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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小黑明融

[歷史軍事] [蔡東藩]元朝通俗演義(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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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4 03:13:47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九回     納忽山孱主亡身


  卻說太陽汗欲攻帖木真,遣使卓忽難至汪古部,欲與夾擊,帳下有一人進諫道:「帖木真新滅汪罕,聲勢很盛,目下非可力敵,只宜厲兵秣馬,靜待時釁,萬萬不可妄動呢!」太陽汗瞧著,乃是部下的頭目,名叫可克薛兀撤卜剌黑,不禁憤憤道:「你曉得什麼?我要滅這帖木真,易如反掌哩!」好說大話的人,多是沒用。遂不聽忠諫,竟遣卓忽難赴汪古部。
  看官,這汪古部究在何處?上文未曾說過,此處如何突敘!原來汪古部在蒙古東南,地近長城,已與金邦接壤,向與蒙古異種,世為金屬,至是乃蠻欲聯為右臂,乃遣使通好。難道是遠交近攻之計麼?汪古部酋阿剌兀思,既見了卓忽難,默念蒙古路近,乃蠻路遠,遠水難救近火,不如就近為是。主見既定,遂把卓忽難留住,至卓忽難催索複音,惱動了阿剌兀思,竟把他縛住,送與帖木真,隨遣使齎酒六榼,作為贈品。帖木真大喜,優待來使,臨別時,酬以馬二千蹄,羊二千角,並使傳語道:「異日我有天下,必當報汝!汝主有暇,可遣眾會討乃蠻。」來使奉命去訖。
  帖木真便集眾會議,擬起兵西攻乃蠻。部下議論不一,有說是乃蠻勢大,不可輕敵。有說是春天馬疲,至秋方可出兵。帖木真弟帖木格道:「你等不願出兵,推說馬疲,我的馬恰是肥壯,難道你等的馬恰都瘦弱麼?況乃蠻能攻我,我即能攻乃蠻,勝了他可得大名,可享厚膊,勝負本是天定,怕他甚麼!」還有別勒古台道:「乃蠻自恃國大,妄思奪我土地,我苟乘他不備,出兵往攻,就是奪他土地,也是容易哩!」此時木華黎如何不言?帖木真道:「兩弟所見,與我相同,我就乘此興師了。」遂整備軍馬,排齊兵隊,剋日起行。汪古部亦來會,既到乃蠻境外,至哈勒合河,駐軍多日,並沒有敵軍到來。
  一年容易,又是秋風,帖木真決議進兵,祭了旄纛,命忽必來、哲別為前鋒,攻入乃蠻。太陽汗亦發兵出戰,自約同蔑裡吉、塔塔兒、斡亦剌、朵爾班、哈答斤、撤兒助等部落,及汪罕餘眾,作為後應。兩軍相遇於杭愛山,往來相逐。適帖木真前哨有一部役,騎著白馬,因鞍子翻墮,馬驚而逸,突入乃蠻軍中,被乃蠻部下拿去,那馬很是瘦弱,由太陽汗瞧著,與眾謀道:「蒙古的馬瘦到這般,我若退兵,他必尾追,那時馬力益乏,我再與戰,定可制勝。」部將火力速八赤道:「你父亦難赤汗,生平臨陣,只向前進,從沒有馬尾向人﹔你今做主子,這般怯敵,倒不如令你妻來,還有些勇氣!」對主子恰如此說,可見胡俗又無君臣。太陽汗的兒子,名叫屈曲律,也道:「我父似婦人一般,見了這等韃子,便說退兵,煞是可笑!」又是一個鮮昆。太陽汗聽著,老羞成怒,遂命部眾進戰。
  帖木真命弟合撤兒管領中軍,自臨前敵,指揮行陣。太陽汗登嶺東望,但見敵陣裡面,非常嚴整,戈鋌耀日,旗旄蔽天,不由得驚歎道:「怪不得汪罕被滅,這帖木真確是厲害呢!」正說著,只聽得鼓角一鳴,敵軍排牆而出,來攻本部,本部前哨各軍,也出去迎戰。你刀我劍,你槍我矛,正殺得天暗地昏,忽又聞了一聲胡哨,那敵陣中擁出一大隊弓箭手,向本部亂射,羽鏃四飛,當者立靡。自己正在驚惶,驀來了一個部酋,猛叫道:「太陽汗快退!帖木真部下的箭手,向是有名,不可輕犯的。」看官,你道這是何人?便是那先投汪罕後投乃蠻的札木合。原來札木合因汪罕敗亡,轉奔乃蠻部,此時見帖木真勢盛,料知乃蠻必敗,所以叫太陽汗退走。太陽汗聞言,越發驚心,哪裡還忍耐得住,自然麾眾西奔。為這一走,遂令軍心散亂,被帖木真追殺一陣,竟至七零八落,虧得日色已暮,帖木真已鳴金回軍,方才收集敗兵,暫就納忽山崖扎住。此段敘述戰事,與前數次又是不同。
  是晚太陽汗正思就寢,忽報敵營中火光四起,了如明星,恐怕要來劫營,須趕緊防備。太陽汗急忙發令,飭部眾嚴裝以待。到了夜半,毫無影響,又思解甲息宿,那軍探復來報道:「敵營中又有火光哩。」太陽汗不能再睡,只好坐以待旦,營中也擾亂了一夜,片刻未曾合眼。
  一到天明,聞報帖木真已率軍前來,太陽汗急帶了札木合,上山瞭望﹔眼光中惟映著敵軍殺氣,前隊有四員大將,威武逼人,差不多如魔家四將一般。便問札木合道:「他四將是甚麼人?」札木合道:「他是帖木真部下著名的四狗﹔一叫忽必來,一叫哲別,一叫折裡麥,一叫速不台,統是銅額鑿齒,锥舌鐵心,專會噬人的。」太陽汗道:「果真麼?應離遠了他!」遂拾級上升,又是數層,回望來軍氣燄越盛,為首的一員大將,騎著高頭駿馬,追風般的過來。又問札木合道:「那後來的是何人?」札木合道:「他叫兀魯,有萬夫不當之勇。帖木真臨陣衝鋒,嘗要靠著他哩。」太陽汗道:「這也須離遠了他,方好!」又走上幾層山巒。返顧敵人,最後的押隊大帥,龍形虎背,燕頷虯髯,相貌堂堂,威風凜凜,不由得驚歎道:「好一個主帥!莫非就是帖木真麼?」札木合道:「不是帖木真,是哪個!」太陽汗不待說畢,即轉身再上,幾已走到山峰,方才立著。如此膽小,安能卻敵?本段文字實從《左傳》楚共王問伯州犁語脫胎而來,然亦可見札木合之心術。
  札木合尚未隨上,語左右道:「太陽汗初擬舉兵,看蒙古軍似小羔兒一般,方謂可食他的肉,剝他的皮﹔一經瞧著,便嚇得甚麼相似,步步倒退,這等形狀,定要被帖木真破滅了。我等須趕緊逃生,免與他一同受死!」說罷,遂率著左右下山,復差人至帖木真軍,報稱太陽汗實無能為,你等乘此上山,便好把他殲滅了。反覆小人,我所最恨。
  帖木真聞報,心中大喜,重賞來人去訖。原來帖木真本意,正要嚇退太陽汗,所以夜間立營,專在營外放火,使他疑慮。日間卻耀武揚威,擺著模樣,令太陽汗不敢輕視。此時得了札木合的密報,正擬乘機進攻,大眾統踴躍得很,巴不得立刻上山。獨木華黎進言道:「且慢!待至夜間未遲。我軍且堵住山口,防他逸出便好哩。」帖木真便在山下,紮營布陣。乃蠻兵也來爭著,都被帖木真軍殺回。當下惱了乃蠻將火力速八赤,一口氣跑上山頂,向太陽汗道:「帖木真來了,你為何不下山督戰?」問了數聲,並不見他回答,反叉著腰坐倒地上。火力速八赤道:「不能下山督戰,只好上山固守,奈何噤不發聲?」太陽汗仍然不答。火力速八赤又高聲道:「你婦古兒八速,已盛妝待你凱旋,你快起來殺敵罷!」借古兒八速以激之,可見太陽汗平日之怕妻。語至此,方聞太陽汗緩語道:「我、我疲乏極了!明、明日再戰。」等你不得奈何?火力速八赤搖頭而返,只令部眾上山守著。轉瞬間,夕陽西下,夜色微茫,帖木真營內,毫無動靜,乃蠻軍因昨宵失睡,未免神志昏迷,多半臥著山前,到黑甜鄉去了。不意睡魔未去,強敵紛乘,有幾個不曾起立,已做了無頭之鬼,有幾個方才動身,便做了無足之夫。只有火力速八赤,帶著幾名勇士,前來攔截,與帖木真軍混戰多時,恰也絲毫不讓,怎奈眾志已離,土崩瓦解,單靠這幾個力士,濟甚麼事,眼見得力竭身亡,同登鬼箓了。火力速八赤實是一個莽夫,乃蠻之亡,彼實主之,惟一死報主,情尚可恕。
  帖木真瞧著道:「乃蠻部下,有此勇夫,若個個如此,咱們何能取勝?可惜我不能生降他呢!」言下黯然。那時部下爭逐乃蠻軍,乃蠻軍都上山逃走,欲向山頂繞越山後,不防山後統是峭崖,前無去路,後有追兵,只好拚著命逃將下去,十個人跌死八九個,就是僥倖不死,也是斷脰折脛了。太陽汗尚在山上臥著,縮做一團,被帖木真部下搜著,好似老鷹捕小雞,一把兒將他抓去。還有殺不盡的乃蠻軍士,統跪地乞降。餘如朵兒班、塔塔兒、哈答斤、撤兒助諸部落,亦俱投誠。只太陽汗子屈曲律,及蔑裡吉部酋脫黑脫阿,即《元史》脫脫。相偕遁去。帖木真率兵窮追,順道至乃蠻故帳,把子女牲畜,盡行奪取,連太陽汗妻古兒八速亦一並拿住。當下升帳,先將太陽汗推入,約略問了數聲,太陽汗觳觫萬狀。帖木真笑道:「這等沒用的傢伙,留他何用!」命即斬訖,次將古兒八速獻上。用一獻字妙。她不待帖木真開口,便豎著柳眉,振起珠喉道:「可恨你這韃子!滅我部落,殺我夫主,我也為你所擒,有死而已,何必多問。」說著,把頭向案撞去。如果撞死,也好保全名節。不意帖木真已舉起雙手,順勢把她頭托住,偶覺得一種芬芳沁入心脾,凝眸細盼,蟬鬢鴉鬟,光彩可鑒,再舉起她的面龐兒,益發目眩神迷,眼如秋水,臉似朝霞,雖帶著幾分顰皺,愈覺得楚楚可憐。不禁失聲道:「你恨著咱們韃子,我偏要你做個韃婆!」調侃語不可少。古兒八速把頭移開,垂淚答道:「我是乃蠻皇后呵!怎肯做你妾媵?」語已軟了。帖木真道:「你不肯做妾媵,也有何難!我便教你做皇后何如?」古兒八速聞了這語,隨把帖木真瞟了一眼,復低著首道:「我卻不願!」這是假話。帖木真知她芳心已動,便命投降的婦女擁她入內,一面發落餘虜,一面安排牲醴,與古兒八速成婚。是夕,在乃蠻故帳中,同古兒八速行交拜禮,儀制如蒙古例。禮畢,大開筵席,與眾共歡。只有一個古兒八速,是獨享的權利。酒闌席散,帖木真步入帳後,就摟住古兒八速同入寢幃。古兒八速已不如從前的抗命,半推半就,又喜又驚,一夜的枕席風光,似比故夫勝過十倍。以太陽汗比帖木真,強弱迥殊,宜乎勝過十倍。嗣是死心塌地,侍奉那帖木真,帖木真也格外愛寵,比也速乾姊妹等,尤加親暱,這且慢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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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4 03:15:54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回 斡難河雄酋稱帝


  且說帖木真既滅了乃蠻,復西追蔑裡吉部酋脫黑脫阿。

  到了喀喇喀拉額西河,見脫黑脫阿背水而陣,即麾眾殺去。戰了數十回合,脫黑脫阿敗走。

  帖木真軍趕了一程,擒不住脫黑脫阿,只虜了他的子婦,及他部眾數百人。

  帖木真見被虜的婦人頗有姿色,問明底細,乃是脫黑脫阿子忽都的妻室,便喚第三子窩闊台入見,把婦人給他,窩闊台自然心喜,不在話下。蒙俗專喜納再醮婦,不知何故?正擬率兵再進,忽有蔑裡吉部人,來獻一個女子,父名答亦兒兀孫,女名忽闌。帖木真道:「你為何今日才行獻女?」答亦兒兀孫道:「途次為巴阿鄰種人諾延所阻,留我住了三宿,因此來遲。」帖木真道:「諾延在哪裡?」答亦兒兀孫道:「諾延也隨來投誠。」帖木真怒道:「諾延留你女兒,敢有什麼歹心?」便命左右出帳,去拿諾延,那女子忽闌道:「諾延恐途中有亂兵,所以留住三日,並沒有意外邪心。我的身體,原是完全,若蒙收為婢妾,何妨立即試驗!」胡女無恥如此,可歎。

  言未畢,諾延已由左右推入,也稟著道:「我只一心奉事主人,所有得著美女好馬,一律奉獻,若有歹心,情願受死!」帖木真點首,便命答亦兒兀孫及諾延出帳,自己挈著女子忽闌,親加試驗去了。

  過了半日,帖木真復召諾延入見,與語道:「你果秉性忠誠,我當給你要職。」諾延稱謝而出。獨答亦兒兀孫未得賞賜,不免失望,暗中聯絡蔑裡吉降眾,叛走色楞格河濱,築寨居住。嗣由帖木真遣將往討,小小一個營寨,不值大軍一掃,霎時間踏成平地。所有叛眾,盡作鬼奴。答亦兒兀孫也杳無下落。最不值得。帖木真聞叛徒已平,遂進兵追襲脫黑脫阿。到了阿爾泰山,歲將殘臘,便在山下設帳過年。既有古兒八速,復有忽闌女子,途中頗不寂寞。

  越歲孟春,聞脫黑脫阿已逃至也兒的石河上,與屈曲律會合,當即整治軍馬,逐隊進發。適斡亦剌部酋忽都哈別乞,窮蹙來降,遂令他作為嚮導,直至也兒的石河濱。脫黑脫阿等倉猝抵禦,戰了半日,部下已殺傷過半,勢將溃散。那帖木真軍恰是厲害,一陣亂箭,竟將脫黑脫阿射死。只有他四子逃免。屈曲律亦帶了蔑裡吉部餘眾,及乃蠻部遺民,投奔西遼去了。西遼國的源流,後文再詳,今且慢表。

  且說帖木真既逐去屈曲律等,恐道遠師勞,不欲窮追,便下令旋師。臨行時忽聞札木合被人拿到,當由帖木真召見來人。來人進告道:「我是札木合的伴當,因懼主子天威,不敢私匿,所以將他拿來!」帖木真尚未回答,只聽帳外有喧嚷聲,便喝問何事?左右道:「札木合在外面說話哩。」帖木真道:「他說甚麼?」左右道:「他說老鴉會拿鴨子,奴婢能拿主人。」帖木真點頭道:「說的不錯!」便命左右將來人出,叫他在札木合面前殺訖。並著合撤兒傳語道:「札木合,你我本系故交,我先曾受你的惠,不敢相忘,你何故離了我去?如今既又相合,不妨做我的伴當,我卻不是記仇忘恩的!況我與汪罕廝殺,你也曾與汪罕離開,及與乃蠻廝殺,你又將乃蠻實情通告我軍,我亦時常惦念,勸你不要多心,留在我帳下罷!」札木合歎道:「我前時與汝主相交,情誼很密,後因被人離間,所以彼此猜疑,我今日羞與汝主相見。汝主已收服各部,大位子定了,從前好做伴時,我不與做伴﹔如今他為大汗,要我做伴甚麼?他若不殺我呵,似膚上蟣蝨,背上芒剌一般,反教汝主不得心安!天數難逃,大福不再,不如令我自盡罷!」合撤兒入報帖木真,帖木真道:「我本不忍殺他,他欲自盡,依他便了!」貓哭老鼠假慈悲。札木合即日自殺,帖木真命用厚禮葬了。當下奏凱東還,到了斡難河故帳,與母妻歡敘,大家暢慰。恐孛兒帖未免吃醋。宋寧宗開禧三年冬月,大書年月。帖木真大會部族於斡難河,建著九斿白旗,順風蕩漾,上面坐著八面威風的帖木真,兩旁侍從森列,各部酋先後進見,相率慶賀。帖木真起坐答禮,各部酋齊聲道:「主子不要多禮,我等願同心擁戴,奉為大汗!」帖木真躊躇未決,合撤兒朗聲道:「我哥哥威德及人,怎麼不好做個統領?我聞中原有皇帝,我哥哥也稱著皇帝,便好了!」快人快語。部眾聞言,歡聲雷動,統呼著皇帝萬歲!只有一人閃出道:「皇帝不可無尊號,據我意見,可加『成吉思』三字!」眾視之,乃是闊闊出,平時好談休咎,頗有應驗。遂同聲贊成道:「很好!」帖木真也甚喜歡,遂擇日祭告天地,即大汗位,自稱成吉思汗。「成吉思」三字的意義:成者大也,吉思,最大之稱。《元史》作青吉斯。嗣復在杭愛山下,建了雄都,審度形勢,地名叫作喀喇和林。小子敘述至此,只好把帖木真三字擱起,以後均名成吉思汗,且係以俚句道:
  旄纛居然建九斿,朔方氣象有誰侔?
  豈真王氣鍾西北,特降魔王括九州!
  欲知以後情形,容至下回再述。
  乃蠻勢力,過於帖木真,卒因主子孱弱,部將粗魯,以致滅亡。古兒八速激成兵釁,被虜以後,初意尚欲殉節,似非他婦女比,迨聞作皇后,即降志相從,長舌婦之不可恃也如此!以視古力速八赤猶有慚色。可見家有哲婦,尚不莽夫若也。若札木合之反覆無常,死當其罪,史錄謂札木合權略,次於項籍、田橫,而勝於袁紹、公孫瓚,毋乃過於重視耶!惟不願再事帖木真,較諸奴顏婢膝,猶差一間。作者抑揚盡致,褒貶得宜,而於描摹處尤覺逼真,是小說家,亦良史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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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4 03:18:43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一回     西夏主獻女乞和


  卻說成吉思汗即位後,大封功臣,除兄弟封王外,以木華黎為首功,博爾朮次之,封他為左右萬戶﹔其餘諸將,按功給賞,共九十五人,各封千戶。又因術撤帶臨敵敢先,得平汪罕、乃蠻兩大部,特命他世統兀魯兀四千人,又賞他一個特別的禁臠。看官!你道這禁臠是什麼東西?就是前回說起的汪罕女子亦巴合。亦巴合自被擄後,曾為成吉思汗的側室,至是不知什麼緣故,賜與術撤帶。相傳亦巴合出帳時,成吉思汗曾語她道:「我不是嫌你無性行,無顏色,亦不曾說你身體不潔,不過因術撤帶從征有功,所以將你賜他。」亦巴合嘿然趨出,成吉思汗命將奩資家產,一律帶去,只留下一隻金杯,做為紀念。自是亦巴合與術撤帶遂做長久夫妻了。或說成吉思汗得一惡夢,以亦巴合為不祥,所以撥給,小子終不敢妄斷,只就事敘事罷了。想是亦巴合不善房術之故。
  封賞既畢,再宰牛殺馬,大饗群臣。飲至半酣,成吉思汗問木華黎等道:「人生世上,何事算為最樂?」木華黎道:「蕩平世界,統一干坤,這是人生第一樂事。」成吉思汗道:「是的,但尚知其一,不知其二。」博爾朮道:「臂名鷹,控駿騎,御華服,乘著暮春天氣,出獵曠野,這也是人生樂事呢。」成吉思汗不答。博爾忽道:「鷹鸇在天空搏擊飛禽,憑騎仰觀,倒也是人生一樂。」成吉思汗仍是不答,忽必來道:「圍獵的時候,眾獸驚突,瞧著很是一樂。」成吉思汗搖頭道:「你等所說,統不及木華黎的志願,但我與木華黎有同處,亦有異處。」群臣道:「願聞主子的樂事!」成吉思汗道:「人生至樂,莫如殺滅仇敵,似摧枯木,奪他的駿馬,得他的財物,並把他妻女掠了回來,教他伴著寢室,這是最快樂的事情!」實是一個強盜思想,不知老天何故佑他?言畢,掀髯大笑。
  嗣複語木華黎、博爾朮道:「平定朔漠,實是汝等功勞。我與汝等,譬如車有轅,身有臂,汝等宜善體我心,始終勿替方好!」木華黎遂進規取中原的計議。成吉思汗點首道:「規畫中原,須仗著你呢!」木華黎道:「先圖西夏,次圖金,再次圖宋,逐漸進行,總有成功的日子哩!」名論不刊。成吉思汗道:「就從西夏開手罷!」政策既定,舉酒盡歡。看官記著,是年歲次丙寅,即為成吉思汗即位之元年,歷史上就稱為元太祖元年。蒙古人以寅年肖虎,稱為虎兒年,點醒眉目。這且按下。
  且說西夏建國,源流甚遠,始祖拓跋思恭,乃朔方黨項部後裔。唐末黃巢作亂,拓跋思恭入援,以功封夏國公,賜姓李,世稱夏州,就在蒙古南境。傳至元昊,拓地漸廣,僭號稱帝,定都興慶,有雄兵五十萬,屢寇宋邊。金興以後,西夏漸衰,且屢有內亂,當李仁孝嗣位時,奸臣擅權,國勢岌岌,幸虧金世宗發兵扶助,削平亂事,國乃不亡,只以後專為金屬。仁孝歿後,子純祐嗣,仁孝從弟李安全篡位自主,國中又復不靖。適成吉思汗混一蒙古,有志南下,於是氣息奄奄的西夏國,遂首當其衝了。敘明西夏始末,為致亡之因。成吉思汗本擬即日發兵,因初登大位,不免有一番經營,如築宮室,設堡寨,定官制,正陛儀,統是創始舉行,不是一月兩月,可辦就的。光陰易過,又是一年,擬整頓軍馬,南攻西夏,俄聞吐麻部作亂,乃命博爾忽率兵往討。吐麻部在額爾齊斯河附近,係屬蒙古東北境。從前成吉思汗族人豁兒赤,自小作伴,嘗語成吉思汗道:「你若得做大汗,我要在你的部屬內,揀美女三十人,作為妻妾,你休忘懷!」此次成吉思汗果然登位,便命他在降服百姓中,挑選婦女三十個,以踐前言。前言原是要踐,但以三十人為妻,未免不端。
  豁兒赤奉命而行,訪得美貌女子,以吐麻部為最多,遂令吐麻部人忽都合別乞,到部中去選美女。誰知部民不肯服從,竟將他拿住,送與部酋。適值部酋都剌莎合兒病重去世,由其妻孛脫灰塔兒渾代為管轄,當下將忽都合別乞拘住。豁兒赤聞報,自然去報成吉思汗。成吉思汗即遣博爾忽率兵西征。博爾忽藐視吐麻部,行軍時不曾戒備,將到吐麻部,日色已晚,便在林深逕雜處,扎住營寨。夜間忽起伏兵,竟將博爾忽軍衝散,博爾忽措手不及,被吐麻部人殺死。四杰中死了一個。
  警報傳達成吉思汗,成吉思汗怒氣勃勃,便欲自行往討。木華黎、博爾朮齊聲諫阻,別薦都魯伯為大將,引兵再發。都魯伯懲著前轍,自然格外小心,他在博爾忽殉難地方,設著空營,虛張旗幟,自己卻領了健卒,由間道繞入吐麻部。那吐麻部內的女酋,聞知博爾忽殺死,喜得什麼相似,在帳中擺著筵席,與眾飲酒。想是再嫁的預兆。正在興高采烈的時候,突被那都魯伯軍一擁而入,大家嚇得魂飛天外,連躲避都來不及,個個束手就縛。女酋孛脫灰塔兒渾逃入帳後潛藏,正遇那忽都合別乞,由都魯伯軍放出,導入搜尋,四面一瞧,已被窺著,當由忽都合別乞把女酋牽出,攔腰一抱,大踏步去了。得趣。此外如帳外的百姓,統由都魯伯軍一並拿住,驅至斡難河。成吉思汗遂命豁兒赤就擄來的婦女中,挑了三十人,輪流伴宿。夜夜換新人,豁兒赤不怕死麼?只女酋孛脫灰塔兒渾賞給了忽都合別乞,忽都合自然稱心,女酋亦不得已相從,總算是怨女曠夫,各得其所了。總算成吉思惠澤。
  於是往攻西夏,連拔數城。會聞西北吉裡吉思荒原,有二部遣使通好,一部名伊德爾訥呼,一部名阿勒達爾,皆與乃蠻部接壤,因乃蠻被滅,是以通誠。成吉思汗領兵歸國,接見來使。二使獻上名鷹,並白騸馬、黑貂鼠等,成吉思汗大悅,慇懃款待,遣令去訖。是時成吉思汗已有數女,長女火真別姬,曾議配鮮昆子禿撒哈,見第八回。嗣因婚議未諧,別適亦乞剌思人孛徒。次女名扯扯乾,年已長成,因忽都阿別乞先來歸附,有子名脫亦列赤,令他與次女作配,算作報酬。三女名阿勒海別姬,許字汪古部酋的姪兒鎮國。這三女中,要算阿勒海別姬最稱明慧,至遣嫁後,鎮國多得其助,毋庸細表。
  兔兒年過去,龍兒蛇兒年順次相繼,成吉思汗威名,震耀西域,回疆的畏兀兒部,亦通使輸誠。《元史》稱畏兀兒為輝和爾。成吉思汗遣使答好,並征他貢獻方物。畏兀兒部酋亦都護,遂收集金珠緞匹,差使臣阿惕乞剌黑等隨來謁見,且向成吉思汗道:「咱們聽得皇帝的聲名,如雲淨見日,冰消見水一般,好生喜歡了。若蒙皇帝恩賜,許做藩屬,我部主情願拜為義兒,始終效力!」成吉思汗道:「你主既肯歸我,我願收他做第五個義兒罷。我還有一個好女兒,給他為妻,叫他快來謁我!」阿惕乞剌黑等奉命去後,亦都護果然親來,成吉思汗便命將庶出女子阿勒敦,許給亦都護。亦都護也不推辭,只說於回國後,差人來迎,至亦都護歸去,杳無音信。看官道是何故?乃因亦都護正室,懷著妒忌,不令迎娶,所以蹉跎過去,至窩闊台嗣位,亦都護的正妻已死,方完結嫁娶的事情。人家的婦女硬奪來做妻妾。自己的女兒偏要給人家作妻妾,我正不解其意?
  這且擱下不提。且說成吉思汗既收服畏兀兒部,遂一心一力的去攻西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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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蒙古軍入關耀武



  且說成吉思汗既收服畏兀兒部,遂一心一力的去攻西夏。夏主李安全,不得不發兵抵敵,令長子做了元帥,部將高令公做了副手,率兵拒守烏梁海城。蒙古兵一到城下,高令公出城迎戰,不到數合,已被蒙古兵活捉了去,餘眾敗入城中。怎禁得敵軍猛攻,晝夜不絕,嚇得李安全的兒子,屁滾尿流,乘夜開了後門,抱頭竄去。還有一個西壁氏,系西夏太傅,走遲了一步,又被蒙古軍生擒去了。蒙古軍奪了烏梁海城,進攻克夷門,如入無人之境。夏將明威令公不管死活,居然帶了兵馬,前來攔阻,一仗鏖戰,復被拿去。虎頭上抓癢。嗣是無人敢當,竟由蒙古軍長驅直入,圍攻夏都。李安全惶急得很,一面遣使至金邦乞援,一面召集全國人馬,守著城池。蒙古軍攻了數次,因城頗堅固,急切不能下,成吉思汗想了一策,命掘壞河防,將城外的河水,灌入城中。不意堤防一溃,大水奔流,城中未曾漂沒,城外先已泛濫,成吉思汗只得撤圍,別遣文臣額特入都招諭。李安全待援未至,不得已與他議款,並把親生愛女察合,獻與成吉思汗。成吉思汗得了美女,便命她侍寢,枕席之間,歡愛非常,乃暫准西夏和議,撤兵而還。美人計大有用處。
  李安全遷怒金人,出師攻金邦的葭州,被金將慶山奴所敗,遂北訴蒙古,慫慂伐金。名謂安全,好搆兵釁,是謂名不副實。成吉思汗正擬南略,得了此信,遂練兵豢馬,造箭制盾,指日興師南下。可巧金使到來,說是新君嗣位,特來頒敕,成吉思汗道:「新君是何人?」金使道:「就是衛王永濟。」成吉思汗道:「我道中原皇帝,是天上人做的,似這般庸碌人物,也想做著皇帝,真正怪極!」金使道:「你曾受大金封爵,今日頒敕到此,理應竭誠拜受,怎麼說出這般話來?」成吉思為招討官,見前第六回。成吉思汗怒道:「我宗親俺巴該汗,被你金人活活處死,我正思發兵報仇,你反要我拜受詔敕,忘八混帳,快與我滾出去罷!」俺巴該事見前第二回。金使怏怏去訖。原來金主永濟,是熙宗亶的姪兒,金主亶亦見第二回。其間經過三傳,廢帝亮,世宗雍,章宗璟。始由永濟嗣立。他本沒有甚麼威望,從前成吉思獻金歲幣,曾至靜州,與永濟相見,因永濟孱弱得很,向存輕視,至是聞他嗣位,料他無能為力,不由得笑罵起來。
  至金使去訖,遂乘著秋高馬肥的時候,率著長子朮赤、《元史》作卓齊特。次子察合台、《元史》作察罕台。三子窩闊台,《元史》作諤格德依。統兵數萬,祭旗出發。前隊由哲別領著,將到烏沙堡,聞報金將通吉遷、嘉努、完顏和碩亦率兵到來。哲別兼程前進,掩入金營,金將不及設備,紛然溃散,哲別遂拔了烏沙堡,遣人至後隊報捷。成吉思汗聞前鋒得勝,也急趨而至,會同前隊軍馬,逕攻金國西京。守將胡沙虎,硬支持了七日,率麾下突圍東走,被蒙古兵大殺一陣,傷亡無數。成吉思汗遂取了西京及撫州,復遣他三子分兵略地,把金邦所有的西北諸州,陸續攻下。
  金主永濟,聞胡沙虎敗還,別遣招討使完顏糾堅,監軍完顏鄂諾勒等,帶著四十萬大軍,出屯野狐嶺,防禦成吉思汗。這野狐嶺系西北要隘,勢甚高峻,雁飛過此,遇風輒墮,俗稱此嶺隔天,只十八里。金兵就此駐紮,本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形勢,只完顏糾堅,恰仗著一點氣力,硬要與蒙古軍對壘。麾下有將名明安,進諫道:「蒙古勢盛,銳不可當,不如屯兵固守,休與他開戰!」完顏糾堅道:「我奉命退敵,如何不戰!」明安道:「既欲開仗,宜速進兵至撫州,攻他不備。」完顏糾堅道:「我有馬兵二十萬,步兵二十萬,堂堂正正,與他廝殺一場,免他再來滋擾!」彷彿春秋時的宋襄公。言畢,叱退明安。俄報蒙古兵已到嶺西,復叫明安進見,令他詰責蒙古,何故興兵犯界?迂腐極了。明安趨出,即馳至蒙古營中,入見成吉思汗,自稱願降,把金軍虛實,詳細上陳。成吉思汗便率領精銳,乘夜進擊。那時完顏糾堅,尚眼巴巴待著明安回信,不防蒙古兵已經殺到,迅雷不及掩耳,憑你帶著四十萬大兵,簡直是沒人中用﹔況且日落天昏,連自己的軍馬都分辨不清,接仗的人,自相屠戮,逃走的人,自相踐踏,蒙古兵趁勢亂殺,鬧到天明,已是積屍滿野,金兵一個兒都不見了。完顏糾堅固自取其咎,明安為虎作倀,罪更難辭。
  成吉思汗乘勝馳追,到了宣德州,一鼓而下,復遣前鋒哲別,去奪居庸關。這關憑山建築,是一座天險。哲別到了關下,相度形勢,望見山路崎嶇,整守完固,倒也不敢輕意,先猛攻了一陣,不損分毫,他卻拔寨退去。守將還道他力怯,出兵追襲,誰知半途遇伏,殺得大敗回來。及到關前,見關上已插著蒙古旗幟,頓時逃的逃,降的降,看官不必細問,便可曉得是哲別的詭計了。一語表明,省卻無數筆墨。
  哲別既得了居庸關,遂迎成吉思汗入關駐紮。成吉思汗又進兵中都,沿途殺戮甚慘。既到都下,金主永濟大恐,欲南徙汴都,虧得衛兵誓死決戰,出城鏖鬥,戰了一日一夜,竟把蒙古兵殺退。成吉思汗乃回駐居庸關,是年已是羊兒年了。元太祖六年。居關數旬,因天已隆冬,免不得人馬疲乏,遂留兵守關,自率三子等旋國,再圖後舉。
  越年為猴兒年,金降將耶律留哥,故遼人。糾集故遼遺眾占踞遼東州郡,自稱都元帥,遣使歸附蒙古。成吉思汗命居廣寧,坐伺金釁。到了夏季,得著軍報,金主永濟被弒,改立升王珣,成吉思汗大喜道:「這是天假機緣,不可坐失哩。」原來金主被弒的逆臣,就是西京失守的胡沙虎。自胡沙虎敗還,金主把他革職,放歸田裡,尋復召為右副元帥,整日馳獵,金主遣使詰責。他便挾嫌倡亂,逼金主永濟出宮,把他酖死,另立升王珣。於是成吉思汗複分兵三道,浩浩蕩蕩,殺奔金都。
  金左副元帥高琪,拒戰失利,蒙古兵進薄中都。胡沙虎方染足疾,乘車督戰。金衛卒本有些能耐,更兼胡沙虎嚴厲異常,自然格外奮勇,爭先殺敵。蒙古兵雖是厲害,卻被他殺死多人,退至十里下寨。翌日,胡沙虎又擬出戰,召高琪兵不至,遂矯詔去殺高琪,不料高琪反率兵進來,圍住胡沙虎居宅。胡沙虎逾垣欲走,衣襟被牆角牽住,墜地傷股,由高琪兵突入,亂刀斲死。為弒主者鑒。高琪取胡沙虎首,詣闕待罪。金主珣下詔特赦,並宣佈胡沙虎罪狀,追奪官階,所有兵士,都歸高琪統帶,固守都城。成吉思汗也不去力攻,只遣兵分略東南,所至郡邑皆下,凡破金九十餘郡,兩河山東數千里,屍骸累累,雞犬為墟。慘不忍聞。
  蒙古兵將擬再攻中都,成吉思汗不從。只遣使告金主道:「汝山東、河北郡縣,盡為我有,汝只有一個燕京,難道我不能踏平麼!但天既弱汝,我復迫汝,未免助天為虐,汝能感我仁慈,速發金泉犒軍,我亦當歸去了!」金主珣猶豫未決,右丞完顏承暉道:「天佑蒙兒,不若與他議和,待他回軍,再圖補救。」金主珣乃遣承暉乞和,成吉思汗道:「金珠財帛,我軍已夠用了,只你主應有子女,何不遣來侍我。」故態復萌。承暉唯唯聽命,返報金主珣。沒奈何將故主永濟的女兒,飾為公主,送與成吉思汗﹔又將金帛童男女各五百,馬三千匹,作為犒勞費﹔再命完顏承暉送蒙古軍出居庸關。小子有詩詠道:
  一成一敗本無常,弱國求和總可傷!
  帝女作奴男作僕,空勞稗史記興亡。
  欲知成吉思汗後事,請至下回再閱。
  成吉思汗之野心,無非欲多得金帛,多得子女而已!而迫之規取中原者,實出是木華黎。是木華黎之大志,實出成吉思上。乃天偏令成吉思為主,木華黎為臣,無怪老子謂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也!西夏方衰,金邦又弱,成吉思汗乘機而起,本即可滅夏亡金,乃以獻女之故,俱允和議,是其所耽耽逐逐者,尤在美婦人,天亦何苦令強暴之徒,蹧蹋若干婦女耶!讀此回,令人疑憤交集,幾欲向天閽而一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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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拔中都分兵南略


  卻說成吉思汗得了金公主,出關回國。金公主姿色,不過平常,成吉思汗因她是大邦女子,待以後禮。且金公主年甫及笄,成吉思汗年周花甲,成吉思即位之年,已五十二歲,此時已逾八年,正六十歲了。老夫配少女,不得不格外愛寵,令她感恩知報,勉侍巾櫛,話休敘煩,單說金主珣聞蒙古兵還,擬遷都汴京,防敵再至。左丞相圖克坦鎰等力諫不從,遂命完顏承暉為都元帥,與左丞穆延盡忠,奉太子守忠,駐守中都,自率六宮啟行。事為成吉思汗所知,憤然道:「他既與我修和,何故南徙?我想他必挾嫌懷恨,不過借著和議,作個緩兵的計策,我偏要先發制人,破他詭計呢!」明明是有意為難。於是大閱軍馬,擇日啟行。巧值金乣軍乣即乣字,音糾。乣軍,所收之軍也,《金史兵志》有此名。卓多等,戕殺主帥,擊敗金都防兵,北走蒙古,遣使請降,成吉思汗命薩木哈、舒穆嚕、明安等率兵相會,由卓多導入長城,再圍中都。
  金太子守忠走汴,留完顏承暉及穆延盡忠固守,蒙古兵不能拔。成吉思汗復遣木華黎為後援,率兵南下。先是木華黎隨征金都,曾收降史天倪兄弟,天倪,永清人,有從兄名天祥,弟名天安、天澤,皆智勇深沈,足為大用,木華黎倚為心腹,曾薦舉天倪為萬戶,餘亦擢為隊長。至是又奉命南征,帶著天倪等出發,天倪語木華黎道:「金棄幽燕,遷都汴梁,最是失算,遼水東西,系金邦咽喉地,我不若奪他北京,略定遼東西諸郡,塞住他的咽喉,那時中都孤立,自然唾手可得了。」
  木華黎稱善,便引兵趨遼西,攻金北京。金守將銀青,領兵二十萬,出御於和托戍堡,被蒙古兵一陣殺敗,逃入城中。部將完顏昔烈、高德玉等,不服銀青節制,因將銀青殺死,改推寅答虎為帥。木華黎探知消息,遂令史天祥進攻,寅答虎遂以城降。北京既下,遼西諸郡,聞風歸附,眼見得中都岌岌,危在旦夕了。史天倪之計驗矣,然亦未免為虎作倀耳。
  金留守完顏承暉,焦急非常,遣人向汴京告急。金主珣命御史中丞李英等,率師馳援,與蒙古兵遇於霸州。英素嗜酒,馭軍無紀,至兩下對壘,英尚飲酒百觥,臨陣時,騎著馬上,東倒西歪,麾下多相視而笑。看官,你想蒙古初興,軍鋒甚銳,就使兵精將勇,也恐不能勝他,況遇這個酒糊塗,哪裡支撐得住!蒙古兵衝殺過來,勢如虓虎,金將遮攔不住,被他殺入中軍,李英酒尚未醒,在馬上晃了數晃,突然墜地,蒙古兵將,眼明手快,就將他一槍刺死!一道魂靈馳入酒鄉去了。
  軍中失了主帥,當即溃歸,自是中都援絕,內外不通。完顏承暉與穆延盡忠商議,決計死守。盡忠目動言肆,滿口糊塗,承暉自知不妙,即辭家廟作遺表,抗論穆延盡忠及左副元帥高琪罪狀。付尚書省令史師安石,齎送汴都,自別家人,仰藥以殉。表揚忠節,不沒幽光。穆延盡忠整裝南行,將出通元門,金妃嬪等統相率候著,請他挈歸。盡忠道:「我當先出,與諸妃啟途。」諸妃嬪信為真言,讓盡忠先出,盡忠帶著愛妾等,飄然出城,絕不返顧,可憐眾妃嬪進退無路,倉皇失措,待蒙古兵一擁殺入,老丑的俱死刀下,有幾個容色美麗的,統被他扯的扯,抱的抱,調笑取樂去了!中都一破,宮室被焚,府庫財寶,搜掠殆盡,金祖宗的神主,一古腦兒棄擲糞坑,阿骨打有靈,應亦淚下。算作金都燕京的結束。
  那時安石齎表至汴,盡忠亦即到來。金主閱表,只追封完顏承暉為廣平郡王,赦盡忠不問,反命他作平章政事。失刑如此,安得不亡!嗣後盡忠謀逆,方才伏法。
  話分兩頭。且說成吉思汗聞燕都得手,遂自率精兵趨潼關。潼關為汴京西塞,勢甚險峻,屢攻不下,別遣將由間道入關,為金花帽軍所敗,乃北還。尋命木華黎統轄燕雲,建設行省,並封他為國王,職兼太師,賜誓券金印,且語他道:「我略北方,汝略南方,分途進取,勉立大功!」木華黎應命,遂自中都調遣兵卒,攻取河東諸州郡,並拔太原城。金元帥烏庫哩德升力竭身亡。金降將明安,領偏師趨紫荊關,擒金元帥張柔。柔素任俠,鄉曲多慕義相從,金中都副經略苗道潤,深加器重,薦為昭義大將軍,權署元帥府事。道潤為其副賈瑀所害,柔率眾報仇,途次忽遇蒙古兵,逆戰狼牙嶺間,馬蹷被執。明安聞其名,勸之投誠,柔乃降,更招集部曲,下雄、易、安、保諸州,進兵攻賈瑀。瑀據孔山台堅守,柔圍攻兼旬,斷其汲道,乃破台獲瑀,剖瑀心祭道潤,盡有其眾,徙治滿城。金真定帥武仙,會兵數萬來攻。張柔全軍適出,帳下只數百人,乃令老弱婦女登城。自率壯士潛出,突攻武仙背後,毀敵攻具。仙軍猝不及防,還疑是援兵大至,相率驚愕,旋見後山旗幟飛揚,愈加退縮,遂四散奔逃。柔乘勝追擊,伏屍數千,自是威震河朔,凡深、冀以北,鎮、定以東,三十餘城,次第收取﹔武仙率兵來爭,匝月間經十七戰,都得勝仗。張柔算是好漢,然總未免為金室貳臣。武仙窮蹙,又因木華黎遣將夾攻,遂把真定城奉獻,乞降軍前。木華黎命史天倪權知河北西路兵馬事,武仙為副,事且按下再表。為後文武仙戕史天倪張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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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立繼嗣定議西征


  且說乃蠻部被滅後,太陽汗子屈曲律逃奔西遼。西遼國據蔥嶺東西地,系耶律大石所建,一名黑契丹。從前遼為金滅,餘眾隨皇族耶律大石西走回疆,聯合回紇諸部,成一大國,有志恢復,未成而死。再傳至孫直魯克,君臨如故,惟東方屬部,多判歸蒙古,國勢漸衰。適屈曲律奔至,進謁直魯克,泣請規復。直魯克正仇視蒙古,且聞屈曲律熟諳東土,因留為幫手,並允乘間出師。直魯克妃子格兒八速,有女名晃,年才十五,姿首頗佳,屈曲律瞧著,很是豔羨,便格外獻媚,日夕趨承﹔直魯克年老好諛,漸加寵愛,嗣因屈曲律露求婚意,遂把女兒給他為妻。下手便騙了王女,小人心術可怕。
  屈曲律既得了王女,權力日盛,暗思東收舊部,襲奪西遼。一層進一層。便入見直魯克道:「我父雖亡,舊部尚眾,目今蒙古侵略南方,無暇西顧,我正可出招溃卒,相率同來,一則可衛我婦翁,二則可報我父仇。」直魯克大喜,便令屈曲律東行。又中他的詭計了。
  屈曲律到了東方,乃蠻舊眾,果來歸附,遂乘勢劫掠各部。道遇花剌子模王遣使通好,因邀他密議,使共謀西遼。約以東西夾攻,如獲成功,東方歸屈曲律,西方歸花剌子模。議既定,花剌子模使臣歸去,報知國主,興師前來。看官,你道花剌子模乃是何國?便是唐書所稱的貨利習彌國,國主名謨罕默德,系突厥後裔,素奉回教,其父伊兒亞爾司蘭在日,為西遼所敗,歲奉貢幣,至謨罕默德嗣立,雖照舊貢獻,心中很以為辱。既得屈曲律的密約,哪有不允之理。屈曲律即帶領遺眾,入攻西遼國都。直魯克遣將塔尼古,出城迎戰,把屈曲律一陣殺退。會花剌子模酋長謨罕默德已到西遼,屈曲律與他會著,再行前進。西遼將塔尼古,又出來接仗,謨罕默德與屈曲律前後夾擊,殺敗塔尼古,並將他生生擒住。
  西遼都內的守卒,聞報大懼,頓時溃亂,屈曲律乘機殺入,直魯克不及逃遁,被眾圍住。屈曲律恰向眾人道:「直魯克是我婦翁,不得加害!」渾身是假。於是留住部眾,在外守著,自率數騎入內,謁見直魯克。直魯克驚惶無措,便道:「你不要害我,我便讓位罷!」屈曲律道:「你是我妻的父親,就與我父親一般,怎麼教你讓位?」好聽。直魯克道:「你不要我讓位,如何糾眾圍我?」屈曲律道:「部眾因你年邁,不便行政,教我幫你辦事哩。」直魯克道:「既如此,你去安撫叛眾,我便依你說話!」
  屈曲律遂出撫眾人,並與謨罕默德會議,將西部西爾河以南地,讓與花剌子模,並除免歲幣。謨罕默德如願而去。屈曲律遂自執國事,陽尊直魯克為主,所有政務,概不令直魯克聞知。直魯克憂恚成病,越歲死了。屈曲律遂繼了主位,聞故相女有美色,娶為妃子。這妃子不信回教,勸他從佛,屈曲律方加愛寵,言無不從,便令民間奉佛,不得仍信回教。回教徒阿拉哀丁抗詞不屈,屈曲律大怒,把他手足釘住門首,威嚇眾人。又復暴斂橫征,派兵監謗,民間痛苦異常,恨不得有人除他。
  這消息傳到蒙古,成吉思汗遂差哲別前征。哲別到了西遼,先飭民間各仍舊教,毋庸改易,並將所有苛斂,一律撤免,民間很是歡躍,統來迎接。屈曲律料不能敵,預率眷屬遁去。哲別長驅直入,追屈曲律至巴克達山,逕路狹隘,苦無可尋,適有牧人前來,詢知屈曲律蹤跡,便令他前導,搜出屈曲律,請他飲刀,所有眷屬,盡作俘虜。於是西遼全土,統為蒙古屬部,西境即與花剌子模接壤了。
  哲別歸國後,蒙古商人往花剌子模,被訛答剌城主掠去金銀,一一殺死。成吉思汗遣使詰問,又復被殺,因下令親征。
  是時為成吉思汗十四年六月,成吉思汗將西行,與各皇后話別,只命忽闌夫人從行。忽闌見第十回。也遂皇后道:「主子年已老了,天方盛暑,何苦涉歷山川,倒不如遣各皇子去!」也遂豈有妒意耶?抑欲長圖快樂耶?成吉思汗道:「我不在軍中,總難放心,況我筋力尚強,一時應不至就死,就是死了,也不枉創業一場。」也遂含淚道:「諸皇子中,嫡出的共有四人,主子千秋萬歲後,應由何人承統?」成吉思汗半晌道:「你說也是,我宗族大臣,都未曾提起,所以我也蹉跎過去。我去問明皇子再說!」
  當下出召四子,先問朮赤道:「你是我的長子,將來願否繼統?」立嫡以長,古有常經,成吉思汗乃胸無主宰,先行詳問,是始基未慎,何以圖終。言未畢,察合台勃然道:「父親何故問他?莫不是要他繼統麼?他是蔑裡吉種帶來的,我等如何叫他管轄!」成吉思汗道:「胡說。」察合台道:「我母不是被蔑裡吉擄去麼?後來返歸,途中便生了朮赤,父親可否記得?」補第五回所未及,惟從察合台口中敘出,彰母之丑,可見蒙兒不情。成吉思汗尚未答話,那朮赤已奮然躍起,突將察合台衣領揪住,厲聲道:「我父親未曾分揀,你敢這般說麼?你不過強硬些兒,此外有何技能!我今與你賽射,你若勝我,我便將大指剁去﹔我與你再賽鬥,我若被你擊倒,我便死在地下,不起來了!」察合台不肯少讓,也把朮赤衣領揪住。
  正喧嚷間,宗族都前來勸解。闊闊搠思道:「察合台,你為何著忙?你未生時,天下擾擾,互相攻劫,人不安生,所以你賢明的母,不幸被擄!似你這般說,豈不傷著你母的心?你父初立國時,與你母親一同辛苦,將你兒子們撫養成人,你母如日同明,如海同深,你尚未報親恩,怎麼出言不遜!」成吉思汗接著道:「察合台,你聽著麼?朮赤明是我的長子,你下次休這般說!」恐怕做元緒公,所以如此抵賴。察合台微笑道:「似朮赤的氣力技能,也不用爭執,我與朮赤,只願隨父親效力便了。我弟窩闊台,敦厚謹慎,可奉父教!」成吉思汗聞言,復問朮赤。朮赤道:「察合台已說過了,我照允便是!」成吉思汗道:「你兄弟須要親暱,勿再吵鬧,被人恥笑!我看天高地闊,待大功成後,各守封國,豈不更好!」二人無語,成吉思汗又問窩闊台道:「你兩兄教你繼統,你意如何?」窩闊台道:「承父親恩賜,並二兄抬舉,但做兒子的也不能遽允!自己沒有甚麼智力,還好小心行去,只恐後嗣不才,不能承繼,奈何?」窩闊台言語近情,較諸兩兄粗莽,似勝一籌,但自己未曾嗣立,先已顧到後嗣,慮亦深了。成吉思汗道:「你既能小心行事,還有何說!」又問四子拖雷道:「你承認否?」拖雷道:「我只知饑著便食,倦著便睡,差去征戰時便行,此外無他志了!」
  成吉思汗便召合撤兒,別勒古台,帖木格及姪兒阿勒赤歹道:「我母已經去世,我弟合赤溫,亦已病亡,母弟之歿,俱從成吉思汗口中敘明,無非為省文計耳。目下只有三弟,及我弟合赤溫子阿勒赤歹,算是最親骨肉,我今與你等說明:我第三子窩闊台將來接我位子﹔當使朮赤、察合台、拖雷三人各有封土,自守一方。我子原不應違我,但願你等亦永記勿忘!倘若窩闊檯子孫,沒有才能,我的子孫,總有一兩個好的,可以繼立,大家能秉公去私,同心協力,自然國祚延長,他日我死後,也瞑目了!」
  合撤兒等應著。成吉思汗因立儲已定,遂命哲別為先鋒,速不台繼之,自率四子及忽闌夫人統著大軍為後應,即日啟程。又遣使至西夏,命他會師西征。及去使還報,西夏不肯發兵。成吉思汗怒道:「他敢小覷我麼!待我征服西域,再去剿滅了他!」為後文滅夏張本。於是排齊軍馬祭旗啟行。祝告甫畢,忽覺狂風驟起,黑雲密布,轉瞬間大雪飄飄,飛舞而下,不到半日,竟著地三尺。成吉思汗怏怏道:「現在時當六月,天應炎熱,為什麼下起雪來?」忽從旁閃出一人道:「主子休疑,盛夏時候驟遇嚴寒,這是上天肅殺氣象,正要吾主奉天申討哩!」成吉思汗聞言大喜。正是:
  天道無端開殺運,雪花先已報功成。
  畢竟何人作此慰語,俟至下回表明。
  金主珣自燕徙汴,固為失算,我能往,寇亦能往,徙都何為者?然成吉思汗之背好興師,反借徙都為口實,是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非真由徙都而致也。若屈曲律之誘人女,脅人主,種種權術,無非狡詐,及得國以後,且借勢橫行,以滋眾怒,蓋不啻為叢驅雀,而導蒙古以西略者。成吉思汗武力有餘,文教不足,觀其立儲貳時,已開兄弟鬩牆之漸,信乎以馬上得天下者,不能以馬上治也。本文依事直敘,文似拉雜,而暗中恰隱寓線索,閱者可於夾縫中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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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回酋投荒竄死孤島


  卻說夏天雨雪,煞是奇怪,獨有人謂系殺敵預兆。這人為誰?乃是遼皇族耶律楚材。楚材曾仕金員外郎,博覽群書,旁通天文、地理、律歷、術數。至蒙古南征,中都殘破,適楚材在中都,為成吉思汗所聞知,召為掾屬。每有諮詢,無不通曉,令他占兆,尤為奇驗。成吉思汗稱為天賜,言聽計從,至是謂雪兆瑞征,自然信而不疑。耶律楚材為蒙古良輔,故敘述獨詳。
  當下令楚材隨行,發兵西進,楚材復訂定軍律,所過無犯。至也兒的石河畔,柯模裡、畏兀兒、阿力麻裡諸部落,皆遣使來會,願發兵隨征。成吉思汗便就此屯駐。過了殘臘,至各部兵會齊,方命進兵,直指訛答剌城。城主伊那兒只克,《元史》作哈濟爾濟蘭圖。有眾數萬,繕守完備。成吉思汗屢攻不下,頓師數月﹔將要破城,又來了花剌子模援軍,頭目叫作哈拉札,入城助守,城復完固。成吉思汗以頓兵非計,擬分軍四攻,乃留察合台、窩闊台一軍,圍攻訛答剌城﹔別遣朮赤一軍,向西北行,攻氈的城﹔阿剌黑、速客圖、托海一軍,向東南行,攻白訥克特城﹔自率第四子拖雷,帶著大軍,向東北渡忽章河,即西爾河,趨布哈爾城,橫斷花剌子模援軍。
  四路並舉,小子只有一支禿筆,不能兼敘,只好依次寫來。察合台、窩闊台一軍,奉命留攻,又是數月,城中糧盡援絕,哈拉札意欲出降,伊那兒只克自知萬無生理,誓死堅守。兩人異議,哈拉札遂夜率親軍,突圍出走。察合台奮力窮追,竟將哈拉札擒住。詢得城內虛實,立將他斬首示眾。當下督兵猛攻,前仆後繼,頓把城堞攀毀,魚貫而入。伊那兒只克巷戰不勝,退守內堡,尚相持了一月。怎奈部眾食盡力乏,一半餓死,一半戰死,只餘二卒,還登屋揭瓦,飛擲蒙古軍。察合台、窩闊台並馬突入,見伊那兒只克握著雙刀,單身出來,兩人忙將他截住,並飭各兵重重圍住。任你伊那兒只克如何兇悍,終被蒙古兵射倒,擒入囚籠,押送至成吉思汗大軍,命把生銀熔液,灌他口耳,報那殺商戕使的仇怨。用銀液殺人,得未曾有,想是因他貪銀,故用此刑。世之拜金主義者,亦當以此刑待之。
  是時朮赤徇師西北,先至撒格納克城,遣畏兀兒部人哈山哈赤入城諭降,被他殺死。術赤大憤,力攻七晝夜,破入城中,屠戮殆盡,留哈山哈赤子為城主。復西陷奧斯懇、八兒真、遏失那斯三城,行近氈的,守將先遁,朮赤兵傅城而上,城即被陷。再西拔養吉干城,各置守吏。前敘攻訛答剌軍,此敘攻氈的軍。
  惟阿剌黑三將至白訥克特城,一攻即下,隨驅城中壯丁,進攻忽氈城。城主帖木兒瑪裡克守河中小洲,矢石不能及,與城守遙為犄角,並造舟十二艘,裹氈塗泥,抵禦火箭。蒙古三將,與他戰了六七次,不能取勝,且傷亡兵卒千餘名。於是遣了急足,向成吉思汗處乞師。適成吉思汗收降布哈城、塔什干城,進兵布哈爾。途次得阿剌黑等軍報,遂撥偏師赴援。師至忽氈,阿剌黑等兵力復盛。再督壯丁運石填河,築堤達洲。瑪裡克盪舟來爭,俱被蒙古兵殺敗,沒奈何返至洲中,招集各舟,將所有兵士輜重,夤夜裝載,擬運往白訥克特城中。誰知阿剌黑等先已防著,用鐵索鎖住河間,阻他前進。一聞有挺撞聲,斲擊聲,便舉起胡哨,號召各軍,霎時間兩岸軍馬,齊集如蝟,都用強弩猛箭,攢射過來。瑪裡克料難入城,便捨舟登陸,且戰且行。蒙古兵一同趕上,亂戳亂劈,殺傷殆盡,只瑪裡克走脫。敘阿剌黑等一軍。
  各路軍共報大捷,次第進行,來會大軍。那時成吉思汗已拔布哈爾城,追溃卒至阿母河,除投降免死外,一體梟首。成吉思汗親登回教講台,傳集民人,諭以背約殺使,起兵復仇等情形,並令富民出資犒軍。回民力不能抗,只好應命。會聞花剌子模王謨罕默德引兵駐撤馬耳乾,《元史》作薛迷思乾。遂返旆東征。原來撤馬耳乾在阿母河東,所以成吉思汗大軍,又自西轉來。謨罕默德聞大軍將至,先期逃去。城中尚有兵四萬,牆堞高固,守具完備,成吉思汗料不易攻,令先圍城。既而朮赤等三路軍馬,共集城下,遂四面圍攻。城中守兵出戰,被成吉思汗用了埋伏計,誘他入險,盡行殺斃。守將阿兒潑引親卒突圍出走,城中無主,只好乞降。成吉思汗佯許免死,至兵民出來,叫各兵薙發結辮,令入軍籍,民仍舊制,到了夜間,潛命部下搜殺降兵,沒一個不死刃下。隨俘工匠三萬名,分隸各營,壯丁三萬名,充當奴隸﹔餘民五萬,令出金錢二十萬,始得安居。部署既定,即命哲別、速不台二將,各率萬人追謨罕默德。二將領命去了。
  當謨罕默德出走時,因母妻居烏爾韃赤城,《元史》作玉龍杰赤。與撤馬耳乾僅隔一阿母河,恐罹兵鋒,乃遣使勸母妻速遁。成吉思汗也探悉他的母妻住址,令部下丹尼世們,至烏爾韃赤,語其母道:「你兒子謨罕默德開罪我邦,我所以發兵來討。你所主地,我不相犯,速遣親信人前來議和!」那母親名支爾乾,置之不理,將丹尼世們逐出,自領婦女西走。支爾乾,故康裡部人,康裡部舊在阿拉海即忽章西爾兩河瀦集處。東北岸,為突厥種族的支部。花剌子模將士,多屬康裡部人,平時仗著母后威勢,專橫無度,不奉謨罕默德命令。謨罕默德自知力弱,因望風溃去。長子札蘭丁隨父出奔,願號召部民,扼守阿母河,謨罕默德不從。札蘭丁復請自任統帥,任父他避,謨罕默德又不許。其次子屋克丁,向駐義拉克,至是遣人迎父,報稱有兵有餉,可以固守,謨罕默德遂決計西進。從兵皆康裡人,陰謀叛亂,幸虧謨罕默德先時戒備,宿輒易處,一夕已經他徙,所留空帳,被叢矢攢射,幾無遺隙。尋為謨罕默德聞知,心益悚懼,托詞出獵,僅帶札蘭丁及心腹數人,潛往義拉克去了。內部已溃,即從札蘭丁言,亦屬無補。
  哲別、速不台二將晝夜窮追,兵至阿母河,無舟可渡,便下令伐木編篋,內置輜重器械,外裹牛羊獸皮,就馬尾系著,驅馬泅水,得不沉沒。將士攀援以隨,全軍遂渡。既渡河,分道巡行,哲別趨西北,速不台趨西南,沿路招撫,將至寬甸吉思海濱,即裡海。兩軍復會。謨罕默德已至義拉克,聞蒙古軍將到,立即西走。屋克丁差人偵探,據報蒙古軍沿海南來,距義拉克不過數十里,他也心驚肉跳,坐立不安,竟行了三十六著中的上著。統是飯桶。
  謨罕默德遁至伊蘭,住了數日,復東遁馬三德蘭,行李盡失。馬三德蘭舊有部酋,為謨罕默德所殺,地亦被並。其子聞仇人到來,糾眾報復,殺入謨罕默德帳中,不圖謨罕默德已先遁去。可謂善逃。追至寬甸吉思海,見謨罕默德登舟離岸,有三騎踴躍入水,竟至溺斃。在岸上的人,用箭射去,那舟行駛如飛,任他有穿楊百步的能力,也是無從射著。謨罕默德得了生命,亟至東南隅小島中居住,可憐胸脅中寒,憂悸成疾。瀕危時,遺命札蘭丁嗣立,把自己的佩劍解下,令他系在腰中。囑咐已畢,兩眼一翻,嗚呼哀哉!保全首領,還算幸事。
  札蘭丁把父屍稁葬,再自島中潛出,東回烏爾韃赤。這時候,支爾乾早遁,尚有守兵六萬,大半是康裡部人,欲加害札蘭丁,札蘭丁聞風又遁。道遇帖木兒瑪裡克,率三百騎西行,遂與他會合,繞道東南,至哥疾寧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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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雄師追寇窮極遐方

  哲別、速不台兩軍,至馬三德蘭,探知謨罕默德已竄死海島,遂勒兵不追。只在馬三德蘭一帶,搜剿餘眾。忽聞左近伊拉耳堡有謨罕默德母妻等,避匿不出,二將遂率軍圍堡。堡在萬山中間,叢林深箐,陰翳晦暗,兩軍不便驟進,各遠遠的圍著,只令它水泄不通。這老天亦似助強欺弱,竟爾匝月不雨,堡民無處汲水,口渴欲死,各思出外逃生,無如出來一人,一人被捉,出來兩人,一雙被捉,及至紛紛出來,二將知已內亂,引軍直入堡中,把謨罕默德的母妻女孫一並拿住,當即檻送成吉思汗軍前。成吉思汗赦了支爾乾,不令她侍寢,想是嫌她老了。只殺了她的幼孫。所有女子四人,一個給了丹尼世們,前日出使一場,總算不枉跋涉。兩個給了察合台。察合台留下一女,一女給了部將。頗為慷慨。還有一個,給了前時被殺商人的兒子。以父易妻,也還值得。算是謨罕默德家眷的結局。
  哲別、速不台方擬回軍,忽接成吉思汗命令,寬甸吉思海北面,有欽察部,曾收納蔑裡吉部的溃卒,應前往致討,毋遽班師等語。二將不好違慢,只得再接再厲,復向西北殺入。
  所有戰事,容待下文再詳。
  單說成吉思汗,自平定撤馬耳乾後,駐蹕多日,復至渴石避暑,直到秋季,自率拖雷略南方,別命朮赤、察合台、窩闊台,往征烏爾韃赤。
  烏爾韃赤無主帥,由兵民公推,以康裡人庫馬爾為首領,防禦蒙古軍。朮赤等軍將到城下,前哨劫掠牛馬。守兵出城抗御,被誘至數里外,中伏敗溃。嗣是城內兵民,一意堅守,不復出戰。城跨阿母河,垣堞堅厚無匹,猝不可拔。朮赤先遣使招降,因城主庫馬爾不從,乃伐木為橋,令兵三千進攻。不意守兵大出,把三千人困在垓心,殺得片甲不留。朮赤急發兵往援,怎奈橋已被毀,前後隔斷,只好雙眼睜著,靜看這三千人,做了無頭之鬼!想是屠城之報。
  察合台欲乘風縱火,毀他城堞,偏朮赤思王此土,不許焚掠,由是兄弟不和,你推我諉。仍是前日積怨。遷延至七閱月,尚是未下,使人稟報成吉思汗,成吉思汗詢得實情,頒敕詰責,改命窩闊台統領諸軍。窩闊台即至兩兄處,極力和解﹔乃並力亟攻,數日罔效。尋決河水灌城,城中不免驚忙。窩闊台遂督軍掩入,將城攻陷。城主庫馬爾,猶帶領守兵死戰七晝夜,至力盡身亡,方才罷手。兵民多被屠戮,只工匠婦女幼稚,算是倖免。朮赤留駐城中,察合台、窩闊台赴成吉思汗軍去了。
  成吉思汗此時正略定阿母河兩岸,渡河指塔裡寒山,所向征服。分軍給拖雷帶領,命往呼羅珊地方,蕩平各寨,作哲、速二將後援,拖雷自去。成吉思汗進攻塔裡寒寨,寨極堅固,四面皆山,土兵非常悍鷙,遇著敵軍,統是拚命殺來。蒙古軍雖經百戰,到底也怕死貪生,戰了數仗,一些兒沒有便宜,反傷亡了無數。成吉思汗親自督攻,也被寨兵戰退。乃就山下紮營,召回拖雷軍合攻,待久未至。原來拖雷軍北往呼羅珊,沿阿母河西岸進發,所過城寨,剿撫兼施,倒也覺得順手。既至呼羅珊西北隅,接著成吉思汗召還消息,乃從寬甸吉思海東岸繞還。海南有木乃奚國,素崇回教,由拖雷軍大掠一番,再從東南回趨,衝破匿察兀兒及也裡等城,方到塔裡寒山,與成吉思汗軍相會。成吉思汗已待了好幾月了,遂合兵再攻堅寨,接連數日,方得毀壞城垣,殺敗守卒,步兵盡死,惟騎兵奔溃。約計攻寨起訖日子,共七閱月。大眾休息寨中,兼且避暑。與上文渴石避暑又隔一年。察合台、窩闊台,亦領軍到來。朮赤等攻烏爾韃赤亦經七月,兩兩相對,前後接筍。涼風一至,暑氣漸消。看似尋常敘景,實則為過脈要訣。成吉思汗接到偵報,謨罕默德長子札蘭丁,在哥疾寧糾集餘眾,與班裡《元史》作班勒紇。城主蔑力克汗,《元史》作滅裡可汗。聯合,聲勢頗盛﹔又札蘭丁兄弟屋克丁,亦出屯合兒拉耳地方,有眾千人。於是再議親征,南下攻札蘭丁﹔遙命哲別等分兵攻屋克丁。哲別奉諭,遣裨將台馬司、台納司二人往攻合兒拉耳。屋克丁在合兒拉耳地方尚沒有甚麼兵力,聞蒙古軍又至,便遁入蘇吞阿盆脫堡,經台馬司等率兵追入,圍攻半年,堡破被殺。隨筆了結。只札蘭丁整備年餘,集眾六七萬,又得蔑力克汗相助,有恃無恐,遂出御蒙古軍。成吉思汗統兵南征,逾巴達克山,至八米俺城,圍攻未下,乃令養子失吉忽禿忽名見第六回。領前哨軍,先向東南進發。忽禿忽到了喀不爾,一作可不裡,即今阿富汗都城。正遇著札蘭丁,兩軍會戰,自晝至暮,互有殺傷。次日再戰,忽禿忽慮眾寡不敵,密令軍中縛氈像人,置在軍後,彷彿似援軍一般。臨陣時,前面的軍士,仍照常廝殺,戰至半酣,將氈像載著馬上,從後推至。札蘭丁軍果疑有後援,漸漸退卻。獨札蘭丁奮然道:「我眾甚盛,怕他甚麼?」隨即分士卒為三隊,自率中軍,令蔑力克汗率右翼,鄰部阿格拉克率左翼,兩翼包抄,將忽禿忽軍圍住。忽禿忽知計已被破,忙令軍士視旗所向,衝突敵陣。誰知敵眾已四面攢集,似銅牆鐵壁一般,來困忽禿忽,那時忽禿忽顧命要緊,只好搴著大旗,率眾猛突,衝開一條血路,向北而逃。敵騎乘勢追殺,死亡無算,軍械馬匹,亦被奪去不少。自蒙古軍出征西域。這次算是第一遭損失。
  敗報至八米俺,成吉思汗正因愛孫莫圖根一作莫阿圖堪。攻城中箭,身死含哀。莫圖根系察合檯子,少年驍勇,騎射皆精。此次陣亡,不但察合台慟哭不休,就是成吉思汗也悲淚不止。忽又接到忽禿忽敗報,不禁咬牙切齒,誓將八米俺城攻下,以便赴援。即日督軍力攻,親負矢石,察合台報仇心切,不管什麼厲害,只麾軍士登城,城上城下,積屍如山,蒙古兵只是不退。當即移屍作梯,奮勇殺入,把城中所有老幼男女,一律殺死,連牛羊犬馬,統共剁斃,並將城垣盡行拆毀,至今斯地尚無人煙,可算得一場慘劫了!太屬不顧人道。
  成吉思汗不待部署,亟麾軍南行,軍不及炊,只啖米充饑。途次遇著忽禿忽敗軍,責他狃勝輕敵,並令忽禿忽導至戰處,追溯前日列陣形狀,指示闕失,更命倍道進行。到了哥疾寧,聞札蘭丁已奔印度河,乃舍城不攻,引軍疾追。
  看官,這札蘭丁已戰勝忽禿忽軍,為甚麼先期遠颺,竟往印度河奔去?原來忽禿忽敗北時,曾有駿馬一匹為敵所奪,蔑力克與阿格拉克二人皆欲得此馬,相爭不下,惱得蔑力克性起,突執馬鞭,將阿格拉克面上揮了一下,阿格拉克大憤,竟率部眾自去。札蘭丁失了左臂,未免惶懼,及聞成吉思汗親來報復,所以先自南奔,蔑力克汗亦隨往。
  距河裡許,回顧後面塵頭大起,料是成吉思汗軍趕到,自知不及西渡,只好列陣以待,一決雌雄。那成吉思汗大軍,煞是厲害,甫經交綏,即握著大刀闊斧,突入陣中。忽禿忽奉了密諭,猛攻右翼蔑力克軍。蔑力克支持不住,向後倒退,退至印度河畔,不料蒙古軍已繞至前面,阻住去路,一時措手不及,被蒙古軍刺於馬下,眼見得不能活了。
  札蘭丁又失右臂,勢孤力弱,進退徬徨,自晨戰至日中,手下僅數百人,幸成吉思汗意欲生擒,飭禁軍士放箭,因得突圍而出。奔到河邊,復被忽禿忽軍堵住,頓時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他卻窮極智生,竟縱馬上一高崖,復將馬韁扯起,撲的一跳,連人帶馬,投入印度河中去了!小子謅著俚句,成七絕一首云:
  全軍棄甲復拋戈,奔命窮途可奈何?
  盡說懸崖宜勒馬,誰知縱轡竟投河!
  未知札蘭丁性命如何?請看官續閱下回。
  本回敘成吉思汗西征事,皆在今中央亞細亞境內。《元史》所載甚略。餘如《親征錄》、《元秘史》、《元史》、《譯文證補》等書,亦皆錯雜不明,令閱者茫如測海,幾有望洋之歎。一經作者敘述,逐層分析,依次表明,自覺井井有條,不漏不紊。若並是書而以為難閱,則從前史乘,更不必過問矣!本書所載地理,南北東西各有分別,閱《元史》地圖自知。看似容易恰艱辛,閱者幸勿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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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見角端西域班師


  卻說札蘭丁投入印度河,蒙古軍瞧著,總道他身入水中,一落數丈,不是跌死,也是淹死,誰料他卻不慌不忙,從水中卸了軍裝,鳧水逸去。諸將以窮寇被逃,不禁氣憤,爭欲赴水追捕,還是成吉思汗力阻,並語諸子道:「好一個健兒,是我生平所未曾見過的!若竟被他漏網,必有後患!」部將八剌,願渡河窮追,成吉思汗允他前行。八剌遂役令兵丁,斬木為筏,渡河南去。成吉思汗復返攻哥疾寧城,城中守將,早已遁去,兵民開城迎降。窩闊台奉成吉思汗密諭,偽查戶口,教兵民暫住城外,工匠婦女,不得同居。到了晚間,潛帶麾下出城,把哥疾寧的兵民,一一戮斃,只工匠婦女,留作軍中使用。專用此計,毋乃殘酷。
  成吉思汗再沿印度河西岸北行,捕札蘭丁餘黨,聞阿格拉克與他族尋仇,已被殺死,遂乘機蕩平各寨,所有丑類,無一孑遺。又因西域一帶,叛服無常,索性遣將分兵,四處巡行,遇著攜貳的部落,統加屠戮,共殺一百六十萬人,方才收刀!民也何辜,遭比荼毒。
  嗣得八剌軍報,破壁耶堡,進攻木而攤城,因天氣酷暑,一時不便開仗,只好扎住營寨,靜待秋涼,札蘭丁不知去向,俟探實再報等語。成吉思汗道:「我意在一勞永逸,所以征戰數年,並無退志。現在餘孽在逃,不得不再行進取,為山九仞,功虧一簣,如何使得!」耶律楚材婉諫道:「札蘭丁孤身遠竄,諒他亦沒有甚麼能力,況我軍轉戰西陲,越四五年,威聲已經大震,得休便休,還求主子明察!」成吉思汗道:「我進彼退,我退彼進,奈何?」耶律楚材道:「堅城置吏,要隘屯兵,就使死灰復燃,亦屬無妨!」成吉思汗半晌道:「且待哲別等軍報,再作計較。」耶律楚材不便再說。大眾休息數日,接到哲別軍消息,已西逾太和嶺,即高加索山。戰勝欽察援軍,進兵阿羅思即俄羅斯。去了。成吉思汗道:「哲別等遠征得手,一時總未能回來,我軍守著這地,做甚麼事,不如渡河南行,接應八剌,平定印度方好哩!」隨即下令再進。
  時方盛夏,暑氣逼人,印度地方,又在赤道下,益加炎熇,軍行數里,便覺氣喘神疲,汗流不止。既到印度河,遙見水蒸氣磅礴天空,日光被它遮住,對面迷濛,不見有什麼影子。軍士各下騎飲水,那水的熱度似沸,幾難入口,都皺著眉,蹙著額,恨不得立刻馳歸。耶律楚材復思進諫,忽見河濱來一大獸,身高數丈,形似鹿,尾似馬,鼻上有一角,渾身綠色,不覺暗暗驚異。成吉思汗也已瞧著,便語將士道:「這等大獸,見所未見,你等快用箭射它!」將士奉令,統執著弓矢,擬向大獸射去。驀聽得一聲響亮,酷肖人音,彷彿有「汝主早還」四字。耶律楚材即出阻弓箭手,令他休射,一面到成吉思汗面前。方欲啟口,成吉思汗已問道:「這是何獸?」耶律楚材道:「名叫角端,能作人言,聖人出世,這獸亦出現,它能日馳萬八千里,靈異如鬼神,矢石不能傷它。」語至此,成吉思汗復問道:「據你說來,這可是瑞獸麼?」耶律楚材道:「是的!這獸系旄星精靈,好生惡殺,上天降此,所以儆告主子。主子是上天的元子,天下的百姓,統是主子的兒子,願主子上應天心,保全民命!」楚材所說,未必果真,但借異獸以規人主,可謂善諫。成吉思汗方欲答言,又見大獸叫了數聲,疾馳而去。隨向耶律楚材道:「天意如此,我亦不便進行,不若就此班師罷。」耶律楚材道:「主子奉天而行,便是下民的幸福!」語雖近諛,然諛言最易動聽,善諫者宜知之。
  當下命師返旆,並遣人渡印度河,促八剌旋師。八剌即日北歸,想已眼望久了。會著大軍,由北趨東,過阿母河,歷布哈爾,回民多叩謁馬首。成吉思汗召主教入見。主教名曷世哀甫,謁見畢,詳述教規。成吉思汗道:「所言亦是,但我聞回民禮拜,必須赴教祖墓所,回教祖名摩罕默德墓在麥加城。這也未免太拘。上帝降鑒,何地不明,為甚麼限著地域呢?」曷世哀甫不復再辯,唯唯聽命。成吉思汗復道:「我已征服此處,此後祈禱,可用我名。你為主教,還有各處教士,盡行豁免賦役,你可替我申諭!」因勢利導,諒亦由耶律楚材所教。成吉思汗便在布哈爾暫駐,一面遣使召朮赤來會,一面遣使召哲別、速不台班師。
  一住數日,復起行東歸,經撤馬爾乾,渡忽章河,令謨罕默德母妻,辭別故土。兩婦不能抗命,只好向著西方,慟哭一場,復隨大軍東行。到了葉密爾河,皇孫忽必烈、《元史》作呼必賚。旭烈兀《元史》作轄魯。來迎。成吉思汗大喜,命二孫侍著行圍。二孫皆拖雷子,忽必烈才十一歲,旭烈兀才九歲,隨成吉思汗入圍場,統能騎馬彎弓,發矢命中,忽必烈射殺一兔,旭烈兀射殺一鹿,奉獻成吉思汗。成吉思汗喜上添花,遂命將捕獲各獸,及西域所得的財寶,大犒三軍。嗣復住了數日,待長子朮赤,及哲別、速不台,均尚未至,方徐徐的回國去了。歸結成吉思汗西征。
  且說哲別、速不台二將,北討欽察,引兵繞寬甸吉思海展轉至太和嶺,鑿山開道,俾通車騎,適遇欽察部頭目玉裡吉,及阿速、撤耳柯思等部,集眾來御,倉猝間不及整陣,幾被敵軍迫入險地。哲別、速不台商定一策,遣西域降將曷思麥裡至玉裡吉軍,說是「我等同族,無相害意,不過西征到此,聞嶺北有數大部落,特來通好,請勿見疑!」玉裡吉等信以為真,麾兵退去。哲、速二將,引軍出險,登高遙望,猶隱隱見阿速部旗旄。速不台語哲別道:「敵軍信我偽言,統已退歸,在途必不防備,若就此掩將過去,殺他一個下馬威,可好麼?」哲別連稱妙計,便飭兵士尾追前軍。疾行數里,已至阿速部背後,一聲呼嘯,好似電劈雷轟,猛撲前去。阿速部後隊,方欲返顧,不料身上都受著急痛,霎時暈厥,紛紛落馬。力避俗套。前隊尚莫明其妙,等到硬箭飛來,長槍戳入,始知有敵到來。正欲拔劍彎弓,那頭顱不知何故,已歪倒肩上,手臂不知何故,分作兩段,頓時你忙我亂,只好鞭著馬,飛著腿,四散奔逃!語語新穎。阿速部已經溃散,前面就是欽察部眾。玉裡吉聞著後面吶喊,驚問何事?大眾都摸不著頭腦,便命子塔阿兒領著數騎,向後探望,冤冤相湊,與蒙古軍相值。方開口問著,已被一槍洞胸,墜騎死了。餘騎不值一掃,統赴枉死城中。此時玉裡吉待子未回,就勒馬懸望。突然間來了蒙古軍,錯疑塔阿兒導他來會,笑顏迎著,蒙古軍不分皂白,槍起刀落,又將玉裡吉殺死。父子同歸冥途,不寂寞了。餘眾大駭,急忙奔溃,已被蒙古軍殺了一半。蒙古軍再追數里,前面已寂無一人,料得撤耳柯思部已自颺去,略去撤耳柯思部,煩簡得宜。當即擇地下營。
  哲、速二將,雖已得勝,終恐深入重地,寡不敵眾,遂遣使至朮赤處告捷,並請濟師。朮赤方攻下烏爾韃赤城,駐軍寬甸吉思海東部,俱回應前回。閒暇無事,即分兵大半往援。
  哲別等既得援師,北向至浮而嘎河,入裡海。適值河冰凝沍,遂履冰徒涉,攻下阿斯塔拉乾大埠,縱兵焚掠。會得探報,欽察部酋霍脫思罕,領著部眾來了。原來霍脫思罕系玉裡吉兄長,聞知弟姪陣亡,傾寨前來,意圖報復。哲別命曷思麥裡誘敵,只准敗,不准勝,自與速不台分軍埋伏,專候欽察兵到,奮起廝殺。說時遲,那時快,曷思麥裡方才出發,欽察兵已是馳到,望見曷思麥裡麾下不過數千人,衣履不整,器械無光,統呵呵大笑,不把他望在眼裡。曷思麥裡恰突出陣前,指揮士卒與欽察前隊酣戰一場,不分勝負。霍脫思罕,見前隊戰敵不下,便督軍齊上,擬包圍曷思麥裡軍,曷思麥裡恐陷入重圍,乃率兵退走。曷思麥裡之徐徐退走,為哲、速二將埋伏起見,非違命也。
  欽察部眾,只道是蒙古軍敗退,大眾趕先爭功,已無軍律,曷思麥裡令部下拋甲棄杖,惹得追軍眼熱,統下騎拾取,曷思麥裡復回軍來爭,與欽察部眾略鬥,便又退走。恐他不追,所以回軍。此退彼進,到了一座大山,峰崖險峻,嶺路崎嶇,曷思麥裡麾軍逕入,霎時間都進去了。霍脫思罕報仇心切,又不防有他變,奮力追入。到了山間,峰轉路迷,不辨去向。正疑慮間,山上號炮齊起,矢石雨下,忙即下令退軍,把後隊當作前隊,覓路而出。將出山口,被速不台一軍堵住,尚沒有甚麼恐慌,當下麾眾奪路,與速不台軍鏖戰起來,頗也有些起勁。誰知曷思麥裡軍已從他背後殺到,霍脫思罕顧了前面,不能顧後,顧了後面,不能顧前,才覺手忙腳亂,只好拚了老命,衝開一條血路,出山急走。前後夾攻的蒙古軍,只在山內屠殺敵兵,一任霍脫思罕走脫。霍脫思罕急行數里,才敢喘息,檢閱兵馬,十成中少了六七成,便垂頭喪氣,向前再行。途窮日暮,夜色淒其,猛聽得喊聲復起,前後左右,又是蒙古軍殺到,險些兒嚇落馬下!虧得手下尚有健卒數百,盡力保護,以一當百,等到殺透重圍,已經十有九死。看官欲問這支蒙古軍,只教再閱前文,便自分曉。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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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4 03:27:15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八回 破欽察歸途喪將



  且說霍脫思罕走脫後,回入本部,恐蒙古軍進攻,無兵可敵,沒奈何遁入阿羅思境內。阿羅思就是俄羅斯,唐懿宗初,在北海立國,拓地漸廣﹔北宋時,創行封建制度,分七十部,子孫相繼,日事爭奪。南俄列邦,有哈力赤部,酋長名密只思臘,系霍脫思罕女夫,粗知兵事,嘗戰勝同族,意氣自豪。聞妻父遠來,迎入城中,問明底細,即投袂道:「偌大蒙古,敢如此強橫!待我出兵與戰,怕不把它踏平呢。」喜說大話的人,最不可靠。
  霍脫思罕道:「蒙古將士,很有蠻力,並且詭計多端,防不勝防。幸虧我走得快,才得保全性命,與你重逢。」密只思臘笑道:「他來的只是孤軍,我等鄰部甚多,一經號召,立集千萬,總要與婦翁報仇哩!」於是遣使四出,召集各部酋長,會議發兵。計掖甫部酋羅慕,扯耳尼哥部酋司瓦托司拉甫,與密只思臘最是莫逆,一聞消息,趕先馳到。南方各部長,也陸續趨至。大眾開議,定計出境迎擊,毋待敵至。並遣告阿羅思首邦物拉的迷爾部,請他出師協助,分運軍糧。部酋攸利第二,也即照允。
  不到數日,各部兵均已會齊,共得八萬二千人,仗著一股銳氣,趨入欽察部。復由霍脫思罕收集殘兵,專待蒙古軍至,一齊掩殺。那時哲、速二將,已得知阿羅思會師來御,也未免有些膽怯。是謂臨事而懼。想了一計,復遣十人至阿羅思軍,由密只思臘召入,問明來意。十人道:「欽察部容納叛眾,所以我軍前來,聲罪致討。若與阿羅思諸部素無釁隙,定不相犯﹔況我國敬信天神,與阿羅思宗教相似,何不助我共敵仇人!」言未畢,霍脫思罕閃出道:「從前我弟玉裡吉,也信了他的詭話,遭他毒手,我婿千萬不可再信!」密只思臘道:「如此可惡,殺了來使再說!」便喝令左右,縛住八人,立即斬首,只令二人回報。
  哲別又命二人至阿羅思軍,說是兩國相爭,不斬來使,今無端殺我行人,上天必不眷佑,速即約定戰期,與你決一勝負。霍脫思罕又欲殺他,還是密只思臘道:「殺他一二人何用,不如借他的口,回報戰期!」隨命二使道:「饒你狗命!快叫你主將前來受死!」二使抱頭趨歸。想是二人命不該絕,故一再得脫,不然,哲別前次已欺玉裡吉,此次又欲欺密只思臘,安得令人信用耶!
  密只思臘遣還來使,即麾兵萬騎,東渡帖尼博耳河,巧值蒙古裨將哈馬貝,沿河探望,手下只帶數十騎,被密只思臘軍一鼓掩來,逃避不及,個個受縛,個個飲刀。哲別聞報,亟命全軍東退,偽耶真耶?那時密只思臘越發趾高氣揚,追逼蒙古軍直至喀勒吉河,遇見蒙古軍列營東岸,便在河北扎住陣腳。霍脫思罕亦引兵來會,還有計掖甫扯耳尼哥諸部眾,到了河濱,與密只思臘南北列陣。密只思臘輕敵貪功,並未與南軍計議,獨率北軍渡河,來殺蒙古軍。蒙古軍如何肯讓,就在鐵兒山附近,槍對槍,刀對刀,大戰起來。自午至申,殺傷相當。速不台見欽察軍也在敵陣,竟帶著銳卒,突入欽察軍中,去殺霍脫思罕。欽察軍懲著前轍,未戰先慌,驀見蒙古軍衝入,立即驚溃。霎時間陣勢大亂,密只思臘禁止不住,也只得奔還,急忙渡河西走,令將船隻鑿沉,人馬溺斃,不計其數,後隊兵士,不及渡河,眼見得是身首兩分,到鬼門關上掛號去了!妙語解頤。
  蒙古軍乘勢渡河,逕攻計掖甫扯耳尼哥等部。各部尚未知密只思臘的勝負,毫不設備,被蒙古軍掩至,把他圍住,衝突不出。哲、速二將,料他窘迫,誘令納賄行成,暗中恰四面埋伏,待他出營,卻令伏兵齊起,見人便捉,捉不住的,便亂戳亂斲,俘獲甚眾,殲馘無算。總計各部酋長,傷亡六人,侯七十,兵士十死八九。於是蒙古軍置酒歡宴,把生擒的頭目,縛置地上,覆板為坐具。哲別、速不台以下將領,統在板上高坐,飲酒至數小時,至興闌席散,板下的俘虜,已多壓死,只扯耳尼哥部酋,尚是活著,哲別令曷思麥裡,押送至術赤處,斬首示眾。想是命中注定,必須過刀。
  阿羅思首部攸利第二汗,正遣姪兒康斯但丁引兵南援,行至扯耳尼哥部,聞各部統已戰敗,慌忙逃歸。阿羅思境內,全土震動。哲別再擬進兵,不意二豎為災,竟染重疾。何止二豎,恐各部枉死鬼都來纏擾。不得已屯兵休養,適成吉思汗遣使亦至,促他班師,當即奉令回轅。到了寬甸吉思海東部,將朮赤部兵盡行交還,別後登程,哲別病勢越重,竟在中途謝世了!小子有詩詠哲別道:
  百戰歸來力已疲,敘功未及竟長辭﹔
  男兒裹革雖常事,死後酬庸總不知!
  哲別逝世,速不台命部下舁屍。率眾東歸,欲知後事,請閱下回。
  《元史》太祖十九年,帝至東印度國,角端見,班師。《耶律楚材》傳,亦載及之,別史多辨其訛,且謂太祖未渡印度河,何由至東印度?是皆史家飾美之詞,不足為信。本書兩存其說,謂見角端時,適在印度河濱,角端之能作人言與否,不下考實語,獨歸美於楚材之善諫。是蓋獨具卓見,較諸坊間所行諸小說,於無可援證之中,且任情捏造者,固大相逕庭矣!下半回敘哲、速二將征欽察事,亦考據備詳,不稍誇誕,而演筆則又奇正相生。作者兼歷史家小說家之長,故化板為活,不落恒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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