來跟你見面的……」他坦白地說出了一切。

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徹底溫暖了她冰凍已久的心。

「如果我真的沒有出現,你會在公園裡等多久?」她真的想知道答案。

「我會一直等下去。」他真誠地說著,讓她眼睛裡泛起了霧氣。

天空不知何時下起毛毛雨來了。

她的秀髮和肌膚很快地被雨水沾濕了,他溫柔地伸出手輕輕擦拭著,除了她的秀髮外,還有她面頰上的淚珠。

「不要拒絕和我交往——」他真心真意道。「起碼,我求你先開啟你的心,試著接納我——」他竟然用到「求」這個字,她還能說什麼,還忍心拒絕他嗎。

「笑一個給我看,好嗎?」她要求著。「你的笑容實在太迷人了。」

他聞言,露出了最純真的笑容。忽然之間,他伸出了手包住她的小手。「其實,我早就注意到你的存在了——」他的手結結實實地握著她。「你總是不管風吹雨打,或是日曬雨淋,一大早就在十字路口等著我……」

「所以你總是每次對著玻璃窗,露出你那迷人、又獨一無二的笑容——」她終於明白了,原來他們是一見鍾情。

她的手第一次被男孩子握著,她好奇又害羞地端詳著他的大手。「你的手指好漂亮,好像藝術家纖細修長的手指,」她好生羨慕。「而我……」

他捧起她的手來,看到她粗糙的手指上有著厚厚的繭,還有龜裂的痕跡,這讓幻笛感到無比的難堪和困窘。

他卻毫不在意地親吻她的手,並愛憐地撫摸著,彷彿知道每一根手指為了生活,所受的苦楚。也彷彿在說著,那是最有價值的手指頭。

雨綿綿密密地飛著,兩個人情話綿綿了起來。那是他們許下愛情的開始。

因為晚歸,司機老劉沒有接到他,老劉擔心回家會挨罵,緊張兮兮地站在路口等著少爺。看到少爺終於回來時,又怕又氣,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葛震霍趕緊又塞錢給老劉,老劉一看到錢,便笑得合不攏嘴。他和老劉先串通好了,騙父母說後來又到同學家練習小提琴。老劉是個愛錢的傢伙,看在錢的分上,夠義氣地幫到底,沒有拆穿葛震霍的諾言。只過,他覺得老劉還是不太可靠,以後他可能要另外想辦法比較好。

一向不會說謊的他,從何時開始學會了撒謊呢?

為了「棉花糖」,他可是豁出去了。他甚至於大著膽子,拒絕和麥蕥蓎交往。

他下定決心,要在這個週末和麥蕥蓎分手。

「我覺得我們不適合。」他陪著麥蕥蓎在陽台上欣賞風景時,便毫不留情地單刀直入道。

麥蕥蓎當場變了臉。「你在亂說什麼啊?」她歇斯底里地叫著。「我哪裡做得不夠好嗎?你父母看我不順眼嗎?我惹到你什麼嗎?」

「沒有。」他無力道。「我知道你是個好女孩,可是感情的事是勉強不來的。」他攤牌了。「我希望我們到此為止。至於我父母親那邊,我會找時間說清楚的。」

「我知道了,是不是圈為『棉花糖』的關係?」她難看至極的臉,多了一股怨恨。

葛震霍目光一閃。「你別亂猜了,我們之間的感情,我們到底適不適合,是我們兩個人的事,為什麼你要扯上無辜的第三者?」

「你越替不相干的人說話,就越證明你們是真的有一腿——」麥蕥蓎咄咄逼人的說著。「『棉花糖』為了錢,什麼橫刀奪愛、不要臉的事都做得出來!」

「你真是不可理喻!」葛震霍受不了地大吼道。「你別亂扣帽子,栽贓給『棉花糖』!」在他的心底,可是不容許任何人批評幻笛的,他殘酷地說道:「感情的事,要拿得起,放得下!可別讓我瞧不起,你是個輸不起的女孩!」

光聽到「輸」這個字時,麥蕥蓎就幾乎崩潰了。

她和蔣幻笛有著天壤之別啊!蔣幻笛什麼都沒有,家境貧窮不說,功課又不好,人品又差。而她出身富裕,一向是要什麼有什麼,怎麼可以輸給一無所有又卑賤的蔣幻笛?

「姓葛的,你休想甩掉我。」她雙眼露出了仇恨的光芒,信誓旦旦地說道。「『棉花糖』也休想得到你!」

葛震霍氣地甩了麥蕥蓎一耳光。

這是二十二年來,他第一次失控,一向溫文儒雅的他,竟然對女孩子使用了暴力?

掩著五道紅印的面頰,久久之後,麥蕥蓎才苦澀地說脊:「這是我從小到大,第一次被打。」

「對不起。」他不好意思地道歉著。

誰知麥蕥蓎不但不領情,反而更尖酸刻薄地說著:「瞧!向來溫文儒雅的葛大少不見了,跟『棉花糖』小太妹在一起後,就變得野蠻、粗魯、低級、下流,哼!你們兩個人,真不愧是臭味相投。」

「夠了!」他怒不可遏地舉起了手掌,似乎隨時又會揮下一掌。「在你家裡你可以任意撒野,但是在我家你就別想無理取鬧!別以為你可以隨意打『棉花糖』出氣,而我就不敢動手打你。」

他繼續疾言厲色道:「剛剛那一耳光,是替『棉花糖』回敬給你的。這樣你們就互不相欠了。你最好別再逼我,否則我很樂意好好領教你的蠻橫不講理——」

麥蕥蓎被葛震霍的一番話嚇得不敢再囂張了。

「快走吧!」葛震霍下逐客令。

她知道自己不得不走,不過,她會永遠記得今天,永遠不會忘記和幻笛之間不共戴天的恨……

隔天一早。

幻笛神采飛揚的上學。

儘管,上學對她來說,一直不是件快樂的事。不過從認識葛震霍後,就完全不一樣了。

他偷偷辦了一支手機送給她,好做為他們傳情的熱線。

然後,他開始喜歡躲在洗手間裡,藉著上廁所為理由,偷偷地打手機給「棉花糖」。不然,他就是早早睡覺,躲在被窩裡,打電話給幻笛,情話綿綿一番。

昨天,他們講電話又講到三更半夜,講到電池都用完了,又顧及明天要上學,兩人才依依不捨地掛上了電話。

幻笛猛打著呵欠,睡意朦朧地走在學校長廊上,但是心裡仍然心花怒放,一副幸福洋溢的神采。

突然之間不知道是誰惡意地伸出了一隻腳,害她不小心被伴倒。

「誰?」她的睡意頓時消失無蹤,整個人完全清醒了過來。她定眼一瞧,喔!是來者不善的麥蕥蓎。

幻笛自己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想就此算了,轉身離去。

無奈,麥蕥蓎不願輕易放過她,她又狠狠地踹了幻笛的後膝蓋一腳,讓幻笛再度跪在麥蕥蓎的面前。

麥蕥蓎輕蔑地笑道:「你休想在我面前爬起來!除非——」

看熱鬧的人群是特別多,同學們很快地佔滿了長廊,團團地圍繞著她們。

一場高材生「鬥爭」小太妹的好戲正要開演,殘忍的,沒有任何同學願意對幻笛伸出援手。

幻笛一直低聲下氣。畢竟,貧窮的她是沒有自尊可言的,她只能選擇忍耐。「除非什麼——」

同學們頓時鴉雀無聲,想看麥蕥蓎打算如何為難幻笛。

「除非你跪下來親吻我的皮鞋,我才會讓你站起來——」麥蕥蓎仰著頭,心高氣傲地說著。而圍觀的同學們竟哈哈大笑了起來。

這雖不比古代韓信的胯下之辱,但是也相去不遠矣。諷刺的是,蔣幻笛沒有選擇的餘地。

她默默地流下了淚水。

抬頭看看四周圍的人,沒有人同情她,反而都是一副看好戲的神情。這現實的世界、無情的同學,她看透了,也死心了。

彷彿賭氣似的,她直挺挺地跪在麥蕥蓎的面前,低下頭來臉幾乎快要碰到地上。

她親吻著麥蕥蓎那雙近萬元的昂貴皮鞋。

這下,沒有同學敢再取笑她,現場一片寂靜。

當幻笛起身時,冷峻的神情讓同學們個個肅然起敬。敢做人不敢做的事,怎不讓人嘖嘖稱奇她過人的勇氣?

幻笛無所謂地拍拍學生裙上的灰塵,充滿悲憤的容顏,讓麥蕥蓎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寒意。

幻笛雙眸中彷彿要射出箭來,她舉手指天。「麥蕥蓎,你一直瞧不起一貧如洗的我,我今天在這裡對天發誓:我會不擇手段,用盡一切方法,讓自己變得比你更富有!」

麥蕥蓎被幻笛駭人的氣勢給嚇到了,可是秉著一股不服輸的個性,她仍死鴨子嘴硬地說道:「笑話!你怎麼可能做得到,你別妄想了,這是不可能的。」

幻笛露齒一笑,冷冷地說道:「你錯了,我只要釣個凱子,成了少奶奶,到時,不就會比你有錢嗎?」

「你……」麥蕥蓎氣炸了。

幻笛出其不意地貼近了麥蕥蓎的耳朵,用著輕佻的語氣,毫不在乎地說著:「就算是利用我的身體,犧牲我的清白,只要能讓我發財,我在所不惜!」

「你真的是見錢眼開的小太妹!」麥蕥蓎被幻笛的話嚇呆了,只能死盯著她看。

「這是拜你所賜,讓我徹底明白錢的重要。」幻笛抬高了頭,冷笑著。

話一說完,她便瀟灑地轉過身,走入教室中。

一連串的報復行動才正要開始。

原本,她還對葛震霍有著矜持和抗拒,畢竟,她貧困的身份是高攀不了財大業大的葛家。

而今,麥蕥蓎對她極盡所能的羞唇,讓幻笛決心「永遠」不要放過葛震霍這個富有的企業家第二代。

她要讓他永遠離不開她,而纏住一個男人的方法除了完全的愛以外,還有女人的身體,最好還有一個羈絆,那就是小孩……

太有趣了!

利用葛震霍!

他會是她發大財的最佳人選!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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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匿名  發表於 2011-2-8 18:06:23
第三章

葛震霍處心積慮地不斷找著時間與幻笛約會。

他甚至連最愛的音樂課都不去了。

每逢司機老劉載他去上課,當司機把車開走後,他就會趕緊拿錢賄賂老師,要老師替他作偽證,證明他有上課,實際上他卻是溜出去玩,老師也可以趁此機會放假。

等到和老帥談好之後,他便會小心翼翼地出現在大門口,那時幻笛已經在音樂教室門口外等他了。

為了避人耳目,他們會趕緊坐上計程車,到遠離人群的小公園幽會。等補習時間快結束的時候,他們又趕緊搭計程車趕回來,他再若無其事地坐上老劉的車子回家。

日子久了,這樣「短暫」的約會,漸漸地無法滿足葛震霍。

他想要一整天都跟幻笛在一起,甚至於永永遠遠和她在一起。可是就目前而言,能夠在一起一天就不錯了……

經過縝密的思慮,他準備扯一個天大的謊言。

他故多和父母說,要和同學去旅遊,父母當然擔心他的安危,而出言阻止。

「現在坐巴土旅遊很危險,你看昨天才又發生學生旅遊巴士翻覆在高速公路上的重大車禍。」葛母憂心忡忡地說著。「我看……你可以不要去就不要去吧!」

多年來層層的保護網,早就讓他透不過氣來,弄得他快要窒息了,他決心要破繭而出。「媽媽!我已經長大了,不再是一個處處需要被你們保護的小男生了!」長這麼大,這是葛震霍第一次跟父母頂嘴。

「做這個危險,做那個不安全。一下子怕我出車禍,一下子又怕我被綁架……那我最好什麼都不要做!整天關在家裡就最安全了!我如果連一點保護自己的能人邦沒有的話,那乾脆被同學笑死,永遠不要見人好了!」葛震霍氣得衝回自己的房間,「砰」地一聲用力關上了門。

他不惜出言頂撞,忤逆父母,甚至大發雷霆,為的就是想換得一天的時間——好帶幻笛去東北角看海。

這個孩子變了!

不再是過去對他們唯命是從的乖兒子。父母對望了一眼十分納悶。

好一會兒之後,葛母帶著慈愛的笑容開門進來,見葛震霍和衣倒在床上,嘴巴翹得奸高,仍在生著悶氣。

「孩子,你要知道,爸媽只有你這個孩子,萬—……」母親實在無法想像,若是兒子在旅遊途中,出了什麼不幸——

種種委婉勸誡的言語,葛震霍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他賭氣地說道:「我不要同學們嘲笑我。如果被同學瞧不起,我寧可死!」

「你……」葛母似乎感覺到兒子真的長大了,急著想飛出父母的囚禁,掌握自己的生命。「你真的這麼想出去玩嗎?」

「當然。」葛震霍目光一閃,小心翼翼地隱藏住自己的渴望。「如果從此以後讓我自己一個人上下學,我會更高興。」

葛母感慨萬千,孩子真的管不動了嗎?「你知道的,與其讓你搭公車,不如讓你開車,畢竟,家裡都是進口車,不但鋼板堅固,安全系數也高出許多。」她不敢再講下去了,開車雖然安全,但如果碰到歹徒……

這時葛李木也推門進來了,望著兒子堅決的模樣,他也不得不屈服了。「這樣吧!就給你一個月的時間,讓你練習如何獨立自主。你自己開車上下學,如果表現得不好,我會隨時將車鑰匙收回來。」話一說完,一把賓士車的鑰匙便出現在他面前。

葛震霍握著車鑰匙,心花怒放地大叫著:「謝謝爸、媽!我就知道你們是最疼我的。」

太捧了!他在心底歡呼著,他終於可以開車帶幻笛出去兜風了。

談戀愛真好,連老天爺也幫忙,又是晴空萬里的一天。

一大早,他就溜出門了。大搖大擺地開車到幻笛家門口接她。

「好捧的車子!」這是幻笛第一次坐上轎車,而且還是十分昂貴的進口車。

「這是我向爸媽爭取來的。」他眉開眼笑地說道。「以後,我就可以常常開車載你了!」

「真的嗎?」幻笛一臉不敢置信的模樣。

「等到過一段時間後,我還要向父母爭取,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他正經八百地說著。

她嬌羞地笑著,隨手拿了一枝棉花糖,細心地撕成一口大小,塞到他嘴裡。「知道你要來,我就先跑到小公園,跟老先生買了好多枝棉花糖,來犒賞你開車的辛苦。」

「嗯!真好吃,你知道我最喜歡吃的零食就是『棉花糖』嗎?」他意有所指,一語雙關道,又讓幻笛紅透了臉。

那一天,是幻笛這一生最快樂的日子。

長這麼大,她從來沒有去過東北角看海,也沒有多餘的錢可以參加學校的遠足。直到今天,葛震霍才實現了她看海的夢想。

看著葛震霍拚命吃著和她外號相同的棉花搪,幻笛相信他一定是很愛她的。

「真的好好吃喔!」他嘴饞吃了不少。

「不要再吃了,吃壞肚子就不好了。」她從塑膠袋裡取出兩碗泡麵。「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中午吃泡麵,再配可樂好嗎?」

「當然好。」他興致勃勃道。

她準備得非常周全,連保溫瓶也帶出來了。「你要吃哪一種口味?牛肉的還是排骨?」

「哪一種好吃?」葛震霍用著疑惑的眼神看著她。

她眼珠子一轉,驚訝地叫著:「天啊!你該不會連泡麵都沒吃過吧!」

他無奈地解釋道:「我爸媽認為泡麵有防腐劑,吃了會對身體不好。」

她聽了,噗哧一聲地笑了出來。「吃太多還會變成木乃伊呢!就像你剛才吃了太多的棉花糖,那五顏六色的糖裡,有著太多人工色素,對身體是有害無益的!」

瞧她說得認真的模樣,彷彿一個專業的營養師似的,讓他忍不住棒腹大笑了起來。

她卻一臉沉重,語重心長地說道:「這麼說來,讓在溫室中長大的你與貧民窟出身的我在一起,實在是太委屈、太折煞你了!」

「才不會呢!」他氣急敗壞地叫著。「嘿!你可別想歪了,跟你在一起,我可是心甘情願,一點難受的感覺都沒有,不受任何拘束,我只有自由自在的感覺。」

「是嗎?」她噘著嘴反問道。

「如果你不相信,那我認為讓你相信的方式,就是吻你——」他做出一副要撲上來強吻她的模樣。

「不要,不要——」她假意反抗著,可是卻捧住肚子大笑。

他們一起愉快地吃著泡麵和喝可樂,他直嚷好吃,黃昏後他們又去逛市集,等到天黑了,他一時興起,要教她開車。

「趁這個機會,讓你嘗嘗駕馭雙B跑車的快感。」他推著她,催促她坐上駕駛座。

「你瘋了啊!」幻笛嚇得瞼色發白,語無倫次道。「萬一有個什麼閃失……」

要她這個對機械一無所知的女孩,駕馭著車子奔馳在陽金公路上——

「大不了再換一台嘛——」他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有錢人都喜歡玩命嗎?她膽戰心驚。

「放心!有我在。」話一說完,車子已經在他代為操作的情況下,急駛而出。幻笛立刻尖叫連連。

但沒多久,她便大笑了出來,致命的快感居然如此刺激……而這樣瘋狂的樂趣,是震霍帶給她的。

把所有的煩惱都拋出去——我們要快快樂樂的。

「我愛你,幻笛——」他突然脫口叫了出來。

她嚇了一大跳,他也為自己的失態而急忙踩住了煞車。

當狂野的快感結束,又恢復到靜止的狀態時,他們的心卻仍是急速地跳著。

「幻笛,我……」

「不要說了。」她伸出食指封住他的唇.逃避似的不讓他說出任何承諾的話,只是催促著他。「走吧!」

「幻笛……」

葛震霍仍想說些什麼,她卻低下頭來。

在他的眼裡,善良而單純的幻笛,十足是個令人心疼的女孩子。他根本想不到她被貧窮逼出了陰暗的一面。

她會逼自己不要愛上他,最多,她只要付出一點點的愛,然後利用自己的身體駕馭他,如此一來就會換得數不清的金錢。而她也不會受到傷害。

「你不想開車嗎?」當她再度抬起頭來時,仍然是一雙純真的烏溜溜大眼。「那我們來玩仙女棒——」

「仙女棒?」

她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解釋道:「就像你拿飆車來擺脫被父母限制住的煩惱,而我就是用玩仙女棒來擺脫貧窮的煩惱。」

天啊!她竟能看穿他。

「我想你一定不會玩仙女捧,我玩給你看!」

當她把仙女棒點著時、迸出的花火,頓時金光閃閃,綻放出無比燦爛的光芒,美得讓人炫目。

他踉著她一起玩著——一根仙女棒,把他帶入溫馨、新奇、歡笑,又多彩多姿的虛幻世界裡。當情緒high到最高點時,火花卻消失無蹤。

「好了,我的憂愁也悄失了。」她對他露出一個似乎已經忘記煩惱的微笑,她的傻氣讓他永遠無法忘懷。

他低下頭,柔情似水地對她說道:「你無須借由仙女棒瞬間的亮麗火花,來讓你忘卻貧窮所受的屈辱。其實你只要與我在一起,我就可以讓你——」

「你是個可望而不可即的男人。」幻笛撇撇嘴,無奈地說著。「我不敢奢望會得到你的心、你的人。」不過,她卻定要利用他,得到他的錢。

「幻笛……」難道,他富裕的家世背景,成了他和幻笛之間的阻礙?

「我們回家吧!」幻笛調侃著。「再不回家,就怕你父母要打電話報警了!」

想到一天到晚為了寶貝兒子而神經兮兮的父母,葛震霍整個人像是洩了氣的氣球般,使不出一點力來。

沉靜的夜裡,能跟最愛的人在一起,是一種難得的福氣。

可惜幻笛早被仇恨蒙蔽住了,看不到早已悄悄降臨的愛情。

夜深了。

當幻笛興高采烈地回到家時,隔壁的老太太慌慌張張地趕了過來。「不好了,幻笛,你爸爸喝醉酒,在路上遊蕩被車子撞倒,現在躺在醫院裡……」

幻笛腦海裡一片空白,她緊緊抓住老太婆的手,顫抖地說道:「快帶我去醫院。」

當她趕到醫院時,蔣生超早已奄奄一息,快要跟死神報到了。而這輩子,彷彿只有在臨死前的這一刻,他才終於徹底地清醒了,才真正正視自己唯一的女兒。

「爸爸……」幻笛跪在他面前哭喊著。

「我唯一的女兒,爸爸對不起你……」蔣生超撫摸幻笛滿是淚痕的臉。「爸爸在臨死之前,要告訴你一件事,你要仔細聽著。」

「你總是聽我在喝醉時胡言亂語,罵天咒地的,罵老天爺對我不公乎,可是,那卻是千真萬確的——」蔣生超用著僅餘的力量,握住幻笛的手。「安樂社區正對面的一棟豪宅別墅,是我父母留給我的。」

沒想到,蔣生超原本也是富豪子弟,如果不是造化弄人,她也會是富家千金?這突如其來的事實,讓幻笛十分愕然。

「在我年輕的時候,認識了葛李木。」葛李木就是葛震霍的父親。「我們很快就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成了莫逆之交,我十分信任他,可是他卻背叛了我。在一次聚會裡,他藉機用酒灌醉了我,讓我在意識模糊下簽了讓渡書,把祖產全讓給了他。」說到這一輩子最痛心的事,蔣生超突然胸口一窒,頓時從嘴裡噴出了一口鮮血。

「爸爸!」幻笛看得心疼極了!

「我上法院告他也沒用,葛李木早就收買了法官,而我的親筆簽名,更是讓我百口莫辯。葛李木這個人很精明狡猾,很快就經商致富,他在商界所累積的勢力,更讓人不敢惹他。」蔣生超憤很地流下了淚水。「我會住在只隔一條街的貧民窟裡,遲遲不肯搬離,就是要守著原本屬於我的土地。可是——」那是他最痛最恨的苦啊。我知道我很沒用,讓你媽媽離開了我,也讓你吃苦受罪,而我更是沒用的奪不回原本屬於我的土地……」

蔣生超痛徹心扉地喊著:「這世界對我根本不公乎。葛李木越來越有錢,而我卻窮極一生……」

「爸爸……」幻笛早已哭得死去活來,無言以對。

「孩子,等我死後,千萬記住,要把那塊屬於蔣家的土地給奪回來——」

這是蔣生超的最後遺言。話一說完,他便嚥下了最後一口氣,任幻笛如何呼喚也喚不回。

從此以後,她真的是孤苦伶仃的一個人了。

父親的驟然離世對她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而關於葛家豪宅土地的秘辛,對幻笛更是致命的打擊……

為了辦父親的後事,她沒有再跟震霍聯絡,手機也關機了好多天。

辦喪事要花很多的錢,她根本沒有那麼多錢,而杜會局的補助,只夠讓她辦一個簡單而寒酸的後事,那簡直只能以草草埋葬來形容。蔣生超的遺體火化後,因為沒有錢買靈骨塔,只得將他的牌位先寄放在寺廟裡。

幻笛對著父親的牌位發誓:「爸爸,請你等我,總有一天我會把原本屬於蔣家的土地給奪回來,總有一天,我會成為一位女富豪,到時候,我再風風光光地將你下葬!」

等到她手機終於開機後,很快地便接到葛震霍的電話。

那一頭傳來的是他焦急又叱責的口吻:「你跑到哪去了?我到處都找不到你!」

是的,他氣壞了。他一向是要什麼有什麼的男人,可是為什麼就是偏偏抓不住幻笛的心呢?她真像是棉花糖,軟軟綿綿的,讓他老是捉摸不定。

是的,他想佔有她。

想要二十四小時與她形影不離,他無法忍受他不知道她在做什麼,她的行蹤成謎。

直到幻笛出現後,他才明白自己是一個佔有慾極強的人,甚至強烈到不正常的地步。

電話那頭沉默半晌,久久之後,幻笛才哽咽地說著:「我爸爸死了……」

「幻笛……為什麼不讓我分享你的痛苦?」葛震霍嚇了一跳,微慍道。

隨即又拚命責怪自己,為什麼他的好意總是弄巧成拙,讓她以為他在責罵她?

「我們在公園見面好嗎?」他柔聲地請求著。「幻笛,我想見你,就是現在。」

「可是,你出得來嗎?」現在已經深夜了,葛家門禁一向森嚴,他有本事跑出來嗎?

「為了見你,我一定會有辦法的。」葛震霍信誓旦旦道。

掛上電話後,他趕緊開始「故佈疑棟」。他在棉被裡塞滿枕頭,做成人形的模樣,假裝自己早已入睡了,然後便打開了窗戶,沿著二樓屋簷跳到一樓。萬歲!他高空跳躍著地成功,一點事都沒有。

為了見幻笛,他連命都不要了。他匆匆忙忙的跑向公園。

「幻笛。」當見到遠方憔悴孤零零的身影,他迫不及待跑過去,一把抱住她。

「震霍……」她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般,一直掉了下來。

「想哭,就在我懷裡好好哭一哭吧!」她再也沒有依靠了,唯一的避風港就是他強壯的肩膀。

彷彿在為她的悲傷哭泣似的,天空竟然下起大雨來了。

「先躲雨吧!」葛震霍可是捨不得讓她淋雨,他趕緊把外套脫下來替她遮雨。而他更不願意在此時此刻棄她而去。「去你家,可以嗎?」

「可是——」她自憐而淒楚地道。「我家又小又難登大雅之堂……我怕你嫌棄!」

「只要有你在的地方,都是天堂。」他眼底的真誠不容置疑。「反而是我要求你接納我才是!」

「震霍……」她一語不發,就在他外套的包裹下,帶他回到了她那如鴿子籠大的家。

簡陋、窄小的公寓。

當幻笛把燈打開後,葛震霍才發現這裡並沒有比公園好到哪裡去。

地上到處都是一攤攤的水漬,雨水還不停地從天花板上一直滴下來。房子老舊得四處都在滴水漏水。

「我就卻道一定會淹水。」幻笛垂頭喪氣道。「你別動,我去拿水桶來裝水。」

望著她窘困難堪的臉龐,葛震霍卻露出開朗的笑容,阻止她。「不!這是男人的工作。我來!你不要動!」

「什麼?不……」她根本來不及拒絕他,就看到他自在地捲起褲管,到廚房去拿抹布來,跪在地上擦拭。而狹小的地板很快便擦乾了。

「謝謝……你。」她囁嚅道。趕緊招待他坐在破舊的沙發上,遞給他一杯溫開水。

「不要謝我。」他幽默道。「對於一個我想保護的女人來說,幫她做點家事是應該的。」

他兩眼閃閃發光,似乎照亮了黑暗老舊的室內,也要將她所有的陰霾一掃而空。

對於葛震霍幾近赤裸的告白,說出了她是他的女人。讓幻笛羞怯忸怩地急速走到窗戶邊,那是微弱的燈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剛好可以藉著黑暗的角落來遮掩幻笛不安的情緒。

「幻笛,」他告訴自己不要太急,他不想嚇到她。「你究竟要逃避我到何時呢?」

她以沉默當作回答。

「幻笛——」他的試圖放鬆顯然是失敗了,見她沒有回應,他又開始緊繃了起來。「你父親去世後,你要何去何從?」

她仍是悶不吭聲。

他再也等不下去了,急速地起身邁向她,無聲無息的來到她身後,這時他聽到她微微的啜泣聲。

「幻笛!」他從背後擁緊了她。「嫁給我吧!」

她彷彿被嚇到似的想從他懷裡逃開,他卻緊緊地抱住了她,讓她動彈不得。「我知道這或許很瘋狂,可是只要你點頭,我立刻帶你遠走高飛。」

為了避免她反彈,他繼續說著盤算已久的計劃。「再沒多久我就畢業了,我計劃偷偷到奧地利去學音樂,而我要帶你一起去——」他早就計劃好了。「別擔心錢的問題,我可以把爸爸給我的股票賣掉,那起碼有好幾百萬,足夠我們在異地生活了。如果你還不放心,怕我父母那關過不了的話——」他全部都想好了,可以讓她無後顧之優。「我們結婚後,就趕緊有孩子,所謂『母以子貴』,到時我父母就不能拿我們如何了。」

半晌之後,她苦澀道:「為什麼要替我設想得這麼周到?」

「因為你值得。」他情不自禁地輕吻她的髮梢。「你是我第一個愛上的女孩,也是最後一個。我要把我的心、我的身體、我的財富,所有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統統給你——今生今世,我只愛你。」

眼淚在她眼眶裡打轉,她終於轉過身子正視著他。

生命裡,許多失落的東西是用錢也買不到的。她就算有錢,也不能讓爸爸復生,就算有錢,也未必能得到他的愛。

她終於明白,她是全心全意地愛他。

「爸爸死了,我十分無助。我根本沒有退路了,現在,我的生命裡只有你——我愛你。」

當她說出這三個字時,他立刻低頭吻住了她。

這個吻該死的讓他們一發不可收拾。這個吻,該死的美好。

以前,她怎麼會覺得接吻很骯髒呢?可是,他的吻竟然甜美又狂野,帶給她無限的滿足。

「我想要你。」他再也無法等待了。「我等好久了……」

在浪漫的夜色中,他們交付了彼此……

躲在他的懷裡,他的溫柔讓她白皙的面頰飛上一抹甜蜜的粉彩。

「我有沒有弄痛你?」他緊張地問道。

「沒有……你很溫柔。」她滿足地閉上眼睛,還在神遊之中。「我從來沒有想過,原來做愛是這樣子——」

他親吻她夢幻似的笑臉。「那是無可取代、獨一無二的美。」

他們擁在小小的被窩裡,她跟他分享著她最在意的心事。她對爸爸死前的「遺言」,一直耿耿於懷。

她小心翼翼地說出蔣生超生前所說,葛家的土地是屬於蔣家的事實……

「我想這或許是我爸爸胡言亂語吧!真是好笑——」到現在她仍因無法置信而嗤之以鼻。

她以為他會大聲地替自己的父親辯駁,誰知道,他竟然平靜得離譜,只是淡淡地說道:「上一代的思恩怨怨我們是無法追究的,不過你不用太擔心,以後我會想辦法把葛家那塊地,還有上面的別墅統統送給你。」

「什麼?」他是在開玩笑嗎?

「你以後是我的老婆了,那就是葛家的少奶奶了,跟葛家要一點家產有什麼不對?這是理所當然的!」瞧他一副篤定而不容辯駁的模樣。

「喔!」她高興得喜極而泣,沒想到他這麼快就搞定蔣生超生前壯志未酬的遺願了。「太謝謝你了,這樣我就能對在天之靈的爸爸有所交代了。」

「不要謝我。我送給妻子一點禮物,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

他的食指輕點她挺翹的小鼻尖,又食髓知味的輕吻了上來,他柔情蜜意地說道:「我只要你愛我……」

那一個晚上,在幻笛的交心中,震霍明瞭她因貧窮而自卑,因貧窮而無法心想事成。

她也想要和一般富有的孩子一樣,可以學琴,她也想要各式各樣漂亮的禮服,她也想要被父母寵愛,她也想要有一個粉紅色大房間,裡面有無數的洋娃娃來陪伴她……

「我發誓,這些我將來一定都會給你的。」他當著她的面起誓。

終其一生,他都要極盡所能地寵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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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8 18:06:39
第四章

葛震霍永遠都看不膩幻笛的臉。

她的睡姿很美,又長又翹的睫毛在她的雙眼上形成兩道陰影,小而挺直的鼻子,像花瑰花瓣般的柔潤紅唇,組成一張他百看不厭的嬌顏。但最吸引人的是,她連睡覺時嘴邊都泛著迷人的微笑,深深撼動他的心。

他真的不得不走了,如果被父母發現他半夜蹺家,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他下午還有補習,等到回家時都黃昏了,就趁那個空隙,可以和幻笛再見個面,就算只有十幾分鐘的時間,他都心滿意足了。他留了張紙條給她,滿紙都是甜蜜的話語。「親愛的,我必須走了!看你睡得這麼熟,不忍心吵醒你。記住!今天晚上老地方見,我想送你一件神秘禮物。還有哦…為了表示我的真心,這個星期天,我要介紹你和我父母認識……」

當她醒來後,捧著他留下來的字條,忍不住吻了又吻。

活了十七年,她從沒有感覺到,此刻照耀在她身上的陽光是如此熾熱,蓬勃而有朝氣,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妙。

黃昏時,幻笛慵懶地坐在公園的椅子上,期待著那台白色賓士車駛來。如今有了震霍,只要跟著他,她也有本事讓自己飛上枝頭做鳳凰,到時候呼風喚雨都不是難事了。哼!看看麥蕥蓎還有什麼好狂的!

就像是心有靈犀似的,幻笛才在想著情敵麥蕥蓎,要怎麼給她一點顏色瞧瞧……大老遠處,麥蕥蓎竟然朝她這邊走了過來。

這些日子以來,葛震霍除了對她不理不睬外,也無情地直言他愛的人是幻笛。

「幻笛!」她姑在幻笛的面前,不再有以往的囂張跋扈,而是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樣。

「有——什麼事嗎?麥高材生。」真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啊,這下換成幻笛心高氣傲地道。「真是難得看到你在這裡出沒,這裡是貧民窟裡的小公園,寒傖得可是容不下你這位高貴的千金小姐。」瞧麥蕥蓎一臉失意憔悴的樣子,想必自幻笛奪走葛震霍後,她一定很不好過。

「我……」麥蕥蓎欲言又止。

她要哀求幻笛把葛震霍還給她,沒有葛震霍的日子,她根本活不下去……

「我什麼?」幻笛故意狂得二五八萬的,用著粗俗不堪的言語說。「有什麼話就快說,有什麼屁就快放!我可是要和震霍約會,沒空理你!」

麥蕥蓎顫抖地問著:「幻笛,你得到震霍了嗎?」

「你說呢?你以為呢?」幻笛一陣奸笑,對麥蕥蓎舊恨加上新仇交雜的容腮,使她看起來猙獰無比。

「震霍愛上你了,震霍真的愛你……」麥蕥蓎啜泣的聲音傳來。

「是的。一,點,都,沒,錯。」幻笛譏笑著。「我確確實實得到震霍了,他是我的男人了!」

麥蕥蓎顧不得旁人異樣的眼光,絕望的淚水不停地灑了下來。

幻笛露出一個冷冷的笑容。讓巳經到來、在一旁偷窺的葛震霍不寒而慄。甜美的幻笛消失了,眼前陰險世故的一面,是他無法想像的。

「我相信他愛你,但是,你愛他嗎?」麥蕥蓎不甘心地說著。「你不過是想利用他,讓自己變得有錢,這只不過是你飛上枝頭變鳳凰的伎倆罷了!你根本只是愛他的錢!」

「你這樣說就不公平了。」幻笛絲毫不認為自己理虧,振振有辭道。「起碼我也付出了我的肉體,去換得葛家少奶奶的位子啊!況及我用我的身體去賺錢有錯嗎?在這功利的資本社會裡,大家各憑本事賺錢!而你的勾引本事顯然略遜我一籌!」

「這都要怪你自己,你從來不懂得要友愛同學,你做人從不留三份情面,一直要將我趕盡殺絕。我受夠了你的嘲笑,更受夠了你種種簡直不把我當人看的凌虐行為,我一定要讓你嘗到失去震霍的苦。」幻笛強烈的報復心,使得她的臉色變得十分陰沉。

「我可是要你看清楚!你別傻得還以為——震霍會回到你的懷裡。今天,震霍會不愛你,完全是你的報應,你根本不值得人家同情。」幻笛看著麥蕥蓎傷心欲絕的模樣,竟然拍手叫好。

「你利用震霍賺錢,這樣對震霍的傷害很大。你根本一點都不愛他——」麥蕥蓎無法想像會有人可以只為了錢,沒有愛,而在一起的。

「我怎麼可能不愛他呢?只是我更愛他的錢罷了!」幻笛仰頭尖聲大笑,笑聲中滿是駭人的恨意。

「我不久就要和他一起去留學了,我會住在音樂之都維也納,我會過著幸福的生活。我想我們以後見面的機會等於零,所以現在,先跟你道別吧!」幻笛皮笑肉不笑地說道。「bye bye!」

她的話重重地打擊了麥蕥蓎,麥蕥蓎這一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和心愛的人一起去留學,沒想到幻笛竟輕易取代了她……

「我恨你!」她用力地咆哮著,隨即邁開了腳步,一下便跑得老遠。

幻笛繼續坐在榕樹下,心中感慨萬千,哼!沒想到麥蕥蓎也會有這一天,真是個輸不起的傢伙。

她根本不知道葛震霍早己偷偷來到她後方的樹木邊。

他故意把車停得很遠,一路散步到公園來,原本想給她一個驚喜,出其不意地從後方摀住她的眼睛,再大聲喊道:「親愛的,猜猜我是誰?」這雖然是一個可笑又幼稚的舉動,但也代表著他全心的愛。

如今他站在原地文風不動,面色慘白,他將手伸進口袋裡,死命地握緊那支他特地跑到樂器行買的口琴。

他真傻,他為她付出了全心全意,可是她卻只是在玩弄他,利用他成為她發財的工具……原來她的愛,只是建築在他的錢上面而已。

她在欺騙他!

欺騙他最純、最真、最無邪的愛。葛震霍吸吸鼻子,強忍住眼眶中的淚水。

他故做若無其事地大叫了一聲:「哦—」嚇了幻笛一大跳。

「是你----討厭,你壞死了!」她嗲聲道。

他牽動著嘴角,坐在她身邊,勉強地笑著。她立即一瞼嬌羞地躲在他懷裡,「我好想你!」

「嗯!我也好想你!」嘴裡雖然這麼說,他卻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而沉浸在幸福世界中的她,根本沒有察覺異狀。「送給你!」他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包裝精緻的禮物。

「這是什麼?」

「拆開看不就知道了?」

「那我拆了喔!」當她看到眼前出用一支昂貴的口琴時,雙眼立刻發出光芒,高興地叫了出來。

他拚命忍著即將狂洩的鼾水,故做輕鬆道:「你說你想學鋼琴,可是卻苦無機會。其實學鋼琴才不好呢!鋼琴那麼大、那麼笨重,根本帶不走。學口琴的話,體積小又可以隨身攜帶。走到哪裡興致一起,想要吹一曲絕不是問題!」他安慰著她,同時也鼓勵著她。

幻笛眼角泛著感動的淚水,那是她發自內心的淚水啊!

看她的模樣,他實在無法置信她剛剛會說出句句讓他心如刀割、千刀萬剮的話。

「謝謝你。」幻笛哽咽道。「我好喜歡它。」

「不客氣。」他激動地撫摸她的面頰,用盡他這一生的癡狂摯愛道。「我要你知道,我真的好愛、好愛、好愛你!」

「我也愛你。」她害羞不已道。

然後,她把注意力全都轉向手裡的口琴。那是她長到這麼大,第一次收到的禮物呢!

有錢真好,有個有錢的男朋友更好。她要什麼,就會有什麼。

「好了。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家了!」他知道再不走的話,只怕他會忍不住崩潰……

「嗯!」她知道他有「家規」,無法留住他。「那這個星期天?」

「就同一個時間,在這裡碰面,我帶你到我家去見我父母。」他強顏歡笑地許下他永遠無法實現的約定。

「好。」她乖乖地目送他離去。

她戀戀不捨對他的眷戀模樣,他卻認為這一切部是看在他的錢上,所做出的舉動……

這個星期,雖然白天他們的時間無法配合,所以沒有再見過面,不過每天晚上他們仍是濃情蜜意地通著電話。

每一天,幻笛都含笑入眠。她根本無法預料到毀滅即將到來。

星期天。

她花了一整個早上的時間裝扮自己。去髮廊將頭髮修剪整齊,再好好地沐浴了一番,弄得全身香噴噴的,再穿上花了一星期逛街買的衣服和鞋子。這套衣服很正式,全身上下是連身的紅色洋裝。她不敢穿得太花俏,怕葛家父母會看她不順眼。當然這些所有的開銷,都是震霍出的。

她一心想要拋去貧窮的陰影,在盛裝打扮的她,希望擁有的是大家閨秀的風範,而不是輕浮的小太妹。

與震霍見面的時間快到了,她慎重又難掩興奮地出了門。

可是卻沒想到,她呆坐在榕樹下的椅子上等了好久,震霍都沒出現。她試著打手機給震霍,然而他的手機竟是關上的。

她不躺信震霍會撇下她不管,震霍絕不是玩過後,就不負責的花心大少。那會是震霍出了什麼事嗎?這種不祥的想法,讓她整顆心被吊在半空中,擔心不已。

直到兩個小時後,她終於看到在遠方對她猛揮著手的震霍。

「震霍——」她高興得揮手大叫,但當她看到他摟著一位美少女時,她整個人彷彿被雷打到似的。

那位耀眼出眾的大美人正是麥蕥蓎。

「幻笛。」葛震霍一臉正經的說道:「我很抱歉通知你,麥蕥蓎是我的末婚妻!」

恍如被亂棍揮打般,眼冒金星的幻笛,看到麥蕥蓎得意的奸笑,宛如判了她的死刑,徹底地將她椎入了萬劫不復的地獄裡。

「你……」幻笛習慣性的用力咬住了下唇,她渾然不知嘴唇已被咬得瘀青,只知道她的心在滴著血……

「你不是說——」你不是說你要娶我……

「我說過什麼?」他立刻矢口否認,他竟然死不認帳。「拜託!你該不會玩真的吧?就算我們曾經在一起,也不能證明什麼吧?就憑你——」他吊兒郎當地搖了搖頭,一副笑掉大牙的模樣。「你是什麼姿色、什麼家世,怎麼配做葛家的少奶奶呢?」

「如果你覺得我應該為你的童貞負責,那就把這些日子我供養你的錢,當做是酬勞吧!」他大言不慚道。「這就算是給你教訓,別天真地想用自己的身體去掙錢,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次算你好運,遇見了我,下次可別想錢想瘋了,把自己獻給來路不明的男人,若是遇上性變態,那你可就糟了!」

沒想到,震霍居然會說出這些比禽獸還不如的話,幻笛既可悲又不敢置信地望著他,唯一僅剩的自尊,讓她用大笑來遮掩早已完全碎裂的心。

她昧著良心說出了更惡毒的話,也將他幾乎逼上絕路。「好玩!你怎麼那麼笨竟相信我是愛你的?我根本就不相信你會愛上我,也從來沒愛過你,最多是玩玩而已,所以不是你甩掉我,而是你被我給甩了!」

她轉身再面對者麥蕥蓎,故意把葛震霍說得不堪入目。「這種不怎樣的男人我玩過了也不要了,『麥芽糖』,就讓給你吧!讓你去撿破爛!」

幻笛用力地揮著手,趾高氣昂對他們說再見,她故意假裝不小心揮手反賞葛震霍一個耳光,再充滿歉意地說著:「對不起,我不是要打你,只是看到你臉上有蚊子。」

葛震霍根本無法容忍被人打耳光,但下手的是幻笛……「算了!」

「當然算了,」幻笛牙尖嘴利道。「我失去童貞又怎樣?你以為我該在意嗎?你以為我希罕你嗎?少往自個兒臉上貼金了,沒有你,我一樣會找到更好的男人,用自己的身體換取他們的錢!」

她轉過身子,迫不及待地離去,潰堤的淚水狂洩而下,她沒有看見葛震霍神魂俱烈、傷心絕望的臉龐。

他徹底的毀滅了她,而她也沒有放過他……

她不想回家。

反正,她從頭到尾就根本沒有家。

她漫無目的地走著,夜好深了,街上連一個人都沒有,如果此時遇見壞蛋……算了,都無所謂了。

她就這麼一直走著,像個遊魂似的,走累了,再也走不動了,才停了下來。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裡,不過眼前這幢豪宅像極了葛家的千萬大別墅,因此讓她駐足了下來。

她好冷,乾脆躲到樓梯間坐一下吧!她就坐在豪宅的階梯旁,藉著牆壁躲冷風。

當她的思緒開始運轉時,心底便湧上了一層又一層的悲苦。

沒想到,她的愛給了一個玩弄感情的紈褲子弟……

原來她蔣幻笛生來注定就是窮苦一生。這刻,她真的認清自己了。

如今,她真的走投無路了。

她居然有了死的念頭……死或許是最好的解脫,反正,世界上少了她一個人也無所謂。

金雍宇是望族之後,也是擁有上億家產,在商界叱吒風雲的大亨——金飄深的二兒子。

金雍宇一向游手好閒,不務正業,成績常常吊在車尾,留級了好多年,因此到現在已經二十歲了,卻還是在念大二。

而他唯一讓人稱羨的,就是他的商業頭腦,年紀輕輕,已經靠房地產和股票賺了不少錢。

金飄深看這個兒子沒有唸書的本事,只得叫兒子照他學做生意,接管金氏企業的某些子公司,沒想到他越做越出色,雖然年紀輕,但也經營得有模有樣的,到最後,金飄深乾脆把龐大家業都交給金雍宇負責,自己退休去也。

金雍宇雖然繼承了家業,可是卻和父母合不來,他鮮少回家,反而買房子住在外面。眼前這幢豪邸就是他的。

三更半夜,喜好燈紅酒綠夜生活的金雍宇,終於酒足飯飽地開車回到了別墅門口。當他看到樓梯有影子在晃動時,嚇得心驚肉跳的。

「是誰?」

幻笛沒有回答。

當他定眼一瞧,看到是個女孩子時,才減少了不少恐懼,但納悶隨即而來。

「這麼晚了,你幹嘛不回家?」

「我沒有家。」幻笛坦白地道出了事實。

「那你為什麼會在這裡?」說也奇怪,總是笑自己無情無愛的金雍宇,對眼前的小女孩竟興起一絲憐憫。

「我沒有地方去。」幻笛硬咽道。

「那你需要什麼呢?」金雍宇直言道。「需要錢嗎?還是需要一個地方好好睡一覺?」

「我需要一把刀子,好讓我自荊」幻笛斬釘截鐵地說道。

「什麼?」金雍宇佩服她的果斷與勇氣,他呵呵地笑了出來。「你有一般女孩子沒有的膽識。」他顯然對她有興趣極了。「讓我想想,讓我猜猜——」他居然跟她一起坐在階梯旁。「你是不是被男朋友甩了?」

話才一說完,幻笛立刻嚎啕大哭。「我真的不想活了……」

「傻瓜!」金雍字不但不安慰她,還取笑她。「被男人拋棄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你真是沒用。」他問了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在你還沒認識男朋友之前,你是怎麼活的呢?」

「我……」她回想著過去的生活。「我也是一個人活下來啊!我沒有母親,有一個整天酗酒的父親,因貧窮而被同學嘲笑……」

「這就對了,你再那樣活下去不就得了?」他輕鬆地說著。

「不!不可能。」幻笛的淚水又開始潸潸滑落。「我再也不是過去純潔的我了。」她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對眼前的陌生人吐露隱私,說出心底最大的痛苦。「沒想到把身體給一個男人後,男人的熱情這麼快就冷卻了。而我還傻傻的以為,我的身體可以牽絆住他……」

「傻瓜!你也太笨了,你怎麼以為你靠男人就能發財?」金雍宇正經中帶著戲謔道。「女人可分為很多種類型,我想你就是屬於『自給自足』型的勞碌女人,什麼都要靠你自己才行!」

「你為什麼看得出來?」

「憑我的直覺。」幻笛和他在聲色場所所認識的女人截然不同。「起碼靠男人賺錢維生的女人.勢必要濃妝艷抹,花枝招展一番。她們虛偽地遮掩住自己不懷好意的心思,沒有一個不是把男人給棒上天,把男人當成天的模樣。而你憤世嫉俗,無法虛與委蛇,怎麼能夠利用男人賺錢呢?」

幻笛聞言又哭得死去活來的。「我再也不相信男人了,我要用自己的力量,靠自己來賺大錢!這樣我起碼活得坦然自在!」

「說得好。一個人可以什麼都沒有,就是不能沒有骨氣。」他看到幻笛不服輸的固執。

金雍宇這輩子沒有佩服過任何人,此刻卻佩服幻笛越挫越勇及不屈不撓的精神。

「可是憑我一個弱女子,想要賺大錢,實在是十分困難。」她想想又哭了起來,沮喪地說著。「算了,就當我在做白日夢吧!」

「也不盡然。」金雍宇不知為何心血來潮,竟然有收留她的意圖?收留來路不明的女孩子,這不是很危險嗎?但偏偏他向來喜歡向危險挑戰。「算我今天心情好,看可憐兮兮的你還的順眼,我跟你做一個賭往——我需要一個管家和隨從,你願意跟隨我嗎?」管家她應該是可以做得來,反正家事一向都是她在料理的。可是「隨從」呢?那是做什麼的?

金雍宇犀利的目光,一眼就看穿了她眼底的猶疑。「你在怕我?你不信任我?」

她搖了搖頭,他的話激起了她的好勝心,她決定接受挑戰。況且眼前這個超級大帥哥,看起來雖然吊兒郎當的,但也不失正派,應該不是什麼壞人才是。反正她連命都不要了,還有什麼好怕的呢?「我不怕你,反正我什麼都沒有了,大不了命一條——」

金雍宇聽了放聲大笑。「你真是有趣。不過你不會沒命的,只要你肯好好聽我的話,我可以保證你日後會名利雙收。」他禮貌地伸出了手。「我先介紹我自己,我叫金雍宇,請多多指教!」

金雍宇?幻笛摀住嘴巴,瞪大不可置信的雙眼。

金雍宇,不就是金氏企業的小開,台灣富豪榜上有名的單身貴族?「為什麼你會選我?我怕自己無法勝任隨從的工作……」幻笛提出了心中的疑問。

「因為你沒有路可走了。如果你不選擇跟著我,你也不知道該如何過下去。唯有孤注一擲的人,才可能拋開過去,井且完全信任我,接受我最嚴苛的訓練。」這就是詭譎難懂的金雍宇。「我跟一般人不一樣——我從不僱用跟我有關係的人,那樣會讓我綁手綁腳,無法徹底發揮我的命令和需求。我要自己一手訓練我的『心腹』,就算是陌生人也無妨,因為我們之間沒有感情,只有利可言,要是有一天你背叛了我,我也會毫無顧忌地毀滅你。」

幻笛倒抽一口氣。好可怕的人啊!

她曾聽說過他花心的傳聞,有很多女人,萬一她誤上賊船……

「放心吧!」金雍宇看穿她的恐懼,而取笑著她。「你不是我會看上的女人,你大可放一百個心,我不會欺侮你的。」

幻笛聞言,立刻機靈地接了下去,不動聲色道:「我就知道你會『公私分明』,我放心得很!」

她已經開始跟他「約法三章」?金雍宇挑高眉毛,這女孩慧黠又精明呢!如果好好調教一番,將來必定大有可為。他顯然沒有看走眼。這一夜,幻笛的命運有了巨大的轉變,金雍宇就是她人生的轉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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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幻笛神秘兮兮地休學了。

她搬進了金雍宇的豪邸,過著外界難以想像的生活。

許多蜚語流言不脛而走,將她說成是拜金女郎,是金雍宇的情婦……而他們之間其實是清清白白,完全只有主僕的關係而已。

她何其有幸,能遇見商業大亨金雍宇。

金雍宇不惜花錢栽培她,唯一的要求是,她要成為他唯一的心腹,並且不可以背叛他。他雖然沒有和幻笛立下任何契約,但他清楚明白地告訴她,唯有當他不要幻笛的時候,她才可以離去。

幻笛知道跟著金雍宇,是她唯一的機會,只有這樣,她才可以搖身一變成為有錢人。因此她相當上進,努力學習所有的商業知識。

其實幻笛的生活,幾乎不是人過的。

每天一早起來,密密麻麻的學習課程已經開始,金雍宇請老師教她股票、期貨、匯率、電腦、英文、拉丁語……除此之外,她要負責的事可多了,她是這棟豪邸的管家,不但要負責清潔,還得準備金雍宇的三餐……還要找時間複習功課,而金雍宇一抓到機會,就會測試她,根本不管她的時間夠不夠用。如果她一旦答不出來,或是回答得不夠好,脾氣剛烈的他隨時會對她惡言相向。

「我可不要白費工夫,我已經在你身上砸下了大筆的銀子,如果你做不來,你賠得起這筆錢嗎?」利字當頭的他,對於一切,都是用金錢來衡量其價值的。

面對他無情的責罵,幻笛從來不敢掉一滴眼淚,因為她很清楚金雍宇根本不允許有一個愛哭的「隨從」。所以她的眼淚只能往肚子裡流……流乾了,再繼續走下去,她只能成功,不能失敗,因為她根本沒有失敗的本錢。

日子久了,她逐漸由剛開始的懵懂無知,進步到出精明幹練。假以時日,她會是他的好幫手,金雍宇滿意極了。

他看準了,幻笛會是他的最佳「特助」……

和幻笛分手後,葛震霍嘗到何謂失魂落魄的滋味。

他雖然仍是跟父母說說笑笑,跟麥蕥蓎虛情假意,可是他整個人彷彿行屍走肉般,靈魂早已被掏空了。

「這真是太好了,」葛母的心永遠在兒子的身上,如今她真的是心想事成。

「震霍,你答應跟蕥蓎訂婚,答應到美國留學唸經濟,答應爸爸繼承家業,媽媽真的好高興……」

那個乖兒子彷彿又回來了,乖乖聽從母親安排他的末來,毫無異議,不像前一陣子抗拒得很。對嘛!這才是她心目中永遠的好兒子啊!

葛震霍根本聽不到媽媽在說些什麼,他的心仍是停留在不可能再見到面的「棉花糖」身上……

哎!他傻、他癡,縱使她背叛他,欺騙玩弄離去後,他仍是對「棉花糖』情有獨鍾呢!

其實麥蕥蓎可以強烈地感受到,震霍的心在誰身上。

當他們獨處時,葛震霍根本對她不理不睬,但她仍默默地忍受了下來,畢竟她愛他,無法忍受失去他埃

「我知道,你的心裡還有幻笛——」她小心翼翼地說道。

「我……對不起,卑鄙地利用了你。」葛震霍知道這輩子他永遠對不起麥蕥蓎。「我不愛你,卻為了要討父母的歡心,逼自己和你訂了婚……這對你是不公平的。」

「我不會恨你的。」麥蕥蓎心甘情願道。「我可以等,一直等,等到有一天你愛上我……」

葛震霍聽了麥蕥蓎的深情告白,心底湧起了一股強大的痛楚。傻蕥蓎,難道你不知道除了幻笛,這一輩子他心底再也容不下任何女人。

「我怕你的『付出』,到最後都會付諸流水!」也許喚不回早已深陷愛中、無法自拔的麥蕥蓎,可是他仍要狠心地提醒她。「這太委屈你了!跟一個不愛你的男人……」

但麥蕥蓎只是聳了聳肩,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

這讓葛震霍覺得十分好奇。這些日子以來,麥蕥蓎完全變了一個人,跟從前無理取鬧,動不動就大發脾氣的千金小姐有著天壤之別,現在的她,知書達禮、溫柔體貼得讓他良心不安。

哎!要讓震霍徹底死心還不簡單嗎?如今時機到了,現在,她要讓他永遠無回頭路可走。

麥蕥蓎狡猾地將話鋒一轉,裝作不經意地說著:「幻笛休學了,也搬出了安樂社區,聽說現在……」

這訊息讓葛震霍的心跳漏了半拍。她走得真乾脆,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而他卻思念她到柔腸寸斷,痛不欲生。

他逼自己不要管幻笛的事,可是偏偏心口不一,很不爭氣地問著:「她人在哪裡?」

「既然你這麼想她,我想在你出去前,再去看看她也好——」麥蕥蓎假裝和顏悅色地說著。

哼!她早學會了不要在他面搬弄幻笛的是非,不過她要親自帶他去登門拜訪。

眼見為憑是殺人不見血的最高招術。

那是輛價值不菲的法拉利跑車,那是比葛家還富麗堂皇的豪宅,那是……金雍宇下了車,隨即幻笛也打開車門下來了。

他們兩人有說有笑,親密地攬在一起。

「那是金雍宇,你應該聽說過他的大名吧!他們家的財富是你們葛家望塵莫及的,他長得跟你一樣帥……看樣子,幻笛又釣到一隻大肥羊嘍!」麥蕥蓎故意比較著,要讓葛震霍的自尊永遠狠狠地被踩到腳底下。「我看你是比不上金雍宇的。我爸爸和金家有生意上的往來,我聽他說,商界的人都說他們已經同居,幻笛是他的情婦……」麥蕥蓎乘勝追擊,撇撇嘴殘酷道。「我說得沒錯,『棉花糖』為了錢,是不惜跟男人上床的小太妹。震霍,她根本不值得你愛,你真的要死了心,不要再執迷不悟了。」麥蕥蓎溫柔地說著。「不管你愛不愛我,起碼我是愛你的。 被愛總比愛人好。我求的不多,只要能待在你身邊,跟你在一起就好了!」

幻笛啊!是你逼我接受蕥蓎嗎?葛震霍難過得心在淌血。

彷彿心心相印似的,幻笛突然回過頭來,她一下就看到了遠方的他們,臉色立刻比石膏還白,整個人呆若木雞,無法動彈。

「怎麼了?」金雍宇沒有回頭,沉聲問道。

「他們……」她眼底的悲傷讓人看了心碎。

他們經過一陣子的相處,已經十分有默契,不用多說,便能瞭解對方在想些什麼。

金雍宇威嚴地說著道:「去反擊吧!讓我看看『訓練』的成果!你不再是一無所有,動不動就被人嘲笑的蔣幻笛了,你現在什麼都有,將來更是會讓人不敢小覷的女強人。」

「是的。」幻笛對老闆露出自信滿滿的笑容。「我要把心底的傷痛完全忘記,不讓他們專美於前!」

她泰然自若地走向前,威風地站立在他們面前。

「好久不見了。」幻笛笑容可掬道。

麥蕥蓎又被她的氣勢壓了下來,氣得破口大罵:「你根本是個花癡,見一個愛一個,來一個要一個——」

「而你正好撿我不要的垃圾——葛家大少不過爾爾,金大少可比你值錢得多,你比得上嗎?」幻笛犀利的言辭,讓葛震霍頓時陷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中。

是的,他根本比不上金雍宇……

「為了錢,我會跟任何男人上床的。」幻笛故意把自己說得十分不堪。

驀然之間,葛震霍用力握住麥蕥蓎的手,輕描淡寫地說著:「『我們』是來告訴你,『我們』除了訂婚,『我們』還要一起出國了。」他的話句句提醒著幻笛,他們現在是一體的。

「喔!」幻笛冷笑道。「恭喜你們了!」

話一說完,她便轉身離去,沒有絲毫留戀,沒有任何猶疑,從此與他們形同陌路……

那一夜,幻笛流下了最後一次的淚水,流乾了最後一滴淚,她的心也枯竭了。

把你藏在我心最深處。

她告訴自己,葛震霍是不存在的。

從此以後,她拚命地往上爬,活在掌聲與金錢堆裡。

在金雍宇的協助下,她成了他的「特別助理」,讓金氏企業的員工,每天都戒慎恐懼地活在她一板一眼、不苟言笑的陰影下。

她是快樂的。她靠自己的實力證明了她有本事成為財經產業界的女強人。

可是,她的心底一直有一個人……



八年後——

我試著把你忘記……

儘管在這麼多年後。

蔣幻笛急忙地衝向電梯。「糟了,要遲到了……」氣死她了,怎麼從一搬家以後,就諸事不順呢。

她居然會睡過頭,慌亂中戴隱形眼鏡時,隱形眼鏡居然破了一隻,害她只能戴回又厚又重的近視眼鏡;化妝時居然用錯了左右兩眼的眼影;擦口紅時,又不小心被尖銳的指甲刮到嘴角,流出鮮紅的血;整理頭髮時,梳子居然不小心掉到馬桶裡,有潔癖的她,就算撿起來再怎麼洗,還是不敢拿出來梳頭,害她一頭長髮凌亂不湛,整個人披頭散髮的。

更離譜的是她才一奔進電梯,絲襪就不小心被皮包的鉤子勾破了一個大洞。往鏡子一看時,才發用鞋子的顏色居然不一樣?一隻腳是咖啡色,一隻腳是黑色……活了二十五個年頭,她從來沒有如此衰的一天。

不,也許有……不過那已經離她好遠了。

這都怪老闆突然打電話約她到摩天大樓的頂樓喝咖啡,談公事。也不早點通知,害她因為時間太趕,而頻頻出錯。

終於到了。這算是吊在半空中的咖啡廳吧,讓她聯想起卡通的「天空之城」。

她氣呼呼地衝出了電梯,找尋金雍宇的身影。沒多久,便看到他在對她揮手,她立刻奔了過去,沿路就開始破口大罵:「要談公事,到辦公室就好啊!那麼浪費錢幹嘛?」

話一說完,她便噤住了口,心幾乎要從嘴裡跳了出來,整個人像被抽掉神經般的陷人虛幻游離裡。

眼前坐著的不只金雍宇一個人,身旁還多了個他。

這麼多年來,他杳無蹤影,直到前些日子,媒體報導他要結婚的消息……

「我來介紹一下——」金雍宇不知是真不知情,還是故做正經?他慎重地介紹著:「這是天盛集團的葛震霍先生。這是我的心腹幻笛,她是商界的名女人,你一定知道她的。」

「階好!久仰大名!」葛震霍伸手握住幻笛的手。

那一秒間,她可以感到他的手加上了力道。

「你們先聊,我先離開一下。」雍宇的手機在此時響起,他一聽到是薩兒的聲音,便喜孜孜地起身,前往長廊準備好好地甜言蜜語一番。

「雍宇……」幻笛想叫住他,尾隨他出去,她不要一個人孤軍奮戰。

出乎意外,葛震霍竟然不動聲色地伸手從桌下拉住她的膝蓋,讓她無法動彈。

「你——」大庭廣眾之下,他的「明目張膽」沒人看得到。「放手!」她咬牙切齒,雙眼噴出火花。

「這是你嗎?」葛震霍真的要大失所望了。「你難道忘了十七歲時的你,是個開放的小太妹,不知羞恥地主動要跟我上床……怎麼?用在二十五歲了,反而越活越回去,成了拘謹古板的老淑女……怎麼回事?『棉花糖』!」

一提到過去,幻笛就一肚子氣。

「誰沒有過去?」幻笛大言不慚地反擊著。「就算我在十七歲時跟你上過床,也不表示我二十五歲會『再』跟你上床!」她狠毒地說道。「你——已經不列入我的名單之中了。我會跟任何男人上床,就是死也不會選擇你——」

她要讓他看看她這幾年的「功力」,她絕對不再是哀怨自憐的「棉花糖」……

葛震霍大笑三聲,不屑地說著:「我就說嘛,『棉花糖』何德何能,年紀輕輕就能坐上台灣產經界女強人的位子,這不過就是靠雙腿一開,任男人對你予取予求——」

她目光一閃,憤怒地伸出手來,打算用力地揮向他的面頰。誰知她的手立刻被他狠狠地握住,只能停留。

「你十七歲時打過我,現在休想我會再任由你打。」他咬牙切齒道。「沒人敢打我,只有你。就算是過了八年的時間,我都還記得你欠我的一巴掌。」

「住口!」幻笛手足無措時,總是習慣性的咬咬下唇,這小動作並沒有逃過他犀利的目光。她每每心煩意亂時,更會把下唇咬得發紫,那總是讓他心疼她的櫻桃小唇。八年了,她的壞習慣仍是沒變。

「我有今天的財富和地位,是完全靠自己的實力和頭腦得來,我警告你,不准你侮辱我,胡言亂語。」她憤恨地說著。

「是嗎?」葛震霍根本不以為然。「我記得你曾經為了錢,不惜跟我上床……」他的手放在她的大腿上,仍然沒有移開的意思。不但說著充滿挑逗的話,還不懷好意地用力捏住了她的大腿。

「住口!」幻笛氣急敗壞地低聲叫嚷著。「我唯獨跟你……」那是她生平最大的錯誤——

當她正想繼續罵下去時,卻突然住了口。

算了吧!何必跟他解釋得那麼清楚,就繼續讓他誤會吧!讓他認定她就是認錢不認人的小太妹,讓他氣得半死。

她懷疑八年後他再度出現的動機,她不明白他為什麼對她玩弄他的事總是耿耿於懷,選在媒體宣佈他要結婚時又回來找她,而且他的未婚妻還是她高中時的同學麥蕥蓎——

「算了!隨便你怎麼想!」她用力推開他放在她腿上的大手。

「葛總裁,如果沒什麼事,我要走了!」她直言道。「我會來是因為雍宇找我來談公事,我沒時間跟你鬼扯!」她快速站起了身。

「你撇不開我的——」他的嘴角牽動起一抹足以讓她不敢小覷的微笑。

金雍宇急急忙忙地從餐廳玄關走了進來。「對不起,我現在要趕回去開會,幻笛,你幫我招呼一下葛總裁——」他使了個眼色給幻笛,小聲地說著。「千萬別搞砸了,天盛集團是我們公司即將合作的對象。」他隨即又大聲交代著幻笛:「你下午再回來公司開會,我有事要跟你說!」

金雍宇急沖沖地離去,讓幻笛一個人孤零零地面臨她心底最恐俱的挑戰——葛震霍一直是她多年來,心裡的一個死結。

「回來坐吧!」葛震霍笑嘻嘻地說著。

從前那個斯文、溫柔、文謅謅的大男孩消失了。他真的變了一個人。

一樣的英挺偉岸,英俊瀟灑,可是卻多了股世故成熟的味道。他的微笑雖然依舊迷人,可是似乎隱藏了一股危險。他那莫測高深的模樣,不但充滿了神秘,也讓人無法捉摸。

幻笛心不甘情不顧地坐了回去。

他們要談什麼?她懷疑他們根本無法好好交談。沉重陰暗的記憶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令人窒息的氣氛圍繞著他們倆。

「這八年來——」他居然從口袋裡取出一個銀色的小盒子,打了開來,拿出一枝上好的雪茄,開始抽了起來。

他居然會抽煙了?

「這八年來,過得怎麼樣?」幻笛嗤之以鼻。

他嘴角上揚,諷刺道:「我拋棄了我最愛的音樂,到美國學經濟,我繼承家業,我讓自己沉迷於追逐金錢的遊戲裡,我讓天盛集團從傳統產業成功轉型成為國際上大放光芒的企業——」

「真是恭喜你了!」她冷冷地笑著。「不過,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他突然開始激動起來,恨恨地說道:「八年前,我看到你琵琶別抱,找到一個比我帥、也比我有錢的金雍宇,甚至是為錢不惜和他同居……那一刻,我就發誓總有一天,我要洗刷你加諸在我身上的恥辱——」

「少把你的成就歸功於是對我的報復!是的!我看到了,如今你功成名就,媒體大肆報導,爭氣的企業家第二代,成就遠遠超越你的父親……你已經成功的洗清了被我甩開的恥辱了!」幻笛一直緊繃的神經,頓時放了開來,她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這又如何?我跟你是八竿子打不著的——」

他面無表情,保持沉默,只是拚命地抽著煙。

此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震霍,對不起,我遲到了……」是麥蕥蓎!

當她意外看到幻笛時,慌亂的神色一閃而逝,立刻又迅速地遮掩住。

兩個昔日的情敵,竟在八年後相遇——

麥蕥蓎明艷的臉孔看來十分刺眼,她一身白色緊身的露背小禮服,襯托出玲瓏有致的身材。老天爺真是太厚愛她了,經過了這麼多年,她還是光芒四射。

而幻笛呢?這些年來為了表示自己高高在上的主管地位,她的穿著越來越保守,不但總是穿著樸素正經的套裝,表情更是嚴肅得可以。

這種裝扮其實也是為了要跟那些喜歡穿著暴露的女人有所區別,她很想拋棄過去那個放蕩隨便的小太妹形象……

尤其在這一刻,她戴著厚重的黑框眼鏡,披頭散髮,還在麥蕥蓎故意用著大眼上下打量時,拚命遮掩今日頻頻出錯的穿著。這讓幻笛感歎到上天真是對她不公平。

她多想向麥蕥蓎炫耀,當年貧窮的醜小鴨已經不見了,她已經搖身一變,成為商場上赫赫有名的女強人……

「好久不見!」麥蕥蓎一副大家閨秀般的模樣,率先問候著。

「是啊!好久不見。」幻笛強顏歡笑,虛偽地說著。「你仍是那樣的光彩耀人!震霍有你,真是他的福氣!」

「對啊!我們是回來舉辦婚禮的——」麥蕥蓎嬌羞如花道。

「真是恭喜了!」幻笛得體地祝賀著。「別忘了寄喜帖給我喔!我一定會包個超級大紅包祝福你們——」

「沒問題。」麥蕥蓎故意貼近震霍,親密地握住了他的手,甜蜜地笑著。「結婚是女人的大事,我當然不會忘記向昔日的『好同學』宣佈我的喜事。」

話題很難再繼續下去了。幻笛拚命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她只想拔腿就跑。

「那你們慢慢用餐吧!我還要開會,我先走一步了!」幻笛立刻起身,抬頭挺胸地離去。

她沒有遺漏麥蕥蓎在她身後的批評。「震霍,你看她的絲襪破了呢!好好笑,同一種款式的鞋子穿的顏色竟不一樣。你剛有沒有注意她的妝,化得一團糟,頭髮又亂得可以,這種樣子還敢出現在公眾場合,要是我,早就一頭撞牆去了……就是有人不認命,認不清自己出身貧窮,癩蛤蟆還妄想會成天鵝……」

八年後,原來,大家都變了。

震霍意氣風發,不可一世,威風凜躥,渾身散發出一股邪氣。麥蕥蓎仍是美得讓男人心癢難耐,而她,也以升成為商界的女強人。

不!其實什麼都沒變,在葛震霍和麥蕥蓎面前,她永遠遮掩不住「棉花糖」是來自貧窮的家庭,是個放浪形骸的小太妹的事實……

很久了,眼淚早不存在於她的生活之中,而今為什麼她的臉頰會流下一串又一串的淚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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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8 18:07:11
第六章

她離開餐廳,立刻前往服飾店買下一整套昂貴衣服和鞋子換上,那套海藍色的及膝套裝,看起來十分高貴而且正式。而脖子上裝飾的蘭花,更顯得雍容華貴,有如含苞待放、嬌艷的花朵。

她又去便利超商買了絲襪換上,接著她趕緊去眼鏡行配一副隱形眼鏡。長戴型隱形眼鏡當然沒有那麼快拿到,她索性先買一副拋棄型的隱形眼鏡換上。她又去了髮廊洗髮,讓造型師為她梳妝一番。

這才是她的防身面罩——一個強勢霸道、讓人敬畏的女強人。

當她整個人看起來容光煥發時,她才安心地吐了口氣。

她連忙回到公司,擺著一張不苟言笑的臉準備開會。當她走入會議室時,不對勁的感覺立刻襲向她。

這不同於一般的會議,平常開會時,總是坐滿了人。此時會議室裡卻只有寥寥的幾個人。可是眼前這三男一女,卻散發出一股凌人的氣息,讓幻笛直覺他們不是泛泛之輩。

金雍宇坐在會議桌的正前方,對她露出歡迎的笑容。「大家好!這是我的心腹幻笛——幻笛,這是新夥伴,」他大老闆的架式展露無遺,由左而右,依序一一介紹著。「官澤湧,季風野,黎弦巖,和唯一的女性貝煦藍——」

這三個男人,看起來都有一股威嚴勇猛的氣息。而唯一的女性:貝煦藍,她美得像是從教堂裡蹦出來的天使,高貴得讓人讚歎。

官澤湧看起來有一些年紀了,應該有三十幾、快四十歲了吧!是負責擴展保全事業部的。而季風野年紀很輕,應該算是年輕小伙子,幻笛根本不相信他會有什麼偉大的作為,可是金雍宇竟然聘請他建立新的科技電腦系統?至於黎弦巖呢!年紀應該跟金雍宇差不多大,金雍宇任命他為發展生化部門的經理?

更離譜的應該算是貝煦藍了,看起來不過才二十出頭,金雍宇竟然要她負責整個公司的財稅會計?

金雍宇一定瘋了!幻笛在心底連聲咒罵著。

「蔣小姐,久仰大名!」

「你們好!」

虛偽地打完招呼之後,熱絡的場面很快就結束了,接下來每個人又恢復了嚴肅的臉色,直挺挺地坐在原位上。

「我要向大家說明的是,企業需要更新,需要淘汰換新,我一直認為合併比單打獨鬥好,當天盛集團的葛震霍總裁找上我,向我提出合併的方案時,我毫不考慮的答應了。」金雍宇頻頻向幻笛這邊瞧,似乎有口難言。「老實說,我父母年紀大了,我又結了婚,我現在胸無大志,不想讓自己整天埋在金錢堆裡,我只想好好的陪家人——」

幻笛的臉色開始變得難看了起來,金雍宇這一番話,是什麼意思?

「所以,我區分了好幾個事業部,將由這幾個人接管,至於幻笛你……」

金雍宇揮揮手,官澤風、季風野、黎弦巖、貝煦藍識相地走了出去。偌上的會議室裡,頓時只剩下他和幻笛兩個人。

金雍宇將一大疊資料推向幻笛。「我從來不會虧待我的『心腹』。有了這些遣散費,你下半輩子就不用擔心了。」

遣散?

好像有千百把菜刀往她身上飛了過來,這突如其來的噩耗,似乎要將她碎屍萬段。

好久之後,她才有氣無力的問道:「我……做錯了什麼?」

「你沒有錯。」金雍宇也捨不得幻笛,可是他愛莫能助。「我必須很抱歉地告訴你,我不需要你了。雖然現在才告訴你,是很突然而且殘酷的,不過我建議你,最好盡可能的把自己嫁掉——這樣就不用如此辛苦奔波,下半輩子也有個依靠!」

在八年前那個晚上,他好心地收留了她,可是八年後,他卻要她離開。「我們的『口頭約』總是會有終了的一天!你不可能在我身邊做一輩子的助理,況且我覺得婚姻才是女人唯一的歸宿。」

「可惡!當年是你告訴我,女人要自立自強,不要倚賴男人,不要相信愛情,女人不需要男人也可以活得很好!」幻笛不顧一切地開始頂撞上司。

「那時是因為我還沒結婚啊!也還沒遇見真愛啊!」金雍宇一瞼無辜地辯駁著。「我怎麼知道結婚的滋味這麼美,和薩兒在一起的感覺這麼棒?你看薩兒還不是乖乖待在家裡,從不跟男人爭著出鋒頭,她有因此而少了什麼嗎?沒有,她衣食無缺,還有我源源不絕的愛。」

金雍宇語重心長道:「幻笛,起碼我『現在』覺得這社會不需要像你這樣的女強人,女人應該回到家庭,回到丈夫的懷抱。」

「去你的!都是你的大男人主義在作祟!」幻笛幾乎想脫下高跟鞋丟向他的頭,她提出嚴厲的警告。「你以為利用那些『空降部隊』就能把集團管理好?那你真是大錯特錯了!你忘了你下面那堆員工是被誰收服的?是我蔣幻笛!」

「就是你們女人專門跟男人鬥,跟男人搶生意,害你都爬到我的頭上來——」金雍宇惱怒地大吼著。看她居然敢對他大小聲,讓他連總裁的面子都掛不住。

「是我替你分憂解勞,才讓你能輕輕鬆鬆地每天跟薩兒你儂我儂的,而且公司的業績還能飛漲!我實在功不可沒!而你在我失去利用價值後,就打算一腳踢開,我看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幻笛趕緊把那些遣散費緊緊握在手裡。「這些錢我拿了,我會回去仔細算清楚,如果你虧待我的話,我會再回頭找你算帳!」她實在窮怕了,自然愛錢愛得要死。

不過被遣散這件事還是令她心有不服,她恨恨地道:「這些錢就算是我為公司這幾年打拼的貢獻,以後沒有了我,我可以確定的是你的日子將會很不好過,因為你根本只是個虛有其表、愛打腫臉充胖子、一無是處的總裁!」

她自信滿滿地說著:「你會需要我的,我會等到你需要我的那一天。哼!到時候的薪資可要好好談一談了!」

「砰」地一聲她甩上了門,瀟灑地離去。

她是一肚子火,可是在看到金雍宇給她的遣散費後,所有的氣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真的待她不薄呢!

手中這一疊高達五千萬價值的有價證券,夠她奢靡地過完下半輩子了。

她也想開了,也許二十五歲退休對她而言是太早了,可是有很多女人二十五歲就嫁了,終其一生,為家庭忙忙碌碌,一點賺錢的本事都沒有。而她卻能在二十五歲時就得到近乎五千萬的遣散費。她只要好好地利用這筆錢,就夠她快快樂樂地過下半輩子了。

他們一直是誠心以待的主僕關係。可是在他手下賣命八年,他嚴厲得近乎刻薄,從沒給她什麼好臉色看過,她也真是受夠了!而這次他幸好沒有虧待她,那就算了!大家好聚好散!也不用去刁難金雍宇了。

她計劃自己想過的輕鬆生活,早上玩股票賺錢,下午進健身房,洗SPA,做各式各樣的按摩……做一個悠閒自在的單身貴族。

哼!誰敢再說她是貧苦人家的小孩呢!現在的錢加上以前的存款,足夠證明她是年輕的女富豪了。

第二天她就去買了一輛六百萬的進口豪華轎車。

為什麼她要挑賓士車?

從前,那個大男孩就是開這種牌子的車子載她去兜風……哈哈!現在她憑自己的實力,也擁有高級的賓士車了。

然後她嫌自己原先住的三房兩廳還不夠寬敞,她一向羨慕歐洲式的宮廷花園建築,和彷彿隱居式的世外桃源生活,於是她到了台北最偏遠的郊區買了三千萬的豪宅。

這豪宅住在山上,大台北的夜景可以一覽無遺,附近還有著有名的觀光景點情人湖.還是一個採茶飲茶的好地方。

有山又有水,真是人間仙境啊!

當房子的鑰匙落在她手上時,她彷彿吃了一顆定心丸。

有房有車,有錢在手——人生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在擁有她渴望已久的財富後,她卻覺得心底似乎失落了什麼。

是失落已久的心嗎?是因為沒有他在身邊嗎?

每天沒事可做,她就開著進口轎車到處遊山玩水。

她四處晃蕩著,不知不覺將車子開到了蜿蜒小徑中。

此時,過去的記憶,突然一幕幕的躍入了腦海,她彷彿看到過去,那甜蜜的景象:他帶著她看海,飆車,在夜光中玩著閃閃發亮的仙女棒,他親吻她,深情地與她纏綿……

她在幹嘛?

她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將車子死命地往上開去,想讓自己的腦子清醒一些。

可是此時,她突然發現她完了。

這是一條死路,前面道路封閉,右邊是峭壁.左邊是懸崖,懸崖下是湖泊,她卡在中間進退不得。

如果一個不小心,打錯了方向盤,她準會衝下山谷,掉進湖泊裡……

不會吧!她不會那麼倒霉的,她蔣幻笛最倒霉的時候都已經過去了。如今,她早脫離厄運,不會再發生什麼不幸的事了。

試試看!她小心地旋轉方向盤,第一次,成功地後退了一點,第二次,也順利地退出了封閉的山谷,可是第三次時,輪胎突然打滑,一瞬間,車子便往山谷下滑……

啊—

她縱聲尖叫。

車子正中紅心,不偏不倚地掉落在湖面上。

她的心臟快速地往下墜,彷彿掉進無盡的深淵裡。而她的身子更是開始顫抖了起來。

幸運的是,在被撞擊頭部後,她竟然平安無事!意識也很清楚,只是車子快速地往下沉。

眼見大水氣勢洶洶地將車子圍住,她要打開車門逃出去,偏偏水力大得讓她根本開不了車門。她索性打開車窗,瞬間水從車窗快速流了進來,大水將她團團圍住,一剎那就淹到了她的胸部。

完了!她要死了!她離死神不遠了。可是到了生死關頭,她竟然還是沒有流下一滴淚水。

突然之間,不知道是誰在大叫:「有車子跌到湖裡了,車主被困住了……快點救她!」

在湖面正中央漸漸沉沒的是一台名貴的進口轎車,車主就算不是個大富翁,也該是個舉足輕重的人物吧!若是他被淹死在水裡,不知道明天會不會成為報紙的頭條,或是對社會產生什麼影響……

說歸說,叫歸叫,可是湖泊又大又深,根本沒有人敢跳下去救她。亂哄哄間,有人叫著要等救難人員來,可是等了半天,卻不見人影。此時,一個熟悉的聲音自遠方傳來,那是在她心底深處最愛的一個男人。

可惜,她或許沒有機會再見他一面了……

「你們是在等救難人員來收屍嗎?」葛震霍急如熱鍋上的螞蟻,眼看情勢不妙。「算了!我自己去救她——」葛震霍脫下西裝外套,不顧大家的叫嚷制止,往清澈的水裡一跳,奮力游向幾乎要沉沒的白色賓士車。

湖邊的圍觀群眾驚悚地望著一場驚險萬分的英雄救美——

在幻笛即將奄奄一息之際,被葛震霍從車窗里拉了出來,他死命地拖著她,她也緊緊地攀附著他;他賣命地向前游,當他們終於到達岸邊時,才真正的脫離險境了。

兩個人互看一眼,鬆了口氣,直到此時,他們才確定他們真的活下來了。

岸邊的人潮大家拍手叫好,這位勇敢的男性,成了大家心目中最偉大的偶像了。

渾身濕透的幻笛呆楞地望著奇跡似出現的葛震霍。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而且還成了她的「救命恩人」?

她一時悲從中來地大吼著:「都是你害我的!」沒有死裡逃生後的驚嚇,也沒有感激。

葛震霍被罵得臉一陣青、一陣白的。

圍觀的群眾被幻笛的潑辣給嚇得一哄而散。

而幻笛不顧一切,繼續大聲地咒罵著:「如果你沒有出現,我會過得很好。都是你!遇見你以後,我就霉運連連。」她把所有的不幸都歸咎在他身上。

望著湖底正中央的名牌轎車,她仰頭對天大叫:「喔!我的六百萬新車……」幻笛欲哭無淚地說著。「認識你,就是我的不幸,八年後,再次看到你,是我倒霉的開始——」她的話似乎在說著他們沒有斷得乾淨,還有「藕斷絲連」的可能……

「說!你出現在我面前,是想幹嘛?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都不是。」他鐵青著臉說道。

「那究竟是為了什麼?」她咄咄逼人道。

「是……」他如野獸般狂亂的眼神,竟潛藏著一股不可思議的溫柔。

冷不防間,他完全不管兩人身上濕答答的,竟伸手攬住了她,讓她動彈不得——

不顧幻笛的叫囂和錯愕,他低頭貼住他思念巳久的唇。一如八年前那般,他只想重溫舊夢——

「放開我——」幻笛奮力掙扎。

「走吧!」他不以為意鬆了手。「要不要坐我的車子,我送你回去?」

「不要。」她賭氣地搖頭。

「由不得你。」他不懷好意的笑著。

「是嗎?」她不以為然。

「不要的話——」他故意緊緊地貼上她,她嚇得連忙跳開。「那我就繼續強吻你,讓你眾目睽睽下,顏面盡失!」

這招還真管用。

他可以不要面子,她卻會死要面子。剛剛死裡逃生後,他竟然就在光無化日之下,給她個火辣辣的親吻,這叫她的臉要往哪裡擺才好?

她最好赴訣逃離這裡吧!至於沉在水底的車子,就通知警方派遣人員來打撈了。

「走吧!」他很紳士地請她坐上了車子。

邊開車,他邊不停地喃喃自語著。

車子開了好一段路後,他突然將它停在隱密的地方。兩人坐在車上,氣氛僵硬得讓人難受,難道他準備跟她談判?

「你逃不掉的,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突然之間他劈頭就說出了這句話,讓她覺得十分莫名其妙。

這是在威脅她嗎?還是在恐嚇她?

二十五歲的她再也不如十七歲時的純真與羞澀,她怒氣騰騰地用力往他胯下一踢,當場給他難看,也表示絕不屈服的決心。趁他低聲哀嚎時,她機靈地打開車門,拔腿就跑。

可惜她並沒那麼好運,才跑沒兩、三步,就被他抓了回來,乖乖地坐回座位上。他的手狠狠地抵住她的下巴,一隻手若有似無地撫過她的胸脯,她不由自主地又落入了他的懷裡,一動都不敢動。

「看你能往哪裡跑——」他賊兮兮地笑著。

她氣得緊緊咬住牙根,乾脆閉上眼睛不看他得意的笑臉。

「我是沒辦法跑,但是你對我『鍥而不捨』,緊緊跟隨——連我意外掉落在水裡,你都能出現在我面前,究竟有何居心?」她牙尖嘴利地反問著。

雖然她只能用「聽」的,聽他粗重的呼吸聲,聽他清晰可聞的每一句話。但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狠狠地擊中了她的心坎。

他沉重地道:「過了這麼多年……我領悟到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儘管過了八年,我仍舊無法忘記你。」

葛震霍終於肯面對自己真實的一面。幻笛的心跳開始加快,像飛馳疾速的火車。

「我捫心自問,這是愛嗎?我怎麼可能會愛上見錢眼開的小太妹?」他自我解嘲著。「很諷刺是不是?我居然會對一個幾乎是妓女的女孩子難以忘懷這麼多年。」

幻笛很想破口大罵,卻被葛震霍摀住了嘴巴,他逼她要聽完他所有的話。

「直到我再度見到你以後,終於理清我心底的疑惑了。」他豁然開朗道,那股有如太陽般燦爛的笑咨,讓她在黑夜裡都感受得到。「那不是愛,而是需要。我對你有很強烈的生理需要,幾乎到了飢渴的地步。」

「天!這八年來,我從沒有忘記過你處子般的嬌胴,每每夜裡,你是我性幻想的最佳人選。」他毫不隱藏自己赤裸裸的慾望。

「住口!」她再也受不了了,無法任他如此放縱,從前斯文拘謹的大男孩到哪裡去了,怎麼變成一個開口閉口都如此低俗的男人。

她瞬間張開如貓咪般亮麗有神的大眼,狠狠地咬了他的手掌心一口,趁他痛得鬆手時,她提醒他道:「你忘了你還有個未婚妻麥蕥蓎嗎?你怎能對不起她——」

「除了你以外,你認為我還會在意其他女人嗎?麥蕥蓎不過是我在父母面前的幌子罷了!」他理所當然地說著。「我不過是利用她而已。如今我父母已經不在了,她也失去利用價值了。」

說起來真是命運的捉弄,葛父葛母一生處心積慮保護兒子的性命安全,沒想到兒子出去去美國唸書時,他們因為想念兒子,常常搭飛機前去探望。就在去年,一場空難意外結束了他們的生命。像葛李木這種有頭有臉的人物,發生這樣大的事情,還登上了新聞頭條,報導了好幾天呢!諷刺的是,他也只有在父母去世後,才真的擺脫父母的囚禁,享有他奢望已久的獨立自我。

「你這無情的傢伙——」

「這全是拜你所賜,是你逼我的,是你成就我的。」當年是她先玩弄他、利用他;他不過是反將一軍,一報還一報。

「你……」她氣得講不出話來,急促的呼吸導致胸部上下晃動,他伸手觸碰女人最柔軟的溫柔鄉,不禁呻吟連連。

「不要碰了。」她氣得抓住他的大手。「縱使你認定我是妓女,可是我還是不會讓你為所欲為的。」

「哼!話別說得太狂,」他一陣冷笑。「如果我們結婚,你勢必要盡妻子的義務——」

「什麼?」她的心臟幾乎要停止了。「你……一定瘋了!不!應該是我瘋了!」

「娶你是最好的報復手段。」他一五一十道出這麼多年來積怨的恨。「當年應父母要求,我才不得不和麥蕥蓎訂婚,可是幾年來,不論父母軟硬兼施,我媽媽甚至不惜在我面前鬧自殺……都無法打動我,動搖我的信念。我怎樣也不肯和麥蕥蓎結婚,我父母沒能看著唯一的兒子結婚生子,頤養天年,就撤手人間,這是我心底最大的遺憾。」

「你父母死於橫禍,關我什麼事?你別不分青紅皂白的亂咬人——」

「不!這筆帳我要算到你身上。」他理所當然地說著。「如果沒有你的出現,我就不會遇見你,因為和你有短暫的親密接觸,讓我忘不了你,我的心底始終有你的存在。所以再怎麼樣我都不願意娶麥蕥蓎為妻,讓我至今仍是孤家寡人一個。

「如今父母去世,我再也沒有顧忌了。我想開了,過去沒本事讓你留在我身邊,現在我就一定要得到你,讓你再次甘願為我褪去衣服,一絲不掛地面對我——」他大膽露骨的話,讓她倒抽了口氣。而他的大手將她的小手緊緊地包裹住,堅定地說著:「我來,是要你嫁給我。」

「嫁給你?」她的腦袋婦像被雷打到似的,一時反應不過來。

「反正你現在也沒工作了,正可以乖乖做個家庭主婦,不是嗎?」

一陣天旋地轉後,所有的疑感都得到了答案。「雍宇會變得那麼絕情,用遣散費打發我走.是你要求的?」都怪她聰明反被聰明誤,失去工作的噩耗讓她太激動,忘記理性地分析事情,沒能早點看出異常之處。金雍宇最後一次測試她的「考題」,她居然沒能過關。

金雍宇是極度呵護她的上司,絕對不會在財團和天盛集團大合併,人事異動的時候背棄她。

如果她能冷靜分析,口氣緩和地對雍宇提出「質疑」,表露出對雍宇信任無疑,以雍宇愛才惜才的個性,搞不好會佩服她的聰明才智,而把「事實」完全說出來。而她卻像個笨驢似的對他大吼大叫,難怪得不到雍宇的「認同」,只會更覺得女人家成不了大事,她自然只得捲鋪蓋滾蛋了。

「沒錯。」謎底解開了,原來是他們聯手起來欺負她這個弱女子。

「不!」幻笛不死心地辯解著。「雍宇不可能會那麼放心地把我交給你——」

他大言不慚道:「因為我告訴他,我看上你了,我要娶你。」

金雍宇確實曾說過,希望她盡快把自己嫁掉之類的話……

他們一起出賣她了。這正是所謂的商場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

幻笛串連成這一切,更是氣得發抖。

葛震霍已經布下天羅地網,就等著幻笛自投羅網。「而且,你的遣散費金雍宇不少——」

喔!這噩耗可以讓她去撞牆。「沒憑沒據的,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胡言亂語?」

「別強詞奪理了。用常理來推論,老闆再怎麼慷慨.也不可能給你超乎預算的遣散費.更何況金雍宇是利字當頭的人,一定會權衡輕重的。到時候,他會選擇翻臉不認你、犧牲你。他會站在我這邊的——」葛震霍洋洋灑灑道。「金雍宇會承認是我『借』錢給你的。而你莫名其妙的就欠下巨額債務,你說你冤不冤枉?若傳了出去,商界精明的女強人被設計陷害、欠下一大屁股的債……哼!我看你的臉往哪擺?」這下恐嚇兼威脅全來了。

她尖銳道:「難道,你會跟我要債?」

「只怕你還不出來呢。」葛震霍老奸巨滑道。「我跟蹤你好久了,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掌控中——」他嘲諷地說著。「你大概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也沒拿過這麼多錢,所以不到兩個禮拜,就揮霍得差不多了……」

「你在取笑我就是出身貧寒,一輩子登不上檯面,是嗎?」講到她的痛楚,她傷心不已。

望著她哀傷的神情,他的心也跟著抽痛著。

他怎麼可能嘲笑她呢?過去,他對她愛的承諾,就是要寵愛她一生,讓她富貴一輩子。

他話鋒一轉。「我是來看看你有沒有好好的保護用我的錢買下的豪宅和車子?誰知道這麼巧,竟好死不死地瞧見你快淹死了,我基於道義,基於往日的情誼,才救了你。」

其實實情並不是這樣的,他早在回去後,就處心積慮地找機會接近她。他根本離不開她啊!尤其是看到她落水時,他連命也豁出去了,就是要救她。

她是他的。他一定要保護她的安全。

好半晌之後,她平靜地說著:「在你的眼底就只在乎錢,我的生命比錢還不如——」他又出現在她面前,竟然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他的錢,幻笛的心又再度被打擊。

他錯愕了好一會兒,選擇沉默以對。就讓她繼續誤會吧!

他重重地傷害她了,他在她心田一次又一次留下深深的烙印而她也毫不留情地反擊著,讓他遍體鱗傷。他們的個性太相似了,都好強、倔強,又不肯認輸,因此總是反唇相稽,要不就是嗤之以鼻。在互相傷害中,他們的心其實是緊緊密合在一起的。

「你要嫁給我。」他突然又冒出了這句話來。

「我不會嫁給你的。」她不甘心道。

「你會嫁給我的。否則——」他故意停頓了下來。

她立即接下去:「否則,你會要我好看,是嗎?」

「是的。我不會饒過你的——」他斬釘截鐵地說著。

「那你就拭目以待吧!」她冷笑。「我再也不是那個十七歲,整天活在被同學嘲笑、膽小如鼠的蔣幻笛了。我已經二十五歲了,我獨立自主,有權也有勢,我會反擊的——」

她一一提出許多漏洞和疑點。「你有證據證明我拿的是你的錢嗎?你之前所說的話,我一點都不相信,所以我也不會還你錢。必要時,你可以告我啊!不過,我會找一流的律師跟你打官司的。」她鄭重地說著。「大家就等著法庭見了。」

她一副毫不畏懼的模樣,好像已經勝券在握似的。而他也不跟她辯駁,不再說話。

可是他仍是親密地擁著她,沒有要放開的意思。她氣得脹紅了臉,煩躁地說著:「放開我!我要回去了。」

他邪笑地放開了她,乖乖地發動了引擎,車子頓時飛馳離去,很快地就到了她家門口。「走吧!」他懶洋洋道。

她下了車,可是他卻一直跟在後面。當她走到大門口時,他還跟著。

「你為什麼還不走呢?」

「我剛剛不是說『走吧』,就是要跟你一起走啊!」

「你敢跟到我家看看,我會報警喔!」她警告著。

「報吧!」他壓根兒天不怕地不怕。「偶爾鬧鬧緋聞也不錯,而且女主角又是你,那還挺有趣的!」

「你究竟要怎樣?」她雙手叉腰,一副凶巴巴的模樣。

「我不想怎麼樣,」他面露疲憊道。「起碼我是你的救血恩人,我們剛剛泡在湖水裡,我渾身髒得要命,你招待我清洗一下身體,不為過吧!」

「這……」他的話也頗有道理。她也並非不近情理之人。「就只有洗澡而已喔!」

「好啦!」他不耐煩道。「我保證我不會侵犯你的。」

也許他的承諾根本沒有意義,不過事到如今,不相信他又能如何?

她默默地轉過身子開門,背後又傳來他的譏笑聲。「又不是沒看過你的身體,還故做清純樣……」

她的怒氣頓時要爆發,他卻故作輕鬆道:「省省口舌吧!你不累嗎?你要是想再多說些什麼,我也不介意用我的嘴堵住你的唇。」

累?她當然累死了。

經過這一番浩劫重生,如果不是她的自尊心作祟,她可能早已走不動了,說不定還要他背她呢!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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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8 18:07:29
第七章

回到家的感覺真好。

進入大門的那一刻,幻笛覺得她的兩條腿快不是自己的了。髒兮兮的她不敢坐在汐發上,怕弄髒了昂貴的沙發,就坐在玄關的地上喘氣,上氣不接下氣道:「你趕快去洗澡吧!」她沒力氣招呼他了。

她逼自己要站起來,可是她根本使不出一點力,就不管眼前的他了,乾脆大剌剌地翹高了屁股,匍匐前進到她的臥室。

葛震霍咧嘴大笑,就差沒有當場狂笑出來,過了這麼多年,她仍是這麼天真可愛。

當她坐在熱騰騰的浴缸裡時,感動得幾乎要痛哭流涕。她差點無法再享受這種舒暢的感覺,她感謝上蒼讓她這條小命還活著。

她雖然怡然自得地躺在浴缸裡,其實卻是耳聽八方,專注傾聽著一切動靜——

他洗完澡了?隔壁的浴室裡沒有再傳出水聲,他應該坐在沙發上了?

她趕緊從浴缸裡爬起來,換上長到拖地的浴袍。她決定不管他是什麼救命思人,她都要「禮貌」地請他離開。畢竟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實在不大好,而且男的是富豪大亨,又已經有了未婚妻,她可不要跟他傳出什麼緋聞……

當她小心翼翼地打開浴室的門時,頓時臉色大變。

該死!這個登徒子居然躺在她的床上呼呼大睡了。而且還什麼也沒穿,大大方方地拿著她的棉被蓋在肚子上。

她一個箭步衝了過去。「給我起來!」她不客氣地踹著他。「你怎麼那麼不要臉……一絲不掛地躺在我的床上,起碼我還沒結婚——」

「我好累,讓我睡覺好不好?」他閉著眼睛呢喃著。「睡在一起沒什麼大不了的,很久以前我們就睡過同一張床了啊…」

「你——」他動不動就拿他們的過去來戲弄她,幻笛氣得差點沒有吐血。她的小腿更是用盡全力拚命踢他結實的屁股。

「你在幹嘛?」誰知他根本不以為意,還當做是按摩般的享受。「你在挑逗我嗎?」他賊賊地笑著。「春宵一刻值千金,趕快上床來吧!我會好好的愛你的,『棉花糖』——」

「你這個大渾球!」幻笛開始破口大罵。「你口口聲聲罵我是妓女,我看你才是牛郎呢!死皮賴臉的躺在女人的床上,是要我付錢請你走路嗎?」

「只要能得到你的身體,我甘願被你罵成牛郎!」他突然睜開眼睛,像一隻兇猛的野獸撲向她。

她反應敏捷地跳到一旁,趕緊開門,奪門而出。隔著一扇門,他幾乎笑破肚皮。

「這是你的床、你的房間,你不進來就算了。」他懶洋洋地說著。

他隨即又躺回她軟綿綿的大床裡。幻笛只得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客廳裡。

這真是個亂七八糟的世界!

這裡是她的家,而她卻要在客廳裡過夜?

可是如果他所言不假,遣散費大部分是他給的,那麼這房子也等於是用他的錢買來的,應該是他的。可是她是被陷害的,根本毫不知情。

可惡!越想越氣,她不甘心就此受辱……想來想去,終於抵不過疲累,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大清早就有人在拚命按著電鈴。

電鈴聲像催魂似的,可是她就是爬不起來,誰叫她昨晚胡思亂想一整夜。

有人替她應聲開了門。

鎂光燈頓時辟里啪啦地閃個不停,一道道刺目的白光,在她的眼前閃動著,她迷迷糊糊的張開了眼。

瞬間,她瞪大了雙眼,嘴巴也張成了一個大圓形,足以塞下一粒蘋果。

老天!是一大群記者!

「聽說葛先生昨天冒著生命危險,在情人湖救出一名車子被困在水中央的女子……之後留在此地過夜,而此屋的屋主正是財經界的名女人蔣小姐……」不知是哪個好事之徒,竟然向媒體透露了無聊八卦的小道消息。

而葛震霍居然只圍著一條大毛巾,上身是光溜溜的,他燦爛地笑著,一副喜氣洋洋、大大方方的模樣,似乎在證實記者們的猜測。

「一點都沒錯。我在此鄭重向大家宣佈:我和幻笛將在下星期結婚。」

蔣幻笛起碼也是台灣赫赫有名的名女人,葛震霍更是威震八方的大亨,兩人一起過夜,曖昧關係呼之欲出……第二天葛總裁又赤裸著上身,宣佈兩人將要締結連理,這不立即引起軒然大波才怪。

「可是,葛總裁不是有一個交往多年的末婚妻麥小姐——」這是大家早就知道的消息了。前一陣子才傳說,葛震霍要和未婚妻結婚,沒想到才沒幾個月,葛震霍竟然移情別戀?

葛震霍目光一閃,熱情頓時冷卻了下來,他冷冷地說著:「當然是跟麥小姐取消婚約!不然我怎麼娶幻笛?」

「不——」幻笛急急跳起來,想抓住機會說清楚,向記者澄清一切都是葛震霍搞的鬼。

誰知,他面不改色喜孜孜地笑著。「親愛的,你醒了!太好了——這樣正好,我們一起面對記者,讓記者們分享我們將要結婚的喜悅……」他竟輕易地擺平了她。

「不!這是——」「假」這個字還未脫口而出,就被葛震霍壓了下來。

「你不想面對記者嗎?你不好意思,是不是?那我叫他們走好了!」親呢的語調消失了,當他轉過頭面對一群記者時,換上了窮凶極惡的警告:「對不起,幻笛不想見你們,你們快走吧!」

「可是——」還有許多疑問,是記者急於想知道答案的。「想必蔣小姐是第三者的吧!是破壞你和麥小姐感情的元兇,請問蔣小姐是何時介入你的感情世界……」

尖銳的問題讓葛震霍發飆,立亥把記者們統統趕走了。當他用力關上大門時,一切旋風都歸於乎靜。

「幻笛——」他柔聲叫著。

當時一片混亂,幻笛急急用抱枕遮住自己,現在記者全走光了,她隨手把抱枕丟得老遠,面色鐵青地站起來瞪著他。

她無法想像,她一向端莊嚴肅的女強人形象,會被破壞成什麼樣子。媒體會把她形容成什麼不要臉的豪放女,放浪形骸地誘拐天盛集團的葛小開,甚至不惜破壞人家的婚姻,是最下賤的第三者。

天!她還有什麼臉在台灣待下去。

「你實在太過分了。」他的所作所為,已經超乎她的忍耐範圍。

他揮揮手,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把她氣得牙癢癢的,她立刻伸手甩了他一耳光。當他反應過來時,她已經打開大門跑了出去。

好一個利用媒體、利用輿論來逼她屈服的下流手段。她也要利用媒體,揭開他狐假虎威的面具……

連拖鞋也來不及穿,她才跑到院子時,卻被他用力的拉了回去。

「動不動就賞我耳光,該有人好好教訓潑辣的你了!」葛震霍信誓旦旦道。

「你敢拿我怎麼樣?揍我嗎?」幻笛天不怕地不怕。「你們男人就只會對女人使用暴力,一點都不懂憐香惜玉!」

他詭異地笑了。「誰說的——我會以溫柔的方式對待粗暴的你!」

冷不防地,他的唇狠狠地堵住了她。

「不要,不要。」她拚命地抿緊櫻桃小嘴,死命的不要被他征服,她的小拳頭用力地拍打著他的胸膛,他卻氣定神閒地取笑她的粉拳繡腿,一點都不管用。

他索性把她抱離地面,讓她的腳碰不至地,雙腳在空中揮舞。在半空中的感覺很不好受,也漸漸失去對他的戒心,他的舌頭就乘機鑽入她火熱的嘴裡,她的抵抗完全瓦解了。

他的舌頭肆意地攻佔她的喉嚨,天啊!八年了,他何等想念她的芳唇。她口中的氣味彷彿是甜甜蜜蜜的棉花糖。

他們吻得纏綿,吻得深入,吻得天翻地覆……

麥蕥蓎因為記者連線報導而得知這天大的消息時,她氣沖沖地向電視台要到了地址,急忙地開車赴了過來。當她從沒上鎖的大門衝進來時,就立即目睹到他們你儂我儂、渾然忘我的世界裡。

他們竟在親密地接吻?

麥蕥蓎的心被狠狠地撕裂成兩半。

過去八年來,葛震霍從來沒有碰過她,就連牽手的機會都少得離譜,更不要說是接吻了,那根本比登天還難。

而他對幻笛卻截然不同,幻笛輕易地就能撩起震霍熱情的火花,那是她求也求不到,做也做不到的。

「不要臉的女人!」突如其來的叱責聲,讓他們錯愕地分開。在幻笛還來不及反應時,一瞬間,「啪——」五個火辣辣的紅印便印在幻笛的面頰上。

「可惡,你居然敢搶我的老公?幻笛啊!做人不要那麼賤,八年前是你不要震霍的,八年後你還陰魂不散,從中破壞我和震霍的婚事——」她恨死幻笛老是從中作梗。

「麥蕥蓎,」當葛震霍狠狠地瞪她一眼時,麥蕥蓎心虛地住口。「不要顛倒是非!你應該很明白,我的心裡從來沒有你。不僅是八年前,連八年後也是——」

這事實讓幻笛幾乎忘了呼吸。

「誰才是第三者呢?是你吧!你總是不斷介入我和幻笛之間,就連當我說得透徹明白,說我不要你的時候,你仍是厚顏無恥地不斷用盡心機逼迫我。當初也是你擅自作主向媒體公開我們要結婚的消息。好了!現在我向媒體正式宣佈與你解除婚約——」葛震霍無情道。「你自己去收拾殘局吧!」

這句話彷彿宣判了麥蕥蓎死刑。從此以後,大家都知道她是被葛大亨甩掉的女人,這叫她以後如何在台灣活下去?

「我恨你,蔣幻笛!都是你害我的!」她哭嚷道。「我恨死你了,我會恨你一輩子,永永遠遠地恨你……」

幻笛眼明手快地拉住麥蕥蓎。「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從來沒有要破壞你,我知道你深愛震霍……不要恨我,求你不要恨我……」

歷經歲月滄桑,如今大家都長大了,幻笛懂得,放別人一條生路,就是給自己一條活路。她不希望讓麥蕥蓎因為愛而痛苦,她更不要有人背地裡恨著她……

麥蕥蓎忿恨地甩開了幻笛的手,奔進車子裡,幻笛尾隨在後,死命拉住車門就是不肯放手。

眼看麥蕥蓎無情地發動引擎,車子就要起動了,可是幻笛仍然毫不退縮。「求求你相信我,我一點要傷害你的意思都沒有……」

葛震霍冷靜地伸出了手,將幻笛的手硬拉了回來。幻笛對著絕塵而去的車子大嚷:「求你!我們還是同學,還是朋友——」無奈眼前只有一片塵土飛揚而已,麥蕥蓎的車早已不見身影。

「幻笛——」葛震霍仍是面無表情。

她凶巴巴地回過了頭。「你真不是人,你壞得可以!」

「我從來就沒說過我是好人。」他斜睨著眼看著她。「是好人就什麼壞事都做不得。做不了壞事,是無法成就大事業的……」

他在強調些什麼?

幻笛似乎被喚起一些記憶:他的爸爸葛李木欺騙了自己的父親蔣生超,霸佔了蔣家祖先唯一留下來的一塊土地。葛李木為了錢,什麼壞心眼的事都做得出來。而葛李木後來經商致富,蔣生超卻抑鬱而終,這不是又證明了無奸不商的道理。

幻笛氣得全身血液彷彿凍結了。

「結婚的事,你不用準備.我都會一一幫你準備好,像是帖子、婚宴、婚紗禮服啊…你只要籌著跟我上禮堂就好了。」望著她一副惱羞成怒的模樣.他出其不意地在她額頭上親吻了一下,柔聲地說著。「不要生氣嘛!做我的新娘子不好嗎?」望著她仍是一副餘恨未消的模樣,讓他忍不住笑了開來。「不要恨我嘛!天下哪有妻子恨丈夫的?」

他是算準了她一定會嫁給他嗎?

她也認定他一定會住在這兒嗎?

他轉身朝她的房子走進去。

「那是我家,我家不歡迎你,你要幹嘛?」她一溜煙的跑到他面前,阻止他大步前進。

「錯了,這是『我們』的家。」他加重語氣,厚顏無恥、泰然自若的走了進去。

望著站在門口,氣得頭頂生煙的幻笛,他柔情蜜意地呼喊著:「快進來啊,『棉花糖』!」

面對他的霸道,她告訴自己,要沉得住氣,要忍人所不忍。才能擊垮這個不知羞恥的葛大少!

隔天,她由新聞得知,麥蕥蓎在羞憤之下連夜出國了。顯然,麥蕥蓎真的認定了她搶了葛震霍的事實,而且會恨死她一輩子。

而葛震霍也展開了準備婚禮的一連串實際行動,整個家佈置得喜氣洋洋的,這讓幻笛看得膛目結舌,但是她仍完全提不起勁來。

這絕對是個空前盛大的婚禮。

以葛氏的聲望,葛震霍邀請的人,絕對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婚禮雖然倉促,可是卻絲毫不馬虎,該有的禮俗統統少不了。她雖然心不甘情不願,卻常常被迫共同參與,每天她都忙到三更半夜才回家。

而這幾天,他每天都很厚臉皮的邀她上床,雖然那明明是她自己的床,可是她卻再也沒碰過一下。

她逼自己不動聲色,等到最後一刻,再狠狠地給他最致命的一擊!

她先在冰箱裡儲藏了無數的糧食,夠她兩個星期足不出戶了。然後再神不知鬼不覺的換了家裡的鑰匙。

這是風和日麗、鳥語花香的一天,也是幻笛和葛震霍結婚的日子。

對幻笛而言,是怎樣狂亂的早晨呢?

她替雍宇準備過婚禮,看過薩兒穿新娘禮服的模樣。可是,當輪到她自己當新娘子時,她的心仍狂跳一百。雖然她打從心底不承認,可是她也有做新娘子的羞澀與滿足。

「婚禮的時間到了。」陌生的伴娘細心招呼著幻笛。「我們坐上車子吧!」

豪華的車子將她帶往充滿不確定的未來……

禮堂上——

她一直沒有什麼朋友,最好的朋友就是雍宇和薩兒了。她和金家人也只是點頭之交,這會兒,他們全都來了。帶著滿臉的祝福,祝福幻笛有一個美滿的婚姻。

葛震霍絕對是天底下最英俊的新郎官,而幻笛是他最得意的美嬌娘,他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靨,牽著幻笛的手,一起面對主持婚禮的牧師。

牧師口裡唸唸有詞,她的心思卻完全不在那兒。

一出讓葛震霍出窘的好戲即將上演,她要讓他好好嘗一嘗隙上無光的滋味。

「棉花糖」已經今非昔比,絕對不是他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可憐蟲了。他休想掌握她,休想再次瞧不起她。

當牧師詢問他是否願意娶她時,他聲音洪亮的答覆著:「是的。」

當牧師回過頭問她同樣的問題時,她卻保持沉默。

在場的人不禁議論紛紛,葛震霍鐵青著臉警告她,她仍是不為所動。

她才不要被他的「惡勢力」給擊垮。她轉頭將臉靠近他,小聲地說道:「你以為我不敢逃婚嗎?那你就錯得離譜了。」

「你……」他不相信幻笛會做一般新娘不敢做的事——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她還會成為落跑新娘?

大家等新娘子的答覆都等得不耐煩了,牧師又不厭其煩地再問了一次。

這一次,幻笛自信十足地回答了。

她用著清晰而堅定的口吻,大聲說著:「不!我絕對不要嫁給葛震霍。」

她的話讓所有觀禮的人都一陣錯愕,接著就是陣陣的嘩然,噓聲不斷傳出。

她用力推開了他,跌跌撞撞地往外跑,有人伸手拉住了她,她拚命地推開了一大堆的手。

她逃到了禮堂外,十二輛豪華漂亮禮車一字排開,她連忙胡亂地揮手招著計程車,幸好有一輛計程車願意停下來,她趕緊跳上了車——揮別再也不屬於她的婚禮。

她連忙逃回家裡,把大門深鎖,新的鎖,葛震霍沒有打新的鑰匙,他絕對開不了,她也從門內又反鎖了好幾道,讓鎖匠來開也開不了。她把所有對外通訊的電話都切斷,而冰箱裡有足夠食物,夠她活好些日子。

她演出一場逃婚記,下場會如何呢?

她已經管不了這麼多了,利用這次婚禮禮「失約」,她相信自己已經徹底地報復了葛震霍……

好幾天過去了,她守著電視,由新聞得知「逃婚記」的後續發展。

那一定是今年台灣社交圈最大的笑話,而最大的笑柄當然非男主角葛震霍莫屬——一向是媒體趨之若騖、最有價值的單身漢葛震霍,竟然在婚禮上當眾被新娘子給甩了,這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葛震霍足足躲了媒體三天。第三天,幻笛再也笑不出來了。

超級大律師金炎駿召開記者會,清楚明白地說道:「葛震霍先生認為蔣幻笛小姐『承諾在先,失約在後』,答應要嫁給他卻又反悔,造成葛震霍先生名譽及金錢上的重大損失。如今葛震霍先生決心循求司法途徑,向蔣幻笛小姐要求民事賠償五干萬……」

葛震霍竟聘請全國最具權威的律師金炎駿,出面打這場毀婚官司!

渾球!她從來就沒有答應過要嫁給他,可是現在任她說破了嘴,也不會有人相信是葛震霍『自導自演」。沒想到,逃婚竟會讓她吃上官司,更沒想到,他用了最狠毒的一招,讓她又莫名其妙的欠下巨款。這一堆爛帳,讓他又有借口可以來跟她要錢了。而且他還請到了全國知名的「正義之士」,金炎駿,金大律師,這下她更是連贏的本錢都沒有了。這場官司不用打,她已經宣告敗訴了。

金炎駿律師繼續侃侃而言:「五千萬是經由天盛財團的會計師群算出來的。婚禮的部分賠償兩千萬,其餘三千萬是名譽賠償。 畢竟葛震霍先生不是一般人,他是政商名人,這次蔣小姐的毀婚,對他確實有某些程度的影響。」

金炎駿最後以葛震霍的心聲作為結論。「葛震霍先生認為這社會往往不容許有男子毀婚,無數被毀婚的女子告上法院,大家都會嚴厲譴責背信忘義的男人。但請別忘了,如果像是葛震霍先生這般有頭有瞼的人物,面對女朋友背棄毀婚又該如何呢?如今葛震霍先生面臨人生的重大挫折,他別有一番感觸。這社會可以容忍女人犯下許多錯誤,卻無法容忍男人一次的背叛。所以,他謹代表所有的男人,替男人爭取公道——男女應該一視同仁,地位相同。女方也該為毀婚對男方付出民事賠償!」

這些話被「有心人士」解讀為,葛震霍如果娶不到蔣幻笛,別的男人也休想娶到她。這輩子,蔣幻笛除了葛震霍,她休想嫁給別人!

好過分的先禮後兵!那麼葛震霍拋棄麥蕥蓎呢?又該怎麼說?麥蕥蓎是不是也該向他提出民事賠償?不過,再怎麼說,麥蕥蓎一定捨不得提出告訴的。

她的腦袋一片亂糟糟的,五千萬!她失業在家,上哪賺五千萬?這次開的玩笑實在太大了,顯然葛震霍要用錢逼死她。

她的心思全在那五干萬上面……

隔天,在極度不安穩的睡夢中,她被大門外的巨響給嚇醒了過來。

葛震霍嬉皮笑臉的聲音從門縫中傳來。「幻笛,我知道你在裡面,你不要躲了。你再躲我,等會兒若是金炎駿律師找上門,或是記者團團圍在大門口,你都不好受。要是等收到法院通知你開庭的傳票,或是讓警察拿搜索票拘提你,那時就難看了。」

她一聽,立即將門打開,他順勢一推,便大剌剌地進入門內,再用力地關上了門。

「你說,你到底要怎樣——」她有氣無力地問著。

「怕了吧!」葛震霍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我就知道只能用錢壓死你!」

幻笛困難地咽嚥口水,單刀直入地問著:「你究竟要怎樣才能不要我還錢?」

「很簡單,你只要答應再跟我步入禮堂,我就不追究任何事——也會撤銷官司!」葛震霍大大方方道,一點也不遮掩他想要得到幻笛的事實。

她發現她根本鬥不過他,她也發現,如果她願意聽話的話——就會看到從前的他,那個溫柔呵護他的大男孩。

她噘著唇問道:「那之前我的『遣散費』呢?你要怎麼算?」

雖然,她還有一些為數不少的存款。不過跟他的千萬金錢比起來,根本是小巫見大巫。

她曾經是個貧窮的女孩,憑自己的實力爬到金錢的最高峰,而今她卻又掉到最谷底,似乎又做回那個只是活在他生命裡的附屬品,那個軟綿綿的「棉花糖」了。

哎!這就是她悲苦的命運嗎?

他開心地笑道:「當然就算了啊!我怎麼可能和自己的妻子計較錢呢?況且你一部分的錢是用在買房子和車子上面,雖然車是毀了,但是如果你不介囊,這漂亮的房子就當做是我們的新房吧!」

她呆愣地望著他快速轉變的態度,證明了只要她不跟他惡鬥,他就會對她好得不得了。

「那……算你狠!」她絞緊雙手,欲哭無淚的模樣讓他哭笑不得。「那就,那就……再舉辦一次婚禮吧!」

他心花怒放地一把抱起了她,凌空旋轉……

像是大都會的傳奇般,才隔沒幾天,這對怨偶又歡天喜地的結婚去了,成為讓人稱羨的一對佳偶。

各種惡毒的流言開始不斷地傳出,說蔣幻笛是看在錢的份上,才嫁給葛大亨的。而女人多半是嫉妒蔣幻笛,認為她不知用了什麼手段,讓葛震霍還願意再娶她……也有人不看好這段婚姻,說他們出身背景差異過大,是不同世界裡的人,這段婚姻將會來得快,也去得快……不過,他們終將跌破眼鏡。

對葛震霍而言,是是非非一點也不重要了,媒體過度渲染也無所謂,重要的是他真真實實地得到了她,他生命裡的「棉花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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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8 18:07:47
第八章

彷彿回到了八年前,屬於一個女人的初夜——

她陷入回憶裡:那時她十七歲,下雨的淒涼夜晚,偶然讓他乘虛而入走入她的家裡,在她小得不能再小的床上,他們甜蜜地結合……

她想得出神,當他不知不覺地走到她身邊時,她嚇得幾乎要從床上彈跳起來,他順勢抱住了她,將她壓倒在軟綿綿的大床上。

「不要——」她想躲他。「不要——」她抗拒著。

「你已經是我的妻子了,沒有理由說不要。」他咬著牙警告著。他凶神惡煞的臉孔,完全不像八年前那個深情款款對待她的大男孩。

「可惡!」她竟敢臭著一張臉,在新婚之夜裡,就不給他好臉色看。「我就是不給,你想怎麼樣?」

他咧嘴邪笑,不懷好意地問著:「你認為我會怎麼樣?這麼多年來,我的經商成功之道是:不擇手段掠奪我要的東西——」他低下頭,高挺的鼻子幾乎要貼近她的翹鼻。「就連我要的女人,我都會不顧一切——」

她腦筋轉得飛快,頓時臉色發青,恐懼地問著:「你該不會要……強暴我?」

他瞇起眼,嘴角勾起殘忍的笑容,正經的強調著。「是的,我絕對、絕對會這麼做。」

「你——」她氣得整個臉都脹紅了。他輕易挑起她的大女人主義——對男人永不妥協。

超強的自尊讓她豁出去了。「哼!你以為只有男人能強暴女人嗎?那你就錯得離譜了,女人可以做跟男人一樣的事——我也可以強暴你!」

她不怕死地直盯著他看,而他也毫不畏懼地回瞪著她。

「要挑戰我嗎?」他的妄尊自大讓她氣得牙癢癢的。「親愛的!我、奉、陪、到、底。」

「別以為我不敢……」她被他激得無路可走,只得硬著頭皮做到底。

他一副挑釁的樣子,將嘴漫慢貼近她,在幾乎碰到她的牙齒時——

「我現在就做給你看——」她大叫一聲,抬高了臉朝他的嘴巴咬了下去。

兩個人不碰觸還好,一較勁下來——竟陷入天翻地覆的世界裡。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抬。

他們回到了過去,那是他們畢生最難忘的一夜。

他忘情的摟抱著她,所有男人的自制神經一下子瓦解了,他只想掠奪她的甜美。

原本逼自己一定要記得狠心嚙咬他的唇不放,可是他的狂野讓她情難自禁,她覺得越來越熱,不由得開始大口喘氣。

他也同時叫喊了出來:「你還是那麼美,與我記憶裡的模樣完全一樣……」

他想提醒他們曾經共同擁有的「記憶」,她卻害羞地想用兩隻小手遮掩。

「不要做無謂的掙扎。」他嘲笑著。

是驕傲,也是滿足。他們親密的合而為一,激烈——

浪潮將他們帶往每每午夜夢迴嚮往的天堂,她尖叫出聲:「啊!」這對她而言是地獄,也是天堂。

黎明破曉,微醺的陽光從窗欞射進來,當她有知覺時,他乃在細細地品嚐她,愛憐的用唇一一撫過乳房上那些因他的粗暴所造成的紅痕,然後再度一路而下……

「不要碰我——」她用力地揮開他,就算是一絲不掛地奪門而出都無所謂。

想到昨夜的纏綿悱惻,那根本不是強暴他,簡直是自己在向他索求歡愉。「你這個噁心的大壞蛋!」

「噁心?!」他微笑地注視她道。「那叫慾望,身為男女最原始的慾望——」他出其不意的拉住她,讓她跌入他的懷裡。

當激情歸於乎靜時,他仍是擺著酷酷的一張臉。她氣憤地推開他,癱軟在床上,賭氣地說道:「你最好趕快滾,你不滾,那我自己躲起來——」

躲在被窩下,她聽到他的竊笑聲,她索性閉起眼睛,來個相應不理。他起先以為她在害羞,後來發現棉被下沒有動靜,他又緊張地掀開了被單——天!她真的累得睡著了呢!

只有在她睡著的這一刻,他才敢暴露自己最真實的一面,臉上掛著不容置疑的真情摯愛。

原來他的心會因一個女人而笑,會因一個女人的淚而痛……他輕拍她的面頰,不知費了多大的勁,才轉身離開。

幻笛起床時,已經中午了。

她坐在床上發呆了好久。

才沒多久的時間,就由女強人失業變為家庭主婦。妻子的身份讓她尷尬,又覺得迷糊,好像一切都不習慣。

傳統的「妻子」角色、似乎都在洗衣、燒飯、服侍丈夫、照顧小孩等家事中度過……還得看盡丈夫的臉色。

哼!她是絕對不會看他臉色過日子的。驀地,她臉色一紅——不!或許在那該死的床上除外……

首先,她告訴自己絕對不能懷孕,有他的孩子。否則這輩子,她保證會跟他沒完沒了。再來呢,她絕不會做黃臉婆,洗衣打掃的事她絕不動手,大不了請清潔公司來固定打掃一番。不過,在吃的方面,她是會犒賞自己的,給自己一頓豐盛的大餐。

她慵懶地下床穿衣。白天,這屋子只有她一個人,她愜意得很,她開始煮飯燒萊,儘管只是一人份,經典美食可是樣樣不少。她自豪自己有著很好的手藝,並滿足地品嚐著。

飯後,再給自己沖泡一杯最香最棒的羊奶奶茶,坐在電腦前,她上網查閱無數的產經新聞,股市匯率,法拍屋資訊,國際要聞……看看有沒有什麼讓她發財的機會。

等到黃昏時,她洗個舒服的澡後,就悠哉地走到社區的美容中心做各種按摩……等她回到家時,早已經是夜臨大地,華燈初上,她又興致勃勃地煮了一鍋美食享受。

她一直避免看鐘,因為那樣會讓她懷疑他怎麼還沒有回家。

她心底十分不願意承認,難道她已經成為一個等男人回家的妻子了?

時鐘敲了十點,十一點,十二點……她憤而轉身到床上去,決心去夢周公也,可惜她卻怎樣都合不上眼。新婚的第一天,他居然可以晚歸,甚至可能會徹夜未歸,她的心在眷戀他……

不知翻轉了多久,她終於睡著了,然後被他灼熱的吻給嚇醒。

他回來了,凌晨兩點整。

他一臉疲倦,顯然才洗過舒舒服服的澡,他習慣下半身只圍著一件大毛巾,上半身赤裸著,想入非非的意圖很明顯。

「你……」怎麼這麼晚回來?她嚥下口中的話,當他的舌頭舔舐她的鼻尖時,她覺得飄飄然,腳底似乎騰空了似的。

她本能的想拒絕他,不過他總能輕易地瓦解她的矜持。「承認自己的慾望並不可恥。」他想暗諷她什麼?

激起、爆炸、狂燒——該死的棒,卻也該死的失落。

激情過後,他的胸膛劇烈起伏,汗水淋漓的俊臉埋在她的秀髮裡。他們相擁著,他滿足地合上雙限。

他的鼾聲傳出,她才發現原來他已經呼呼大睡了,她心底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今天,除了在床上,他從頭至尾沒有跟她說過半句話。

婚後的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她都在等待中度過。

每天三更半夜,他都會在她沉睡中,出其不意地「侵犯」她,呻吟著與她合而為一。

「我比昨天更想要你……」可是,除了床上他會說些性感挑逗的話語外,平時他都吝嗇地不跟她說任何話,就算是一句問候的話語都不肯。

他如果是故意冷落她,如果只是利用她的身體得到發洩,如果只是把她當作妓女,如果是在折磨她……如果他娶她的目的就是如此,那他已經做到了。

肉體的快感帶給她的只是無數的不安,她陷入了一種恥辱中。妻子和妓女是不同的。妻子和丈夫是互相尊重、互相扶持、互敬互愛,共患難、共享樂的。他們可以一起抱頭痛哭,也可以一起放聲大笑,他們親密地分享彼此的一切。而不是只得到彼此的身體,卻得不到彼此的心。

如今,這個家不像家,沒有溫暖,只有永無止境的寒冷。她忽然感到難以忍受,面對他只是不斷利用她的肉體,卻吝嗇於對她付出一丁點感情與甜蜜的話語,她爆發了。

當他再度晚歸,再度在她的懷裡向她求愛時,她忿恨地迸出了心中的怨言:「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你一晌貪歡的風塵女子。」

他一臉不以為然,尖酸刻薄地說道:「你在說些什麼呢?你本來就是為了錢,而為我張開雙腿的妓女。」

「你……」幻笛整張臉發黑,面對他殘酷的言語,她氣得全身顫抖。

「我真搞不懂你,你已經是我法律上的妻子,你還有何不滿,還要對我無理取鬧?」葛震霍也沒給幻笛好臉色看。

「從我嫁給你的第一天開始,你就只當我是妓女——」他的惡毒,她徹底領略了,她不服氣地要討回公道。「你說我是你法律上的妻子,而實際上你卻把我當做妓女……面對諸多的不公平待遇,我難道不該爭取身為妻子的權利嗎?」

「原來你想做妻子?」他錯愕了下,卻仍故作一臉不在乎的模樣。「好、好,你是我的妻子。不過我也從不覺得我說錯話——」他鄙視道。「因為你根本只配當供我使喚的妓女!」

「天殺的!」她咆哮。枕頭、時鐘、梳子、小鏡子、拖鞋、被巾……只要可以丟的東西,全朝他一一飛了過去。

他雖閃躲得快,可是也不小心被飛過來的梳子砸到了額頭。

他臉上立刻浮現了可怕的表情。「我還以為,這些日子以來,你已經被我馴服了,小野貓應該成為小綿羊了,顯然我錯得離譜,『棉花糖』!」他聲音暗啞地呼喚著她。

總是如此,他每一聲「棉花糖」,總會讓她的心浮現出一道傷口,她會陷入永遠無法揮別的過往……

她眼底露出難分難捨的情緒,他趁這空檔,將她撲倒在床上,經過奮力的掙扎後,女人的力氣終究敵不過男人,最後他還是制伏她了。

他將她壓在身下,用大腿箝住她,將她的雙手緊抓住,放在她的頭上方,讓她動彈不得。

她不服輸地扭動著,氣喘吁吁地說道:「我是不愛你沒錯,這個婚姻我也不想要,可是起碼我要得到應有的尊重——」

這句話已經徹底傷害他了,他迅速隱藏起受傷的情緒,佯裝嬉皮笑臉道:「尊重?」他冷哼著。「那你認為妻子要做些什麼?」

做什麼?她心底打了一個問號。

「起碼我的妻子要願意替葛家傳宗接代,替我生下孩子。我想我的要求並不過分——」他的話充滿了叱責的意昧。「而你呢?可能打死你也不願意為我生孩子!」

忽地,他坐起身,快速地在她的抽屜裡翻找著,她連制止都來不及,就被他翻出一盒盒的避孕藥,她只能不發一語地望著他。

「你竟然不肯懷我的種!」他對她叫嚷。「女人最基本的義務你都不願意盡了,你還奢望我尊重你,把你當妻子對待?」他痛徹心扉喊道:「你、配、嗎?」

不是的!她在心底吶喊:她不是不願意懷他的孩子,而是不敢懷下他的孩子,她怕……

這對他是畢生最大的痛苦,最愛的女人居然不願意懷孕,替他生下另於他們的孩子。

在她面前,他永遠是不假於色,永遠是瞧不起她的樣子。「我知道妓女有應該得到的『酬勞』,我會實現你多年來一直想要的願望。」他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既然你嫌我礙眼,那我就識相一點,趕快走人吧!」

當門關上時,累積多日的壓抑完全傾倒而山,淚水像洩洪的水庫般潰堤。

唯有他能讓她浮現出脆弱的一面……跟他在一起,她總是成了愛哭鬼。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的夢裡總是浮現出讓她夢寐以求的景色:她回到了過去安樂社區裡的公園,她吃著棉花糖,而震霍在一旁陪伴她,用口琴吹出許多世界童謠名曲。公園裡的小孩子們也都人手一枝棉花糖,便宜的棉花糖在孩子們的口中溶化時,有著幸福的感覺。

如果他真的明白,她一直想要的願望,就該知道她要的是幸福。

那時的她雖然貧窮,卻有著他真誠動人的愛。

而有他的愛才是幸福。

他一夜未歸,幻笛一直告訴自己不要管他,可是她做不到。

她仍是等他等到三更半夜,出乎意外的,她等到的是爛醉如泥的震霍。他渾身帶著酒味回來了,不只是酒味、煙味,還有環繞在他身上有著散不去的胭脂味,他一定到酒家尋歡作樂了。這些年來,他變得真多,吃喝玩樂樣樣精通,樣樣少不了。

他讓她回想起她揮不掉的陰影——這一刻,他就像她的酒鬼父親蔣生超,因為酒精作怪而不知在胡言亂語些什麼。

「幻笛,你是我的女人,我要寵愛你……」他說到做到。「嗯!這是你陪我上床的『酬勞』——」

他丟了一張地契給她,上面寫著她的名字,她是所有權人。

幻笛懶得理睬喝得酩酊大醉的震霍。她有經驗得很,心知肚明酒鬼是蠻橫不講理的,也是最容易胡攪蠻纏,最會翻臉不認人的。可是當她看清楚白紙黑字上面寫得是什麼的時候,她嚇得花容失色。「你一定是喝酒喝到腦筋不正常了,居然把葛邸送給我?那是你的家耶!祖產可以給人嗎?」她提高了音量想喚醒他。「你爸媽在天上一定會恨死我的!」

他的瞳孔放大,酒精麻痺了他的神經和動作,他目光呆滯,雙手在空氣中胡亂揮舞。「你不是想要嗎?我只不過是如你所願——」她頓時憶起過去他曾經對她的承諾……

這麼多年來,她早已不在意爸爸生前的「遺言」了,畢竟她後來確實憑自己的實力變得富有了,也將蔣生超的骨灰風風光光地安置在靈骨塔裡。她認為她己經對得起在天之靈的父親了,這樣也就夠了。她從沒想到他居然當真地一直謹記在心上,也認定得到葛邸和土地是她畢生的願望。

她的鼻子開始泛紅了起來,她好想哭。

他神經兮兮地對著天花板大喊:「爸爸媽媽要怪就怪我吧!就當我是敗家子,我居然把祖產給了一個見錢眼開的女人……」

「震霍,」幻笛氣急敗壞地喊著。「別把我說得如此不堪,這葛邸我可以不要,我也不屑要!」她激動地說出了心中的話。「就算得到葛邸我也不會幸福,這不是我要的,我要的是——」她在心底對他哀求著——我的幸福是來自於你對我的在乎。

葛震霍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原來醉得厲害的他已經睡著了。

其實他是故意逼自己大醉特醉的,如此一來,才能在瘋言瘋語間把葛邸的地契送到她手上。

幻笛幽幽地歎了口氣,為什麼她總是沒有勇氣對他告白她的愛,就如同這麼多年來,她一直不肯面對自己的情感——其實她始終忘不了他,她的心底始終有他的存在……

這一夜她一直陪伴他,直到天快亮了,她怕他發現她因為擔心他而一夜未眠時,會嘲笑她,才依依不捨地回房睡覺。沒想到她真的這麼累,才一碰到枕頭,就睡得不省人事。

當她醒來時,床櫃旁放著一張紙條,這代表他進來過房間。

而她不會知道,那時他曾望著她的嬌容許久,將她的容顏深深烙印在他的腦海裡。紙上潦草地寫著幾個字:「葛邸的鑰匙屬於你。」旁邊有一串鑰匙。

而竟是她最後一次見到震霍。

從此以後,他再也沒有回到他們的家,回到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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