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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雲武

[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 】升邪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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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17:10:15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卷  仙天冠蓋  第十章  三這三那訣
  
  
  本以為天佛遺址、摩天古剎裡藏著的寶貝都是正氣浩然的仙佛寶器,哪想到令牌、青燈、不知名的皮卷功法竟一件比一件邪異。照陸崖九想來,應該是古時候摩天寶剎擊殺了凶邪後繳獲、封存下的戰利吧。
  
  陸崖九呼出一口長氣:「我自摩天寶剎中走了一趟,得了好幾件東西,其他的都還好說,唯獨那本皮卷功法,上面的記載匪夷所思,若能成真或許可以幫我修行猛進,不過……我不敢輕易修習。」
  
  對高深修士來說,『死』也是分成兩種情況的,一是身死道消,但魂魄還能得以保存,遁下幽冥再入輪回,被封印記憶後轉世投胎重新做人,經過多少世的磨難,說不定會在某一生裡再得機緣、修行到一定層次回憶起前生種種。雖然這種可能微乎其微,可畢竟還是保存了一線希望。陸崖九如果不能通過天劫考驗,就會是這種死法。
  
  而第二種死就乾脆得多了,魂飛魄散,從此徹底消失於天地間,連轉生的機會都不存。陸崖九是最純粹的人間正道的修煉者,貿然去修行鬼宗或邪魔功法,正邪相衝很可能會走火入魔,到時候就是魂飛魄散的下場,死得一干二淨。
  
  解釋到此,蘇景也終於明白了,為何明知死期將近,陸崖九還要猶豫要不要修煉那殘功,還要再找人試法後才能做出決定。
  
  兩種死法不一樣的。
  
  魂飛魄散的代價太嚴重,陸崖九哪敢輕易嘗試!
  
  最後,陸崖九望向蘇景:「前因後果,我都已經講過了,你若還有不解之處盡管來問,就算你不想修行那門功法也無妨,我這就送你離開。」
  
  到了現在仍要詢問蘇景自己是否願意,不是因為陸崖九對這個少年有多少好感,而是真正的正道人物,對無辜者絕不會恃強凌弱、更不會強人所難。
  
  陸崖九便是如此,哪怕他早就『付過了錢』,哪怕那道邪門功法是他逍遙長生最後的希望所在,他仍不怕浪費唇舌、從修行境界開始說起、把整件事盡數解說清楚,就是為了讓蘇景做一個徹徹底底的了解,作出正確判斷。
  
  放眼天下,能有幾人,有陸崖九這般風骨。
  
  蘇景昏昏欲睡的樣子,都懶得回答了…來都來了,還問個啥呢。
  
  陸崖九一笑,轉入正題:「你要修行的功法有個名堂,喚作……」說到這裡的時候,陸崖九明顯猶豫了下,但還是把功法全稱如實相告:「喚作《三聖三冥君三仙三大士百劫屠晚洗劍轉生無上心訣》。」
  
  「叫啥?」蘇竟被這個功法的名字給唬到了。
  
  「三聖三冥君、三仙三大士、百劫屠晚、洗劍轉生、無上心訣。」老祖這次加了斷句,語氣滿無奈:「也不知道這個名字是誰起的,更不曉得這個名字是啥意思。」
  
  蘇景聽到了個『劍』,試探著問:「三這三那訣…是劍法?」
  
  聽少年直接把拗口名稱改成『三這三那訣』,陸崖九一笑,跟著搖頭:「不是,這門功法不是練氣正法、也不是神通典撰,但它寫得很玄虛……」說著他做了個有些古怪的笑容,沒在解釋下去。
  
  其實這門功法,在陸崖九這種修行大家眼中看來,實在沒什麼道理可言,若是哪個本門晚輩拿著它來向他請教,陸老祖一定會訓斥對方少看這種故弄玄虛亂七八糟的破書,純粹瞎耽誤工夫。
  
  可是『三這三那訣』不是陸崖九從路邊撿來的,它出身自中土世界最最神秘莫測的上古仙庭『摩天寶剎』中,且以怨魂為墨,隨卷附著的幽冥之力就連初練就元神的大高手都難以抵擋……
  
  陸老祖對蘇景吩咐:「在你家時,你曾說過十歲後,磨刀會靜心,現在磨刀給我看。」
  
  蘇景把隨身多年的解牛刀、條石一並取出來,就坐在地上打磨起來,正如他自己所說,當鏘鏘的聲音響起,一下下的磨刀中,少年的神情、目光,很快就變得安靜了……
  
  磨刀能靜心?其實這是一份『性』,蘇鏘鏘是打從記事開始,就聽爺爺的話開始磨刀,自小到大從未有過一天的停歇,早就把磨刀養成了習慣、習性。
  
  有些人能在懸腕運筆中求得安寧,有的人會以琴瑟來平復情緒,並不是筆觸或音弦有什麼魔力,只是這件事成了他們的習慣,是他們最熟悉的,最容易投入的。
  
  磨刀、運筆、琴瑟,一模一樣的道理,蘇景磨刀,心思清寧。
  
  『三這三那訣』與解牛刀和條石,三樣東西本就是一套,功法開篇上說得明白,要修習這門本領,非得先要經年不停的磨刀,直到能在磨刀中寧心守神,才能開始正式練功。
  
  當初幾樣東西陸崖九一起入手,曾以靈元探過,令牌和青燈都讓他震駭不已,可是陪著功法一起的刀子和條石實在沒什麼特殊。
  
  那把解牛刀,應該是一件下品法器,不入流的修士煉成的防身家伙,其間的靈識早就不見了,最大的特性也就挺結實的,給蘇鏘鏘磨了十幾年還沒磨斷。
  
  石頭只是普通的崗岩,和刀子一樣,也只是占了個結實。當年陸崖九反復試探,前後換了好幾個法門,最終確定這一刀、一石只是俗物。
  
  再後來隨手救下了蘇景祖孫,心思一動將刀、石留給了他們。便如陸崖九之前說過的,本來他對這門邪功並不抱什麼希望,但他篤信『機緣』,是以就留下了一個由頭,將來會如何,自有『機緣』牽引。
  
  而之後的一連串巧合,讓蘇景在他臨死前一天找上了門,也當真讓陸崖九精神大振,覺得這個少年、這門邪功,真的就是自己的『機緣』。
  
  蘇鏘鏘磨刀靜心,陸崖九的臉上漸漸露出滿意之色,抖手亮出了一方玉玦,正式傳功!
  
  『三這三那訣』早就被他從鬼篆譯成了漢家文字,錄於這枚玉玦中。只要陸老祖稍稍在玉玦上加持一點法力,內中記載就會化作條條文書現行於空氣中。
  
  可是陸崖九才剛一動法,就又皺了下眉頭,收起了玉玦,自乾坤袖中取出文房四寶,老老實實地那毛筆,把『三這三那訣』寫了紙上。
  
  蘇景體恤老人家:「沒事,您就讓那塊玉出字,我看得習慣。」
  
  「我是怕自己浪費力氣!」
  
  青燈境不同於外面世界,這裡沒有靈元可供采補,陸崖九動用一份法力,他的修為就會虛弱一份,雖然催動玉玦對他而言也不見得比吹口氣更費力,可是能省則省吧,修行大家幾千年刻苦望道,都挺會過日子的。
  
  功法早都被陸崖九牢記在心,走筆如飛,不長功夫由一疊澄心堂紙集成的、尚蘊墨余香的『三這三那訣』新鮮出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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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17:10:26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卷  仙天冠蓋  第十一章  一千零一睡
          
  
  功訣圖文並茂,少年心性,先不急去看注解,著重翻看那些圖示,很快蘇景就笑了。老祖畫功不俗,難得的是他還有幾分趣致,圖譜上的那些小人都被他畫的惟妙惟肖,雖只寥寥幾筆,但眉眼、精神都像極了蘇景。
  
  最初的笑聲過後,蘇景的表情漸漸變得古怪了,越翻看圖譜,就越顯得哭笑不得:「恩公,這個…好像打鐵的秘笈。」
  
  「怎麼,你也這樣覺得?」陸老祖的回答讓蘇景無言以對……無一例外的,畫中人或做舉錘狀、或做鉗火狀,怎麼看怎麼是在打鐵。
  
  到了現在莫說是打鐵,就是挑糞蘇景也要去學、去練的。
  
  『三這三那訣』並不複雜,前後分作兩部分。
  
  前一半是『打鐵口訣』,一連串四十九個字的咒言,要求一口氣通暢念出。
  
  後一半是『打鐵手法』,要在念誦口訣時,以磨刀石擊打解牛刀,每念一字就擊打一下。這四十九下敲打中,刀身落石的位置、力道拿捏的輕重均有不同要求。
  
  打鐵手法沒什麼可說的,雖復雜但就是個熟練功夫,只要認真、用心,遲早能把它練熟。倒是前面那一重看起來再簡單不過的四十九字『打鐵訣』,藏了些玄機。
  
  咒字不是符篆,全都是最普通不過的漢家文字,蘇景每個都能認識,張口便能念出來,可是這些平平無奇之字連在一起,音仄聲平便驟然變得古怪無比,蘇景試著才剛念道第四個字,就覺得嗓子一窒,再念不下去了。
  
  蘇景不甘心,把那些咒字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又一遍,想到流暢得不得了,可是一開口詠讀,還是會被第四字一下子卡主,蘇景一連試了幾次,不是念錯音字就是滯口難言,非但沒能突破難關,到後來居然連氣息都不能順暢了,胸口鬱堵憋悶得難受,這才知道了厲害。
  
  『打鐵口訣』不止是四十九個字那麼簡單的,還專門配有一套呼吸、吐納的練習方法,想要成咒,非得先練它不可。否則別說是小小蘇景,就是活了數千年頭的陸崖九、無比擅長控制氣息的修行大家,也不能直接唱出這口訣。
  
  咒言中的吐氣之法,與修為無關、與功力無關,單純就是一套對氣息掌控、運用的法門,但它古怪異常,與天下修家或者武者的練氣辦法迥然相異,即便陸崖九也看不出它的來歷和道理,所以老祖才不敢妄自練習,生怕會養成厲害邪氣害了自家修為。
  
  自始至終,陸崖九也沒解釋『三這三那訣』到底何處能夠幫他續命,但蘇景也沒多問,自己只要做好本分就是了。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除了用些老祖實現准備好的食、水,和必要的休息之外,蘇景就只做三件事:磨刀靜心、學習『三這三那訣』上的呼吸、吐納法、照圖譜以條石擊打斷刀……
  
  雖然接觸的時間不算太長,不過以陸崖九的老辣眼光,還是能看出蘇景的性情,由此也能大概想到,即便少年明知道現在學習的功法對長生、逍遙沒什麼幫助,他仍會努力去學,不提其它,單只『報恩』這一個理由就夠了。
  
  『三這三那訣』有可能幫到恩公,便是蘇景最大的動力了,若不認真苦練,他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只是陸崖九料到了蘇景會認真,卻沒想到竟是如此的認真……『認真』二字,也分很多層次的。
  
  比如,少年心中總會有許多好奇,尤其蘇景又是個活絡性子,按常理去想,他平時刻苦練習也就罷了,間歇時、吃飯中總是要問些修行上的神奇事,陸崖九也有所准備,打算著若他來問不妨就給他講一講,反正身處這無聊天地,時間也無處打發。
  
  可自從修習『三這三那訣』那天起,蘇景就再沒和陸崖九閑聊過,甚至除了必要的禮貌與招呼外,他都不怎麼說話,因他的心思始終在『三這三那訣』上轉動著,熟悉咒語、思索呼吸法門、揣摩敲擊刀子的方法等等。
  
  蘇景全神投入,蘇景不分心,蘇景竭盡所能,蘇景只求盡快煉成『三這三那訣』,不是為了自己如何,而是要給陸崖九一個交代。或許,這是自己唯一能為恩公做的事情吧。
  
  陸崖九從不提自己對蘇家的恩情,但蘇景也從不敢忘記。
  
  而拋開報恩不談,蘇景還有一重心智:對待任何事情,要麼不做,要做就全力以赴。從小到大他都是如此,讀書就用心去讀,玩耍時就敞開心去玩,讀一陣玩一會,兩樣都落不著的,不痛快。
  
  青燈境中日月不動,方位混沌,後方十餘裡外有個瘦小肮髒的老道一口口地吃面,前方極遠處有個沒見過面的少女一下下地雕刻,陸崖九靜靜坐著一動不動,還有個少年蘇景,磨刀、練功。
  
  青燈境中日月不動,時間混沌,蘇景不知自己已經來了多久、住了幾年,唯一計算的辦法也僅僅是,每天一覺醒來後,用手中的解牛刀在地面刻上一個數字:他睡覺的次數。
  
  第七十一次起床後,他用一口氣,成功念出了那咒訣中的第四個字;第一百六十三次睡醒那天,他已經能念到第九個字了;第三百五十次醒來,咒訣打通第十六字……
  
  直到這一天,蘇景終於完全掌握了呼吸吐納的法門,四十九個咒字連貫無滯,朗朗脫口!
  
  少年臥榻旁,地面上刻著『九百四十三』。
  
  至於『三這三那訣』的下半段『打鐵法』,比起念咒要容易得多,早在『四百次睡覺』前蘇景就完全掌握了,擊打的位置、力量的拿捏盡數練到爛熟,如今要做的,只是把唱訣、擊刀融合起來。
  
  見蘇景終於有了重大突破,陸崖九精神一振,自地面長身而起,卻不來打擾,只是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
  
  依照三這三那訣的交代,蘇景先磨刀,待突破咒訣的興奮漸漸平復後,長長地吸一口氣,口中咒訣唱響,手中刀、石交擊……
  
  念咒一字、擊刀一石。需要身心磨合,初試時蘇景不停失敗,敲錯拍子、打錯位置、用力不對或口中大咒磕絆。
  
  陸崖九站在十步外,不催促,他不怕等;也沒有勸過蘇景不要心急,因為蘇景不用勸,陸崖九看得出,少年試煉得急但心中平靜,偶有煩躁時少年就坐下來磨一會刀,很快便重歸平靜,跟著開始下一次嘗試。
  
  又是五十多次睡去,不停的身心磨合、咒打配合中,終於有了一次,四十九個咒字清楚無錯,條石擊刀穩定順利……不知有什麼用途的『三這三那訣』,完整、清晰、全無差錯地被蘇景成功施展。
  
  就在蘇景唱斷最後一咒、驚起最後一擊的那個瞬間,他真真切切得感受到,一股銳利到連天穹都能割裂的可怕力量,驟然從那柄被他把玩了、打磨了十幾年的解牛刀中湧出,沿著他的手侵入脈門、衝進身體,旋即便是膨脹,無以復加的膨脹,尤以三處為甚:腦中、胸口、小腹。
  
  這一天,蘇景臥榻旁刻著的數字是:一千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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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仙天冠蓋  第十二章  重若崩天,輕如微塵
          
  
  分不清擠進來的是什麼,蘇景的感覺僅在於,頭、胸、小腹漲得仿佛一起要炸裂開來,連剎那他都無法堅持,慘叫一聲跌倒在地,生生疼得昏厥過去。
  
  而蘇景的情形落在陸崖九眼中,又是另一番景像,他只見一道劍影自解牛刀中射入少年體內,幾乎同時少年的印堂、中胸和臍下,上中下三座丹田大位上同時迸出森森煞氣。
  
  煞氣,肉眼不可見,只有大道行的修家才能以天目察覺。
  
  瞬間裡,莫名煞氣升騰翻滾,把蘇景重重包裹起來。
  
  陸崖九大吃一驚,那把解牛刀他早都仔細檢查過,確定其中絕無玄虛,又怎麼可能有劍影飛出傷人?至於蘇景體內湧出的煞氣他更曾見過。
  
  事出突兀,蘇景危殆,陸崖九玄功轉動便要出手救人,可還不等他有所動作,青燈境中異變突起,一聲聲淒厲長嘯從遠方響起,旋即大地隆隆顫抖不休,轟轟蕩蕩的巨響回蕩四方,幾若天崩地裂……前方遠處,始終在雕刻巨像的少女來了。
  
  並非孤身前往,她沒放棄那座不知被她刻了多久的石像。
  
  堪比河川粗豪的鐵索捆纏於巨像,鐵索的另一端被少女負在肩上,比著中土任何一座雄偉的山也不遜色的巨大石像,就這樣被少女拖拽在身後。
  
  那巨石像本就是青燈境中的一座大山,不是平擺浮擱在地面的,它有山基、有石根,藏於地下的部分還遠遠雄於露出地面的山峰,可是在少女的拖拽下,這龐然大物竟真的動了起來,少女一路嘶嗥,巨山也一路咆哮,豁裂大地崩碎沙石,自遠及近轟湧而來。
  
  可即便拖拽了一個如此巨大的傢伙,少女來得依舊飛快,從天邊到身前,不過眨眨眼的功夫!
  
  如此聲勢,目的不明,陸崖九如何敢掉以輕心,暫時顧不得去管蘇景,心意催動下,青燈境中的血色天空上,忽然升起了一輪明月……
  
  真正的月亮,圓潤、皎潔,暗藏了幾分寒意,照亮了一方清冷:陸崖九的劍,寒月劍碟。
  
  跑到近前,少女便止住了長嘯,停步了,卻根本不看陸崖九一眼,明浩雙眸只注視著蘇景。
  
  陸崖九全神戒備,橫身擋在了蘇景與少女之間,淡淡問道:「道友意欲何為?」
  
  少女卻不理他,拖著山,橫向裡錯開了一步,閃出角度繼續去看蘇景。
  
  陸崖九冷哼了一聲,正想在說什麼,忽然從另個方向上、不遠之地,又傳來了一陣吸吸呼呼的怪響,饒是陸崖九數千年淬煉出的深沉心境,此刻眼中也忍不住閃出一絲駭然……
  
  雕刻的神秘少女來了,吃麵的骯髒道士也來了;
  
  神秘少女不曾放棄自己辛苦雕琢的石像,骯髒道士也沒有放下他裝麵條的聚寶盆;
  
  少女來得天崩裂,整座世界都搖搖欲墜;道士來得悄無聲息,連一陣風都不曾驚動,欺近身後十餘丈處,若非他吃面發出了響聲,陸崖九根本不知道他的到來!
  
  兩個土著,都被蘇景身上發生的怪事驚動。
  
  骯髒道士也在看著蘇景。他和少女,兩個人都一樣,面無表情,目光呆滯。
  
  明月劍碟猛做長鳴,急顫中劍氣彌漫,肉眼可辨飄卻不散,轉眼凝化作一道銀瀑,高懸於陸崖九頭頂,只要主人一個心意,便會翻卷而起,擊碎那巨石像、洞穿那聚寶盆,狙殺少女與老道!陸崖九再次開口:「道友自重,莫試雷池。」
  
  第二次出聲,也是最後一次警告,以他的性子,動手前絕不會在費口舌。
  
  寒月長河,離山陸九。
  
  三人都不再動,似是而非的對峙。
  
  如此相持了一陣,地上響起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蘇景昏厥的突兀,醒來得也不慢,這個時候已經能動了。
  
  不過看起來,他的神智還未能完全恢復,體內劇痛也未消除,在地上翻滾著、蠕動著,口齒不清地哼哼,發出完全沒有意義的古怪音節。
  
  陸崖九分出一點心神,沉聲問:「你可好?」
  
  蘇景不回答,身體一個勁地哆嗦著。
  
  莫名其妙而來的老道與少女,生平僅見的大敵,老祖也沒辦法去照顧少年,甚至沒辦法向他去投去太多注意。所以陸崖九沒發現,地上的蘇景,在發羊癲瘋似的抽搐裡,悄悄把之前扔出的解牛刀又摸回手裡,然後仍是在羊癲瘋似的抽處裡、哼哼唧唧著、哼哼唧唧著,一點一點向著敵人挪移。
  
  哆裡哆嗦、歪脖跳眼、聳肩蹬腿,時不時還哦哇咦呃地哼幾聲……
  
  直到不久後少年口中那突兀的一聲大吼『動手!』,招呼陸老祖的同時,蘇景也一躍而起。
  
  手中解牛刀,直刺身前少女。
  
  ……
  
  蘇景醒來時,陸崖九和兩個土著已經開始對峙,他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他只知道恩公以一敵二處境危險,這種幾乎撐破了天的高手對決,他一個凡人小子根本沒有插手的機會,但他總得做些事情,哪怕只是讓敵人分散一絲精神呢?
  
  如果能選擇,蘇景更想去紮老道,少女挺好看的。可惜,少女距離他更近,總不能再從她腳邊爬去老道跟前吧。
  
  趁著少女被自己吸引的空子裡,老祖或許能一舉擊殺老道?蘇景手中刀如毒蛇一刺……四下裡,安安靜靜的;胸膛上,軟軟柔柔的;下頜上,清清涼涼的?
  
  完全出乎蘇景意料的,陸崖九居然沒出手;自己也沒有被少女一把撕碎,在他暴起發難的時候,少女放開了肩上的鐵索,輕輕向前邁進了一步……只一步讓她走進了蘇景的懷裡。
  
  少女的身體貼住了蘇景的胸膛,軟軟柔柔的;少女微微仰頭,靜靜看著蘇景,呵氣如蘭輕輕掃過他的下頜,清清涼涼的。
  
  陸崖九沒動手,准確的說應該是他沒動成手,蘇景縱起的剎那他就發動了寒月長河劍碟,可讓他大吃一驚的是,劍碟竟不奉詔,拒絕了主人的命令!絕不可能發出事情,除非一個原因:這片天地護著少女和老道,不許任何傷害發生在兩個土著身上。陸崖九身在這片天地中,他就無法動手。
  
  這是人家的天、人家的地、人家的世界,便是仙佛進來也得低頭!除非外來人的力量遠勝這洞天中孕育的浩浩靈元。
  
  蘇景的刀子沒能刺中敵人,這不算意外,能刺中才是老天瞎眼了,他的手臂還僵直著,伸過少女的肩膀旁,手上攥著刀。
  
  蘇景臉上的迷糊、睡意一掃而空,變成驚訝、愕然,低下頭直視少女:「我…這…怎麼回事,我剛才夢遊了?」叮當一聲,他撒手,刀子扔到了地上,好像他從未拿過刀似的。
  
  少女長得極美,但她眸中沒有一絲神氣,臉上沒有丁點表情,由此失了靈動,也就不像個活人了。
  
  四目相對,片刻,蘇景試探著想要後退,卻沒想到他才一動,少女忽然張開雙臂,就那樣、毫無羞赧、小心卻自然地給了蘇景一個輕柔擁抱。
  
  蘇景不敢亂動,可是被擁住的瞬間裡,仿佛從對方身上傳來了一份神奇力量,頃刻撫平了他身上因練三這三那訣而殘留的痛楚,四萬八千隻毛孔都在懶洋洋地開闔,說不出的舒服。
  
  少女把頭埋於他的肩膀上,雙目微閉、長長的睫毛不知為何輕輕顫抖著,長長地吸一口氣,仿佛要把少年所有的氣息都刻入自己的心肺;白玉般的雙手小心翼翼、卻仔細、認真地摩挲著少年的後背,她的動作輕而又輕。
  
  如此,良久,少女放開了蘇景,退後半步,檀口動了幾次,似乎在努力著、用力著,想要和蘇景說些什麼,可最終她還是沒能發出丁點聲音,把自己想說的話變成了一個晶瑩笑容,印到了蘇景的眼中。
  
  跟著少女轉目,向蘇景身後看了一眼,就退回了原地,重新把鐵索負於消瘦肩膀。
  
  蘇景傻了。
  
  少女退開時,骯髒道士也停止了吃麵,箸搭於盆沿,雙手捧著面向蘇景伸出,似乎在示意他:吃幾口吧。
  
  見蘇景不敢動,道士乾脆放手,聚寶盆輕飄到少年身前。
  
  蘇景望向陸崖九,後者點了下頭。
  
  吃就吃吧……聚寶盆手感真好,正經的三鮮打鹵麵,吃在口中噴噴鮮香,味道當真不錯。
  
  直到蘇景吃飽了,骯髒老道才一招手收回寶盆,和那少女一樣,道士也對他笑了下,又向他身後撇了一眼,接下來就恢復以往,重新低下頭開始大口吃面。
  
  蘇景忍不住也回頭向自己身後看了一眼,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凡胎肉眼看不到的,從他身體中散出的煞氣已經從迷迷茫茫的一片又歸化於三團,正來回蠕動中,不知會有什麼樣的變化。
  
  尤其在蘇景吃過面條之後,三團煞氣運轉得愈發急促了……
  
  見到那兩人不存敵意,陸崖九也放鬆了些,轉回頭,雙眼緊緊盯住那三團煞氣,目光裡有憧憬、有興奮、還有些忐忑。
  
  陸崖九不錯目光地盯住蘇景身後,口中則對蘇景吩咐道:「蘇鏘鏘,去拜謝兩位前輩賞賜。」
  
  一個擁抱,一頓麵條,就要跪拜叩謝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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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仙天冠蓋  第十三章  要寶貝、要妞、要吃飯
          
  
  蘇景明白陸崖九讓他去謝必有深意,當即踏步上前對少女和道士說道:「叩謝兩位前輩厚愛、賞賜。」說著,跪倒在地就要磕頭。
  
  可讓他沒想到的,兩個痴痴呆呆的人物,一見他跪下,居然也同時把雙膝一曲,跪還了回來,顯然不受他的這一禮。
  
  蘇景正不知所措的時候,突然自他身後接踵傳來嘭、嘭、嘭三聲悶響,蘇景納悶回頭,隨即愕然發現,自己身後居然多出了三個人來。
  
  三團煞氣凝結實質,竟化作三個身高還不及常人腰際的矮子!
  
  三個憑空出現的人,穿著打扮和蘇景一模一樣,但都是中年,長相更讓人著實不敢恭維……
  
  左邊的那個頭大如鬥,小小的身體似乎不足以支持這顆大頭,搖搖晃晃地都站不穩當,而大頭上,一雙血紅色的眼睛幾乎占了半張臉,滿滿當當地貪婪之色,張口就問:「寶貝何在?都是我的!」
  
  右邊的矮子是個胖子,肥頭大耳,身形如梨,臉上因為肥肉太多以至五官都被擠壓到一處,醜陋中還透出一股色迷迷的樣子,也開口道:「有沒有妞?屁股要大!」
  
  中間之人干脆是個癆鬼,瘦的皮包骨頭,身上的衣服就好像是挑在竹竿架上,講起話來明顯中氣不足,遠不如兩位同伴響亮,氣若游絲道:「酒肉何在?老爺餓了。」
  
  每個人都說了一句話,旋即每個人都找到了目標,幾乎同時怪叫了一聲,三個人各取所需:要寶貝的大頭高高躍起,想要去摘陸崖九頭頂的寒月劍碟;要女人的胖子滿臉歡喜,張手跑向少女;要吃飯的竹竿病癆鬼則留著口水,撒腿衝向老道手中的三鮮麵。
  
  尤其那個好色的胖子,邊跑還邊念叨著:「屁股不算大,有點瘦、還比我高…湊合了。」
  
  三個矮子動作不算快,看起來和普通人差不多,無論陸崖九、神秘少女還是骯髒老道,哪是他們能惹得起的,只聽得三聲凄厲慘叫,兄弟三個都被人家隨手一揮打碎了身體,慘死當堂!
  
  但旋即怪事又起,那邊三具屍體尚未落地,這邊在蘇景身後,『嘭嘭嘭』地悶響中,三個醜陋矮瓜又憑空跳了出來,一個個呲牙咧嘴地,顯然剛才吃得苦頭太大,讓他們疼得慘了……
  
  不是死而復生,屍體還在那邊擺放著呢。那就是轉世重生?蘇景覺得自己的腦子完全不夠用了。
  
  三個家伙曉得了厲害,再不衝過去了,一個一個都躲到了蘇景身後,大頭和胖子還算老老實實,癆病鬼猶自探頭探腦,望著三鮮面流口水。
  
  蘇景完全不知道怎麼回事,心說你們躲我後面算怎麼回事,當即邁步閃開,那三個家伙同時驚叫了一聲,急忙忙邁步跟上,鐵了心要讓少年來當自己的人肉盾牌。
  
  蘇景甩不開三個怪人,無奈望向陸崖九,這才猛地察覺,陸崖九臉色蒼白如紙,連目光也有些散亂,不知為何,這位神仙般的大修家變得失魂落魄。蘇景關切追問:「前輩有何不妥?」
  
  陸崖九搖搖頭,沒理會蘇景,而是望向那三個矮子,問話聲略顯晦澀:「為何你們三個不死?」
  
  老祖凶猛,怪人不敢不答,大頭當先開口,還挺得意的樣子:「只要他不死,我們便死不了,你殺一次我們就在他身邊轉活一次。」說著,他伸手指了指蘇景。
  
  蘇景大奇:「有我什麼事?」
  
  沒人理他。
  
  陸崖九再問三人:「那你們是誰?」
  
  紅眼睛大頭昂首:「吾乃赤目真人,這天底下所有的寶貝都是我的。」說著,眯起眼睛,仿佛能一眼看穿天地,珍寶盡入法眼。
  
  好色胖子挺胸:「吾乃拈花神君,這天底下的美人,沒一個逃得出我的手心。」說著,雙手叉腰向外腆肚皮,越腆越顯下流。
  
  癆病鬼有氣無力:「吾乃雷動天尊,我餓。」說話時,雙手捂住了肚子,肚子餓得發出咕嚕嚕的大響,真好像打雷,倒是把他『雷動天尊』的名號給解釋明白了。
  
  陸崖九眼角一跳,殺氣迸現,但很快他又強忍了下去,又問道:「那蘇鏘鏘是你們的什麼人?」
  
  這個問題似乎不太好回答,把三個怪物問得面面相覷,大頭赤目真人想了想,試探道:「阿爹?」蘇景難免又嚇了一跳。
  
  胖子拈花神君大搖其頭,不同意,開口道:「兄弟?」
  
  赤目真人還是覺得不妥:「我們是他?」
  
  拈花神君滿臉躊躇:「可他不是我們…我們也不能是他。」
  
  赤目真人:「那算啥?」
  
  拈花神君嘆了口氣:「管它算啥,我還是想要個妞,屁股大的。」
  
  赤目眼睛一亮,貪婪畢露:「我也想搶寶貝……」
  
  還是癆病鬼『雷動天尊』正經些,對兩個同伴道:「真人、神君說得都對,他是阿爹也是兄弟,他是我們也不是我們,我們是他也不是他……但莫忘了,他和你我還有另兩重關系:他是我們的主上,他也是我們的犯人!」
  
  這亂七八糟的一番話,把蘇景聽得頭大無比,但另外兩個矮子都點頭不迭,異口同聲:「天尊此言極是,小仙受教,改日請你吃飯。」
  
  三個渾人自顧自的聊天,彼此還煞有介事,都用敬稱,但也等若回答了陸崖九的問題,老祖想著、想著,忽然仰頭發出了一串響亮大笑……笑聲轟轟蕩蕩,震顫著天地,其中卻不含一絲歡愉,只有深深失望與自嘲。
  
  陸崖九悲笑不停,蘇景大概能想到,似乎自己身後這三個矮子就是修煉『三這三那訣』的結果,而這個結果,怕是對陸崖九的續命打算沒有幫助。
  
  蘇景知道自己勸不了恩公,只能在心中暗暗嘆息,等了一會,見陸崖九仍魂不守舍,少年轉回頭問那三個『神仙』:「你們剛才說,只要我活著,你們便不會死?」
  
  三個人一起點頭:「不錯!」
  
  「那就是說,你們想要活,就得保住我的性命?」蘇景加重語氣,確認。
  
  三人再點頭,重復:「不錯!」
  
  蘇景一跺腳:「那你們剛才招惹了厲害敵人後,又一股腦躲到我身後,這算怎麼回事啊。」
  
  赤目神君回答得認認真真:「你不曉得,死一次可疼了!」
  
  另兩個一起點頭:「不錯,可疼可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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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17:11:04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卷  仙天冠蓋  第十四章  隨風散去、再不理會
          
  
  修行的十二個境界中,每開一境,或內或外都會有個特徵,其中第十一境『遠遊』完成的標志就是:一氣化三清,完全成熟的元神分化出三座分身。
  
  『三這三那訣』有一篇開卷言,言明功訣真正的神奇之處:只消煉到圓滿,無論修習者本身修為高低,都可得三大分身……
  
  由冤魂寫成的、封存於摩天寶剎、與大聖權杖和化境青燈擺放於一處的功法,開卷語大言慚慚,陸崖九沒有盡信,但心底也對他保留了一絲希望。
  
  這開卷語並非功法的一部分,充其量只能算是個說明,對修煉沒有幫助,是以陸崖九沒有給蘇景抄錄出來。
  
  以前,在陸崖九想來,如果開卷語所說確有其事,那會是兩個可能:第一,奇功妙法硬生生提升弟子境界,讓修習者一躍成為勘破『遠遊』的絕頂高人,不過這種可能微乎其微;第二則是『三這三那訣』另辟蹊徑,修習者的功力、境界並不會提升,但也能得到三個分身。
  
  兩種可能,無論哪一種都能幫助陸崖九續命,他已經准好了,只要得到分身,他本尊就會先離開青燈境去接受天劫,身死道消也不怕。待他死於天劫後,分身在離開青燈去繼續修煉。
  
  正常來講,修家的分身與本尊的關系是:分身喪、本尊受重創;本尊喪、分身立化飛煙。
  
  但是陸崖九手上還有另外一套奇異功法,能夠完全斬斷本尊與分身的從屬關系與神識聯系,這便是說,就算他陸崖九死於天劫,分身仍還能活著、且承載了他全部的記憶和性格,何嘗不是另一個他?
  
  本尊死後,分身回到大天地間,就相當於一個新鮮出爐、剛剛開始元神修煉的修士,一下子便又多出了三千年的時間。
  
  陸崖九想要把自己重活在分身身上,卻又哪能猜到這本魂墨功法『煉』出來的三個分身,與修士理解的『一氣化三清』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不久前陸崖九收斂了悲苦笑聲,坐下來,語氣清清淡淡地把有關『續命』的事情和蘇景講了講,跟著抬手指了指蘇景那三個『分身』,淺嘆道:「這三個東西……」
  
  赤目真人大怒:「尤那老兒,敢罵你家真人、神君、天尊是東西?」
  
  蘇景轉頭,對著大頭鬼斥道:「住口!」
  
  「呸!」赤目不聽話,一口唾沫吐到了地上。
  
  陸崖九卻不在意這點小小無禮,繼續著自己的話題:「只看他們的樣子就再明白不過了,赤目主私欲、拈花主情欲,雷動主口舌、食欲…它們是三屍啊!」
  
  蘇景自小讀書,功課一直不錯,對佛、道的經典也有涉獵,雖然瞭解淺薄,但是一些最基本的概念懂得的…道家著述,人體長駐『三頭怪靈』,一隻藏於腦中、一隻藏於胸腹、一隻藏於下腹,主掌著私、食、色三大凡人本欲。
  
  典籍不同,對三頭怪靈的稱呼也不同,有的說他們是鬼,有的說他們是神仙,但『三屍』是最普遍的叫法。
  
  最主流的道家認為,三屍是害人的,尤其會阻礙修行,想要得道成仙就要驅除三屍,自古便有『斬三屍以證大道』之說。
  
  蘇景心念一動,問道:「那我現在把這三屍請出了體外,是不是就沒了私、食、色三欲?」說話時,語氣中壓抑不住地驚喜,若真如此,以後他要是能修行,豈不是能直接登天而去。
  
  跟著蘇景還特意回憶了下剛才那神秘少女給他的軟軟擁抱…可惜,心不爭氣地跳得厲害,看起來私、食還不好說,至少這情欲還沒除幹淨。
  
  陸崖九笑了。真實的笑意。
  
  離山陸九是什麼人?當希望落空難免自嘲、悲苦,可是緩過神來,哪怕今生就剩下在坐牢和赴死這兩個下場,他也從容自若。陸崖九搖頭,給蘇景解釋道:「修行是逆天之事,私、食、色三欲,就是天道給凡人封下的三道枷鎖,不過這三大本欲不是三屍,三屍只是看守『枷鎖』之靈怪。在身體中,三屍會作祟,會努力膨脹你的慾望,但慾望的根本還是來源你自己,和他們沒有關系的。只要你本心堅強,三屍終會屈服於你的。」
  
  「三屍是敵人,興風作浪蠱惑本心,阻礙你無法證道成仙;可它們也是朋友,任誰也不能否認的,就是因為三屍的存在,這一生一世裡的損喪得失、悲歡離合才會更有味道,才會真的精彩。」
  
  「三屍與生俱來,它們在害你的同時,也在幫你…便如剛才那雷動天君所言…於三屍來說,人為父,為手足,為主上,也為囚徒,他們是你、卻也不是你。」
  
  陸崖九講得清楚,蘇景悟性不錯,一下子就明白了。
  
  見蘇景領悟得快,陸崖九略顯欣慰,話題一轉又說回自己之前的『續命圖謀』。
  
  因為三屍與本尊的關系,要真是較真起來講,離體化形的三屍也還真能被算作『分身』,可這三屍與修家的一氣化三清區別何其之大呵。
  
  修家分身不能算是『獨立人』,他們與本尊根本就是一體,共用所有記憶與認知;三屍則獨立得多,各有自己的靈智,拋開生死不論,和本尊倒更像是『狐朋狗友』的關系,弄出這樣三個分身,於陸崖九又有什麼用處!
  
  最後說過這兩句,對陸崖九來說就是個『總結』吧,講完後微笑著揮揮手,續命之事就此作罷,隨風散去、再不理會!
  
  「除了主識有區別,在修煉上你的三屍與『遠遊』的分身也不一樣。」陸崖九把話題轉回到蘇景身上:「正經的分身,身載本尊三成修為,分身能修煉、可以不斷精進,只要本尊一動念,就能把分身的修為化為己用…畢竟,他們本就是同一個人,修為互通再正常不過。」
  
  「而三屍無法修煉,無論修為還是心念、記憶,也都無法和你共通,但卻有一樣:你有多少修為,他們便會有多大的力量……說白了吧,你一個人修行,就等若他們三個在修行。」
  
  蘇景想了想,笑了:「乍一聽沒用,但仔細想想,也不錯。」三屍的死活都系於蘇景的性命,雖然沒有誰會來殺少年,但蘇景真要遇到可怕危險,他們三個肯定會拼出全力來相救。
  
  陸崖九目泛精芒,脆生生的冷笑:「還不錯?簡直就是好極了、是天大福緣!他們都有本尊全副修為,他們能和本尊並肩共長,最要緊的,只要你不死他們便能不停返生,擁有不死身魂,天下到哪裡去找這麼好的幫手!可惜……」陸崖九斜眼看了看蘇景:「可惜你差勁點,三屍也好不到哪去了。」
  
  對這麼掃興的話,蘇景一向不回答。
  
  陸崖九又繼續道:「據我所知,三屍顯身化形,是亙古未有之事,我也從未從典籍上見過記載,你的奇遇算得前無古人,三這三那訣詭詭怪怪,但也實實在在是一部奇門功法,與權杖、青燈並列一起,果然不冤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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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仙天冠蓋  第十五章  天機不可泄露
          
  
  這段時間裡,少女與道士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就那麼目不轉睛地看著蘇景,到了此刻似乎兩個人終於看夠了,各自轉身離開。
  
  道士一路走、一路吃麵,忽然他哼起了一支古怪小調,嘴巴還在吃麵,鼻子卻能哼曲,詭異之處實在無以言喻;少女拖著她的雄山巨刻,離開時的聲勢與來時一般驚人,她也在哼歌,調子和道士的一樣,即便拖山而起的轟鳴巨響也掩蓋不住。
  
  三屍對望一眼,目光中皆有不甘,拈花神君追少女、赤目和雷動跟老道,三個矮子躡手躡腳、做賊似的跟了上去。
  
  沒片刻功夫,三聲慘叫分作兩處響起……不用問,三個渾人又死一次,從蘇景身後重生,這回可能比這上次死得更疼,哥仨明顯老實了,不敢再追。
  
  蘇景沒搭理三屍,手指老道和少女的背影,壓低聲音對陸崖九道:「這兩個人不太正常。」
  
  陸崖九笑呵呵的點頭:「是,但凡要正常一點,也把你活撕了,居然還抱你、請你吃面。」
  
  剛才少女和道士的舉動匪夷所思,但現在冷靜下來想想,蘇景覺得也並非完全無跡可尋:功法、青燈等物都出自一處,彼此間定有著一些外人不知的淵源,說不定連成三這三那訣的人,在少女和老道看來就是朋友了,這才有了美色加三鮮麵條的待遇……
  
  陸崖九懶得去理這種永遠猜不出不結果的事情,伸手搭在蘇景的脈門上,注入一道真元,仔細探查蘇景的身體,不久後他撤回手,搖頭嘆道:「想不通。」
  
  他想不通的是這卷打鐵似的『三這三那訣』究竟靠著什麼道理把三鬼逼出身體、那把平凡短刀中閃入蘇景的劍影又是什麼東西。
  
  蘇景的身體仍和以前一樣,不見什麼變化,仍是個平凡少年。
  
  陸崖九想不通,蘇景也想不通。但蘇景想不通的是另一件事:「您說三屍分身從無先例,不見來者也不存典籍…可您卻知道三屍修煉的事情。」
  
  其實很簡單,陸崖九見了三屍成形的過程,又和其中那個大頭赤目真人交手一記……
  
  煞氣從蘇景體內翻滾出來後化作了三團,但其中蘊含的力量小得可憐,根本沒能力化為實體,可不久後,骯髒老道請蘇景用聚寶盆吃了一頓麵條。
  
  蘇景根本不明白,這頓麵條究竟意味著什麼。
  
  要知道青燈境這偌大世界,所有靈元彙聚成的大脈其中一端就老道的聚寶盆上,蘇景吃下去的是麵條,吞入腹中的卻是實實在在、再精純不過的天元地魄。
  
  蘇景不懂得法術,精元存於身體中暫時無法煉化,現在還沒什麼顯性,但是在三屍身上已經略有體現,讓它們三個成功化形。陸崖九法眼如炬,看得明明白白:蘇景吞了什麼分量的靈元,三屍就得了什麼樣的力量。
  
  只是『面條靈元』蘇景還用不了,化形後的三屍也只顯出與本尊相同的力量。
  
  再就是,陸崖九和三屍中的赤目交手一記,雖於瞬間將其斬殺,對陸老祖這種高人來說已經足夠窺透清此獠的身體狀況了。
  
  蘇景到此才明白陸崖九為何要讓自己去謝那兩個青燈境土著,可人家不受謝,且早都走得遠了。
  
  「那少女也有好處給了你,若我沒看錯,她在你身上封存了一道犀利法術,具體是什麼我不得而知,但終歸會幫到你的。」陸崖九又指點了蘇景一句,沉默了片刻,似乎想到了什麼,忽然笑了起來,邊笑、邊搖頭:「自從你到幻城,我就把你當做了我的『機緣』,殊不知、殊不知,機緣沒錯,卻不是我的…正相反,我成了你的機緣!」
  
  笑聲落下,陸崖九正襟危坐;笑容斂去,陸崖九神情鄭重,開口響亮:「蘇景,本座問你,你可願拜入我離山門下麼?」
  
  或許是覺得順口,一直以來陸崖九都不喊少年大名,只叫他『蘇鏘鏘』,且老祖對他也從不以高位長輩自居,自稱始終是我,唯獨這次,他喚蘇景正名,他稱自己本座。
  
  當真是天大驚喜,蘇景立刻點頭,目光明亮神情清透:「晚輩求之不得!」
  
  陸崖九再問:「求之不得,卻又始終不開口相求,是何道理?」
  
  「三這三那訣事關重大,我不想分心,只求快快練好這門本事,另外三這三那訣練成之前,我求恩公收錄門牆,平白生出些挾持之意,我不想如此。」
  
  說完,蘇景拜伏在地,沒有誇誇其談,仍是真心之言:「晚輩向往那三階十二景,求請前輩成全、求請前輩收錄晚輩入門牆。」
  
  明顯露出收徒之意的陸崖九卻搖了搖頭:「本座一生修行,事事講求機緣,就算收了弟子我也不會刻意教什麼,乾脆就不收弟子,此事無可議。」
  
  說完,陸崖九又把話鋒一轉:「你已知,修行途中,第八境『破無量』要參悟天道;但你不知,修行道上有個不成文的規矩,有關天道無論領悟到了什麼,都不能對其他人講起,正所謂『天機不可泄露』。悟來的,是自己的天道,與任何人都沒有關系,不可隨便說起。除非衣缽弟子,為師者異常看重,才會在合適時機對其講出自己所悟天道,並非要弟子依樣而為,而是一重大啟發。蘇景,本座記得,曾有人向你講過他的天道吧。」
  
  蘇景先是一愣,不過馬上就記了起來,的確有過一個人給他講過『天道』,幻城之中,紅袍子小娃,陸崖九的孿生哥哥,同列離山九祖之一的陸角八。
  
  陸崖九聲音帶笑:「你能聽他講道,便是你和他的機緣,我那兄長並無衣缽傳人,他走時深以為憾……蘇景,本座問你,若今日本座代兄收徒,收你為離山劍宗開教第一代弟子,你可願意?」
  
  陸崖九自己不收徒,而是要代他那個已經不再中土人間的兄長收徒。
  
  且陸崖九說得明白,代兄收徒是完成兄長遺願,莫說此事大大地便宜了蘇景,就算真是件艱難困苦之事,只要恩公開口蘇景也絕不會推辭,當即叩頭,拜道:「晚輩願拜陸角八前輩為師,窮盡全力沿承道統、發揚光大。」
  
  陸崖九哈哈大笑,雙目中、表情上的那份歡喜,絕對做不來假。
  
  雖然是『天機不可泄露』,不能直說,但從陸崖九行事、講話中也不難看出他領悟的天道就是『機緣』二字,蘇景能遇到『陸角八』、聽到『公道即天道』,這是何嘗了不起的機緣。
  
  可惜的是,光有機緣終歸還是不夠,蘇景夠聰明、夠執著、相處中顯現的心性也頗得陸崖九喜愛,可這個少年的根骨實在太普通了,完全沒有資格、也幾乎不存希望能精修到上層境界。
  
  是以對要不要替兄收徒,陸崖九還有些猶豫,但是在剛剛發生過剛才那些事情後,陸崖九終於下定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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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17:11:28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卷  仙天冠蓋  第十六章  金烏陽火
          
  
  陸崖九行事灑脫,蘇景拜入離山門下也沒什麼復雜儀式,就是磕了不少頭,身前八個牌位一字排開,離山祖師一共九個人,拜了八祖為師,當然也得向其他幾位磕頭。
  
  拜過了牌位,蘇景最後向陸崖九叩頭,稱呼也從前輩、恩公改為師叔。
  
  陸崖九毫不掩飾自己的歡喜,呵呵笑道:「離山門下規矩不算少,其他都是小節,不用太計較,可惟獨有一樣:離山弟子,護山有責。有朝一日若門宗有難,無論你修為如何、成就怎樣,都要全力以赴匡護離山!」
  
  這是天地規矩,任何一個門宗弟子都要有的覺悟,完全不用單獨加以強調,但蘇景心思通透,大概能明白陸崖九為何會這麼說,自然毫無猶豫,認真點頭答應了下來。
  
  離山九祖,不算陸崖九的話,六個破道飛仙,一個十二境大成卻未能成功渡劫,一個修煉中途走火入魔就此夭折,具體蘇景的師父是哪個,陸崖九並不去講解,只是笑著說讓蘇景將來到了門宗裡自己去了解。
  
  陸老祖笑得親切,蘇景覺得自己的師父…怕是不太妙。
  
  之前陸崖九一直擔心『三這三那訣』會和修行正法有衝突,不過現在看來,邪功似乎只是『煉化三屍』的法門,對蘇景將來的修行不會有任何影響。陸崖九放心把他收入門下。
  
  蘇景吃麵條積攢於體內的真元,非得他到了第三層『如是』境才會顯現出威力,而青燈境中所有靈元都被少女和道士控在手中,就算最初級的『通天』也無法修煉。
  
  由此陸崖九也不急著傳功,先是對蘇景道:「你的根骨不好,將來能不能有所成就,還要看機緣,可是你當牢記,機緣固然重要,但大毅力、大執著和一顆玲瓏心也必不可少,沒有這三樣東西,再大的機緣也會被浪費;反之,再小的機會也有可能被無限擴大。更要緊的是機緣往往就會出現在堅持之中。你的資質不夠強,以後修行時非得更用心不可。」
  
  出自世間頂尖高人之口的,不是什麼高深玄虛,而是最最淺白的道理。
  
  待蘇景認真應下後,陸崖九這才乾坤袖中取出一本功訣遞了過去:「這便是我那兄長、你的師父陸角八修習的功訣。門宗裡也有副本抄錄、留存,但這才是原本,以前始終為你師父攜帶,算是他的貼身之物,如今傳與了你,要好生保管。」
  
  蘇景心頭發熱,恭恭敬敬地接過冊子,封面上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金烏萬像。
  
  書名下排了兩行、各四字:金烏真策,火中萬像
  
  待想要翻開研讀時蘇景才發現,這書並非紙質、也不是靠翻的,只要用力一抖便會化作七丈見方的一副巨大帛絹,是被前輩疊成了書的模樣。
  
  巨帛質地非織非錦,薄薄的一片觸手輕若無物,上面一塊一塊,密密麻麻地寫滿了蠅頭小篆,都是修煉之法,帛絹正中央的尺許方圓,繪制了一副圖案:一輪明日中,一頭三足金烏振翅昂首,氣勢煌煌,仿佛隨時都會破卷衝出,直上九天歸於真日。
  
  圖畫左右同樣各有八字古篆,左首『光熱始祖,陽火金烏』;右首『靈炎至道,熾烈天驕』。
  
  三足金烏,又稱三足陽鴉,傳說中的聖獸,關於它,有兩種說法,一是此烏長居於太陽之中;另一種則更干脆,認為太陽就是金烏所化。
  
  不用問了,蘇景立時就能明白,手中的這部《金烏萬像》,是火行功法。
  
  「沒有太陽,何談乾坤?天地間所有的光和熱,都來自天上驕陽。這世上修煉火行真元的功法、流派多到無以計數,可甭管什麼道家真火,佛門業火,又或者妖聖赤煉、喪鬼冥火,遇到了老八的金烏陽火,統統都得跪下磕頭,喊一聲『老祖宗』。」陸崖九毫不掩飾自己的得意,不像道行精深的修家老祖,更像個忽然得志的暴發戶,眉飛色舞地對蘇景笑道:「光熱始祖,金烏陽火,是萬火之源、之祖,至純至烈、主生主滅!火之極巔,非金烏莫屬。」
  
  解過了前八個字,陸崖九又把話鋒一轉:「以前聽老八吹牛,說是把這門功法練到有成,正法真火中可生出金烏之靈,練到這個份上的人物,是稱『熾烈天驕』。反正老八是沒能練到那個層次,你蘇鏘鏘若是能練成『熾烈天驕』,記得帶著火中金烏來給我瞧瞧,讓我看看太陽神鳥比普通烏鴉,到底是多出了一條左腿,還是多出一條右腿。」
  
  帛絹中央的這十六個字,陸崖九按照當年親兄弟的說法,給蘇景大概解釋了下。
  
  蘇景深深吸了一口氣,『熾烈天驕』這個稱呼,他打從心眼裡覺得喜歡。
  
  跟著陸崖九又給蘇景講了幾句《金烏萬像》。
  
  《金烏萬像》功法分作兩個部分,其一『金烏真策』,這是練氣的功訣,用來修煉金烏陽火,是根基、也是正法;另則是『火中萬像』,包括法術、禁術、咒術,甚至還有鑄鼎煉丹的法訣等等,但是所有這些『術』都是以『金烏真篆』為基礎的。
  
  人間正道的修士,無論哪門哪派,何種功法,練氣都是修家的根本,至於鬥、咒、煉、禁、丹等等那些『術』,只能算是補充。
  
  「你不妨把修行看做是一棵大樹,練氣正法,既是樹根也是樹幹,那些『術』則是枝椏葉杈。從道理上講,沒有枝椏,大樹也能長到與天齊高;但是有了枝椏,對大樹長高會有許多益處,能長得更快更好。」
  
  既然學就絕不囫圇吞棗,哪怕後面還有一萬個不解都沒關系,但眼前題目一定要完全弄清楚,蘇景問:「請師叔示例,比如…劍術,和登仙有關系麼?」
  
  「劍術算作『鬥』內,修行是逆天事,這一路上風霜雪雨,不知會有多少險阻,沒有自保的力量,又如何能走得長遠?就是凡人趕路,也會帶著把刀防身,一樣的道理了。」說到這裡,陸崖九語氣一變:「打架和飛仙沒關系,但打架的本事和保命有關系,保不住性命、防不了敵人,還怎麼飛升?再說了,誰能保證仙境裡就一片太平、老神不欺負小仙?就算為了將來不受欺負,也得學兩手。」
  
  蘇景笑,點頭了。
  
  「老八在人間並無傳承,我和他隨時雙生兄弟,又同列離山九祖,不過我們所學所練並不一樣。修行的大道理給你講一講不難,但有關具體的功法修行,怕是沒人能指點你什麼了,以後就要靠你自己摸索……你的三屍也是如此,如何讓他們成為你的助力,只能靠你自己去探索的。」
  
  說著,陸崖九又嘆了口氣:「其實,真正的修行,都是師父領進門、精進在個人。修行是個人事,終歸都還是要靠自己去破悟、去探索。當初我們九兄弟,哪個不是自己摸索著前行,吃盡了苦頭、走盡了彎路,但也因此才領悟了真意……如果做師父的大包大攬,那弟子的天資再如何了得,怕也難以破道…可惜,這麼簡單道理,現在卻沒幾個人能明白。」
  
  是抱怨,但又何嘗不是一份鼓勵。
  
  也不等蘇景在說什麼,陸崖九就一招手,蘇景腰畔挎囊一動,之前從妖怪六兩手中繳獲來的那把紅色飛劍就自行飛出,落入他手中。
  
  陸崖九手腕一抖,小劍發出鏘得一聲輕響,化作正常大小,劍身上赤霞光芒流轉得歡快,煞是好看。
  
  陸崖九另只手凌空而書,手指過處留下道道青色痕跡,迅速書寫了兩道符撰,最後他手指揮動,先指飛劍再指蘇景,兩道符咒隨法令而動,分別沒入少年與飛劍之內。
  
  蘇景啥感覺也沒有。
  
  陸崖九道:「剛以符法助你收了此劍,待我傳你口訣,以後你一動法訣,此劍便會隨你心意,有百步之威。」
  
  蘇景腦子好使,法訣也簡單得很,師叔說過兩遍後他就記得清楚了,口中唱咒旋即心念一動,只見一道赤芒快若光電飛起,向著遠處激射而去。
  
  心念再動,飛劍又回到主人身邊。先後試了幾次,飛劍聽話無比,不僅指哪打哪,而且大小也一樣能隨著蘇景的心意變化。
  
  陸崖九眼中比著廢鐵也差不多的東西,卻是蘇景有生一來第一次掌握的飛劍,心裡那份歡喜簡直都沒法說了。
  
  蘇景的神情又激動又感激,對著陸崖九沒口子地謝著,反正他總是迷迷糊糊的樣子,現在口中拌蒜、說話結巴倒顯得挺配套。
  
  陸崖九笑道:「你沒有修為,現在也就是能指揮此劍飛出傷敵,做個防身的物件,不能飛遁。畢竟這只是我幫你收的劍,以後等你修為小成,突破第二境『寧清』後,就能到劍塚采劍,若能得好劍認主,到那時你再歡喜不遲。」
  
  「劍塚采劍?請師叔指點。」
  
  陸崖九卻搖了搖頭:「這些事情,待你回到門中自然得知,現在先不用問太多。」
  
  這個時候,始終在一旁眼巴巴看著兩人的赤目真人忽然湊上前來,臉上滿滿都是諂媚笑容,對陸崖九鞠了個躬:「師叔,還有什麼寶貝沒?賞賜兩件?」
  
  陸崖九不搭理貪心鬼,又一招手,把之前賜予蘇景的那枚令牌收回到手中,對蘇景嘆道:「這才是真正的好東西,可惜憑我的修為,遠不夠把它煉化為己用……」
  
  話還沒說完,青燈境中忽然又開始天搖地動,遠處的巨刻崩裂土石,剛剛離開不久的神秘少女又拖著大山,向他們跑來,沒片刻的功夫就來到近前。
  
  色鬼拈花神君好了瘡疤忘了疼,見少女來到,醜陋胖臉上滿滿都是歡喜,努力擺出一副倜儻模樣,邁著四方步迎上前:「小娘子…啊!」
  
  少女一根玉指向他一點,拈花神君又遭慘死,手腳腦袋都被炸得老高,他再重活於蘇景聲旁後,真不敢吱聲了。
  
  跟著少女向著陸崖九攤開手掌,只見光芒一閃,那枚古怪令牌,就從陸老祖手中飛入少女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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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17:11:39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卷  仙天冠蓋  第十七章  大聖點將玦
          
  
  三階十二景,陸崖九攀到了第十境,論境界他並不是最頂尖的,可他的修為深厚、劍術精強絕倫,放眼天下難尋敵手,雖然這天地偏心土著,讓老祖無法去打殺對方,但這不代表他不等躲避、抵擋、自保。
  
  少女想要從他手上搶東西,絕不應該是件輕松事情。
  
  可人家只是一攤手就奪去了那令牌……
  
  陸崖九心裡明白,會如此不是少女強大,和這天地『偏心』也沒有關系,只因那面令牌願意遵從對方的命令……所以陸崖九沒動怒,靜靜望著對方。
  
  顯然,少女這次是被令牌吸引來的。
  
  老祖不動,但另外一位真人可忍不住了,大頭紅眼睛的貪心鬼怪叫一聲,就要衝上去搶寶貝,下個瞬間怪叫變成了慘叫,少女指尖輕點,又死一個,又死一回。
  
  蘇景心裡挺無奈,不明白三屍怎麼就這麼不長記性呢。明知必死無疑居然還一次次的向上衝。
  
  黑色的令牌躺在白皙的手掌上,少女長長的睫毛半垂,仔仔細細地看著它,好一陣子一動不動,不知在想些什麼。
  
  半晌過去,終於,那令牌動了,就仿佛一塊落在積雪上的火炭,它緩緩陷入了少女的掌心,蘇景從一旁看著,恍惚中有些分不清,正在融化的究竟是少女的手掌、還是那枚黑黝黝的令牌……
  
  很快,令牌沉陷於柔荑,而一息過後,它又緩緩浮起,形質不改但令牌的顏色變了:便如少女的細膩膚色,晶瑩白潤,觸目溫柔。
  
  轟地一聲,肩頭的鐵索落在地面,濺起衝天塵土,少女脫除桎梏,蓮步輕移,緩緩來到蘇景身前。
  
  她空著的那只手,拿起了蘇景的手掌,翻開、讓他掌心向上。
  
  她托著令牌的那只手,反掌輕輕一扣。
  
  她的手在上、蘇景的手在下,扣合在一起,掌心之間,是那枚白玉令牌。
  
  令牌又次『消融』,只不過這一次,它在沉入蘇景的掌心,隨著它漸漸陷落,一上一下兩只手掌的間隙越來越小。最終,少女的手完全按在了蘇景手上,由此蘇景感受到她掌心的溫度,暖暖的。
  
  就和剛才一樣,令牌沉入蘇景手心片刻,便緩緩浮出,這一次顏色又有了些改變,晶瑩純白中,又多了微微的一重象牙黃,讓它不再那麼高高在上,顯得更…更樸實了些、更親近了些。
  
  少女抬起頭望著蘇景,嘴唇嗡動著,似乎想說什麼,可就是無法發出聲音,如此良久,她不肯放棄,就那麼努力著,努力著…終於,兩個生澀無比,又真實無比的字,從她口中響起:「阿…哥。」
  
  少女忽地笑了,好可愛的樣子。隨即轉身,背起她的鐵索、拖上她的石刻,一步步遠去。
  
  蘇景仿佛墜入夢境,剛剛發生的事情並不真實,但卻無比自然……蘇景不知道的,少女對令牌輕輕柔柔施展的法術,消耗掉的卻是難以計數的至純靈元,以至她離開時,那座被她辛苦雕刻了無數年頭的巨大石像,面目都變得模糊了許多。
  
  直到少女走遠了,陸崖九才輕輕咳嗽了一聲:「這枚大聖點將玦,她幫你煉化好了,以後你可以隨心使用。」
  
  天道煌煌萬物競生,這世上所有的生物都有修行的機會,凡人得道成就仙佛,陰鬼得道晉位冥王,精怪修煉到極致則被稱作『大聖』。
  
  那枚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令牌,就是妖族大聖以極致精純的妖元凝化的寶物。但不是隨便哪一位大聖能都打造出令牌。非得身體中傳承了上古神獸的血脈、而後又得大機緣修煉登頂的大聖,才能煉成這枚『大聖點將玦』。
  
  從此大聖每收一個妖族手下,大聖點將玦都會索其一律魂魄,被收服的小妖就再不敢違背主人旨意,否則只要主上一個心思它就會魂飛破滅。
  
  若大聖慘死,這塊精氣所化的令牌雖然不會碎裂,但是被令牌『記名』的精怪會盡數魂飛魄散,所以大聖麾下的妖兵都忠心耿耿。每當大聖御敵,手中令牌一揮,被點將玦記名的千萬妖兵妖將便會趕來相助,聲勢著實驚人。
  
  這種寶貝只能收妖,而且還非得是自願臣服認主的妖怪。
  
  這是妖門中的至寶,除了收服手下之外另外還有其他妙用。可大聖之物豈是旁人能夠使用的,即便陸崖九本領驚人,但修為不夠、道法不通,也沒辦法將這枚『大聖點將玦』盡數煉化歸為己用。
  
  之前陸崖九耗費了不少力氣,只能把這寶貝稍稍『開發』了一點:以此令牌,他能收服三個普通小妖,僅此而已。
  
  其實青燈也是一樣的道理,青燈的品級實在太高,陸崖九無法將其盡數掌握,只是破開了些禁制,讓他能進入洞天,但他沒能力真正主掌此寶,若他能做這處洞天的主人,紅天白土間的靈元又怎麼會被少女和道士掌握……
  
  可如今,這枚妖聖靈寶,被少女施法、認了蘇景了主人,所有功用盡隨蘇景心意調用。
  
  大概講解了幾句,陸崖九搖頭苦笑,面目上有些不解:「大聖點將玦,這麼貴重的寶物,她不要也就算了,又何必再耗費真元來重新煉化、把它送給你這小子。還有那聲『阿哥』,什麼意思?」
  
  少女自己不說,沒人能想清楚。
  
  剛死過一次的胖子拈花神君若有所思:「不是『阿哥』,她說的是『矮個兒』,蘇景,小娘子嫌你個子太高,她喜歡矮的。」邊說,渾人得意洋洋挺胸,頭頂尚不及蘇景腰帶。
  
  ……
  
  隨後一段時間,蘇景仍留在青燈境,陸崖九沒有急著把他送走,主要是蘇景剛修習過邪門功法,陸崖九怕他身體會有什麼不妥,先把他留下來觀察一段,以防會有什麼可怕的後遺症。
  
  這裡無法修煉,蘇景踏實下來,每天裡和陸崖九談談說說,話題自然離不開修行事和修行道,陸崖九的經歷何其廣博、見地何其精辟,能和這樣的人物說說話也算得一份福氣,讓蘇景著實長了不少見識。
  
  除了修真事情,陸崖九還常常會和蘇景聊起劍術,離山是劍宗,門下弟子個個以劍法為傲,他這位老祖更是嗜劍成痴,有時興致到了,還會拿起長劍舞弄幾下。其實以他的心智和資質,本來早就該打通所有境界,但就是因為對劍術太過痴迷,以至耽誤了修行。
  
  蘇景以前對劍不太上心,他更喜歡刀子,感覺能使得上勁,一掄一大片的……但和師叔相處稍久,對劍之一道漸漸也著迷起來,且這種感覺很奇怪,不是少年心性朝三暮四,而是把長劍握在手中,會打從心眼裡泛起親切、踏實甚至舒服,對陸崖九講說的劍意,劍道,迅速就能理解。
  
  對此陸崖九也很意外,笑道:「沒看出來,你根骨不佳,但學劍卻有那麼點天分。不過劍術再怎麼精強,總是要以真元正法為根基的,你現在不用著急,金烏萬像上就有劍法,離山門宗內更是收藏了無數劍典,等你把根基打得牢靠了再去修習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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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17:11:50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卷  仙天冠蓋  第十八章  咱不是沒用的神仙
          
  
  在閑暇時,蘇景也常常和他那三個『狐朋狗友』閑聊,三屍雖然不正常更不正經,還是把他認作本尊的,基本蘇景有問他們便有答,這四個人本來就是『親戚』,很快就混得熟絡了。
  
  由此蘇景也得知,三屍雖然和他心思不通,但無論相隔多遠,一旦本尊遭遇性命危險他們都會有所感知,至於如何立刻趕過去救人,這事再簡單不過,哥仨立刻抹脖子自殺,馬上就能重活於蘇景身邊。
  
  有次不知從哪裡聊到了天分,赤目真人得意道:「小哥兒你有所不知,我們三兄弟現在雖然還沒什麼法力,可我們好歹是天上的神君,每人都有一樣看家本領的!咱可不是沒用的神仙。」
  
  蘇景饒有興趣:「說來聽聽。」
  
  赤目真人精神一振:「我主掌私欲,見到好東西就一定會討到手,自然目光如炬,天生著一雙識寶、辨寶的神眼。什麼東西一入我眼,立辨它三六九等。」
  
  陸崖九不是個死板之人,聞言插口笑道:「這是吹牛吧。別的不提,就說那個老道的裝面盆,一定比著我的寒月劍碟更珍貴,那次你為何衝我下手,不去搶道士的盆?」
  
  大頭赤目撇嘴:「你家真人當然認得那是聚寶盆,更明白那盆子價值幾何,不過能把聚寶盆掌握手中的人,一定都是不好惹的。所以本座才去搶你的劍,然後再拿你的劍去對付老道、搶他的盆。」
  
  陸崖九愕然,無話可說,唯有一拱手:「佩服。」
  
  大頭鬼一抖長袍:「好說。」
  
  主情欲的胖子拈花神君也是個愛說話的料子,好不容易等他倆說完,急急忙忙地開口對蘇景道:「我的天賦本領就是辯女人,真心還是假意我一看便知,這天下,只要是女人就別想蒙我……不過我無所謂啦,她真心對我或者虛意相待我都無所謂,只要屁股大就好!」
  
  蘇景轉頭望向雷動天尊,後者不等他問就無力開口:「口舌大欲,沒啥說得,只要是能入口的東西,我遠遠地就能察覺到,以後你要找什麼仙草、靈果之類的東西可以找我幫……」越說聲音越小,到最後乾脆只動嘴不出聲了,看來是餓得都說不出話了,可他明明才吞了好幾大塊肉鋪。
  
  陸崖九也頗為詫異,對蘇景搖著頭笑道:「這三個傢伙的本事,當真不可小覷,若用得好,能為你添大助力,不過你也得提防著他們點,三屍的貪心……」
  
  這次不等陸崖九說完,赤目真人就用力搖起了大頭:「此言差矣,要知道,就算我在他體內時,也只是慫恿他去搶去爭,得來的好處都是歸他,和我又沒有一點關系。如今我化形成體,大面上不會變的,我絕不會搶蘇景的寶貝,就算我得來的寶貝被他搶去,本座也只會罵街,不會動手。說到底,我是由他而來,我的就是他的,他的又何嘗不是我的。」
  
  蘇景在一旁笑得挺開心,伸手拍了拍赤目真人的肩膀,笑道:「聽你這麼一說,就有點自家親戚的味道了。」
  
  拈花神君也點頭附和:「不錯,蘇景的妞就是我的妞…好像不太對勁…咳咳,反正我是不會去搶他的女人,他要是樂意,我還帶著他一起去搶別家的女人嘞!」
  
  雷動天君總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看蘇景吃飯,我開心得很嘞…他要是肯分我一口我就更高興了。」
  
  陸崖九聽得哈哈大笑,而蘇景並沒太多去想三屍的事情,這段時間裡他一直有件事想問師叔,但又怕會惹出老人的心思,所以始終猶豫著沒開口,此刻見到對方心情不錯,他咬了咬牙,把話問出了口:「師叔,弟子想知道…您現在的狀況…還有其他的辦法麼?」
  
  「辦法?」陸崖九的笑容清淡了些,但仍還在笑著:「唯一辦法是一種靈丹,喚作『天無常』,具體不說了,你找不來的。就算真被你得到一枚,也不用給我送來,自己吞了吧。」
  
  最後一句,深得雷動天尊之心,癆病鬼點頭同意。
  
  蘇景一貫不知愁的,搓搓手心,想了想,夢話似的對師叔道:「那就找兩枚靈丹來,我們爺倆一人一顆。」
  
  雷動天君及時插口、補充:「三枚!」
  
  陸崖九忽然大笑起來,對蘇景道:「小子,你是怕我萬念俱灰,會鑽出青燈境,跑去大天地中領天劫、自尋死路吧?放心,陸九不傻,才不會去尋那個晦氣,我就在這裡呆著不出去,讓天劫滿世界找我去吧!」
  
  大笑過後,陸崖九忽然壓低了些聲音:「不過你剛說的話我也記住了,我在這等著!」
  
  ……
  
  前前後後,蘇景又在青燈境中睡了差不多一百覺,陸崖九確定他修煉三這三那訣並無遺患,准備送他離開了,臨行前蘇景特意去向青燈境中的老道和少女辭行,見面後不管他說什麼,對方都只是微笑不開口,也不知是不是能聽懂少年的感謝的道別。
  
  蘇景回來後,陸崖九取出青燈,在准備法術之前忽然問道:「蘇鏘鏘,若我沒把你收入離山,你再返回塵世後會有什麼打算?」
  
  看似隨意閑聊,其實也是有名堂的,這是門宗前輩對弟子的一種試探,修行講求心性,弟子在俗世中的志向就是對心性的一個注解。
  
  面對如此簡單的問題,蘇景卻滿臉意外:「問這個…幹嘛?不說行不行?」
  
  「恁多廢話,讓你說便說。」陸崖九瞪眼。
  
  以前聊天蘇景從來都是大大方方,唯獨這次,目光閃爍著,又皺眉又搓手,好半晌過去才斯斯艾艾地回答:「做個捕快。」
  
  陸崖九不明所以:「入職刑部,帶刀攜令,也算是威風,不過你做捕快就做捕快,何必這幅德行,賊眉鼠眼的,看著更像個小偷?」
  
  蘇鏘鏘的聲音越來越小:「去不去刑部無所謂,在哪當捕快都無所謂…主要是…想當個好捕快。」蘇景覺得自己臉都紅了,做好捕快,保一方平安…上懲貪官汙吏、中敵流寇大盜、下治地痞流氓…實在太丟人,師叔也是,聊點啥不好,非聊這個。
  
  果然,陸崖九納悶:「怎麼會有這麼個志向?」
  
  「弟子的這個念頭,還是因為師叔而來」蘇景看了師叔一眼,一副『全怪你』的眼神。
  
  陸崖九更詫異了:「這都是哪跟哪,仔細說說。」
  
  「當年師叔縱劍誅殺惡賊,不止救了我們祖孫的性命,也救下了那座小城中的千百無辜……落戶白馬鎮後,爺爺數不清多少次給我講述您的恩德,爺爺老了,總是喜歡嘮叨,這件事他翻來覆去地說不厭,我一次次的聽卻總也聽不煩,說起來,就是這段神仙顯靈、救苦救難的故事,伴著我長大的。」
  
  「後來長大了些,懂事了,每次再聽到、想到這件事,心中除了感激之外,也會生出一份激動,盼著長大後能做個好像恩公那樣的人物,就算沒有您那樣的本領,總要也要盡我所能維護一方安樂,這才想要做個捕快。」
  
  幼年時家門遭遇巨變,會對一個人的成長造成重大影響。如果當年陸崖九沒去管那件閑事、蘇景又僥幸活下來的話,也許就會憤恨老天不公,隨著年紀增長心思愈發偏佞,最後長成個心狠手辣的惡人也說不定。
  
  可是陸崖九出手了,事情便不一樣了。白馬鎮、蘇記熟食鋪子裡的油燈下,爺爺一次次滿懷感恩的講述,一點一點影響了小蘇景。他想做個捕快維護一方,不是少年人的頭腦發熱,而是從小到大、伴隨成長而生、而長的信念。
  
  雖然這個念頭幼稚、可笑,但蘇景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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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17:12:07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卷  仙天冠蓋  第十九章  關門修行,開門做人
          
  
  陸崖九對少年的俗世願望不置可否,而是盯著蘇景看了一會,再問:「那你被我列入離山門牆,踏上修行路之後呢?」
  
  問題不是很清楚,但蘇景能明白師叔的意思,似乎也察覺到陸崖九的神氣鄭重,蘇景略作思索,誠懇應道:「蒙師叔指點,弟子得知人間還有另一番景像,三階十二景心中向往無以復加,當盡全力去攀那一階一階、去看那一景一景,但真正成仙之前,我還是這世上之人,該做的好事仍要努力去做,遇到惡賊縱劍懲治、遇到良善有難,我會伸手相扶。」
  
  陸崖九語氣低沉了些:「你可知,當日救你祖孫,不過是一時動念,我可不是你小時候以為的那個大俠!幾千年裡我可也沒怎麼理會過凡人。」
  
  蘇景不卑不亢:「弟子也願如師叔一般,動念間就能救人於水火,由此更要好好修行。」
  
  陸崖九眯起了眼睛,聲音變冷:「人間世即為不平世,那麼多不平事你管得過來麼?今天你救了一個人,明天一個村子等你救,後天一座城盼著你……那還有時間去修行麼?又如何能證道、成登仙?」
  
  「修行為登仙,是吾願;揚善為做人,亦是吾願。兩下衝突時唯有直問本心,求個…無愧。」蘇景的語速變得緩慢了些,但語氣依舊執著:「關上門弟子修行,打開門弟子做人。」
  
  陸崖九冷笑了起來:「狼吃羊是強凌弱,你救了羊卻餓死了狼,這又怎麼說,你怎辨對錯?對錯難分,你小心好事變壞事!」
  
  「狼吃羊是天性,人欺人是惡性。事無對錯,但人分善惡。」
  
  當蘇景答完最後有一句,陸崖九臉上陰霾掃去,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好個『關門修行、開門做人』,好個『事無對錯,人分善惡』,有趣得很,越說就越覺得你有趣。」
  
  蘇景被老頭子笑得有些摸不著頭腦,也跟著訕訕笑了幾聲:「這個…弟子的世俗想法,讓師叔笑話了。」
  
  陸崖九一擺手,笑聲斂去:「其實聽上去還不錯,那你就好好地修行,再好好地去懲惡揚善吧。」
  
  說完,陸崖九頓了頓,忽然又問道:「那如果我是個大奸大惡之人,你該怎麼辦?打我?抓我?還是殺我?」
  
  蘇景目瞪口呆:「您這不是難為人麼!」
  
  陸崖九又復大笑起來,揮了揮手笑道:「滾吧!」旋即祭起大咒催動青燈,與進來時一樣,蘇景只覺一陣恍惚,在張開眼睛只見黃沙莽莽,空中陽光強烈,他和三屍一起都被陸崖九送出了青燈境。
  
  『啪』地一聲輕響,那盞青燈掉落在腳旁。
  
  除非掌握青燈,否則無法從大天地與化境中來回穿梭。陸崖九不能離開化境,掌握著這件寶物也沒有用處了,便將其傳給蘇景。
  
  不過青燈法咒非得是元神階段、『歡喜』境或以上的大修為者才能催動的,現在蘇景還差得遠,想要返回青燈境去探望師叔還有得修行了。
  
  「恁地貧瘠,沒寶貝沒錢。」赤目真人眉頭大皺。
  
  「荒無人煙,哪裡去找妞!」拈花神君很不高興。
  
  「餓得不行了,什麼時候開飯啊。」雷動天尊不抱怨,只是眼巴巴地看著蘇景。
  
  進出青燈境的地方是一致的,四個人出來正在大漠深處,不荒涼倒奇怪了。蘇景剛剛辭別陸崖九,心裡還有些不是滋味,臉上困倦濃濃,沒去理會三個混人,撿起青燈小心收入挎囊中。
  
  如今少年的挎囊也不再是從家裡帶來的俗物,是陸崖九專門為他祭煉、認主的法器,內有乾坤盛容甚廣,喚作『錦繡囊』,比起一般的乾坤袋要強得多。另外這錦繡囊上還有陸崖九特意加持的法術,遮掩了法器靈元,除非修為能到老祖那個地步,否則絕看不出這是件法器。
  
  四下裡空空曠曠,松鼠精怪六兩和那頭大黑鷹居然沒有等在附近,蘇景不禁皺了皺眉頭,就在這個時候,頭頂天空忽然一暗,旋即怒嘯與厲吼傳來,蘇景抬頭一看,送自己來的那頭大黑鷹和一頭禿脖子的怪鳥滾做一團,顯然是個兩敗俱傷的局面,正抱在一起自高空墜下,一邊摔落著,兩頭畜生還在互相撕扯、啄咬著對方,打得翎羽翻飛鮮血四濺。
  
  嘭地一聲大響,兩只巨鳥摔落在地,蘇景不知何事,但只至少能認得朋友,急忙一拍錦繡囊,口中御劍咒訣高唱,朝霞劍一聲長鳴斜飛而去,一劍便斬斷了那怪鳥的一只翅膀。
  
  這邊還沒打出分曉,那邊又是轟隆隆地一陣巨震,沙塵飛揚中六兩老道從地下竄了出來,在他周身還跟了十幾個渾身批滿鱗皮、人身蜥蜴頭的大個子怪物,一群妖物滾成了一團,正做性命相搏,廝殺的激烈處比著黑鷹的戰團猶有過之。
  
  那三位真人、神君和天尊全被眼前的血腥惡鬥給嚇到了,同時驚叫了一聲,沒一點主尊死分身散的覺悟,一起跑到了蘇景身後躲起來。
  
  六兩老道渾身浴血,身上橫七豎八數不清多少猙獰傷口,只看他的傷勢應該是就快堅持不住了,可是這妖怪的精神卻無比亢奮,口中嗷嗷嚎叫身,身體在人形與妖身之間來回變化,一雙前肢也時而人手、時而利爪,黑漆漆的妖氣自十指上凝聚不停,變作三尺有余的十把鋒利妖刀,每一抓都讓敵人血肉橫飛,迅速占到了上風!
  
  大鷹那邊有蘇景的朝霞劍相助,不片刻就斬殺了強敵,隨即飛劍與黑鷹同時轉身又去相助本就越戰越勇的六兩,這一下更是摧枯拉朽,蜥蜴妖怪被迅速斬殺,最後一頭見勢不妙,奮力鑽回沙中想要逃跑,六兩尖聲怪笑:「走不了!」說話中,手上妖氣凝化的爪刃猛漲,深深刺入黃沙下,旋即一嘭粘稠的血漿從沙下噴濺了出來……
  
  殺光了強敵,六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地喘息著,對蘇景道:「多謝小祖宗救命大恩…您是不曉得,這三個月裡我和黑老大,拼、拼老命了。」
  
  黑鷹還不會說話,它傷得比六兩還要更重,干脆趴在地上動不了了。雷動天君從一旁猛吞口水,這麼大的鷹烤熟了,那能吃多久啊。而蘇景則因為六兩之言大吃一驚……青燈境無法計算時間,但他前前後後一共睡了快一千多覺,這一重是絕不會錯的,就算練功消耗精神,每一天都要睡三次,那也得是一年有余了,哪知道外面才過了三個月。
  
  由此蘇景也大概明白,青燈境的時間與大天地並不對等,要更緩慢得多,又難怪這青燈擁有『靈寶』之名。
  
  喘了一陣,六兩氣息通暢了些,報上自己這邊的情況。當初陸老祖在這裡修行,附近的妖物不敢造次,有多遠就躲出多遠,後來陸崖九離開、幻城散去,沙漠中的妖怪們就三三兩兩的跑來,盼著上仙走後能留下些什麼寶貝、靈丹。
  
  六兩是性命被人家握在手中、黑鷹則是忠心耿耿,兩個精怪都留在原地等候著蘇景回來,自然就和那些來撞大運、尋寶物的妖怪們對上了。
  
  蘇景的兩個奴僕不願惹事,無奈本地妖怪既蠢笨又凶橫,還道六兩和黑鷹捷足先登得了陸老祖遺留下的寶物,二話不說就衝上來動手……就算他倆沒寶貝,打死之後吃掉也是美餐一頓。
  
  可是這一來,六兩和黑鷹就更不能走了,若是沒能守住此地,有天『小祖宗』貿貿然跳出來,豈不是立刻就會被本地妖怪給害了?
  
  開始的時候從沙漠中鑽出來的還是些不成氣候的小家伙,不用六兩大人動手,黑鷹自己就打發了,但越往後來的妖物就越凶猛,直到三天前禿脖子怪鳥與一群沙蜥妖怪同時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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