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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小黑明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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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蔡東藩]元朝通俗演義(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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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16:00:52 |只看該作者
第九回     合浦還珠三軍奏凱


  卻說帖木真聞帳外有變,料是歹人到來,忙令母親兄弟等,暫行趨避。倉猝不及備裝,大家牽了馬匹,跨鞍便逃。訶額侖也抱了女兒,上馬急行。帖木真又命妻室孛兒帖,與進報的老婦同乘一車,擬奔上不兒罕山。誰知一出帳外,那邊來的敵人,已似蜂攢蟻擁,辨不出有若干名。帖木真甚是驚慌,只護著老母弱妹,疾走登山,那妻室孛兒帖的車子,竟相離得很遠了。彷彿似劉先主之走長坂坡。孛兒帖正在張皇,已被敵人追到,喝聲道:「車中有甚麼人?」那老婦戰兢兢的答道:「車內除我一人外,只有羊毛。」一敵人道:「羊毛也罷。」又有一人道:「兄弟們何不下馬一看!」那人遂下了騎,把車門拉開,見裡面坐著一個年輕婦人,已抖做一團,不由得笑著道:「好一團柔軟的羊毛!」說未畢,已將孛兒帖拖出,駝在背上,揚長去了。帖木真的祖父,專擄人妻,不料他子孫的妻室,亦遭人擄。
  那時帖木真尚未知妻室被擄,只挈了母親兄弟,藏在深林裡面,只聽山前山後,呼喊得聲接連不斷。等到天色將昏,方敢探頭出望,才一了著,見敵人正在刺斜裡趨過。還幸他已背著,不為所見,但聞得喧嚷聲道:「奪我訶額侖的仇恨,至今未忘!可恨帖木真那廝,竄伏山中,無從搜獲,現在只拿住他的妻,也算泄我的一半忿恨!」說訖,下山去了。只可憐這帖木真,如鳥失侶,似獸失群,還要藏頭匿腦,一聲兒不敢反唇。
  是晚在叢林中歇了一宿。次日,方令別勒古台,在山前後探察。返報敵人已去,帖木真尚不敢出來。正是驚弓之鳥。接連住了三日,探得敵人果已去遠,方才與母親兄弟整轡下山。到了山麓,捶著胸哭告山神道:「我家神靈庇護,得延性命,久後當時常祭祀,報你山神大德!就是我的子子孫孫,也應一般祭祀。」說著,已屈膝跪拜,拜了九次,跪了九次,又將馬奶子灑奠了。
  看官,你道這敵人究是何人?聽他的語意,便可曉得是蔑裡吉部人。帖木真的母親訶額侖,本是蔑裡吉人客赤列都妻,由也速該搶劫得來,此次特糾眾報復,擄了孛兒帖去訖。
  帖木真窮極無奈,只有去求克烈部長,救他妻室。當下與合撤兒、別勒古台兩弟,倍道至克烈部,見了部長脫裡,便哭拜道:「我的妻被蔑裡吉人擄去了!」脫裡道:「有這等事麼?我助你去滅那仇人,奪還你妻。你可奉了我命,去通知札木合兄弟,他在喀爾喀河上流,你去教他發兵二萬,做你左臂﹔我這裡也起二萬軍馬,做你右臂,不怕蔑裡吉不滅,你妻不還!」
  帖木真叩謝而出。即語合撤兒道:「札木合也是我族的尊長,幼小時與我作伴過的﹔且他與汪罕鄰好,此去乞救,想必肯來助我。」合撤兒道:「我願去走一遭,哥哥不必去!」言畢,挺身欲走。好弟兄。帖木真又語別勒古台道:「看來這番動眾,不滅蔑裡吉不休,我的好伴當博爾朮,你可替我邀來,做個幫手!」別勒古台應命,臨行時,帖木真示他路徑,當即去訖。
  帖木真走回家內候著。不兩日,別勒古台已與博爾朮同來,帖木真正在接著﹔見合撤兒亦到,便向帖木真道:「札木合已允起兵,約汪罕兵及我等弟兄,在不兒罕山相會。」帖木真道:「照這般說,須要去通報汪罕。」合撤兒道:「我已去過了。汪罕大兵,也即日就道哩。」帖木真大喜道:「這麼快!我有這般好弟兄,總算是天賜我的!倘得你嫂子重還,我夫婦當向你磕頭。」兄弟同心,不患不興。合撤兒道:「哪有兄嫂拜弟叔的道理!這且休談,我等快帶了糧械,去會兩部的大軍。」
  於是帖木真、合撤兒、別勒古台三人,整鞭前往,令博爾朮為伴。到了不兒罕山下停了一宿。但見風飄飄的旗影,密層層的軍隊,自北而來,忙上前歡迎,乃是札木合兄弟,率著大軍,兼程而至。兩下相見,很是歡洽,只汪罕兵馬,尚未見到。過了一日,仍是杳然。又過一日,還是杳然。帖木真非常焦急,直至第三日午間,方有別部兵到來。札木合恐是敵軍,飭軍士整槊立著。那邊過來的軍士,也舉著軍械,步步相逼,及相距咫尺,才都認得是約會的兵士。札木合見了汪罕,便嚷道:「我與你約定日期,風雨無阻,你為何誤限三日?」脫裡道:「我稍有事情,因此逾限!」札木合道:「這個不依,咱們說過的話兒,如宣誓一般,你誤期應即加罰!」脫裡有些不悅起來。糾集時已伏參商之意,隱為下文伏線。還是帖木真從旁調停,才歸和好,於是逐隊進發。
  札木合道:「蔑裡吉部共有三族,分居各地﹔住在布拉克地方的頭目,叫作脫黑脫阿﹔住在斡兒寒河的頭目,叫作歹亦兒兀孫﹔住在合刺只曠野的地方,叫作合阿台答兒馬剌。我聞得脫黑脫阿,就是客赤列都的阿哥,他為弟婦報怨,所以與帖木真為難。查布拉克卡倫蒙古屯戌之所曰卡倫。就在這不兒罕山背後,我等不如越山過去,潛兵夜襲,乘他不備,擄他淨盡,豈不是好計麼!」帖木真欣然答道:「果然好計。我弟兄願充頭哨!」實是尋妻性急。札木合道:「很好!」帖木真弟兄,遂與博爾朮控馬登山,大眾跟著。
  不一日,盡到山後,削木為筏,渡過勤勒豁河,便至布拉克卡倫,乘夜突入,將帳內所有的大小男婦,盡行拿住。天明檢視俘虜,並沒有脫黑脫阿,連帖木真的妻室孛兒帖,也不見下落。帖木真把俘虜喚來,挨次訊明,問到一個老婦,乃是脫黑脫阿的正妻,她答道:「夜間有打魚捕獸的人前來報知,說你等大軍,已渡河過來,那時脫黑脫阿忙至斡兒寒河,去看歹亦兒兀孫去了。我等逃避不及,所以被擄。」可見札木合的計尚未盡善。帖木真道:「我的妻子孛兒帖,你見過麼?」老婦道:「孛兒帖便是你妻麼?日前劫到此處,本為報客赤列都的宿仇。因客赤列都前已亡過,所以擬給他阿弟赤勒格兒為妻。」帖木真驚問道:「已成婚麼?」我亦要問。老婦半晌道:「尚未。」以含糊出之,耐人意味。帖木真復道:「現在到哪裡去了?」老婦道:
  「想與百姓們同走去了。」
  帖木真匆匆上馬,自尋孛兒帖。這邊兩部大軍,先到斡兒寒河,去拿歹亦兒兀孫,誰知已與脫黑脫阿作伴逃走,只遺下子女牲畜,被兩軍搶得精光。轉入合剌只地方,那合阿台答兒馬剌才聞著消息,思挈家屬遁逃,不意被兩軍截住,恁他如何勇悍,也只好束手成擒。家族們更不必說,好似牽羊一般,一古腦兒由他牽出。兩軍歡躍回營,獨帖木真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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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16:01:28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回    穹廬返幕各族投誠




  且說帖木真上馬加鞭,疾趨數里,沿途遇著難民逃奔,便留心探望。眼中只有那蓬頭跣足的婦女,並沒有嬌嬌滴滴的妻室,他心裡很是焦急。不知不覺的行了多少路程,但見遍地蒼涼,杳無人跡,不禁失聲道:「我跑得太快,連難民統已落後了,此地荒僻得很,鬼物都找不出一個,哪裡有我的嬌妻,不如回去再尋!」
  當下勒馬便回,行到薛涼格河,又遇見難民若干,仍然沒有妻兒形跡。他坐在馬上,忍不住號哭道:「我的妻,你難道已死麼?我的妻孛兒帖,你死得好苦!」隨哭隨叫,頓引出一個人來,上前扯住韁繩,俯視之,乃是一個白髮皤皤的老嫗。總道是孛兒帖,誰知恰還未是,這是作者故作跌筆。便道:「你做甚麼?」老嫗道:「小主人,你難道不認得我麼!」帖木真拭目一看,方認得是與妻偕行的老媼,忙下騎問道:「我的妻尚在麼?」老嫗道:「方才是同逃出來的,為被軍民一擠,竟離散了。」帖木真跌足道:「如此奈何!」老嫗道:「總在這等地方。」
  帖木真也不及上馬,忙牽著韁隨老嫗同行。四處張望,見河邊坐著一個婦人,臨流啼哭。老嫗遙指道:「她可是麼?」帖木真聞言,舍了馬,飛似的走到河旁,果然坐著的婦人,是日夜思念的孛兒帖!便牽著她手道:「我的妻,你為我受苦了!」
  孛兒帖見丈夫到來,心中無限歡喜,那眼中的珠淚,反較前流得越多了。應有此狀,虧他摹寫。帖木真也灑了幾點英雄淚,便道:「快回去罷!」遂將孛兒帖扶起,循原路會著老嫗。幸馬兒由老嫗牽著,未曾縱逸,當將孛兒帖攙上了馬,自與老嫗步行回寨。
  這時候,合撤兒等已帶部眾數十名,前來尋兄,途次相遇,歡迎回來。脫裡、札木合接著,統為慶賀。帖木真稱謝不盡。是日大開筵宴,暢飲盡歡。夜間便把那擄來的婦女,除有姿色的,歸與部酋受用,其餘都分給兩部頭目,好做妻的做了妻,不好做妻的做了奴婢。蔑裡吉的婦女,不知是晦氣,抑是運氣?只帖木真恰愛著一個五歲的小兒,名叫曲出,乃是蔑裡吉部酋撇下的小兒子,面目皓秀,衣履鮮明,口齒亦頗伶俐。帖木真攜著他道:「你給我做了養子罷!」曲出煞是聰明,便呼帖木真為爺,孛兒帖為娘,這也不在話下。
  次日,札木合、脫裡合議,把所得的牲畜器械等,作三股均分,帖木真應得一股。他恰嚷著道:「汪罕是父親行,札木合是尊長行,你兩人憐我窮苦,興兵報仇,所以蔑裡吉部被我殘毀,我的妻也得生還﹔兩丈鴻恩,銘感無已,何敢再受此物!」札木合不從,定要給他,帖木真辭多受少,方無異言。於是拔寨起行,把合阿台以下的仇人,統行剪縛,帶了回去。行至忽勒答合兒崖前,曠地甚多,就將大軍札住。札木合語帖木真道:「我與你從幼相交,曾在這處,同擊髀石為戲,蒙俗多以髀石擊獸。我給你一塊麅子髀石,你與我一個銅鑄的髀石,現雖相隔多年,你我交情,應如前日!回應帖木真前言。我就在這處設下營帳,你也去把母親兄弟接來,彼此同住數年,豈不是好!」帖木真大喜,便令合撤兒兄弟,去接他母親弟妹,惟汪罕部長脫裡,告辭回去。
  過了兩日,合撤兒等,奉著訶額侖到營。嗣是與札木合同帳居住,相親相愛,住了一年有餘。時當孟夏,草木陰濃。札木合與帖木真攬轡出遊,越山過嶺,到了最高的峰巒,兩人並馬立著。札木合揚鞭得意道:「我看這朔漠地方,野獸雖多,恰沒有絕大貔貅,若有了一頭,怕不將羊兒羔兒吃個淨盡!」自命非凡。帖木真含糊答應,回營後對著母親訶額侖,把札木合所說的話,述了一遍,隨道:「我不曉得他是甚麼意思?一時不好回答,特來問明母親。」訶額侖尚未及答,孛兒帖道:「這句話,便是自己想作貔貅哩。有人曾說他厭故喜新,如今咱們與他相住年餘,怕他已有厭意。聽他的言語,莫非要圖害咱們。咱們不如見機而作,趁著這交情未絕的時候,好好兒的分手,何如?」也有見識。訶額侖點頭稱善。帖木真聽了妻言,隔宿便去語札木合道:「我母親欲返視故帳,我只好奉母親命,伴著了去。」札木合道:「你想回去麼!莫非我待慢你不成!」言下有不滿意。帖木真忙道:「這話從何處說來?暫時告別,後再相見!」札木合道:「要去便去!」
  帖木真應聲而出,隨即點齊行裝,與母妻弟妹等,領了數十名伴當,即日啟程,從間道回桑沽兒河。途遇泰赤烏人,泰赤烏人疑帖木真進攻,慌忙散走,撇下一個叫闊闊出名字的小兒,由帖木真伴當牽來。帖木真瞧著道:「這兒頗與曲出相似,好做第二個養子,服侍我的母親。」當下稟知訶額侖,訶額侖倒也心喜。到了桑沽兒河故帳,那時伴當較多,牲畜亦眾,帖木真遂蓄著大志,整日裡招兵養馬,想建一個大部落起來。稍稍得手,便思建豎,自古英雄,大抵如此。自是從前散去的部眾,亦逐漸歸來。帖木真不責前愆,反加優待,因此遠近聞風,爭相趨附。到三四年後,帖木真帳下各部族,差不多有三四萬人,比也速該在日,倍加興旺了。大眾遂推戴帖木真為部長,分職任事,居然一王者開創氣象。小子有詩贊他道:
  有基可借即稱雄,豪傑凡庸迥不同﹔
  大好男兒須自立,莫將通塞諉天公!
  欲知此後情事,且至下回表明。
  汪罕、札木合助帖木真襲蔑裡吉部,不可謂非厚誼,然汪罕誤期三日,已是未足踐信。若札木合遵約而來,報捷而返,及至中途設帳,與帖木真同居年餘,厚誼如此,宜可歷久不渝矣。乃得志即驕,片言肇釁,以致帖木真懷疑自去,卒致凶終隙末。為札木合計,毋乃拙歟!或謂帖木真之去,由於孛兒帖之一言,婦言是用,不顧友誼,幸其後僥倖戰勝,才得自固﹔否則未有不因此僨事者。是說雖似,然寄人籬下,何時獨立,有忽勒答、合兒崖之走,而後有桑沽兒河畔之興,是婦言亦非全未可從者。要之求人不如求己,他鄉何似故鄉,丈夫子發憤其所為天下雄,安在無土不王,觀此而古語益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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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16:09:4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回     帖木真獨勝諸部


  卻說帖木真為部長後,招攜懷遠,舉賢任能,命汪古兒、雪亦客禿、合答安答勒都兒三人司膳﹔元重內膳之選,非篤敬素著者不得為之,語見《元史·石抹明裡傳》。迭該管牧放羊只﹔古出沽兒修造車輛﹔朵歹管理家內人口﹔忽必來、赤勒古台、脫忽剌溫同弟合撤兒帶刀﹔合勒剌歹同弟別勒古台馭馬﹔阿兒該、塔該、速客該、察兀兒罕主應對﹔速別額台勇士掌兵戎﹔又因博爾朮為患難初交,始終相倚,特擢為帳下總管。處置已畢,遂遣答該、速客該往見汪罕,合撤兒阿兒該、察兀爾罕往見札木合。及兩處回報,汪罕卻沒甚異言,不過要帖木真休忘前誼。獨札木合語帶蹊蹺,尚記著中道分離的嫌隙。帖木真道:「由他罷,我總不首去敗盟。倘他來尋我起釁,我也不便讓他,但教大家先自防著,隨機應變方好哩。」預備不虞,實是要訣。
  大眾應命,各自振刷精神,繕車馬,搜卒乘,預防不測。果然不出兩年,撒阿裡地方,為了奪馬啟釁,傷著兩邊和誼,竟闖出一場大戰禍來。筆大如椽。原來撒阿裡地以薩裡河得名,在蔑裡吉部西南境,舊為忽都剌哈汗長子拙赤所居。忽都剌哈汗為也速該之叔,則其長子拙赤,應即為帖木真之叔父行。他嘗令部眾牧馬野外,忽來了別部歹人,將他馬奪去數匹,部眾不敢抵敵,前去報知拙赤。拙赤憤甚,忙出帳外,也不及跨馬,竟獨自一人,持著弓箭,追趕前去。胡兒大都有膽。自朝至暮,行了數十里,天已傍晚,方見有數人牽馬前來,那馬正是自己的牧群。因念眾寡不敵,靜悄悄的跟著後面,等到日色昏黑,他卻搶上一步,彎弓搭箭,把為首的射倒。驀然間大喊一聲,山谷震應,那邊的伴當,不知有若干追人,霎時四散。拙赤將馬趕回。拙赤頗能。
  看官,你道射倒的乃是何人!便是札木合弟禿台察兒。札木合聞報,不禁悲憤道:「帖木真背恩負義,我已思除滅了他。今他的族眾,又射殺我阿弟,此仇不報,算甚麼人!」隨即四處遣使,約了塔塔兒部、泰赤烏部,及鄰近各部落,共十三部,塔塔兒、泰赤烏兩部為帖木真世仇,所以特書。合兵三萬,殺奔至桑沽兒河來。
  帖木真尚未聞知,虧得乞剌思種人孛徒,先已來歸。他父捏坤,聞著札木合出兵消息,忙遣木勒客脫、塔黑兩人,由僻逕奔報帖木真。帖木真正在古連勒古山遊獵,古連勒古山,即桑沽兒河所出。得這警報,連忙糾集部眾,把所有的親族故舊,侍從僕役,統行征發,共得了三萬人,分作十三翼。以三萬人對三萬人,以十三翼敵十三部,這是開卷以後第一次大戰。連老母訶額侖,也著了戎服,跨著駿馬,偕帖木真起行。老英雌,又出風頭。
  到了巴勒朱思的曠野,遙見敵軍已逾嶺前來,如電掣雷奔一般,瞬息可至。帖木真忙飭各軍扎住陣腳,嚴防衝突。說時遲,那時快,這邊的部眾,方才立住,那邊的敵軍,已是趨到。兩邊倉猝交綏,憑你帖木真甚麼能耐,抵不住那銳氣勃張,蠻觸敢死的敵人。帖木真知事不妙,且戰且退,不意敵人緊緊隨著,你退我進,直逼至斡難河畔。帖木真各軍,馳入一山谷中,由博爾朮斷後,堵住谷口,方得休兵。當下檢點部眾,傷亡的恰也不少,幸退兵尚有秩序,不致紛散。帖木真怏怏不樂,還是博爾朮獻議道:「敵人此來,氣燄方盛,利在速戰,我軍只好暫讓一陣,休與角逐,待他師老力衰,各懷退志,那時我軍一齊掩殺,定獲全勝!」不愧為四杰之一。
  帖木真依了他計,便集眾固守,相戒妄動。札木合數次來爭,都被博爾朮選著箭手,一一射退。凡胡俗行兵,不帶糧餉,專靠著沿途擄掠,或獵些飛禽走獸,充做軍食。此時札木合所率各部,無從搶奪,軍士未免饑餓,遂四處去覓野物,整日裡不在營中。博爾朮登高了望,只見敵軍相率遊獵,東一隊,西一群,勢如散沙,隨即入帳稟帖木真道:「敵人已懈散了,我等正好乘此掩擊哩。」帖木真遂命各翼備好戰具,一律殺出。
  這時札木合正在帳中,遙聽得胡哨一聲,忙出帳探視,只見偵騎來報道:「帖木真來了!」先聲奪人。札木合急號令軍士,速出抵禦,怎奈部下多四出獵獸,一時不及歸來。那帖木真的大軍,已如秋日的大潮,洶湧澎湃,滾入營來,弄得札木合心慌意亂,手足無措,餘十二部中的頭目,也不知所為。朵兒班部、散只兀部、哈答斤部,先自奔溃,就是札木合的部眾,也被他搖動,竄去一半。看官,你想此時的札木合,還能支持得住麼?三十六著,走為上著,忙揀了一匹好馬,從帳後逃去。札木合一逃,全軍無主,還有哪個向前抵當!霎時間雲散風流,只剩了一座空帳。帖木真部下十三翼軍,已養足全力,銳不可當,將敵帳推倒後,盡力追趕,碰著一個殺一個,打倒一個捆一個,那札木合帶來的十三部眾,抱頭鼠竄,只恨爹娘生了腳短,逃生不及,白白的送了性命!趣語!
  帖木真趕了三十里,方鳴金收軍。大眾統來報功,除首級數千顆外,還有俘虜數千名。帖木真圓著眼道:「這等罪犯,一刀兩段,還是給他便宜,快去拿鼎鑊來,烹殺了他!」他部下的士兵奉了這命,竟去取出七十隻大鍋,先將獸油煮沸,然後把俘虜洗剝,一一擲入,可憐這種俘虜,隨鍋旋轉,不到一刻,便似那油炸的羊兒羔兒!羔羊是宰後就烹,人非禽獸,乃活遭烹殺,胡兒殘忍,可見一斑。大眾還拍手稱快。俘虜烹畢,都唱著凱歌,同返故帳。於是威聲大振,附近的兀魯特、布魯特兩族,亦來投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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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札木合復興聯軍



  一日,帖木真率領侍從,至西北出獵,遇泰赤烏部下的朱裡耶人。侍從語帖木真道:「這是咱們的仇人,請主子出令,捕他一個淨盡。」帖木真道:「他既不來加害咱們,咱們去捕他做甚?」朱裡耶人初頗疑懼,嗣見帖木真無心害他,也到圍場旁參觀。帖木真問道:「你等在此做甚麼?」朱裡耶人道:「泰赤烏部嘗虐待我等,我等流離困苦,所以到此。」帖木真問有糧食否?答雲不足。及問有營帳否?答雲沒有。帖木真道:「你等既無營帳,不妨與我同宿,明日獵得野物,我願分給與你。」朱裡耶人歡躍應命。帖木真果踐前言,且教侍從好生看待,不得有違。於是朱裡耶人非常感激,都說泰赤烏無道,惟帖木真衣人以己衣,乘人以己馬,真是一個大度的主子,不如棄了泰赤烏,往投帖木真為是。這語傳入泰赤烏部,赤老溫先聞風來歸。帖木真感念舊誼,應第三回。待他與博爾朮相似。還有勇士哲別,素稱善射,當巴勒朱思開戰時,曾為泰赤烏部酋布答效力,射斃帖木真的戰馬,至是亦因赤老溫為先容,投入帖木真帳下。哲別亦元朝名將,故特表明。帖木真不念前嫌,推誠相與。齊桓公用管仲,唐太宗用魏征同是此意。此後鄰近的小部落,多挈了妻孥,投奔帖木真。帖木真很是喜慰,便命在斡難河畔,開筵慶賀。
  先是巴勒朱思開仗,帖木真的從兄弟薛撤別吉,亦從戰有功。薛撤別吉有兩母,大母名忽兒真,次母名也別該,帖木真俱邀他與宴,伴著那母親訶額侖。司膳官失乞兒,於訶額侖前奉酒畢,次至也別該前行酒,又次至忽兒真,但覺得撲剌一聲,失乞兒面上,已著了一掌。失乞兒莫名其妙,只見忽兒真投著袂道:「你為何不先至我處行酒,卻諂奉那小娘子?」真是妒婦的口角。失乞兒大哭而出,訶額侖嘿然無言,帖木真從旁解勸,才算終席。
  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薛撤別吉的侍役,從帳外私盜馬韁,別勒古台見了,把他拿住。忽斜刺裡閃出一人,拔劍砍來,別勒古台連忙躲讓,那右肩已被斲著,鮮血直流,便忍痛問那人道:「你是何人?」那人道:「我叫播裡,為薛撤別吉掌馬。」別勒古台的左右,聞了這語,都嚷道:「如此無禮,快殺了他!」別勒古台攔住道:「我傷未甚,不可由我開釁﹔我且去通知薛撤別吉,教他辨明曲直。」言未已,薛撤別吉已出來了。別勒古台正思表明,他卻不分皂白,大聲喝道:「你何故欺我僕從?」說得別勒古台氣憤填胸,便去折著一截樹枝,來與薛撤別吉決鬥。薛撤別吉也不肯稍讓,拾著一條木棍,抵敵別勒古台。酣鬥了好一歇,薛撤別吉敗下了,奪路而去。別勒古台走入帳中,又聞忽兒真掌撻司廚,便阻住忽兒真,不容他回去。
  正爭論間,忽有探馬入報,金主遣丞相完顏襄,去攻塔塔兒部。帖木真道:「塔塔兒害我祖父,大仇未報,如今正好趁這機會,前去夾攻。」正說著,薛撤別吉遣人議和,並迎忽兒真。帖木真語來使道:「薛撤別吉既自知罪,還有何說?他母便偕你同回。你去與薛撤別吉說明,我擬攻塔塔兒部,叫他率兵來會,不得誤期!」使者奉命,偕忽兒真去訖。
  帖木真待至六日,薛撤別吉杳無音信,便自率軍前往。至浯勒札河,與金兵前後夾攻,破了塔塔兒部營帳,擊斃部酋摩勤蘇裡徒。金丞相完顏襄嚷著道:「塔塔兒無故叛我,所以率兵北征。今幸得汝相助,擊死叛酋。我當奏聞我主,授你為招討官。你此後當為我邦效力!」帖木真應著,金丞相自回去了。帖木真復入塔塔兒帳中,搜得一個嬰兒,乘著銀搖車,裹著金繡被,便將他牽來。見他頭角崢嶸,命為第三個養子,取名失吉忽禿忽。《元史》作忽都忽。隨即凱旋。不期薛撤別吉潛兵來襲,把那最後的老弱殘兵,殺了十名,奪了五十人的衣服馬匹,揚長去了。
  帖木真聞報,大怒道:「前日薛撤別吉在斡難河畔與宴,他的母將我廚子打了﹔又將別勒古台的肩甲斲破了,我為他是同族,格外原諒,與他修和,叫他前來合攻塔塔兒仇人。他不來倒也罷了,反將我老小部卒,殺的殺,擄的擄,真正豈有此理!」遂帶著軍馬,越過沙漠,到客魯倫河上游,攻入薛撤別吉帳中。薛撤別吉已挈眷屬逃去,只擄了他的部眾,收兵而回。
  越數月,帖木真餘怒未息,又率兵往討,追薛撤別吉至迭列禿口,把他擒住,親數罪狀,推出斬首,並殺其弟泰出勒﹔惟赦他家屬﹔又見他子博爾忽,《秘史》作孛羅兀勒。少年英邁,取為養子,後以善戰著名。亦四杰之一。歸途遇著札剌赤兒種人,名叫古溫豁阿,《元史》作孔溫窟哇。引著數子來歸。有一子名木華黎,《秘史》作木合黎,《源流》作摩和賚,《通鑑輯覽》作穆呼哩,亦為四杰之一。智勇過人,嗣經帖木真寵任,與博爾朮、赤老溫等一般優待。這且慢表。
  且說札木合自敗退後,憤悶異常,日思糾合鄰部,再與帖木真決一雌雄。聞西南乃蠻部土壤遼闊,獨霸一方,遂去納幣通好,願約攻帖木真。乃蠻部在天山附近,部長名太亦布哈,《通鑑輯覽》作迪延汗。曾受金封爵,稱為大王。胡俗呼大王為汗,因連類稱他為大王汗,蒙人以訛傳訛,竟叫他作太陽汗。太陽汗有弟,名古出古敦,與兄交惡,分部而治,自稱不亦魯黑汗。會札木合使至,太陽汗猶遲疑未決,不亦魯黑汗願發兵相助,出師至乞濕勒巴失海子。海子亦稱淖爾,為蒙古語,猶華人之言湖也。帖木真聞報,用了先發制人的計策,邀集汪罕部落,從間道出襲不亦魯黑汗,不亦魯黑倉猝無備,全軍溃散。帖木真等得勝告歸。
  那時哈答斤部、散只兀部、朵魯班部、弘吉剌部聞帖木真強盛,統懷恐懼,大會於阿雷泉,殺了一牛一羊一馬,祭告天地,歃血為誓,結了攻守同盟的密約。札木合乘機聯絡,遂由各部公議,推札木合為古兒汗。還有泰赤烏蔑裡吉兩部酋,以及乃蠻部不亦魯黑汗,也思報怨,來會札木合,就是塔塔兒部餘族,另立部長,趁著各部大會,兼程趕到,大眾齊至禿拉河,由札木合作為盟主,與各部酋對天設誓道:「我等齊心協力,共擊帖木真,倘或私泄機謀,及陰懷異志,將來如頹土斷木一般!」誓畢,共舉足踏岸,揮刀斲林,作為警戒的榜樣。是謂庸人自擾。遂各出軍馬,銜枚夜進,來襲帖木真營帳。
  偏偏豁羅剌思種人豁裡歹,與帖木真出自同族,馳往告變。帖木真連忙戒備,一面遣使約汪罕,令速出師,同擊札木合聯軍。汪罕脫裡,率兵到客魯倫河,帖木真已勒馬待著,兩下相見,共議軍情。脫裡道:「敵軍潛來,心懷叵測,須多設哨探方好哩。」帖木真道:「我已派部下阿勒壇等,去做頭哨了。」脫裡道:「我也應派人前去。」當下叫他子鮮昆為前行,帶領部眾一隊,分頭偵探,自與帖木真緩緩前進。
  過了一宿,當由阿勒壇來報道:「敵兵前鋒,已到闊奕壇野中了。」帖木真道:「闊奕壇距此不遠,我軍應否迎戰?」脫裡道:「鮮昆不知何處去了?如何尚未來報?」阿勒壇道:「鮮昆麼?聞他已前去迎仗了!」帖木真急著道:「鮮昆輕進,恐遭毒手,我等應快去援他!」脫裡不信阿勒壇,帖木真獨急援鮮昆,後日成敗之機,已伏於此。於是兩軍疾馳,逕向闊奕壇原野進發。
  這時候,札木合的聯軍,已整隊前來。乃蠻部酋不亦魯黑汗,仗著自己驍勇,充作前鋒統領,你前時如何溃散,此時恰又來當衝。望見汪罕前隊軍馬,只寥寥數百人,便是鮮昆軍。不由得笑著道:「這幾個敵兵,不值我一掃!」慢著!正擬遣眾掩擊,忽望見塵頭大起,脫裡、帖木真兩軍,滾滾前來,又不禁變喜為懼,愕然道:「我等想乘他不備,如何他已前知?」忽喜忽懼,恰肖莽夫情狀。
  方疑慮間,札木合後軍已到,不亦魯黑忙去報聞。札木合道:「無妨!蔑裡吉部酋的兒子忽都,能呼風喚雨,只叫他作起法來,迷住敵軍,我等便可掩殺了!」不亦魯黑汗道:「這是一種巫術,我也粗能行使。」札木合喜道:「快快行去!」不亦魯黑汗,遂邀同忽都,用了淨水一盆,各從懷中取出石子數枚,大的似雞卵,小的似棋子,浸著水中,兩人遂望空禱誦。不知念著什麼咒語,咕哩咕嚕了好一回,果然那風師雨伯,似聽他驅使,霎時間狂飆大作,天地為昏,滴滴瀝瀝的雨聲也逐漸下來了!各史籍中,曾有此事,不比那無稽小說,憑空捏造。
  小子恰為帖木真等捏一把汗,遂口占一絕云:
  禱風祭雨本虛詞,誰料胡巫果有之!
  可惜問天天不佑,一番祈禱轉罹危。
  畢竟勝負如何?且看下回續表。
  札木合兩次興師,俱聯合十餘部,來攻帖木真,此正帖木真興亡之一大關鍵。第一次迎戰,用博爾朮之謀,依險自固,老敵師而後擊之,卒以致勝,是所賴者為人謀。第二次迎戰,敵人挾術以自鳴,幾若無謀可恃,然觀下回之反風逆雨,而制勝之機,仍在帖木真,是所賴者為天意。天與之,人歸之,雖欲不興得乎?本回上半段,敘斡難河畔之勝,歸功人謀,故中間插入各事,所有錄故釋嫌,赦孥恤孤之舉,俱一一載入,以見帖木真之善於用人﹔下半段敘闊弈壇之戰,得半而止,獨見首不見尾,此是作者蓄筆處,亦即是示奇處。名家小說,往往有此。否則,便無氣燄,亦烏足動目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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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報舊恨重遇麗姝


  卻說不亦魯黑汗等用石浸水,默持密咒,果然風雨並至。看官到此,未免懷疑。小子嘗閱方觀承詩注,謂蒙古西域祈雨,用楂達石浸水中,咒之輒驗。楂達石產駝羊腹內,或圓或扁,色有黃白。駝羊產此,往往羸瘦,生剖得者尤靈。就是陶宗儀《輟耕錄》,也有此說。原原本本,殫見洽聞,是小說中獨開生面。小子未曾見過此石,大約如牛黃、狗寶等類,獨蘊異寶,所以有此靈怪。
  閒文少表。單說札木合見了風雨,心中大喜,忙勒令各軍靜待,眼巴巴的望著對面。一俟帖木真等陣勢自亂,便掩殺過去,好教他片甲不回。那邊帖木真正思對仗,忽覺陰霾四布,咫尺莫辨,驟風狂雨,迎面飄來,免不得有些驚慌,只飭令部眾嚴行防守。那汪罕部下,卻有些鼓噪起來,脫裡禁止不住。帖木真也恐牽動全軍,急上加急。驀然間風勢一轉,雨點隨飛,都向札木合聯軍飄蕩過去。札木合正在得意,不防有此變幻,忙與不亦魯黑汗等商議。怎奈不亦魯黑汗等,只能祈風禱雨,恰不能逆雨反風,只得呆呆的望著天空,一言不答。無如對面的敵軍,已是喊殺連天,搖旗疾至。札木合滿腹喜歡都變作愁雲慘霧,不禁仰天歎道:「天神呵!何故保佑帖木真那廝,獨不保佑我呢?」言未畢,見軍中已皆倒退,料已禁止不住,只好撥馬而逃。幸虧得是逃慣,倒還沒有甚麼。那時各部酋都已股栗,還有何心戀戰,自然一哄兒走了。於是全軍大溃,有被斲的,有受縛的,有墜崖的,有落澗的,有互相踐踏的,有自相殘殺的,統共不知死了若干,傷了若干。
  帖木真想乘此滅泰赤烏部,便請脫裡追札木合,自率眾追泰赤烏人。泰赤烏部酋阿兀出把阿禿兒走了一程,見帖木真追來,復收拾敗殘兵馬,返身迎戰。怎奈軍心已亂,屢戰屢敗,只得顧著性命,乘夜再走。那部眾不及隨上,多被帖木真軍,擄掠過來。
  帖木真忽憶著鎖兒罕情誼,自去找尋。到了嶺間,驀聽得有一種嬌音,在嶺上叫著道:「帖木真救我!」帖木真望將過去,乃是一個穿紅的婦人。忙飭隨身的部卒,上前訊明,回報是鎖兒罕女兒,名叫合答安。帖木真聞著合答安三字,搶步行去。到了合答安前,見她形神雖改,豐彩依然。便問道:「你何故在此?」合答安道:「我的夫被軍人逐走了,我見你跨馬前來,所以叫你救我!」帖木真大喜道:「快隨我前去!」邂逅相逢,適我願兮。說著,便叫部卒牽過一騎,自扶合答安上馬,並轡下山。合答安在途間,尚口口聲聲叫帖木真飭尋丈夫。帖木真含糊應著,一面令部卒傳著軍令,飭大眾就此下營。
  設帳已畢,卻無心檢點俘虜,只令部眾留意巡邏,嚴防不測。是晚在後帳備好酒筵,挽合答安並坐暢飲。合答安不好就坐,只在帖木真座旁侍著。帖木真情不自禁,竟將她摟入懷中,令坐膝上,低聲與語道:「我從前避難你家,承你慇懃侍奉,此心耿耿不忘!早思與你結為夫婦,只因我那時艱險萬狀,連一聘就的妻室,尚不知何日可娶,所以不敢啟口。目今我為部長,又與你幸得再逢,看來這夙世姻緣,總當配合哩!」合答安道:「你已有妻,我已有夫,如何配合?」帖木真道:「我為一部主子,多娶幾個夫人,算做甚麼?你的丈夫,聞已被軍人殺死了,剩你孤身隻影,正好與我做個第二夫人!」合答安聞丈夫已死,不禁淚下。帖木真道:「你記念著丈夫麼?人死不能重生,還要念他做甚!」眼前的丈夫比前日的丈夫好得許多,合答安真是多哭。說著時,並替她拭淚。合答安心中,好似小鹿兒亂撞,不知所為。帖木真恰歡飲了數大觥,乘著酒興,擁合答安入寢。昔與共患難,今與共安樂,總算是有情有義的好男兒。意在言外。
  翌日,合答安的父親鎖兒罕,也入帳來見。來做國丈了。帖木真迎著道:「你父子待我有恩,我日夕厪念,你如何此時才來?」鎖兒罕道:「我心早倚仗著你,所以命次兒先來歸附。我若也是早來,恐此間部酋不依,戮我全家,所以遲遲吾行。」帖木真道:「昔日厚恩,今當圖報!我帖木真不是負心人,教你老人家放心!」子為人臣,女為人妾,好算是知恩報恩。鎖兒罕稱謝,帖木真命拔帳齊回。
  到了客魯倫河上流,飭部卒探聽汪罕消息。及返報,方知札木合被追,窮蹙無歸,已投降汪罕,汪罕收兵自回去了。帖木真道:「他何不遣人報我!」言下有不悅意。別勒古台在旁說道:「汪罕既已回兵,咱們也不必過問。惟塔塔兒是我世仇,我正好乘勝進攻,除滅了他!」帖木真道:「且回去休息數日,往討未遲!」
  過了一月,帖木真髮兵攻塔塔兒部。塔塔兒部已早防著,糾集族眾,決一死戰。帖木真聞知敵人勢眾,倒也不敢輕敵,當下號令諸軍,約法三章。第一條,臨戰時不得專掠財物﹔第二條,戰勝後亦不得貪財,待部署妥定,方將敵人財物,按功給賞﹔第三條,軍馬進退,都須遵軍帥命令。不奉命者斬,既退後,再令翻身力戰,仍須前進﹔有畏縮不前者斬。軍令既肅,壁壘一新,接連與塔塔兒部戰了數次,塔塔兒人雖然奮力上前,怎奈寡不敵眾,弱不敵強,終被那帖木真占了勝著,弄到一敗塗地。塔塔兒部酋,依然逃去,塔塔兒前已屢敗,勢不能敵帖木真,所以敘筆從略。帖木真軍追趕不及,方才收軍。檢查帳下,只阿勒壇、火察兒、答力台三人違令,私劫財物。帖木真憤甚,命哲別、忽必來兩將,把他三人傳入,申明軍法,擬令加刑。部下都屈膝哀求,代他乞免。帖木真道:「你三人與我祖父,同出一源,我也何忍罪你,但你等既立我為部長,並誓遵我令,我自不敢以私廢公。現由大眾替你乞免,你等應悔過效誠,將功贖罪!」言訖,又命哲別、忽必來道:「你去把他所得財物,取來充公,休得代他隱飾!」哲別、忽必來依令而行,阿勒壇等亦退出帳外,未免怏怏失望。為後文往投汪罕張本。原來阿勒壇系忽都剌哈汗次子,是帖木真從叔﹔火察兒系也速該親姪,是帖木真從弟﹔答力台系也速該胞弟,是帖木真叔父。帖木真做部長時,阿勒壇等首先推戴,顧遵命令,所以帖木真記在胸中,有此勸勉。那三人頗自恃功高,背誓負約,這也是人心難料,防不勝防了。
  帖木真召集宗族,與他密議道:「塔塔兒的仇怨,我所切記,今幸戰勝了他,他所有的百姓,男子盡行誅戮,婦女各分做奴婢使用,方可報仇雪恨。」族眾相率贊成。議定後,別勒古台出來,塔塔兒人也客扯連與別勒古台向頗認識,便問商議何事,別勒古台把真情說了,也客扯連便去傳報塔塔兒人。塔塔兒人自知遲早一死,索性拚著了命,來攻帖木真營帳,虧得帖木真尚有防備,急命部下出來敵住,塔塔兒人殺他不過,復一哄兒走到山邊,倚山立寨,負嵎死守。帖木真率軍進攻,足足相持兩日,方將山寨攻破。那時,塔塔兒人除婦女外,各執一刀,亂斲亂砍,彼此殺傷,幾至相等。所謂困獸猶鬥。及至塔塔兒的男子,喪亡殆盡,那時帖木真部下,也好多死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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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復前仇疊逢美婦


  帖木真查得泄漏軍機,乃是別勒古台一人所致,便命別勒古台去拿也客扯連。別勒古台去了半晌,返報也客扯連查無下落,大約已死在亂軍中,只有他一個女兒,現已擄到。帖木真不待說畢,便怒道:「為你泄了一語,累得軍馬死傷,此後會議大事,你不准進來!」別勒古台唯哺遵命。帖木真復道:「你擄來的女子現在何處?」別勒古台道:「在帳外,我去押她進來。」

  當下把那女押入帳中,衣冠顛倒,發鬢蓬鬆,戰兢兢的跪在地上。帖木真喝聲道:「你父陷死咱們多人,就是碎屍萬段,不足償我部下的生命。你既是他的女兒,也應斬首!」那女子更觳觫萬狀,抖做一團,勉強說了饒命二字。誰知才一開口,那種天生的嬌喉,已似笙簧一般,送入帖木真耳中。帖木真不禁動了情腸,便道:「你想我饒命麼?你且抬起頭來!」那女子聞言,慢慢兒的舉首,由帖木真瞧將過去。只見她愁眉半鎖,淚眼微抬,彷彿是帶雨海棠,約略似欺風楊柳。便默想道:「似這般俊俏的面龐,恐我那兩個妻室,也不能及她。」隨語道:「要我饒你的命,除非做我的妾婢!」那女道:「果蒙赦宥,願侍帳下!」此女無恥。帖木真喜道:「很好!你且至帳後梳洗去罷。」
  說至此,當有帳後婢媼,前來攙扶那女,冉冉進去。帖木真才命別勒古台退出,復將營中應辦的事情,囑咐諸將,然後至帳後休息。才入後帳,那女子已前來迎著,由帖木真攜住她的纖手,賞鑒了好一回,只覺得丰容盛鬋,妝抹皆宜,新妝如繪。因柔聲問著道:「你叫什麼名字?」那女子道:「我叫做也速乾。」帖木真道:「好一個也速乾!」那女子把頭一低,拈著腰帶,一種嬌羞的態度,幾乎有筆難描。是一種淫婦腔。帖木真攜她並坐,便道:「你的父親,實是有罪,你可怨我麼?」比初見時言語如出兩人。也速乾答稱不敢。帖木真笑道:「你若做我的妾婢,未免有屈美人,我今夜便封你作夫人罷!」也速乾屈膝稱謝。絕不推辭,想是待嫁久矣。帖木真即與她開飲,共牢合巹,情話喁喁,自傍晚起,直飲到昏黃月上,刁鬥聲遲,隨令婢役等撤去酒肴,催也速乾卸了豔妝,同入鴛幃,飽嘗滋味。寫也速乾共寢時,與合答安不同,是為各人顧著身分。
  翌晨,也速乾先行起來,安排妝束。帖木真也醒著了,也速乾過去侍奉,但見帖木真睜著兩眼,覷著自己的面龐,一聲兒不出口。情魔纏住了。也速乾不覺嫣然道:「看了一夜,尚未清楚麼?」恐不止相看而已。帖木真道:「你的芳容,令人百看不厭!」也速幹道:「堂堂一個部長,眼孔兒偏這麼小,對我尚這般模樣,若見了我的妹子也遂,恐怕要發狂了!」帖木真忙道:「你的妹子在哪裡?」也速幹道:「才與他夫婿成親,現不知何處去了?」背父事仇,已是靦顏,還要添個妹子,不知她是何心肝!帖木真道:「你妹子果有美色,不難找尋。」當即出帳命親卒去尋也遂,囑咐道:「你如見絕色的婦女,便是那人。」
  去了半日,那親卒已牽一美婦進來。帖木真瞧著,芙蓉為面,秋水為眸,膚如凝脂,領如蝤蠐,狀貌頗肖也速乾,至綽約輕盈,又比也速乾似勝一籌。便問道:「你可名也遂麼?」那婦答聲稱是。帖木真道:「妙極了!你姊已在後帳,可進去一會。」也遂便入晤也速乾,也速乾便邀她同嫁帖木真。也遂道:「我的丈夫,被他軍人逐走了,我很是懷念,你為何叫我嫁那仇人?」也速幹道:「我塔塔兒人先去毒他父親,所以反受其毒。他現在富貴得很,威武得很,嫁了他,有什麼不好?勝似嫁那亡國奴哩!」也遂默然無語。已動心了。也速乾又勸她數語,也遂道:「他既為部長,年又盛強,料他早有妻子,我如何做他妾媵?」心已默許,不過想做正妻耳。也速幹道:「聞他已有一兩個妻室。別人的心思,我不能料,若我的位置,情願讓與阿妹!」也遂徐答道:「且待再商!」
  語未畢,只聽得一人接著道:「還要商議甚麼?好一位姊姊,位置且讓與妹子,做妹子的總要領情哩。」我亦云然。說至此,帳已揭開,龍行虎步的帖木真已揚眉進來。也遂慌忙失措,忙避至阿姊背後,不意阿姊反將她推出,正與帖木真撞個滿懷,帖木真順手攬住,也速乾乘隙走出。看官,你想一個怯弱的婦女,如何能抗拒強人?若非殉節喪身,定然是隨緣湊合,任人戲弄了。又是一種筆墨。
  越日,帖木真升帳,令也遂侍右,也速乾侍左,欲要好,大做小,也速乾想明此理。各部眾都上前慶賀。帖木真很是欣慰,不意也遂獨短歎長吁,幾乎要流下淚來。帖木真顧著,暗暗生疑,隨叫木華黎傳令,飭大眾分部站立。眾人依令行著,只有一個目光灼灼的少年,形色倉皇,孑身立著。怪不得他。帖木真問他是甚麼人?那人道:「我是也遂的夫婿。」直言不諱,難道想還你妻兒?帖木真怒道:「你是仇人子孫,我倒不來拿你,你反自來送死,左右將他推出去,斬首完結!」不一刻,已將首級呈上。也遂從旁窺著,禁不住淚珠瑩瑩,退入後,嗚嗚咽咽的哭了片刻,由也速乾從旁婉勸,方才止淚。後來境過情忘,也樂得安享榮華了。這是婦女最壞處。
  帖木真凱旋後,復思討蔑裡吉部。忽有人報蔑裡吉人已由汪罕部下自行剿捕,把他部酋脫黑脫阿逐去,殺了他長子,擄了他妻孥,並人物牲畜,滿載而歸了。帖木真遲疑半晌,方道:「由他去罷!」第二次生嫌。小子有詩詠道:
  交鄰有道莫貪財,利欲由來是禍胎。
  誰釀厲階生釁隙,蒙疆又復起兵災。
  後來帖木真與汪罕曾否失和,且至下回分解。
  前回多敘戰事,寫得如火如荼,本回多述私情,寫得又驚又愛。此如戲角登台,有武戲又有文戲﹔武戲必用幾個武生,文戲必雜幾個旦角,英雄兒女,陸續演出,方能使閱者饜目。小說亦然,然或詞筆復沓,連篇一律,則味同嚼蠟,亦乏趣味,作者於帖木真得三美時,詞意迭變,為個人各占身分,即為本書煥出精神,是即文字奪色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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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四杰赴援以德報怨


  卻說汪罕大掠蔑裡吉部,得了無數子女牲畜回去享受,並沒有遺贈帖木真,也未嘗遣使報聞。帖木真尚是耐著,約汪罕去攻乃蠻。汪罕總算引兵到來,兩軍復整隊出塞。聞不亦魯黑汗在額魯特地方,當即殺將過去。不亦魯黑汗料不能敵,竟聞風遠颺,越過阿爾泰山去了。帖木真麾眾窮追,擒住他部目也的脫孛魯,訊知不亦魯黑已是遠遁,只得收隊回營。誰知甫到半途,突來了乃蠻餘眾,由曲薛吾撤八剌兩頭目統帶,掩襲帖木真。帖木真馳入汪罕軍,與汪罕再約迎戰,汪罕自然應允。因天色已晚,兩軍各分駐營中,按兵靜守了。
  次日黎明,帖木真部下齊起,整備開仗,遙望汪罕營帳,上面有飛鳥往來,不覺驚詫異常。急命軍士探明,返報汪罕營內,燈火猶明,只帳下卻無一人!怪極!帖木真道:「莫非他去了不成,我與他聯軍而來,他棄我遠適,轉足擾我軍心,我不如暫行退兵,待探聽確實,再來未遲!」是亦所謂臨事知懼者。嗣後探得汪罕系信札木合讒言,謂帖木真後必為變,因此不謀而去。回應札木合投降汪罕事。帖木真雖恨那汪罕,然猶因他誤信讒人,曲為含忍。這是第三次生嫌。
  未幾,忽有人報稱汪罕的部眾,被乃蠻、曲薛吾等從後追襲,掠去輜重,連那兒子鮮昆的妻孥,也被劫去了。帖木真道:「誰叫他棄我歸去?」言未已,又有人來報,汪罕遣使乞援。帖木真道:「著他進來!」汪罕使入見,詳述本部被擄情形,並言蔑裡吉酋兩子,先已作本部俘虜,今亦逃去。現雖遣將追擊乃蠻,終恐不足勝敵。且聞貴部有四良將,所以特來求援,請速令四將與我同去!帖木真笑道:「前棄我,今求我,是何用心?」來使道:「前日誤信讒言,所以速返,若貴部肯再發援兵,助我部酋,此後自感激不淺,就使有十個札木合,也無從進讒了。」來使頗善辭令。帖木真道:「我與你部酋,情誼本不亞父子,都因部下讒間,因此生疑。現既情急待援,我便叫四良將與你同去。何如?」來使稱謝。於是命木華黎、博爾朮、赤老溫、博爾忽四杰,帶著軍馬,隨使同去。
  行到阿爾泰山附近,遙聞喊聲震地,鼓角喧天,料知前途定在開仗。登山瞭望,見汪罕部兵,被乃蠻軍殺得大敗虧輸,七零八落的逃下陣來。木華黎等急忙下山,率兵馳去。那時汪罕已喪了二將,首領鮮昆,馬腿中箭,險些兒被敵人擒去。正危急間,木華黎等已到,便救出鮮昆,上前迎戰。乃蠻頭目曲薛吾等,雖已戰勝,也未免乏力,怎經得一支生力軍,似生龍活虎一般,見人便殺,逢馬便刺!不到幾合,曲薛吾部下,漸漸卻退,木華黎等愈戰愈勇,把敵人殺得四散奔逃。曲薛吾等管命要緊,也只得棄了輜重,落荒遁去。鮮昆的妻子,及一切被掠人物,統已奪轉,交鮮昆帶回。
  鮮昆返報脫裡,脫裡大喜道:「從前帖木真的父親,嘗救我的危難,今帖木真又差四杰救我,他父子兩個,真是天地間的好人!我今年已老了,此恩此德,如何報得!」本心未嘗牿亡,如何後復變計。隨命使召見四杰,只博爾朮前往,脫裡獎他忠義,贈他錦衣一襲,金樽十具,複語道:「我年已邁,將來這百姓,不知教誰人管領!我諸弟多無德行,只有一子鮮昆,也如沒有一般。你回去與你主說,倘不忘前好,肯與鮮昆結為兄弟,使我得有二子,我也好安心了!」博爾朮奉命返報,帖木真道:「我固視他為父,他未必視我如子,既已感恩悔過,我與鮮昆做弟兄,有何不可!」遂遣使再報汪罕,約會於土兀剌河,重修和好。脫裡如約守候,帖木真當即前去,便在土兀剌河岸,置酒高會,兩下歡飲,甚是和洽,遂雙方訂約,對敵時一同對敵,出獵時一同出獵,不可聽信讒言!必須對面晤談,方可相信。約既定,帖木真遂認脫裡為義父,鮮昆為義弟,告別而回。
  既而帖木真欲與汪罕結為婚姻,擬為長子朮赤,求婚脫裡女抄兒伯姬。帖木真既認脫裡為父,如何求其女為子婦?胡俗之不明倫序,於此可見。鮮昆子禿撤哈,亦欲求帖木真長女火真別姬為妻。帖木真以他女肯為子婦,己女亦不妨遣嫁。獨鮮昆不樂,勃然道:「我的女兒到他家去,向北立著﹔他的女兒到我家來,面南高坐,這如何使得。」於是婚議未諧。第四次生嫌。
  札木合又乘隙思逞,密通阿勒壇、火察兒、答力台三人,令他們背叛帖木真,歸順汪罕。三人素懷怨望,應上回。竟聽了札木合的哄誘,潛歸汪罕去訖。札木合遂語鮮昆道:「帖木真為婚事未諧,與乃蠻部太陽汗私相往來,恐將圖害汪罕。」鮮昆初尚不信,經阿勒壇等三人來作口證,鮮昆遂差人告脫裡道:「札木合聞知帖木真將害我等,宜乘他未發,先行除他!」脫裡道:「帖木真既與我為父子,為甚麼反覆無常?若果他有此歹心,天亦不肯佑他!札木合的說話,不可相信的!」
  越數日,鮮昆又自陳父前,謂他的部下阿勒壇等前來投誠,亦這般通報,父親何故不信?脫裡道:「他屢次救我,我不應負他。況我來日無多,但教我的骸骨,安置一處,我死了亦是瞑目!你要怎麼乾,你自去乾著,總要謹慎方好哩!」
  既雲不應負他,又雲你自去乾著,真是老悖得很。
  鮮昆便與阿勒壇等,商量一條毒計出來。看官,你道是甚麼毒計?原來是佯為許婚,誘擒帖木真的法兒。既定議,即差人去請帖木真前來與宴,面訂婚約。帖木真坦然不疑,只帶了十騎,即日起行。道過明裡也赤哥家中,暫時小憩。明裡也赤哥嘗隸帖木真麾下,至是告老還鄉,與帖木真會著。帖木真即述赴宴的原因,明裡也赤哥道:「聞鮮昆前日妄自尊大,不欲許婚,今何故請吃許婚筵席,莫非其中有詐?不若以馬疲道遠為詞,遣使代往,免致疏虞!」幸有此諫。
  帖木真許諾,乃遣不合台、乞剌台兩人赴席,自率八騎逕歸,靜待不合台、乞剌台返報。孰意兩日不至,乃復率數百騎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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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一夫拚命用少勝多



  至中途候著。忽來了快足一名,說有機密事求見。當由部眾喚入,那人向帖木真道:「我是汪罕部下的牧人,名叫乞失裡,因聞鮮昆無信,陽允婚事,陰設機謀,現已留下貴使,發兵掩襲。我恨他居心叵測,特來告變。貴部快整備對敵,他的軍馬就要到了!」帖木真驚著道:「我手下不過數百人,哪能敵得住大隊軍馬,我等回帳不及,快至附近山中,避他兵鋒!」言畢,即刻拔營。行裡許,至溫都爾山,登山西望,沒有甚麼動靜,稍稍放心。是晚便在山後住宿。天將明,帖木真姪兒阿勒赤歹,合赤溫子。正在山上放馬,適見敵軍大至,慌忙報知帖木真。帖木真等住宿山後,所以未曾聞知。帖木真倉猝備戰,恐寡不敵眾,特集麾下商議。大眾面面相覷,獨畏答兒奮然道:「兵在精不在多,將在謀不在勇,為主子計,急發一前隊,從山後繞出山前,扼敵背後﹔再由主子率兵,截他前面,前後夾攻,不患不勝!」帖木真點首,便命術撤帶做先鋒,叫他引兵前去。術撤帶置若罔聞,只用馬鞭擦著馬鬣,噤不發聲。畏答兒從旁瞧著,便道:「我願前去!萬一陣歿,有三個黃口小兒,求主子格外撫恤!」帖木真道:「這個自然!天佑著你,當亦不至失利。」蒙古專信天鬼,所以每事稱天。畏答兒正要前行,帳下閃出折裡麥道:「我亦願去。」折裡麥素隨帖木真麾下,也是個患難至交,至此願奮勇前敵,帖木真自然應允。並語他道:「你與畏答兒同去,彼此互為援應,我很為放懷。到底是多年老友,安危與共呢!」遣將不如激將。兩將分軍去訖。
  帳下聞帖木真誇他忠勇,不由得憤激起來,大家到帖木真前,願決死戰,連術撤帶也摩拳擦掌,有志偕行。正要你等如此。帖木真即命術撤帶轄著前隊,自己押著後隊,齊到山前立陣。
  是時畏答兒等已繞出山前,正遇汪罕先鋒只兒斤,執著大刀,迎面衝來。畏答兒也不與答話,便握刀與戰。只兒斤是有名勇士,刀法很熟,畏答兒抖擻精神,與他相持,正在難解難分的時候,那畏答兒部下的軍士,都大刀闊斧,向只兒斤軍中,衝殺過去。只兒斤軍忙來阻擋,不料敵人統不畏死,好似瘋狗狂噬,這邊攔著,衝破那邊,那邊攔著,復衝破這邊,陣勢被他牽動,不由得退了下去。只兒斤不敢戀戰,也虛幌一刀走了。畏答兒不肯捨去,策馬力追。折裡麥亦率眾隨上,那汪罕第二隊兵又到,頭目叫作禿別乾。只兒斤見後援已到,復撥轉馬頭,返身奮鬥。折裡麥恐畏答兒力乏,忙上前接著。禿別乾亦殺將上來,當由畏答兒迎戰。汪罕兵勢越盛,畏答兒尚只孤軍,心中一怯,刀法未免一鬆,被禿別乾舉槍刺來,巧中馬腹,那馬負痛奔回,畏答兒駕馭不住,被馬掀倒地上。禿別乾趕上數步,便用長槍來刺畏答兒,不防前面突來一將,將禿別乾槍桿挑著,豁剌一響,連禿別乾一支長槍,竟飛向天空去了。句法奇兀。禿別乾剩了空手,忙撥馬回奔。那將便救起畏答兒,復由敵人中奪下一馬,令畏答兒乘著。畏答兒略略休息,又殺入敵陣去了。看官,你道那將是甚麼人,便是術撤帶部下的前鋒,名叫兀魯,力大無窮,所以嚇退禿別乾,救了畏答兒。兀魯去追禿別乾,汪罕第三隊援兵又到,為首的叫作董哀。當下來截住兀魯,又是一場惡戰,術撤帶驅兵進援,大家努力,把董哀軍殺退。董哀方才退去,汪罕勇士火力失烈門,復領著第四隊軍來了。句法又變。術撤帶大喝道:「殺不盡的死囚!快上來試吾寶刀!」火力失烈門並不回答,便惡狠狠的攜著雙錘,來擊術撤帶。術撤帶用槍一擋,覺來勢很是沈重,料他有些勇力,遂格外留神,與他廝殺,大戰數十合,不分勝負。兀魯見術撤帶戰他不下,也撥馬來助。火力失烈門毫不畏怯,又戰了好幾合,忽見對面陣中,豎著最高的旄纛,料知帖木真親自到來,他竟撇下術撤帶等,來搗中軍。術撤帶等正思轉截,那汪罕太子鮮昆,又率大軍前來接應。這時術撤帶等,只好抵敵鮮昆,不能回顧帖木真。帖木真身旁,幸有博爾朮、博爾忽兩將,見火力失烈門踹入,急上前對仗。兩將是有名人物,雙戰火力失烈門,尚不過殺個平手,惱了帖木真三子窩闊台,也奮身出鬥,把他圍住。火力失烈門恐怕有失,眉頭一皺,計上心來,竟向博爾忽當頭一錘,博爾忽把頭避開,馬亦隨動,火力失烈門乘這機會,跳出圈外,望後便走。博爾朮等哪裡肯捨,相率追去,那火力失烈門引他馳入大軍,復翻身來戰,霎時間各軍齊上,把博爾朮等困住垓心。博爾朮等雖知中計,無如事到其間,無可奈何,只得拚命鏖戰,與他爭個你死我活!逐層寫來,變幻不測。於是兩軍齊會,汪罕的兵勝過帖木真軍五六倍,帖木真軍,人自為戰,不管甚麼好歹,統將爹娘所生的氣力,一齊用出,尚殺不退汪罕軍。
  鮮昆下令道:「今日不擒住帖木真,不得退軍!」語才畢,忽有一箭射來,不偏不倚,正中鮮昆面上。鮮昆叫了一聲,向後便倒,伏鞍而走。這支箭係由術撤帶發出,幸得射著,遂趁勢追趕鮮昆。鮮昆軍恰尚不亂,且戰且走。術撤帶追了一程,恐前途遇伏,中道旋師。帖木真望見敵兵漸退,亦遣使止住各將,不得窮追。於是各將皆斂兵歸還。畏答兒獨捧著頭顱,狼狽回來。帖木真問他何故,畏答兒道:「我因聞旋師的命令,免冑斷後,不意腦後中了流矢,痛不可忍,因此抱頭趨歸。」帖木真垂淚道:「我軍這場血戰,全由你首告奮勇,激動眾心,因得以寡敵眾,僥倖不敗。你乃中著流矢,教我也覺痛心!」遂與並轡回營,親與敷藥,令他入帳臥著。自己檢點將士,傷亡雖有數十人,還幸不至大損。惟博爾朮、博爾忽及窩闊台三人,尚未見到,忙令兀魯、折裡麥等帶著數十騎,前去找尋。
  看官,上文說他三人,被火力失烈門率軍圍著,兩下惡鬥。這時兩軍皆退,三人尚沒有回營,莫非陣歿了不成?看官不要性急,待小子補敘出來。原來博爾朮、博爾忽及窩闊台三人,被火力失烈門引兵圍住,正在萬分危急的時候,幸虧術撤帶射中鮮並力上前,奪路而走,及至殺出重圍,人已睏了,馬也乏了,窩闊台且項上中箭,鮮血直流,由博爾忽將他頸血咂去,揀一僻靜的地方,歇了一宿,方才回來。那時兀魯、折裡麥等,足足找尋了一夜,始得會著。小子有詩歎道:
  天開殺運出胡兒,奔命疆場苦不辭,
  待到功成身已老,白頭徒憶少年時!
  欲知後事如何,且由下回交代。
  帖木真之待汪罕,不可謂不厚,而汪罕則時懷猜忌,謀害帖木真,天道有知,寧肯佑之!當鮮昆妻子被掠之時,若非四杰赴援,則被掠者何自歸還?乃不思報德,陽許婚而陰設阱,誘帖木真而帖木真不至,鮮昆當日,宜亦因計之未成,而幡然悔悟,借以弭釁可也,不此之圖,猶欲潛師掩襲,出其不備,彼自以為得計,而其如天意之不容何哉!史稱溫都爾山之役,為帖木真一生有名戰事,蒙古人至今稱道之。作者敘述此戰,亦覺精警絕倫,文生事耶,事生文耶!有是事不可無是文,讀罷當浮一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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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責汪罕潛師劫寨


  卻說博爾朮、博爾忽及窩闊台三人回營,由帖木真慰勞畢,博爾忽道:「汪罕的兵眾,雖已暫退,然聲勢尚盛,倘若再來,終恐眾寡不敵,須要別籌良策為是!」帖木真半晌無言,木華黎道:「咱們一面移營,一面招集部眾,待兵勢已厚,再與汪罕賭個雌雄。若破了汪罕,乃蠻也獨立不住,怕不為我所滅!那時北據朔漠,南圖中原,王業亦不難成呢!」志大言大,後來帖木真進取之策,實本此言,可見興國全在得人。帖木真鼓掌稱善,當即拔營東走,竟至巴勒渚納,即班珠爾河。暫避軍鋒。天寒水涸,河流皆濁,帖木真慷慨酌水,與麾下將士,設誓河旁,悽然道:「咱們患難與共,安樂亦與共,若日久相負,天誅地滅!」
  將士聞言,爭願如約,歡呼聲達數里。
  當下命將士招集部眾,不數日,部眾漸集,計得四千六百人。帖木真分作兩隊,一隊命兀魯領著,一隊由自己統帶。整日裡行圍打獵,貯作軍糧。畏答兒瘡口未痊,亦隨著獵獸,帖木真阻他不從,積勞之下,瘡口復裂,竟致身亡。帖木真將他遺骸葬在呼恰烏爾山,親自致祭,大哭一場。軍士見主子厚情,各感泣圖報。帖木真見兵氣復揚,遂令兀魯等出河東,自率兵出河西,約至弘吉剌部會齊。
  既到弘吉剌部,便命兀魯去向部酋道:「咱們與貴部本屬姻親,今如相從,願修舊好﹔否則請以兵來,一決勝負!」那部酋叫作帖兒格阿蔑勒,料非帖木真敵手,便前來請附。帖木真與他相見,彼此敘了姻誼,兩情頗洽。這姻誼出自何處?原來帖木真的母親訶額侖及妻室孛兒帖,統是弘吉剌氏,所以有此情好。弘吉剌部在蒙古東南,他既願為役屬,東顧可無憂了。帖木真便率領全軍,向西進發,至統格黎河邊下營,遣阿兒該、速客該兩人,馳告汪罕,大略道:
  父汪罕!汝叔古兒罕即《本紀》菊兒。嘗責汝殘害宗親之罪,逐汝至哈剌溫之隘,汝僅遺數人相從。斯時救汝者何人?乃我父也。我父為汝逐汝叔,奪還部眾,以復於汝,由是結為昆弟,我因尊汝為父。此有德於汝者一也!父汪罕!汝來就我,我不及半日而使汝得食,不及一月而使汝得衣。人問此何以故?汝宜告之曰:在木裡察之役,大掠蔑裡吉之輜重牧群,悉以與汝,故不及半日而饑者飽,不及一月而裸者衣。
  此有德於汝者二也!曩者我與汝合討乃蠻,汝不告我而自去,其後乘我攻塔塔兒部,汝又自往掠蔑裡吉,虜其妻孥,取其財物牲畜,而無絲毫遺我,我以父子之誼,未嘗過問。此有德於汝者三也!汝為乃蠻部將所掩襲,失子婦,喪輜重,乞援於我。我令木華黎、博爾術、博爾忽、赤老溫四良將,奪還所掠以致於汝。此有德於汝者四也!昔者我等在兀剌河濱兩下宴會,立有明約:譬如有毒牙之蛇,在我二人中經過,我二人必不為所中傷,必以唇舌互相剖訴,未剖訴之先,不可遽離。今有人於我二人構讒,汝並未詢察,而即離我,何也?往者我討朵兒班、塔塔兒、哈答斤、散只兀、弘吉剌諸部,如海東鷙鳥之於鵝雁,見無不獲,獲則必致汝。汝屢有所得而顧忘之乎?此有德於汝者五也!父汪罕!汝之所以遇我者,何一可如我之遇汝?汝何為恐懼我乎?汝何為不自安乎?汝何為不使汝子汝婦得寧寢乎?我為汝子,曾未嫌所得之少,而更欲其多者﹔嫌所得之惡,而更欲其美者。譬如車有二輪,去其一則牛不能行,遺車於道,則車中之物將為盜有﹔系車於牛,則牛困守於此將至餓斃﹔強欲其行而鞭箠之,牛亦惟破額折項,跳躍力盡而已!以我二人方之,我非車之一輪乎?言盡於此,請明察之!
  又傳諭阿勒壇、火察兒等道:
  「汝等嫉我如仇,將仍留我地上乎?抑埋我地下乎?汝火察兒,為我捏坤太石之子,曾勸汝為主而汝不從﹔汝阿勒壇,為我忽都剌哈汗之子,又勸汝為主而汝亦不從。汝等必以讓我,我由汝等推戴,故思保祖宗之土地,守先世之風俗,不使廢墜。我既為主,則我之心,必以俘掠之營帳牛馬,男女丁口,悉分於汝﹔郊原之獸,合圍之以與汝,山藪之獸,驅迫之以向汝也。今汝乃棄我而從汪罕,毋再有始無終,增人笑罵!三河之地,三河指土拉河、鄂爾昆河、色楞格河,皆為汪罕所居地。汝與汪罕慎守之,勿令他人居也!」
  又傳語鮮昆道:
  「我為汝父之義兒,汝為汝父之親子,我父之待爾我,固如一也,汝以為我將圖汝,而顧先發制人乎?汝父老矣!得親順親,惟汝是賴,汝若妒心未除,豈於汝父在時,即思南面為王,貽汝父憂乎?汝能知過,請遣使修好﹔否則亦靜以聽命,毋尚陰謀!」
  汪罕脫裡見著二使,倒也不說甚麼,只說著我無心去害帖木真。阿勒壇、火察兒等模稜兩可。惟鮮昆獨憤然道:「他稱我為姻親,怎麼又常罵我?他稱我父為父,怎麼又罵我父為忘恩負義?我無暇同他細辯,只有戰了一仗罷!我勝了,他讓我﹔他勝了,我讓他!還要遣甚麼差使,講甚麼說話!」真是一個蠻牛。
  言畢,即令部目必勒格別乞脫道:「你與我豎著旄纛,備著鼓角,將軍馬器械,一一辦齊,好與那帖木真廝殺哩!」
  阿兒該等見汪罕無意修好,隨即回報帖木真。帖木真因汪罕勢大,未免有些疑慮起來,木華黎道:「主子休怕!我有一計,管教汪罕敗亡。」帖木真急忙問計,木華黎令屏去左右,遂與帖木真附耳道:「如此!如此!」不說明妙。喜得帖木真手舞足蹈,當下將營寨撤退,趨回巴勒渚納,途遇豁魯剌思人搠乾思察罕等叩馬投誠﹔又有回回教徒阿三,亦自居延海來降,帖木真一律優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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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殺脫裡恃力興兵



  到了巴勒渚納,忽見其弟合撤兒狼狽而來。帖木真問故,合撤兒道:「我因收拾營帳,遲走一步,不料汪罕竟遣兵來襲,將我妻子擄去﹔若非我走得快,險些兒也被擄了。」帖木真奮然道:「汪罕如此可惡!我當即率兵前去,奪回你的妻子,何如?」旁邊閃出木華黎道:「不可!主子難道忘記前言麼?」帖木真道:「他擄我弟婦,並我姪兒,我難道罷了不成!」木華黎道:「咱們自有良策,不但被擄的人可以歸還,就是他的妻子,我也要擄他過來。」帖木真道:「你既有此良謀,我便由你做去。」木華黎遂挽了合撤兒手,同入帳後,兩人商議了一番,便照計行事。葫蘆裡賣什麼藥。
  不數日,聞報答力台來歸,帖木真便出帳迎接。答力台磕頭謝罪,帖木真親自扶著,且語道:「你既悔過歸來,尚有何言?我必不念舊惡!」答力台道:「前由阿兒該等前來傳諭,知主子猶念舊好,已擬來歸,只因前叛後順,自思罪大,勉欲立功折贖。今復得木華黎來書,急圖變計,密與阿勒壇等商議,除了汪罕,報功未遲,不意被他察覺,遣兵來捕,所以情急奔還,望主子寬恕!」木華黎之計,已見一斑。帖木真道:「阿勒壇等已回來麼?」答力台道:「阿勒壇、火察兒等恐主子不容,已他去了。只有渾八鄰與撤哈夷特部呼真部隨我歸降,諸乞收錄!」帖木真道:「來者不拒,你可放心!」當下見了渾八鄰等,都用好言撫慰,編入部下。一面整頓軍馬,自巴勒渚納出師,將從斡難河進攻汪罕。
  甫到中途,忽見合裡兀答兒及察兀兒罕兩人,跨馬來前,後面帶著了一個俘虜,不由得驚喜起來。便即命二人就見。二人下騎稟道:「日前受頭目合撤兒密令,叫我兩人去見汪罕。汪罕信我虛言,差了一使,隨我回來,我兩人把他擒住,來見主子。」帖木真道:「你對汪罕如何說法?」二人道:「合撤兒頭目想了一計,假說是往降汪罕,叫我先去通報,汪罕中了這計,所以命使隨來。」
  言未已,那合撤兒已從旁閃出,便向二人道:「叫來人上來!」二人便將俘虜推至。合撤兒問道:「你叫什麼名字?」那人道:「我叫亦禿兒乾,」說到乾字,已由合撤兒拔刀出鞘,砉然一聲,將那人斬為兩段。奇極怪極。
  帖木真驚問道:「你何故驟斬他人?」合撤兒道:「要他何用,不如梟首!」帖木真道:「你莫非想報妻子的仇麼?」合撤兒道:「妻子的仇怨,原是急思報復,但此等舉動,統是木華黎教我這般的。」帖木真道:「木華黎專會搗鬼,想其中必有一番妙用!」合撤兒道:「木華黎教我遣使偽降,捏稱哥哥離我,不知去向﹔我的妻子,已被父汪罕留著,我也只可來投我父,若能念我前勞,許我自效,我即束手來歸。誰意汪罕竟中我詭計,叫了這個送死鬼到來見我,我的刀已閒暇得很,怎麼不出出風頭?」言畢大笑。木華黎之計,於此盡行敘出。
  帖木真道:「好計!好計!以後當如何進行?」木華黎時已趨至,便道:「他常潛師襲我,我何不學他一著?」總算還報。合裡兀答兒道:「汪罕不防我起兵,這數日正大開筵席,咱們正好掩襲哩。」木華黎道:「事不宜遲,快快前去!」於是不待下營,倍道進發,由合裡兀答兒為前導,沿客魯倫河西行。將至溫都兒山,合裡兀答兒道:「汪罕設宴處,就在這山上。」木華黎道:「咱們潛來,他必不備,此番正好滅他淨盡,休使他一人漏網!」帖木真道:「他在山上,聞我兵突至,必下山逃走,須斷住他的去路方好哩。」木華黎道:「這個自然!」當下命前哨衝上山去,由帖木真自率大隊,繞出山後,扼住敵人去路。計畫既定,隨即進行。是時汪罕脫裡正與部眾筵宴山上,統吃得酩酊大醉,酒意醺醺,猛聽得胡哨一聲,千軍萬馬,殺上山來。大眾慌忙失措,人不及甲,馬不及鞍,哪裡還敢抵禦敵軍!霎時間紛紛四散,統向山後逃走。甫至山麓,不意伏兵齊集,比上山的兵馬,多過十倍,大眾叫苦不迭,只得硬著頭皮,上前廝殺。誰知殺開一層,又是一層,殺開兩層,復添兩層,整整的打了一日夜,一人不能逃出,只傷亡了好幾百名。次日又戰,仍然如銅牆鐵壁一般,沒處鑽縫。到了第三日,汪罕的部眾,大都困乏,不能再戰,只好束手受縛。帖木真大喜,飭部下把汪罕軍一齊捆縛定當,由自己檢明,單單少了脫裡父子。再向各處追尋,茫如捕風,不知去向。又復訊問各俘虜,只有合答黑吉道:「我主子是早已他去了!我因恐主子被擒,特與你戰了三日,教他走得遠著。我為主子受俘,死也甘心,要殺我就殺,何必多問!」帖木真見他氣象糾糾,相貌堂堂,不禁贊歎道:「好男子!報主盡忠,見危授命!但我並非要滅汪罕,實因汪罕負我太甚,就使拿住汪罕脫裡,我也何忍殺他!你如肯諒我苦衷,我不但不忍殺你,且要將你重用!」說著,便下了座,親與解縛,合答黑吉感他情義,遂俯首歸誠了。帖木真善於用人。此時合撤兒的妻子,早由合撤兒尋著,挈了回來。還有一班被虜的婦女,由帖木真檢閱,內有兩個絕代麗姝,乃是汪罕的姪女,一名亦巴合,一名莎兒合。亦巴合年長,帖木真納為側室﹔莎兒合年輕,與帖木真四子年齡相仿,便命為四子婦。姊做庶母,妹做子婦,絕好胡俗。其餘所得財物,悉數分給功臣。大家歡躍,自在意中,不消細說。是亡國榜樣。
  且說汪罕脫裡領著他兒子鮮昆,從山側逃走,急急如漏網魚,累累如喪家狗,走到數十裡之遙,回顧已靜無聲響,方敢少息。脫裡仰天歎道:「人家與我無嫌,我偏要疑忌他,弄得身敗名裂,國亡家破,怨著誰來!」悔已遲了。鮮昆聞言,反怪著父親多言,頓時面色改變,雙目圓睜。脫裡道:「你闖了這般大禍,還要怪我麼?」鮮昆道:「你是個老不死的東西!你既偏愛帖木真,你到他家去靠老,我要與你長別了!」該死!言訖自去。剩得脫裡一人,孑影淒涼,踽踽前行。走至乃蠻部境上,沿鄂昆河上流過去,偶覺口渴,便取水就飲。誰知來了乃蠻部守將,名叫火力速八赤,疑脫裡是個奸細,把他拿住,當下不分皂白,竟賞他一刀兩段!還有鮮昆撇了脫裡,自往波魯土伯特部,劫掠為生,經部人驅逐,逃至回疆,被回酋擒住,也將他斬首示眾!克烈部從此滅亡。可為背親負義者鑒。
  單說乃蠻部將火力速八赤殺了脫裡,即將他首級割下,獻與太陽汗。太陽汗道:「汪罕是我前輩,他既死了,我也要祭他一祭。」遂將脫裡頭供在案上,親酌馬奶,作為奠品,復對脫裡頭笑道:「老汪罕多飲一杯,休要客氣!」語未畢,那脫裡頭也晃了一晃,目動口開,似乎也還他一笑。太陽汗不覺大驚,險些兒跌倒地上。帳後走出一個盛妝的婦人,嬌聲問道:「你為什麼這般驚慌?」太陽汗視之,乃是愛妻古兒八速,便道:「這、這死人頭都笑起我來,莫非有禍祟不成!」實是不祥之兆。古兒八速道:「好大一個主子,偏怕這個死人頭,真正沒用!」說著,已輕移裙履,走近案旁,把脫裡頭攜在手中,撲的一擲,跌得血肉模糊。太陽汗道:「你做甚麼?」古兒八速道:「不但這死人頭不必怕他,就是滅亡汪罕的韃子,也要除絕他方好!」乃蠻素遵回教,所以叫蒙人為韃子。太陽汗被愛妻一激,也有些膽壯起來,便將脫裡頭踏碎。一面向古兒八速道:「那韃子滅了汪罕,莫不是要做皇帝麼?天上只有一個日,地上如何有兩個主子!我去將韃子滅了,可好麼?」古兒八速道:「滅了韃子,他有好婦女,你須拿幾個給我,好服侍我洗浴,並替我擠牛羊乳!」慢著,恐怕你要給人。太陽汗道:「這有何難!」遂召部將卓忽難入帳,語他道:「你到汪古部去,叫他做我的右手,夾攻帖木真。」卓忽難唯唯遵命,忽有一人入帳道:
  「不可,不可!」正是:
  畢竟傾城由哲婦,空教報國出忠臣。
  欲知入帳者為誰,且至下回表明。
  《元史》稱汪罕為克烈部,所居部落,即唐時回紇地,是汪罕非部名,乃人名也。然《本紀》又雲,汪罕名脫裡,受金封爵為王,則汪罕又非人名﹔若以汪王同音,罕汗同音,疑汪罕為稱王稱汗之轉聲,則應稱克烈部汪罕,何以史文多單稱汪罕,未嘗兼及克烈乎?《太祖紀》又云:「克烈部札阿紺孛者,部長汪罕之弟也。」即雲部長,又雲汪罕,詞義重復。要之蒙漢異音,翻譯多訛,本書以汪罕為統稱,以脫裡為專名,似較明顯,非謬誤也。汪罕之亡,為子所誤﹔乃蠻之亡,為婦所誤。婦子之言,不可盡信也如此!然脫裡未嘗不負恩,太陽汗未嘗不好戰。禍福無門,人自召之,讀此可以知戒,文字猶其餘事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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