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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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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欣欣向榮]醫家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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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9 16:42:00 |只看該作者
第150章

    皇后瞧了皇上一眼,暗道,皇上今兒來的有些奇怪,雖說皇子成婚轉天進宮叩拜謝恩是慣例,皇上也不用特意來她的坤德殿吧,難道是怕自己爲難他們,確切的說難爲那丫頭,皇上特意過來解圍的。

    皇后是打算爲難懷清,自己兩個兄弟落個囚禁終生的下場,這口氣讓自己如何咽得下去,在皇后眼裏,張懷清簡直就是瘟神,罡兒爲了她一再威脅自己,甚至不惜大義滅親,囚禁了兩個舅舅,這丫頭哪是兒媳婦,分明是自己的冤家,是余家的對頭,一想到她嫁了罡兒,皇后從心眼兒裏不舒坦,本想趁著今兒難爲難爲她,卻皇上跑了來。

    外頭傳來請安的聲兒,皇后目光閃了閃,看向門口,兩人並肩走了進來,邁進來的時候,老四伸手扶了旁邊人一把,雖然立刻就放開了,卻仍落在皇后眼裏,這般時時刻刻著緊身邊的人,還真不像老四的性子,也足以說明他心裏多稀罕這丫頭,

    皇后目光更有些沉,卻聽皇上開口道:“倒真是般配。”皇后一愣,心說什麼意思,是提醒自己別爲難這丫頭不成。

    懷清跟慕容罡跪下磕頭,皇上道:“行了,起來吧。”說著看了海壽一眼,海壽把手裏一早預備好的見面禮兒遞到懷清跟前:“這是萬歲爺賞的。”懷清又磕頭謝恩方接在手裏,是個老大的盒子,有些重,不知道里頭裝的什麼。

    皇后臉色始終淡淡的,明顯就是不怎麼待見的樣兒,給懷清的見面禮兒也不過一對金鑲玉的鐲子,雖說民間也極少見,可在皇后來說,這見面禮有些不妥,可見對懷清這個兒媳婦兒頗不滿意。

    懷清早有準備,倒也不覺得委屈,只是見面禮輕些怕什麼,想來慕容罡說的對,若不是礙於皇上在場,恐皇后真會爲難自己,而在這裏想爲難自己太容易,不用怎樣,只讓自己多跪會兒就夠她受的。

    故此,從坤德殿出來,懷清真鬆了口氣,不妨手給慕容罡抓住,懷清側頭看他,慕容是低聲道:“對不住,母后如此對你……”

    懷清笑了,眨眨眼道:“當初若瑤嫁給我哥的時候,我聽見葉府底下人說,若瑤嫁給哥雖說嫁的有些低,好在沒有公婆,過了門不會受婆婆的氣,當時我還想,若是自己也找個我哥這樣的就好了。”說著目光閃了閃:“你說,我現在要是後悔了,有用嗎?”

    慕容罡低笑了一聲,手抓的更緊些:“沒用,清兒如今是我的人了,這一輩子都是我的妻,唯一的妻。”

    懷清挑挑眉,暗道,誰說慕容罡拙於言辭的,這甜言蜜語說的才高端,自己根本不稀罕當什麼王妃,皇子妃的,但妻子,唯一的妻子,是懷清最喜歡聽的,彼此一心忠誠不二,這是懷清對婚姻的理解,哪怕對方慕容罡,這也是她的底線。慕容罡顯然非常瞭解自己,這幾句話說的自己心裏甜絲絲的舒服。

    慕容罡拉著她的手往外走,後面可福跟可喜兩個對看了一眼,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心說這兩位主子還真不嫌肉麻啊,尤其他們爺,真沒看出來,之前就是個冰山,說句話都難,成了婚這樣的肉麻話都說得如此順當,可喜都有些疑惑,他家爺是不是換了裏子,簡直判若兩人啊。

    送著兩位主子除了坤德宮,可福把手裏的荷包掂的掂,打開,從裏頭摸出一個金錠子來,不禁愣了楞,這皇子妃頭一回進宮謝恩,給賞錢是既定的規矩,前頭幾位皇子妃也都給了,宮裏雖大,可他們這些奴才之間卻沒什麼祕密,哪個主子賞多少,賞什麼,不一會兒滿宮裏都能知道。

    前頭幾位數二皇子妃孃家富餘,也不過賞了一錠銀子罷了,當時小順子那小子美的,可是顯擺了好些日子,自己今兒卻得了一錠金子,黃橙橙金燦燦的,一會兒拿出去,還不把那些小子的眼晃花了。

    太監湊過來:“瞧你小子樂的見牙不見眼,得了什麼賞?至於這麼著樂。”

    可福嘿嘿一笑道:“師傅,小的正說要孝敬您老呢。”說著把荷包遞了過去,太監總管拿出一看,也不禁一愣:“這是剛皇子妃賞的?”

    可福道:“這還能有假,說起來,咱們這位新主子還真是大手筆,這一出手就不一樣,聽我兄弟說,咱們這位皇子妃那嫁妝,哎呦喂,把京城都震了,人都擡進四王府半天了,外頭的嫁妝挑子還排成長龍呢,弄的王府大管家特意騰出個閒院子來放,師傅您說,咱們這位皇子妃怎麼來的這麼多嫁妝啊。”

    大太監拍了他一下道:“傻啊你,這位跟前頭幾位可不一樣,不禁是國公府的貴女,葉府,侯府,伯爵府,張家哪個不得添一份,不止這個,我聽說昨兒送到四王府的賀禮,都堆成了山呢,這位的人緣真真好的沒邊兒了,只可惜,人緣再好,在咱們皇后娘娘這個正經婆婆眼裏,也沒好兒。”

    可福道:“要奴才說,咱們娘娘也是想不開,這人都進門了,娘娘再彆扭不也沒用嗎,咱們那兩位國舅爺也實在做的太過,又是買兇,又是滅口,又是縱火,說白了,皇子妃能安然無恙的嫁過來,命還真算大的,再說,剛瞧著意思,皇子妃就是四爺的心尖子,娘娘再不滿意能如何,還有,皇上若不是給這位來撐腰,哪會一大早就來咱們坤德宮啊。”

    大太監笑了:“你小子倒是明白。”手裏的荷包丟給他:“這是皇子妃賞你的,真孝敬了師傅,你小子不定多心疼呢,自己收著吧。”

    可福忙道:“哪能呢,孝敬師傅是應該的……”嘴裏這麼說著,卻把荷包袖了起來,大太監只當沒瞧見,心裏明白,幾位皇子裏皇上最偏的是四皇子跟六皇子,幾位皇子妃裏,也就他們這位剛娶進來的四皇子妃,入了皇上的眼。

    你別人生氣也沒用,這位出身、模樣兒、性情都沒挑不說,人還有一門手藝,俗話說的好,一招鮮吃遍天,就憑人家這比太醫都牛的醫術,皇上能不青眼有加嗎,所以說,這人啊除了看運氣還得看本事,運氣是一時的,本事才能吃一輩子。

    而此時,皇上也起身要回御書房料理朝政,皇后終忍不住道:“萬歲爺來臣妾這兒,莫非就是來受他們禮兒的?臣妾可是聽說,昨兒皇上把老六關在建福宮裏抄了半宿聖訓呢。”

    皇上目光一閃道:“朕倒不知皇后如此關心老六。”

    皇后臉色有些變:“臣妾是皇子的嫡母,關心他們難道不應該?”

    皇上卻笑了,只不過笑的有些諷刺:“皇后是天下人之母,自該胸懷寬廣,若汲汲於眼面前的私利,怎配母儀天下,不過呢,對天下人都能以母親的胸懷去體諒,更何況一個丫頭了,皇后,朕說的可是?”

    皇后愣了愣:“皇上是埋怨臣妾對赫連翾過於冷淡嗎?一晃這麼多年了,皇上莫非忘了臣妾本就是個冷淡性子嗎,比不得慧嬪,更比不上淑妃……”

    海壽聽了頭皮都發麻,心說,皇后娘娘莫不是瘋了,這好端端的提什麼淑妃啊,這都十七年了,宮裏誰敢提這兩個字兒,偏偏皇后娘娘今兒就提了,還是一副怨婦的口氣,不管是嫉妒還是埋怨,都不妥當啊,她跟皇上可不是老百姓,夫妻之間吵吵架無傷大雅,她是皇后,說這些著實有失本份。

    果然,皇上臉色一沉,揮揮手:“你們都下去。”海壽心裏一跳,卻不敢再留,忙把殿裏的人都遣了下去,自己也出去,且關上了殿門。

    皇后也是一時氣悶,才口不擇言,話一出口就後悔了,可後悔也晚了,就看皇上的臉色,皇后也知今兒恐不能善了,卻身爲皇后的尊嚴讓她不想服軟,不能服軟,再說,她也不覺得自己說錯了,自從淑妃進宮,皇上就不是自己的丈夫了,他是淑妃的丈夫,他愛她,寵她,對她輕聲細語,對她笑語晏晏,而自己呢,除了皇后這個冷冰冰的頭銜,什麼都沒有,明明自己跟皇上纔是夫妻,可皇后卻無數次覺得,自己纔是插在皇上跟淑妃之間的那個人。

    皇上陰沉沉的看了她良久,方開口:“既你提起淑妃,朕倒要問問你,淑妃是怎麼沒的?長慶公主是怎麼夭折的?朕的皇后,母儀天下的後宮之主,你問問自己可配得上這幾個字嗎?”

    皇后臉色煞白,倒退了幾步勉強扶住桌案方站住,努力定了定神道:“皇,皇上此話何意?”

    皇上笑了起來,只不過笑的越發有些冷:“皇后,到這會兒咱就別裝糊塗了,若不是爲了大燕,若不是余家數代的善行,若不是念著結髮夫妻,皇后,你如今該待的地方便不是這坤德殿了,你余家的祖訓是行醫濟世忠厚傳家,而你身爲余家的女兒,深通藥理的皇后,又做了什麼?從淑妃進宮,你就一副假仁假義的樣子,知道淑妃素有心疾你送去了你余家的定心丹,慶福堂的定心丹本是救人的良藥,卻讓你用來害人,真虧你下得去手。”

    皇后臉色越發難看,卻仍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那定心丹是慶福堂的祕藥,如何會害她?”

    皇上嗤一聲笑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皇后當真口硬心硬,定心丹是良藥,可你的定心丹卻是毒藥,定心丹必用的一位主藥是硃砂,劑量有嚴格的控制,因硃砂雖有安神定心的功效,卻也有毒,火煉丹砂就是鉛毒,一次兩次無妨,卻日積月累,你給鍾粹宮送了整整五年定心丹,淑妃吃了五年定心丹,等蘇毓敏瞧出來的時候,鉛毒已深,這種狀況下產下的長慶公主自然會夭折,你以爲朕不知道這些嗎?你以爲朕不知道你兩個兄弟在天牢縱火,意圖殺人滅口嗎?你以爲蘇毓敏一死,這世上便在無人知曉你做下的事了嗎?”

    皇上沒質問一句,皇后的臉色就白一分,到後來幾乎面無人色,嘴裏喃喃的道:“你竟然知道,竟然知道……”

    皇上冷笑了一聲:“朕此生最恨被人愚弄,卻沒想到愚弄朕的人,確是朕的枕邊人,虧了你是余家人,如此狠毒的心腸,可對得起你余家的列祖列宗,因爲你兩個兄弟皇后不待見那丫頭,就不想想你兩個兄弟爲滅口故技重施,賠上的卻是數百條無辜百姓的命,你余家人縱火殺人,那丫頭一個國公府的千金小姐,卻天天去善堂給那些人治病,第一個到現場撫慰那些百姓,這份善你有嗎?這份悲天憫人的心懷你有嗎?你那兩個兄弟著實該死,若不是余雋捧出免死金牌,就憑十七年前謀害淑妃之事,凌遲處死都便宜了他們。”

    說著,頓了頓又道:“有件事想來你還不知,你千方百計要爲難那丫頭,可知那丫頭手裏有蘇毓敏的醫案,淑妃的病情那丫頭心知肚明,當初赫連清捅破她的身世,她完全可以用手裏的醫案要挾朕,可那丫頭沒這麼做,或許也是看在罡兒的面子上,不想揭破此事,這丫頭年紀雖不大,這份胸懷卻大,這方是……”說到此卻停住了話頭:“你,好自爲之吧。”撂下話拂袖而去。皇后頹然坐在軟榻上。

    別人給海壽遣的遠遠,海壽自己卻守在外頭,故此,裏頭皇上跟皇后的對話海壽聽得一清二楚,即便知道十七年前的這些事兒,可皇上如此揭開,海壽仍覺驚心動魄。

    皇上說的不錯,皇后娘娘自以爲聰明,就不想想,這皇宮的主子是誰?這天下的主子是誰?只要在大燕,什麼事兒能瞞的過皇上,若不是皇上幫著皇后遮掩,此事早在十七年前就敗露了,而蘇毓敏,包括整個蘇家,都是皇後娘娘的替罪羊。

    這件事本可以長久掩藏下去,卻不想漏算了一個張懷清,國公府的上官氏當年以女易子,以至國公府貴女成了蘇毓敏的孫女,被張家收養,偏偏還成了名震大燕的神醫,且跟四皇子成了夫妻,這恩怨兜兜轉轉,真難說是什麼緣分。

    皇后娘娘真該謝那丫頭厚道,明知道當年的事兒也沒說出來,可皇后卻非要爲了自己兄弟爲難兒媳婦兒,這遠近親疏都分不清了,著實一個糊塗人,不免嘆息,余家到底只出了一個昭惠皇后啊。

    不過,這麼瞧,倒是懷清那丫頭跟昭惠皇后有些像,且剛才皇上那句未盡之言,也相當清楚了,皇上是看好這丫頭的胸懷,足以母儀天下,這才賜婚,如此說來,這繼位之人也不用說定是四皇子了。

    說起來這丫頭真是個福星啊,當初若是六皇子娶了這位,那如今……有些事真沒法兒說啊,這就是命,命好的不用爭,不用求,自然就是你的,命不好的,再爭再搶也終究是一場空。

    不過,海壽倒不覺得皇上對皇后無情,若真無情,又怎會隱忍十七年,若真無情,又怎會屏退左右,才把這些話說出來,這是給皇后留著後路呢,不管鬧的多不好,皇后仍是皇后。

    皇上今日這番疾言厲色,說是斥責皇后不如說是給那丫頭拔份更合適。

    說到這個,海壽也不禁納悶,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皇上對那丫頭的態度整整掉了個兒,以前不說厭惡,卻也只是淡淡的,如今可真是看在眼裏了,不過這丫頭也爭氣,一行一動都挑不出錯來,皇上說的是,那丫頭年紀雖輕,卻有一份大醫的心懷,所以,皇上才說這樣的女子才該母儀天下,現如今就盼著四皇子妃能一舉得男,那這大位就再無懸唸了。

    海壽正想著,忽聽皇上低聲道:“朕也不想這麼對她,但能她識相些,懂事些,朕也不會把此事說破,畢竟她跟朕是結髮夫妻,朕還記的她剛進宮時候的樣子,看上去端莊安靜,那雙眼裏透著十分的好奇,可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那些好奇就成了嫉妒,成了陰謀,端莊倒是更端莊,只不過端莊下面掩藏的卻是一顆嫉妒世故的心。”說著不禁長嘆了口氣。

    海壽勸道:“皇上何必如此,皇后娘娘只是,只是……”說到此,倒不知怎麼往下說了,皇上卻接過去道:“她心裏只有余家,她覺得只有余家顯赫了,她方能站的穩,朕這個丈夫,她不信,罡兒這個兒子她也不信,這是怎樣一個糊塗的女人。”

    海壽可不敢往下接,皇上說皇后糊塗無妨,自己要是說了,就是殺頭的罪過,見皇上眉頭深鎖,面含怒色,就想岔開話題,想了想道:“萬歲爺,昨兒是四皇子跟四皇子妃大喜的日子,奴才聽了個笑話,說給皇上聽聽如何?”

    皇上給他勾起了興致道:“說說,什麼笑話?”

    “奴才也是聽可喜那小子說的,說他們家爺背後下的心思多了去了,從認識皇子妃第一年起,年年皇子妃的生辰,都會刻一枚小印,小印上無一例外都是一個清字,只可惜這生辰禮一直留在手裏,之前是送出去過,卻又給退了回來,弄到如今,整整四枚小印四爺都隨身收著,想尋機會送出去,可喜跟府裏的下人,暗地裏坐莊賭四爺什麼事時候送出去呢,萬歲爺說這事兒好不好笑?”

    皇上當真笑了起來:“這丫頭的脾氣扭上來,跟老四還真一個德行,不過,老四這個性子就得丫頭這樣的才成,換二一個都不成,朕如今還記得,老四串通王泰豐來跟朕說他有隱疾的事,可見是逼急了,不想娶別人,又不能抗旨,這才想出這麼個餿主意來。”

    說著又笑了一聲,忽道:“你去叫人盯著,朕倒是也好奇,老四那幾枚小印何時才能送出去……”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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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9 16:42:12 |只看該作者
第151章

    從宮裏回來的路上,懷清就撐不住了,昨晚上幾乎沒怎麼睡,一早上起來就是一通折騰,早沒精神了,加上車上又顛簸,不一會兒就在慕容罡懷裏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異常香甜,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已是掌燈時分,屋裏很靜,好像沒有人,懷清側頭看了看,透過紗帳看見了對面的人,慕容罡正在哪兒批公文呢,屋裏除了他們夫妻,再沒有第三個人。懷清一時有些恍惚,如果自己在現代嫁了人,是不是也跟現在一樣。

    大概感覺到她的注視,慕容罡走了過來,撩開帳子見她也睜著眼,不禁道:“醒了,我還當你要睡到明兒早上呢。”說著扶她坐了起來。

    懷清忽意識到什麼,摸了摸自己身上的中衣,看向他,慕容罡忍不住笑了起來,低聲道:“清兒,我們是夫妻,爲夫給你換衣裳怕什麼?”說著湊到她耳邊道:“你說說,你這身子哪兒是爲夫沒瞧過的,嗯……”

    懷清小臉爆紅,再也沒想到,這麼正經的一個人,沾上這事兒也如此的不要臉,不過,這樣的慕容罡也讓懷清覺得像個人了,之前懷清一直覺得這人太冷靜,太淡漠,彷彿沒有屬於人的感情,此時的他像個人,像個男人。

    忽感覺不對勁兒,自己的耳朵麻酥酥的,還有疼,彷彿有什麼東西咬自己一般,聽見他有些粗重的呼吸,懷清方明白過來,推了他一把:“我,我餓了。”不想慕容罡卻含糊的說了句:“我更餓……”然後不由分說把她按在牀褥間……

    外頭的嬤嬤們等半天了,本來聽見裏頭說話兒的聲兒,忙預備梳洗盥洗之物,不想等了一會兒,話是不說了,卻想起了別的動靜。

    幾個嬤嬤你看我,我看你,饒是一張老臉都忍不住有些燙,暗道,這兩位主子也真不知節制,昨兒晚上折騰了一宿,這天剛黑呢,又來了,琢磨一會兒牀上的被褥,還得換一套,別看四爺以前是個不近女色的,這一開了閘,可就再也擋不住了,恨不能一時一會兒都幹那事兒,可見這男人就沒有不好這個的……。

    待懷清清清爽爽坐在外間屋吃飯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兒了,因是晚上,懷清便不耐煩梳那些複雜的髮髻,只隨便挽起來,用一支簪子別住頭髮,清爽舒服,身上的中衣又換了一套。

    懷清忽然想起婚前她娘叫金織紡做了足足十套中衣,後來送來的時候,懷清還問:“做這麼些中衣作什麼?”而且都是大紅的,她看著都鬧得慌。

    她娘當時意味深長的道:“這十套也不見得夠呢,好在還有甘草銀翹兩個做的,替換著吧。”

    那時候自己還想不通,如今才明白,她娘估摸早料到今日這番境況了,懷清覺得,自己這會兒的狀態跟得了軟骨病毫無二致,渾身軟綿綿的,連這手指頭都有些不聽使喚,牙著夾了好幾下都沒夾起菜來,一惱,索性放下筷子,瞪著慕容罡。

    慕容罡輕笑了一聲,筷子伸過去,夾了一筷子魚肉放到她跟前的碗裏:“嚐嚐這個,是咱們別院湖裏的,那裏是活水,魚的味道更鮮美,我記得你上回喜歡,就叫可喜去了一趟。”

    懷清白了他一眼:“可見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慕容罡道:“爲夫非姦非盜,快吃吧,這一天就早上起來吃了碗粥,長此下去身子要壞了,剛是我的不是,以後當節制些。”

    懷清頗懷疑的看著他,心說,這餓狼開了葷還能吃素嗎,當自己傻啊。

    慕容罡見她的表情,不禁暗道,看來自己在這丫頭心裏已經沒信用了,慕容罡自己沒想到會是這樣,本來想的好好,可一見這丫頭就忍不住想那些事兒……怪不得聖人云食色性也,自己是該節制些的。

    吃了飯,小兩口到了旁邊松濤院裏,慕容罡知道懷清喜歡松濤苑,恰好正房跟松濤苑挨著,婚前就讓人把兩邊打通了,故此,兩口子吃了飯,拉著手走兩步就進了松濤苑。

    一進來,懷清就不禁擡頭看了看,皓月當空,雖還不到十五,卻也圓圓滿滿,月光直直灑落下來,如光華閃閃的匹練,映著院子裏松樹,頗有幾分明月鬆間照的意境。

    懷清道:“這裏若是引一彎活水進來,就真正成了那句詩,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

    慕容罡柔聲道:“你是這裏主子,怎麼佈置都由著你,如今入秋了,晚上涼,咱們還是進屋吧。”

    一聽進屋,懷清心有餘悸的看了他一眼,慕容罡輕笑一聲:“放心吧,今兒晚上咱們看書。”

    看書?懷清深表懷疑,現在的慕容罡在她眼裏跟色狼沒什麼區別,慕容罡牽著她的手走了進去。

    果真是看書,懷清都不知道,自己那些醫書什麼時候跑到了松濤苑來的,懷清拿了本醫書靠在炕上,屋裏燃著明燭,頗亮堂,只不過還未通地龍,白天還好,到了這會兒卻有些冷。

    慕容罡怕凍著她,把她攬在懷裏,拖了一牀錦被過來搭在她身上,讓她在自己懷裏看書。

    懷清看了一會兒,忽有些看不下去,擡頭看了他一眼,暗道,自己剛才倒冤枉他了,他真是有正事做呢,而且,心無旁騖,他一這麼著,懷清又覺自尊心有些受損,好歹自己這麼個大美女在他懷裏,他就這麼心安理得的辦公事啊,是自己太沒有魅力了,還是他變成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了。

    想著,不禁動了動,身上搭的被子滑了下去,慕容罡低頭看了她一眼,叫可喜上茶,可喜應一聲,不一會兒送了兩盞茶進來,眼睛都沒敢擡又退了出去,不過心裏卻十分煎熬,主要自己賭的那件事沒著落呢,這樁賭局開頭不過是玩笑,如今連海公公都摻合了進來,那就是正事了,無論如何也得有個結果。

    剛爺說往松濤苑來,可喜心裏就是一喜,琢磨都來松濤苑了,看來那幾枚小印也要送出去了吧,不想這兩人一個批閱公務看摺子,一個看書,明明抱在一起卻兩不相擾,連話兒都少。

    可喜在外頭急的都快轉磨了,正琢磨自己是不是尋個機會提醒爺一句,忽聽裏頭懷清開口了:“對了,皇上賞的那個盒子裏是什麼,我還沒看呢?”

    慕容罡低頭看著她,見小丫頭一臉好奇,兩隻眼裏都冒光了,不禁好笑:“我若告訴你,裏頭是滿滿一盒金子,你會不會更歡喜些?”

    懷清道:“那是啊,金子誰不愛啊,真是金子嗎?”

    慕容是笑了一聲:“你當父皇跟你一樣愛錢不成。”說著吩咐可喜把那盒子取來,可喜剛還以爲是說小印的事兒呢,不想卻是這個,心裏雖遺憾,卻也不敢怠慢,顛顛兒跑去搬過來放到炕桌上。

    懷清伸手摸了摸盒子:“便不是金子,這紫檀的盒子也值不少銀子呢。”

    慕容罡笑著搖搖頭:“雖不是金子,卻也不多見,想來應該合你的意。”

    說著伸手把盒子打開,懷清探頭一瞧,不禁愣了,裏頭是一對娃娃,著實沒想到皇上的見面禮會是這個,這個應該是套娃,自己現代的時候,曾經有過一個,是哥哥從俄羅斯出差的時候給自己帶回來的,卻遠沒有這兩個做的精緻,材質也不同。

    懷清拿出一個來,輕輕一扭打開,裏面是個略小的,又一扭打開,如此竟扭了十一次,最裏頭的套娃只有拇指大小,仔細瞧跟外頭最大卻一模一樣,兩個娃娃是一對的,看得出來一男一女。

    懷清把玩了一會兒,才又裝了回去,慕容罡見她如此熟練,頗有些意外,這東西是番邦貢品,自己也才見過一次而已,倒是沒想到,父皇會當成見面禮賜給懷清,而且,這丫頭也不負衆望,玩的甚爲熟練。

    雖有些意外,卻也沒問她爲什麼,懷清身上有許多解釋不通的疑點,慕容罡根本不想弄清楚,他愛的是她,無論她身上的有多少疑點,自己依然愛她,所以,何必追究這些沒用的事情呢,他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就夠了。

    懷清道:“沒想到皇上給我的竟然是這個東西,是不是把我當成小孩子了,這東西要是給寶妹兒那丫頭,不得樂死啊。”

    慕容罡道:“這是父皇賞的,不能送給寶妹,回頭我叫人再尋一個來給寶妹玩就是了,這個還是好好收著,而且,父皇賜你這個,也並非讓你玩的,有別的寓意。”

    懷清挑挑眉:“有什麼寓意?我怎麼沒瞧出來?”

    慕容罡點了點她的額頭:“蠻聰明個丫頭,怎這時候就笨起來了,你瞧這一個男娃娃,一個女娃娃,父皇是盼著抱孫子呢。”

    噗……懷清一口茶都噴了出去,慕容罡急忙那帕子給她擦拭,懷清道:“你父皇不都有好幾個皇孫皇孫女了嗎,有必要還賜我這個嗎。”

    “父皇就父皇,什麼你父皇,他們有是他們的,我還沒有呢……”說著低頭親了她一口:“說起來我也該當父親了……”

    懷清急忙推開他,拿過書來道:“看書看書……”

    慕容罡失笑把盒子收起來,放到一邊兒,忽想起什麼,從懷裏拿出個荷包來放到懷清手上:“這東西如今可能收了嗎?”

    懷清拿著荷包對著燈兒看了看道:“荷包的邊兒都有些毛了,可見經常拿出來摩挲。”說著把荷包裏頭的小印倒出來,挨個看了看:“還真是一年一個。”

    忽擡頭看著他:“如果今年我仍沒嫁你,你是不是還會刻一枚?”

    慕容罡點點頭:“即便你嫁了我,今年我還是要刻的。”

    懷清笑了:“你還真是執著。”

    慕容是道:“若不執著如何能娶到你。”手在她耳垂上摸了摸,忽道:“怎麼沒戴耳墜子?”

    懷清道:“我常戴的那對是嫂子給我的,雖說跟我以前那對差不多,到底不是原先的,戴著總覺不舒服。”

    慕容罡笑了一聲:“既那麼喜歡原來那對,怎麼捨得當了?”

    懷清翻了個白眼:“你以爲我想啊,當時益州那樣的境況,連命都不知道保不保得住呢,還能吝惜一對墜子不成。”

    慕容罡:“過後怎不去贖當?”

    懷清道:“當的時候就說好是死當,我哪有臉去贖當啊,人家縱然面兒上不說,背後不定說我是反覆無常的小人呢。”

    慕容是罡了:“你不是小人,你是個小丫頭。”說著放開她下地,到了那邊兒,不一會兒搬出兩個匣子來。

    懷清先是一愣,繼而忍不住笑了起來:“怎麼會在你這兒?”

    慕容是打開其中一個,尋出裏頭那對翠葉兒墜子,給她戴在耳朵上,端詳了端詳才道:“不是我贖的,是余雋贖回來的。”

    懷清一愣:“余雋,怎麼是他?”

    慕容罡深深看了她一眼,到此時方信,她對余雋的心思一點兒都不知道,那麼自己做什麼提醒她,想到此,笑道:“不過,我給了他贖當的銀子,所以,算起來還是我贖的。”

    懷清從裏頭拿起那對鴛鴦玉的鐲子道:“別的還好,這對鐲子卻是我娘跟姨母的東西,若是從我手里弄丟了,真有些過不去呢。”

    慕容罡道:“這對鴛鴦玉的鐲子,本是太后當年賜給伯爵府的,岳母跟姨母都給了你,可見冥冥中早有註定。”

    懷清也不禁點點頭,那天若瑤還跟她說,人的緣分真難說,當初自己跟著哥哥進葉府的時候,哪會想到會有後頭這些事兒呢,更不要說嫁給慕容罡了。

    忽想起什麼,笑道:“我記得,你還讓王泰豐跟皇上說你有隱疾,王泰豐的膽子也真大,竟然真跟皇上這麼說了,不過,當時連我也騙了過去,我還真以爲,你有什麼不可對外人道的隱疾呢?”

    慕容罡:“王泰豐自來謹慎,只不過,當時我一口咬定自己有隱疾,且特意翻看了醫書,說的那些症狀也跟醫書上差不多,且,這隱疾有些從脈上是瞧不出來的,故此,王泰豐跟父皇這麼說,也不算欺君。”

    說著低頭看著她道:“現如今你還覺得我有隱疾嗎?”

    懷清給他瞧得小臉滾燙:“你,你的隱疾我哪兒知道啊?”

    慕容罡挑挑眉,抓著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脈上:“那請咱們張神醫給我瞧瞧,若果真有隱疾,還是早些治的好,我可剛娶瞭如花似玉的媳婦兒,不能荒廢了。”

    懷清感覺他的語氣越發有些危險,不禁推了他一把:“你剛可應了我不鬧的。”

    慕容罡聲音越發有些低沉:“剛是剛,這會兒可都過去半天了,而且,我不鬧,我就親親就好……嗚,嗯,呃……”

    後頭的聲兒越發柔媚起來,不用想,就聽聲兒也知道屋里正幹什麼,可喜暗道,可見他們家爺是開葷了,皇子妃這塊肥羊。還不給爺啃得骨頭都不剩啊。

    回門兒那天懷清還有些爲難,按理說,應該回國公府,可她又惦記懷濟跟若瑤,好在她娘通情理,加上慕容罡又是皇子,沒在國公府吃飯也不妨。在國公府坐了會兒,近晌午的時候,辭別爹娘祖父去了張家的新宅。

    懷濟呢,今兒是有些彆扭的,若瑤心裏也明白,雖說懷清如今是國公府的千金,但在懷濟心裏,永遠是親妹子,這回門的時候若不來,懷濟心裏自然有些失落。

    若瑤見他從早上就有些悶悶的,不禁勸道:“懷清回國公府也是應該的,不說她爹娘,還有老公爺呢,你別這樣,你不是跟我說過嗎,不管到了什麼時候,懷清永遠是咱的小妹。”

    懷濟不免嘆了口氣:“這些我省的,你懷著身子呢,快坐著歇會兒,不用理會我,我就是擔心懷清受委屈。”

    若瑤忍不住撲哧一聲樂了:“相公還真是護犢子,懷清的性子你還不知道啊,更何況,嫁的又是四皇子,四皇子對懷清可是千依百順,那心思下的有目共睹,好容易娶了家去,疼還疼不夠呢,那捨得委屈了懷清,再說,懷清的性子又豈是能受委屈的。”

    懷濟道:“我倒是不擔心四皇子,我是擔心皇后娘娘,余家兄弟的事兒剛過去,難免皇后不會遷怒懷清,以前沒干係還好,如今懷清可是皇后的兒媳婦兒,這婆婆難爲媳婦兒,誰還能說出話去啊,這個啞巴虧懷清吃定了。”

    若瑤道:“雖如此,到底懷清如今是皇子妃,皇后娘娘縱然有心爲難,也不會太過分,再說,還有皇上呢,老太君說,皇上頗喜歡懷清,想來不會任皇后胡來。”

    懷濟嘆了口氣道:“若果真如此就好了。”

    夫妻倆正說著,忽外頭陳皮跑了進來:“大爺,大奶奶,咱們家姑娘回門來了,剛牛蒡在街口瞧著,四王府的馬車往咱們這兒來了,忙著讓我進來給大爺報信,想必這會兒快到大門了。”

    懷濟蹭一下站起來,快步往外走,邊走邊不忘跟若瑤道:“快叫廚房預備酒席。”

    若瑤道:“你快去吧,早預備好了。”雖說知道懷清得去國公府,若瑤的心思其實也跟懷濟差不多,在她眼裏,懷清還是懷清,這裏纔是她的家,故此,即使知道懷清不一定回來,也一早就讓竈上預備下了,這時候忙讓葉兒去盯著,傳菜擺桌兒,忙了個不易樂乎。

    慕容罡扶著懷清剛一下車,就見她哥站在哪兒。

    張懷濟先是打量懷清一遭,見氣色紅潤,方鬆了口氣,想起如今的身份,忙要跪下磕頭,卻給慕容罡一把扶了起來:“一家子這些就免了吧。”

    懷清道:“我嫂子呢,身子還好嗎?”

    懷濟點點頭:“過了三個月就好多了,這會兒正在裏頭張羅飯呢。”

    懷清道:“那可好了,我正餓了呢……”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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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
發表於 2016-4-29 16:42:24 |只看該作者
第152章

    懷清給若瑤瞧了瞧脈問葉兒:“這幾日嫂子胃口如何?”

    葉兒一聽就笑了:“真跟姑娘說的一樣呢,這過了頭仨月,小姐的胃口就好了起來,吃的也多了,而且,時常想出的吃食叫人哭笑不得呢,姑娘是知道的,小姐最不喜歡吃香椿,那年姑娘做的那個香椿雞蛋卷,也只嚐了一口就搖頭,前兒不知怎麼想起來了,一早就要吃,說夜裏想了半宿,就要吃這個,想那香椿是春天時候才有的東西,如今這都入秋了,哪找去啊,還是咱們大爺心疼小姐,從早上跑到晌午,才從葉府廚娘家裏找了一把幹香椿,廚子照著姑娘的法子做了,奴婢嚐了一口,乾巴巴沒什麼味兒,虧了小姐倒都吃了,小姐這一懷了身子連口味都變了。”

    若瑤拉著懷清道:“這丫頭的一張嘴如今更是嘮叨的不行,我昨兒還說,這麼愛說話,趕明兒非得給她尋個聾子嫁了不可,要不然得給她吵死。”

    葉兒臉一紅:“說小姐呢,怎麼岔到奴婢這兒來了。”四下瞧了瞧奇怪的道:“剛甘草還在這兒呢,怎麼這一會兒的功夫就剩下銀翹了。”

    若瑤笑道:“她有正事呢,哪有空聽你嘮叨。”

    葉兒撇撇嘴:“什麼正事,一定是出去尋陳皮說體己話去了,待我攪合他們去。”說著跑了出去。

    懷清忍不住笑了:“葉兒這丫頭倒比之前活潑了不少。”

    若瑤點點頭:“以前在葉府雖說是我跟前兒的,到底府裏的規矩大,倒束了這丫頭的性子,如今家裏就我跟你哥兩個主子,劉成性子穩妥,陳皮幾個跟她又熟,才放開了性子。”

    懷清道:“說起來葉兒也不小了,該給她尋個婆家才是。”

    若瑤:“說起這個,我倒想起一件事來,葉兒不著急,陳皮跟甘草兩個可不能耽擱了。”

    懷清:“今兒也想著跟嫂子說這事兒呢,當年我就說給他們把事兒辦了,可兩人都搖頭,非說要等我嫁了,再說他們的事兒,這一耽擱就是好幾年,眼瞅你們要去江南,這一走不定幾年才能回來呢,正要跟嫂子商量,不如就著這兩天吏部的文書還沒下來,把他們的事兒促成了,回頭他們夫妻跟著你們一塊兒走豈不好。”

    若瑤道:“這事兒你哥前幾日就跟我商量好了,你哥的意思把他們兩人的事兒辦了以後,就讓陳皮留下來跟著你,雖說王府裏不缺人使,到底不是從小跟著你的,那心腸拿不準向著誰呢,倒是該有一個自己的心腹才是,你身邊統共就一個甘草一個銀翹,若是甘草走了,哪還有人,倒不如把陳皮也留下,外頭也有個自己人,你說呢。”

    懷清道:“如此雖好,只不過哥跟前少了陳皮,恐有些折手。”

    若瑤笑了一聲:“少了陳皮還有牛蒡門冬幾個呢,再說,我不是沒把劉成給你嗎,劉成我是真捨不得的,辦事周到底細,有他管著上下,我可省大心了,這次去江南,你哥說給長安尋個博學鴻儒的先生,好好指撥指撥他的學問,比入太學強,太學裏都是些王孫子弟,長安去了,你哥怕他受欺負,故此要帶著他走。”

    懷清點點頭,心裏也是這個意思,太學雖說是大燕最好的學府,學生卻一個比著一個來頭大,都是小霸王,什麼禍都敢惹,雖說長安性子穩,到底是個孩子,真要是有個什麼差池,也對不住他爹,倒是哥這個法子最好。

    若瑤見她應了,又不禁問:“你那天去宮裏,皇后可難爲你了不曾?你可不知道,你哥這兩天覺都沒睡好,就怕你受委屈呢。”

    懷清搖搖頭:“那天我們去的時候,皇上也在坤德殿,磕了頭就讓我們回了。”

    若瑤鬆了口氣:“這就好,說起來也讓人想不到,之前皇上那麼對你,還巴巴的賜了個木如意,不想後來卻對你如此青眼,想來是怕皇后娘娘因餘家兩位老爺的事兒遷怒你,幫你撐腰去了,不然,皇后指定不會輕易就放過你的,不過,怎麼說她也是你正經婆婆,不能總這麼著,你尋個機會跟她好好說開此事吧,余家老爺囚禁根本不干你的事啊。”

    懷清道:“嫂子就別操心我了,你這身子越來越重,這一路南下可要做十幾天船,你能成嗎?”

    若瑤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放心吧,這孩子結實著呢,也不怎麼皮,是個疼孃的,我琢磨著是個小子,前兒我做夢,夢見老大一顆樹,倒是忘了是什麼樹了,就記那樹帽子大的遮雲蔽日,一陣風過嘩啦啦的響,就長在咱們張家桑園村的老宅裏頭,跟老太君提起這個夢,老太君說正是應著生貴子的好兆頭呢。”

    懷清雙手合十唸了句:“阿彌陀佛。”

    若瑤忍不住笑了起來:“認識你這麼些年,還是頭一回見你拜佛,只不過,你這臨時抱佛腳能有用嗎?”

    懷清笑道:“有用沒用的都是我這當姑姑的心意,望著他能一生安樂纔好。”

    若瑤心裏不由一暖:“懷濟那天也是這麼說,你們兄妹倆倒是一個心思。”

    懷清想起什麼,叫銀翹把帶來的包袱拿過來放到炕桌上,若瑤道:“這是什麼?”

    銀翹道:“賬本子,姑娘讓奴婢給大奶奶帶了過來。”

    若瑤愣了一下:“哪裏的賬本?”

    銀翹噗嗤笑了一聲道:“可見大奶奶是個甩手掌櫃,這可不是咱家的賬本子嗎。”

    懷清打開包袱,拿出最上面一本遞給若瑤:“這是慶福堂分紅的賬本,餘家的規矩,小年彙總結賬,分紅銀子過了小年定會送來的,一筆一筆記得清楚,都在這上頭呢。”

    說著,把底下一本也遞了過去:“這是南陽那三十傾冬菇田的分紅賬,這個銀子跟慶福堂是分著的,不過結賬卻在一天,故此也會一併送過來,到時候,嫂子叫劉成瞧著帳收銀子,也別不好意思,親兄弟明算賬,這都是咱們應該得的銀子,前頭嫂子剛進門,後來又懷了身子,怕嫂子累了,這些帳我就幫著管了幾日,如今可該交給嫂子了。”

    若瑤一愣,急忙道:“這如何使得,慶福堂的分紅是你用藥方入得乾股,這分紅銀子就是你的,還有那冬菇田,也是你跟少東家一起弄的,這銀子自然也該是你的,我跟你哥不貼著你本就不該了,哪還能拿這些銀子,不成。”

    懷清拉著她的手道:“嫂子說這個就外道了,那是我哥,你是我嫂子,咱們誰跟誰啊,做什麼算的這麼清楚,而且,我以後也用不著銀子使,比不得你們,江南什麼樣兒,嫂子去了就知道了,那些官兒一個比一個眼皮子淺,這次更不比上回,上回不過一個揚州知府,這次哥放的是鹽運副使,免不了要跟鹽商打交道,那些鹽商可最是奸猾,一不留神就著了他們的道兒,手裏頭沒銀子可不成,再說,以後的日子長了,真指望我哥那幾個俸祿過日子哪成,這當官的若是沒有外頭的進項,就只能貪墨了,卻讓哥當個貪官兒,還不如殺了他呢。”

    若瑤知道懷清說的有理,當初自己出嫁的時候,她爹也是擔心這個,故此,自己的陪嫁裏除既定的那些,另外還有幾處莊子鋪子,叫她好生打理著,可那點兒進項跟懷清手裏的分紅一比,可就不算什麼了:“我知你的意思,可你哥若是知道我收了這個,不定要惱我呢。”

    懷清笑了起來:“我哥只管當他的官,哪裏會管家裏的事,恐家裏有多少東西都是不知道的,嫂子只管收著,若是哥惱你,有我呢,還有一樣兒,嫂子需記著,咱們的銀子賺來就是花的,到了江南也別省著,哥如今好歹是三品官兒,若是寒酸了叫人瞧著笑話,那些江南的官兒勢力著呢,瞧的就是這個。”

    好說歹說的勸著若瑤收下,又說了會兒話兒,趕著日頭落下去之前回去了。

    懷濟跟若瑤送到儀門外,瞧著兩人上了車,方回屋來,若瑤接了茶遞到懷濟手裏問:“四皇子可是跟你說了什麼?”

    懷濟點點頭:“四皇子跟我說鹽稅的事兒。”

    “什麼鹽稅?難道江南的鹽稅又虧空了不成?”

    懷濟搖搖頭:“還是上回的鹽稅,有五百萬兩銀子至今無著落,皇上那天跟我提了一句,叫我到了揚州嚴查此事,我當時還納悶呢,這都過去一年多了,皇上怎麼又想起這樁舊案來了,今兒我跟四皇子說起此事,才知道事情牽連雲貴總督韓章呢。”

    若瑤不禁皺了皺眉:“韓章可是六皇子的舅舅,皇上之前不提此事,如今提起來,莫不是衝著韓章去的。”

    懷濟點點頭:“想是前頭六皇子妃捅破懷清身世的事兒,惹惱了皇上。”

    若瑤哼一聲道:“這纔是活該呢,這韓章可真壞呢,前頭攛掇六皇子娶赫連清,後來又攛掇赫連清進宮告懷清的刁狀,要不是懷清福大命大,這會兒早讓他害的沒命了,不過,他終究是淑妃的親哥,聽老太君說,皇上當年最寵的就是淑妃娘娘,後來淑妃娘娘一死,皇上還輟朝了呢,就瞧如今皇上對六皇子的偏愛,也能瞧出來,四皇子是什麼意思?”

    懷濟道:“四皇子叫我秉公處理此事,若韓章與此案無關便罷,若有干係,即便他是雲貴總督封疆大吏,我也要參他一本,對了,你可問了懷清,皇后娘娘爲難她了嗎?”

    若瑤笑道:“說起這個,咱們皇上還真是偏心眼兒呢,這麼多皇子妃哪個不進宮謝恩,唯獨懷清去的時候,皇上巴巴的過去給懷清撐腰,一早就去坤德殿了,就怕皇后爲難懷清,倒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皇上這麼喜歡懷清了。”

    懷濟這才放心,又說起陳皮跟甘草的事兒,若瑤把跟懷清商量的說了,懷濟點頭:“陳皮跟著我倒不如留在懷清跟前,我還能放心些。”

    若瑤不禁嘆息:“可見你們是親兄妹,懷清句句都惦著你,你呢,也是處處想著她。”

    懷濟道:“這才是一家子呢。”

    兩口子說了會兒閒話不提,再說懷清,一上車就靠在慕容罡懷裏,閉上了眼,慕容罡低頭看了看她,怕她冷了,扯過自己的斗篷裹住她,伸手撫了撫她的臉,柔聲道:“困了?”

    懷清搖搖頭:“不困,就是想這麼靠著你。”

    慕容罡輕笑一聲,知道她嘴硬,昨兒晚上根本沒容她怎麼睡,折騰了大半宿,一早起來去了國公府,又在張家耽擱了大半天,不累才怪。

    不過,慕容罡也不戳破她,反而把她攬的更緊些,有一搭無一搭的跟她說話兒兒,開始她還應著,後來越來越含糊,最後悄無聲息。

    慕容罡低頭看了她一眼,不禁失笑果然睡著了,到了王府,慕容罡脫下自己的斗篷裹住她小心翼翼的抱了進去,那個小心的樣兒,不知道的,還當他懷裏抱了個玻璃人呢。守門的如今也都見怪不怪了,基本兩位主子一出去,回來差不多都這樣。

    只不過,這次懷清沒睡多一會兒,可福就急匆匆跑來說皇后娘娘病了,慕容罡一愣:“前兩天還好好的,怎麼就病了?”

    可福就算向天借膽兒,也不敢把那天的事兒說出來啊,海壽可是千叮嚀萬囑咐過的,那天皇上跟皇后在裏頭說話的事兒,不許對人說,其實,當時可福離得老遠呢,根本不知道皇上跟皇后娘娘說了什麼,可從皇上一走,皇後娘娘的臉色就不好看了,過了一夜,轉過天就病了,這才幾天都病的起不來炕了。

    慕容罡:“可宣了太醫?”

    可福點點頭:“宣了,王太醫跟太醫院的幾位一天三次請脈,藥也吃了卻不見效,王太醫叫奴才出宮來回四爺,說讓皇子妃給娘娘瞧瞧,上回娘娘的病就是皇子妃給瞧好的。”

    懷清是讓慕容罡叫醒的,醒了才知道皇后娘娘病了,不敢耽擱,提著藥箱跟慕容罡進了宮,到坤德殿的時候,正碰上王泰豐來請脈,懷清跟他說了兩句話兒,就知皇后娘娘這病有蹊蹺,從日子算,是她跟慕容罡進宮之後病的,莫非是因爲自己,不能啊,雖說那天皇后娘娘對自己頗冷淡,可也沒見說別的。

    懷清跟著嬤嬤進了寢殿,一見牀榻上躺著的人,不禁一驚,這才幾天的功夫,竟然就病的起不來炕了,閉著眼躺在那兒,也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怎的?

    嬤嬤攏起帳子回道:“娘娘,四皇子妃來了。”

    懷清跪下:“兒臣給母后請安。”

    皇后睜開眼看著她,目光頗爲複雜,低聲道:“起來吧,我沒事兒,怎麼驚動皇子妃了。”

    旁邊的嬤嬤道:“是四皇子跟皇子妃來請安,正碰上王泰豐……”

    皇后自然知道這是假話,好端端的四皇子兩口子怎會進宮,又不是民間的婆媳,需晨昏定省,不定是他們怕自己有個三長兩短的擔待不起,這才去叫了他們來。

    懷清上前給皇后號脈,越號眉頭越緊,現代的爺爺跟她說過,人吃五穀雜糧,沒有不生病的,生病了不用怕,多重都無妨,世間萬物都有它相生相剋的規律,病也一樣,只要瞧出病因,對症下藥,必然能藥到病除,卻也有一種病最難治,就是心病,中醫裏也稱鬱症,因情志不遂或心中有事而起恙,恙由心生,抑鬱而起,情志不遂,以至氣阻血瘀,土受木克,胃乏生化,長此以往,便是大羅真仙也回天乏術。

    後娘娘這症候正是發自心脾,她自己若想不開,便吃了太上老君的金丹也無濟於事,怪不得王泰豐剛纔跟自己直搖頭呢。

    懷清擡手,把皇後娘娘的手放回被子裏,側頭問旁邊的嬤嬤:“這兩日茶飯如何?”

    那嬤嬤搖搖頭:“這幾日都沒好好吃什麼,一擺上來,娘娘就說吃不下。”

    懷清點點頭又問:“葵水可至?”

    那嬤嬤道:“正是說呢,從上個月就沒見了。”說著不禁道:“皇子妃您瞧著主子是什麼症候,莫非是上回的舊疾又發了不成。”

    懷清搖搖頭:“並非舊疾,母后這是鬱症。”

    鬱症?嬤嬤一愣:“什麼是鬱症?”

    懷清道:“鬱症由心而起,說白了,就是心病。”

    皇后不覺一震,看向她,嬤嬤忙問:“哪這鬱症可要緊?”

    懷清點點頭:“有道是心病難醫。”

    皇后揮揮手:“你們都下去,讓我跟皇子妃說兩句話。”

    嬤嬤忙把人遣了出去,寢殿裏一時只剩下了懷清跟皇后娘娘,皇后看了懷清良久方道:“我不喜歡你,知道爲什麼嗎?”

    懷清沒說話,皇后娘娘繼續道:“你太聰明,聰明的讓人害怕,你彷彿什麼都知道,卻又什麼都不說,皇上說你有大醫胸懷,我不管什麼大醫,我就是不喜歡你,從見你第一面就不喜歡,你讓我覺得,自己在你面前無所遁形,你讓我覺得自己蠢不可及。”

    懷清道:“兒臣不敢。”

    不敢?皇后娘娘笑了一聲,笑的頗諷刺:“你比誰都敢,你說的不錯,我是心病,我就是想不明白,自己這些年是爲了什麼,算計來算計去,到最後才知道是一場空,世上還有比我更可悲的人嗎。”

    懷清目光閃了閃,彷彿明白了皇后的病因,開口道:“母后何必自苦,您這麼想等於給自己畫地爲牢,有些事過去就過去了,得與失誰又說得準呢?您覺得是一場空,兒臣卻不這麼認爲,有時候失就是得,得也是失,佛曰:一念愚即般若絕,一念智即般若生。絕與生都在母后的一念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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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
發表於 2016-4-29 16:42:36 |只看該作者
第153章

    回來的馬車上,慕容罡低聲道:“清兒,母后的病可要緊?”

    懷清點點頭:“母后是心病,若自己想不通,吃多少藥也沒用。”

    慕容罡眉頭皺的越發緊起來,懷清見他如此,有些心疼,開口道:“不過,我有個法子,倒可一試,卻不一定有用。”

    慕容罡忙道:“什麼法子?”

    懷清:“你可還記得蘇爺爺留給我的醫案?”

    慕容罡頓時就明白了:“你是說……”懷清點點頭:“雖這不見得就是母后的病因,想來也有些干係。”

    慕容罡點點頭,把她攬在自己懷裏,低聲道:“謝謝你清兒。”

    懷清搖搖頭:“你我之間何必言謝。”

    慕容罡知道蘇毓敏雖然不是懷清的親爺爺,在懷清心裏恐怕比老公爺還要親上許多,慕容罡永遠都不會忘記,蘇毓敏去世的那一刻,懷清哭的多麼傷心,那些醫案是蘇毓敏留給懷清最後的東西,她能這樣,必是下了相當大的決心。

    懷清道:“你也不要太寄予希望,母后的心事太重,這些年日積月累,恐非一朝一夕能想通的。”

    慕容罡點點頭:“我知道了。”

    皇后正想著自己怎麼跟懷清說了那麼多話,忽嬤嬤進來道:“娘娘,四皇子來了。”

    皇后一愣:“叫他進來吧。”

    慕容罡一進來就把寢殿的人都遣了下去,把手裏醫案放到皇后牀榻邊兒上,什麼都沒說就告退走了。

    皇后拿起那醫案,一看立刻就認出是蘇毓敏的字跡,心裏不禁一跳,挨張翻了下去,果然皇上說的不錯,醫案上詳盡記載了淑妃起病之初到最後抑鬱而亡的過程,淑妃所中鉛毒,蘇毓敏很早就看了出來,那麼蘇毓敏爲什麼不說。

    皇后叫了嬤嬤進來把醫案遞給她:“把這個拿出去燒了。”嬤嬤雖覺奇怪,卻仍應著出去了。

    皇上一見海壽進來,放下筆問了一句:“皇后的病如何了?”

    海壽忙道:“這兩日瞧著好了些,剛奴才過去,見皇后扶著嬤嬤的手正在院裏給那株秋海棠澆水呢。”

    皇上挑挑眉:“那丫頭可是來過了?”

    海壽不禁道:“萬歲爺真是能掐會算的神仙,四皇子妃前兒去坤德殿給皇后娘娘瞧了脈。”

    皇上道:“朕不是神仙,只不過知道能醫皇后病的或許只有這丫頭了,她倒是以德報怨。”

    海壽道:“四皇子妃是郎中,又是慈悲心腸,更何況,皇后娘娘是皇子妃的婆婆呢。”

    皇上道:“倒是這個理兒,那麼你猜猜,那丫頭用什麼法子治好了皇后的病?”

    海壽忙道:“這個奴才無能,猜不出來。”

    皇上:“我倒是知道,這丫頭恐是舍了蘇毓敏留下的那些醫案,估摸皇后是燒了,燒了也好,省的再翻出此事來,讓朕心煩。”

    慕容罡回來,懷清忙迎上前,接了他的衣裳問:“如何,母后可好些了嗎?”

    慕容罡點點頭:“今兒能下地了,精神也好了許多,可福說晚上吃了半碗燕窩粥呢。”

    懷清也鬆了口氣:“能吃東西,母后這病就好了大半。”忽外頭一個閃劃過天際,接著滾滾的雷聲由遠及近。

    懷清道:“要下雨了……”話音剛落就聽窗外風雨大作,風抽開了明間的門,一陣溼漉漉的空氣迎面撲了進來。

    可喜忙叫人關門,慕容罡拉著懷清道:“這秋雨可冷,進屋暖和些。”

    懷清不禁看了外頭一眼,檻窗外烏壓壓的夜空,瞧著甚有幾分恐怖,尤其閃電伴著雷聲,不時在夜空裏撕開一個口子,看上去異常猙獰,懷清不迷信,可這會兒不知怎麼總覺得要出事兒似的。

    同樣的雨夜,海壽撐著傘蹬蹬的往甘露殿裏頭跑,今兒皇上點了慧嬪侍寢,慧嬪這剛送進去,外頭就來事了,海壽就琢磨,這慧嬪真該批批八字去了,夠倒黴的,好容易才輪上一回,上回半截黃了,這會兒瞧意思又夠嗆,六皇子那個臉比外頭的天還陰呢,弄的海壽剛都有些怕,就怕哪位爺不等自己通報,直接闖到甘露殿來,自己這腦袋也就別想要了。

    一陣疾風斜著吹進來,海壽的傘險些抓不住了,快步到了廊下,跟敬事房的人打了個招呼,到了窗戶下頭,低聲道:“萬歲爺,六皇子說有要事求見。”

    半天方聽見皇上道:“大半夜的不消停,跑朕這兒來做什麼,叫他滾回去。”

    海壽心說,要是六皇子能聽勸就好了,自己也不用跑這兒來不招待見了,忙道:“六皇子說皇上若是不見,他,他就闖進來。”

    皇上哼了一聲:“真真越來越放肆,是朕縱的他連規矩都忘了,你跟他說,再不走就叫人打出去。”

    海壽沒轍了,只得出去回話兒,到了前頭,一見站在廊下的六皇子,不禁愣了愣,剛還不覺得,這會兒遠遠看上去,倒像根兒木頭樁子,自己記得清清楚楚,剛他就是這個姿勢,這麼半天竟連動都沒動一下,而且,那臉上的表情在廊上宮燈的明滅下,頗有些僵冷,彷彿整個人都定在哪兒了似的。

    因外頭風雨過大,即使站在廊子裏,半邊身子也給雨水浸透了,海壽都替他冷,卻不得不上前道:“六爺,您還是回去吧,皇上這會兒不見您,你就算在這兒站到天亮也沒用,不如您先回去,等明兒雨停了再來,也省的給這秋雨淋病了,到時候老奴也不好交代。”

    海壽說了半天,不見這位有反應,剛要再說,忽聽慕容曦道:“父皇不見我是嗎?他說了什麼?”

    海壽不禁皺了皺眉,心說六皇子這是瘋魔了不成,對皇上也敢稱他,雖說皇上吩咐六皇子再不走就讓人打出去,可海壽終歸是個奴才,還是得給六皇子留些體面,又勸了一句:“六皇子,您就別爲難老奴了,皇上今兒晚上不會見您的。”

    慕容曦點點頭:“是啊,我在他心裏什麼都不算,他心裏只有四哥,只有皇后,我跟母妃什麼都不算……”

    哎呦喂……海壽暗叫不好,心說這些日子可是怎麼了,皇后哪兒提了一回兒淑妃娘娘,惹的皇上大發雷霆,夫妻的情份差點兒都沒了,皇后娘娘更是病的炕都起不來了,好容易過去了,怎麼今兒六皇子又提了起來,還裹挾上皇後跟四皇子,這是怎麼個意思啊。

    正琢磨這事兒怎麼辦呢,六皇子又開口了:“他不見我,我就在這兒等著,直到他見我爲止。”

    海壽一個頭兩個大:“我說六爺,您這是何苦呢,皇上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您越硬越沒用,倒不如先回去,什麼事明兒再說。”

    饒是他嘴皮子都快磨破了,這位爺愣是不搭理,就這麼站著一動不動,如今可都是深秋了,這時候的雨能把人的骨頭都凍透了,真讓這位爺在這兒站一宿,明天還有沒有命都兩說。

    海壽沒轍,只得又奔回了甘露殿來,心說,自己這兩條老腿兒今兒算受罪了,這麼一會兒都跑多少趟了。

    皇上這回根本沒搭理他,海壽還說沒戲了呢,過了大約半個時辰,忽聽裏頭叫人,明白皇上這是要出來了,忙躬身候著,只等皇上一出來就把手裏的傘撐了過去。

    皇上看了他一眼:“老六呢?還在前頭站著呢?”

    海壽苦著一張老臉道:“奴才無能,勸不動六爺。”

    皇上道:“老六這個性子扭起來比老四也不差,得了,朕去瞧瞧吧,看看他到底有什麼事兒,大半夜的非要見朕不可。”說著邁步往前頭御書房裏去了。

    進了書房,宣慕容曦進來,見他那個狼狽樣兒,皇上不免有些心疼,臉色也略緩了緩問道:“大半夜你不睡覺,跑宮裏來做什麼?”

    慕容曦忽的擡起頭來:“兒臣想問父皇,我母妃是怎麼死的?”

    海壽心裏咯噔一下,果然是這檔子事,暗裏瞧了皇上一眼,就見皇上那臉色立馬就陰了下來:“你就是來問朕這個的?你問這個做什麼?”

    慕容曦道:“身爲人子,難道不該知道母妃的死因嗎?”

    皇上道:“你母妃是產後抑鬱而亡。”

    抑鬱而亡?慕容曦忽的笑了起來:“父皇真敢說母妃是抑鬱而亡,那麼這是什麼?”說著從懷裏掏出一摞紙來看向皇上:“父皇知道這是什麼嗎?這是醫案,蘇毓敏的醫案,皇后娘娘急於燒了的醫案,舅舅說我母妃是被人下毒害死的,我原還不信,可是這醫案上卻記得清清楚楚,父皇,我母妃的抑鬱而亡原來竟是中毒嗎。”

    皇上臉色更沉:“這個你從何處得來的?”

    慕容曦冷笑了一聲:“父皇,事到如今兒臣怎麼拿到這個的並不重要,兒臣就是想問問父皇,這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爲什麼父皇任由下毒之人逍遙的活著,並且母儀天下。”

    “你放肆……”皇上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盞蹦了個高兒,滾落下來,摔了個粉碎。

    海壽那顆心突突的跳,這件事可是禁忌啊,十七年了,誰敢提起來啊,更何況,像六皇子這般直接質問皇上,簡直就是不要命了啊,這事兒不用想,海壽也能猜到定是韓章所爲,因爲淑妃的情份,皇上對韓章是一忍再忍,一放再放,盼著他識趣收斂,也睜隻眼閉隻眼的讓他混過去,可韓章非的上趕著找死,竟然在坤德宮裏安排了內線。

    這醫案本是醫治皇後娘娘的良方,是四皇子妃的一片善意,誰想最後竟落在慕容曦手上,這件事兜兜轉轉十七年了,到最後難道還要揭開不可嗎,揭開了有六皇子什麼好兒啊,淑妃是給皇后毒死的,難道要把皇后殺了抵命,那可是大燕的皇后,若此事傳出去,於江山社稷可不是什麼好事兒。

    正是因爲如此,當年皇上才掩下此事,可這會兒,父子倆跟兩頭鬥牛一般對峙著,哪輪上自己一個奴才插嘴啊,更何況,還事關淑妃跟皇后娘娘。

    慕容曦卻彷彿豁出去了,梗著脖子道:“外頭人都說母妃是皇上的摯愛,兒臣也記得母妃去的時候,父皇何等傷心難過,如今方知道,竟然都是假的,父皇從來沒愛過母妃,母妃之於父皇跟後宮裏的女人沒什麼兩樣兒,區別隻在於母妃格外傻,格外天真,她信了父皇,覺得父皇是愛她的,一心跟著父皇,爲父皇生兒育女,卻不想也斷送在父皇手裏,父皇心裏有的只是皇后,只是四哥,您費盡心思推了蘇毓敏出來頂槓,就是爲了護著下毒的皇后,父皇,這就是您對母妃的愛,兒臣都替母妃不值,還有四哥,你如此偏心四哥,當初明明是我先求娶懷清,父皇卻不應,您當時說她家世出身配不上兒臣,不過短短的一年,您就把她給了四哥,四哥是皇后嫡子,論身份,論地位,難道不比我尊貴,怎麼他就能娶懷清,而我呢,卻給您召進宮來抄聖訓,父皇,兒臣不明白,到死也想不明白,爲什麼同樣是皇子,四哥什麼都有,兒臣卻什麼都沒有,沒有母妃,沒有懷清,一無所有。”

    皇上氣的直哆嗦,指著他道:“你,你……”忽的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海壽嚇了一條,忙道:“快宣太醫。”又叫了個小太監進來囑咐:“你速去四王府叫皇子妃來,快……”

    懷清跟慕容罡趕過來的時候,已經有半屋子太醫,懷清一看這陣仗,就知道不好,皇上歷來有眩暈的舊疾,雖說是因伏案過久而導致的頸椎強痛,以至於腦供血不足,可這病因複雜非常,也不全是如此,久患眩暈症的病人,除了頸椎,一般還可能是血壓高。

    皇上的年紀在現代不算大,在古代卻已過了不惑之年,又是個異常勤勉的皇上,不曾稍有懈怠,自然就疏於保養,久坐,勞累,生氣,這些都極易導致血壓高,血壓一高就什麼都可能發生,尤其是腦溢血,若真如此,以古代的醫療水平,只有死路一條。

    懷清都沒顧上看有誰,直接跟著海壽進了裏頭,先摸了摸皇上的脈搏,有脈,再用針灸試了頭部的穴位,不禁大鬆了口氣道:“不妨,只是厥症。”打開針包給皇上行鍼,另叫人取慶福堂的回陽丹用溫酒化開,給皇上灌了下去。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皇上嗯一聲緩了過來,海壽真是鬆了口大氣,就剛那樣兒,真把海壽嚇得魂兒都沒了,真要是有個閃失,自己這條老命也就交代了,側頭看了六皇子,這回可安生了吧,圖什麼啊,這都過去十七年了,翻出來有什麼用。

    想想韓章,海壽心說,這回你不想死都不成了,萬歲爺估摸凌遲了他的心都有,也不知是蠢呢還是聰明,自己這麼上趕著找死。

    而且,這罪魁禍首就是六皇子手裏的醫案,海壽眼疾手快,趁著六皇子沒反應過來,一把把那一摞醫案拿在了手裏,快步跑到茶房裏,手一鬆就丟到了火裏,眼看著燒的一絲不剩了,才算放了心。

    雖說脫離了危險,卻仍怕皇上病情有變,懷清留在了宮裏守著,暖閣裏有個老大的薰爐,懷清坐在跟前倒不覺得冷。

    皇上剛醒過來的第一句話,就是讓慕容曦在院子裏跪著,懷清不知是什麼事兒惹皇上如此大怒,卻也知道皇上心思沉靜,城府極深,便內心再氣,也不至於氣的昏厥過去,更不會在這樣的大雨裏讓慕容曦在院裏跪著,這可是深秋,那雨打在身上真跟冰渣子差不多。

    懷清站起來到外間,隔著檻窗往外頭望了望,慕容曦跪在雨裏,整個人都成了落湯雞,天漸漸亮了起來,因爲冷,整個院子裏瀰漫著一層淡淡的寒霧,一陣風從門縫鑽進來,懷清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海壽看了她一眼,心說,這位還真是菩薩心腸,可今兒這事兒,皇上恐怕不會輕易饒過六皇子。

    海壽低聲道:“皇子妃,外頭涼,您還是屋裏頭待著吧。”

    懷清點點頭進了裏頭,在薰爐邊兒上又坐了一會兒,不時往外頭看,忽聽牀上的皇上出聲道:“朕以爲你跟老六的事兒已經過去了,怎還這般關心他?”

    懷清忙跪在地上道:“即便不關風月,兒臣跟六皇子仍是朋友,更何況,如今兒臣嫁了他哥哥,就是六皇子的嫂子,叫兒臣眼睜睜看著他凍死,於心何忍。”

    皇上哼了一聲道:“凍死倒乾淨了,只怕凍不死他,卻要把朕氣死。”

    懷清道:“父子哪有隔夜仇,即便這會兒再恨,過後想起來也不免要心疼,父皇,現在可是深秋了,又下了一宿寒雨,便是鐵打的身子,在外頭跪上一宿,命也要沒了,父皇真忍心嗎?”

    皇上看了她半晌兒跟海壽道:“把那畜生圈在府裏,不許出府門半步。”

    海壽忙應著出去,心裏明白,四皇子妃說的不錯,這會兒皇上在氣頭上,自然能狠心,可過後想起來就難說了,畢竟是自己的骨肉,就算瞧著淑妃娘娘,也捨不得六皇子凍死啊。

    忙快步出去:“六皇子,皇上叫您回去了呢。”

    慕容曦擡頭看了他一眼,忽的笑了一聲:“爺倒盼著這麼凍死才好,這天再涼也抵不上爺這心裏頭的冷……”說完咚一聲倒在地上。

    海壽嚇了一跳,忙招呼人:“快著快著把六爺擡回去,再晚,怕真要出人命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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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9 16:42:51 |只看該作者
第154章

    懷清一出宮門就見慕容罡等在車旁,手裏撐著傘不知在雨裏站了多久,下頭的袍擺都溼了半截。

    懷清急忙過去埋怨:“怎麼不在車裏等著,雨還下著呢,衣裳都讓雨水浸溼了,回頭著了涼要病的。”

    慕容罡搖搖頭:“不妨事,上車吧,外頭怪冷的。”

    懷清上車剛坐好,慕容罡就彎腰去脫她的鞋子:“還說我,瞧你這鞋。”

    昨天的事情太突然,小太監到四王府說皇上厥過去了,懷清哪還顧得上換鞋,隨便披了件衣裳就進宮了,鞋也是屋裏穿的軟底繡鞋。

    這個鞋是懷清讓銀翹特意給她做的,裏頭續上一層薄薄的棉花,軟軟的異常舒服,可穿到外頭來就不成了,尤其昨兒那麼大的雨,雖說只馬車到宮門這麼幾步路,依舊給雨水浸透了,昨兒晚上留在暖閣守夜,脫下來放到薰爐上烤了半宿,也沒太乾,這一出來又溼了。這時候的雨水跟冰渣子差不多,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懷清的腳都快凍得沒知覺了。

    慕容罡把鞋拿走脫了她的襪子,把她的兩隻腳攥在手裏搓了搓,仍不管用,索性解開自己的衣裳把懷清一雙腳貼著肉揣在懷裏。

    懷清忙要縮回來:“不成,太冰,回頭把寒氣過給你可了不得。”

    卻如何也縮不會來,慕容罡緊緊抓著她的腳不放,低聲道:“不許動,寒氣多從腳上升,女子的腳最受不得寒了。”

    懷清心裏一暖,不動了,只覺眼前這個男人真好,都不顧他自己的鞋也是溼的,心裏只惦記著她。

    到了府門外,也是慕容罡把她抱進去的,直接抱到了松濤苑,坐在暖烘烘的炕上,懷清才發現,松濤苑今兒提早通了地龍,想來是爲了自己。

    慕容罡拿被子把她緊緊裹住,自己才去換衣裳換鞋,等他收拾妥當,懷清衝他招招手:“你過來。”

    慕容罡笑了笑,坐到炕邊兒上,摸了摸她的臉柔聲道:“怎麼還不睡,熬了一宿不困嗎?”

    懷清看著他:“張嘴。”

    慕容罡挑了挑眉,也沒問爲什麼,真就張開嘴,懷清把一個東西塞進他嘴裏,慕容罡愣了愣,感覺一股甜絲絲有些辣的味道充溢口腔,看著她道:“是什麼?”

    懷清笑道:“薑糖,剛在藥箱子裏頭翻出來的,甜不甜?”

    慕容罡忍不住笑了一聲:“你也嚐嚐不就知道了嗎……”懷清一愣的功夫,已經給他堵住了嘴……他的舌侵入進來,緩緩在她嘴裏攪動,攪動起絲絲縷縷的味道,越發濃稠……半晌兒他才放開她,氣息有些不穩,湊到她耳邊低聲問:“甜不甜,嗯?”還沒等懷清回答,又湊了上來……

    可喜端著茶剛到門外,就見甘草紅著臉站的老遠,不禁道:“你怎麼了?臉這麼紅,莫不是發燒了吧。”

    甘草白了他一眼:“你才發燒了呢。”

    可喜心說,這丫頭跟自己八字不合,說話沒一句好聽的,偏偏她是皇子妃跟前伺候的丫頭,自己還不能把她怎麼著,只得吃下這個啞巴虧,暗道,聖人果然說的沒錯,唯女人與小人難養也。

    端著茶剛要往裏去,卻不想甘草伸手攔住他:“你幹什麼去?”

    可喜脾氣再好,這會兒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不會自己看啊,當然是送茶,一邊兒待著去,別攔著我幹正經事。”

    乾草跺了跺腳:“叫你別進去就別進去,你不聽我的,看爺一頓板子打不死你。”

    可喜才不理她呢,哼一聲端著茶往前走,剛到窗戶外頭就聽見裏頭的動靜,一囧,忙又退了回來。

    甘草瞥了他一眼道:“怎麼不進去了,不說得送茶嗎,快著進去啊,爺還等著吃你的茶呢。”

    可喜摸了摸鼻子:“你少擠兌我,這會兒爺哪有功夫吃茶啊。”忽想起什麼,上下打量甘草一遭道:“聽說甘草姑娘的好日子定了,怎麼著,我也得討一杯喜酒吃吧。”

    甘草臉更紅:“有你什麼事兒啊?”

    可喜道:“這話說的,爺可吩咐下了,陳皮那小子以後就跟著我,怎麼說也算個上下級吧,難道我還不能討你們一杯喜酒。”

    甘草見他一臉不懷好意,不禁一叉腰:“你敢欺負他試試。”

    可喜嘿嘿一笑:“哎呦,這還沒成人家媳婦兒呢,就護上了,陳皮那小子要是知道,不定樂的嘴都能咧脖子後頭去,得了,不逗你了,我可喜雖說是個奴才,這點兒檯面還是有的,討一杯喜酒虧不了你們。”

    說著,不禁瞧了窗戶一眼,心說,爺這也太勤力了,合著一天都不歇著,就昨兒皇子妃不再跟前,這一大早的還得補上,這二十多年的力氣都攢到一塊兒使,也真夠折騰的。

    卻說懷清,怎麼也沒想到一塊薑糖最後竟成了這樣,而且,才一宿而已,這男人就跟八輩子沒見了似的,有必要嗎,弄到現在自己渾身發軟,連手指頭都動不了了,只能任由他折騰,閉上眼索性睡她的覺,實在是又困又乏了。

    等她睡足了醒過來的時候,扭臉看了眼窗外,天已經黑了下來,側耳聽了聽,仍有淅淅瀝瀝的雨聲,忽聽外頭傳來說話聲兒,聽聲兒像是余雋。懷清剛想起來,忽聽提到慕容曦,不禁底細聽了聽。

    慕容罡道:“六弟如何了?”

    余雋搖搖頭:“不大好,這樣的天兒在雨裏頭跪了一宿,鐵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寒氣入骨,師傅正給他行針驅寒,我師傅說,說……”說著不禁看了他表哥一眼。

    雖說知道表哥大度,可這事兒只要是男人沒有不在乎的,更何況,當初懷清跟慕容曦還有過一段呢,雖說時過境遷,難免表哥心裏不多想。

    慕容罡卻看了他一眼道:“王泰豐想讓懷清過去給六弟瞧病。”

    余雋才鬆了口氣:“我師傅的醫術雖說有口皆碑,可跟懷清比起來,還是差了些,師傅也是爲保萬無一失,再說,懷清跟六皇子的事兒早過去了。”

    慕容罡搖搖頭:“我豈是這般小心眼的人,不說懷清跟六弟過去的情分,就算現在,還是叔嫂呢,給他瞧病也應該,只不過,你確定六弟願意懷清看到他此時的境況嗎。”

    余雋一愣,是啊!只要是男人莫不想自己心愛的女人,看到的是自己最風光的一面,狼狽的時候能多遠就多遠,這是男人的自尊。

    不禁嘆了口氣:“還是表哥想的周全。”

    慕容罡道:“當初你給我行針驅寒的法子,給六弟試試吧,再有,把你師傅開的方子寫一份來,等懷清醒了給她瞧瞧,六弟還年輕呢,若是留下病根就不好了。”

    余雋點點頭,寫了一份留下,瞧了裏頭一眼納悶的道:“早上回來的,這會兒還睡著呢,莫不是累壞了吧。”

    慕容罡咳嗽了一聲:“嗯,是有些累……”

    可喜在一邊兒嘴角直抽,心說,皇子妃這可不是在宮裏累的,完全就是他們爺不知節制導致的後果。

    慕容罡送著余雋出去,轉身進了裏屋,撩開帳子見懷清睜著眼,不禁笑了:“你都聽見了?”

    懷清點點頭,不禁嘆了口氣:“你可知這是怎麼回事?皇上一向疼他,怎昨兒變成那樣了?”

    慕容罡目光閃了閃,還是決定把醫案的事瞞下來,懷清本是一片善意,想醫好母后的心病,卻不想給有心人利用,鬧出這麼大的事兒來。

    六弟的性子本來就直,而父皇對淑妃的深情,滿朝文武無人不知,更何況六弟了,他一直深信父皇對他母妃的感情,而這醫案卻是最大的諷刺,信了二十多年的事情一朝崩塌,六弟想不開也情有可原。

    而此事,自己跟懷清都不好出頭,母后是害淑妃致死的罪魁禍首,自己這時候若出頭,六弟不定要怎麼想呢,而懷清是自己的妻子,六弟這時候最不想見的恐怕就是自己跟懷清,而且,那醫案既到了六弟手裏,難保他不知道蘇毓敏的事,會不會因此怨恨上懷清,也難說。

    且,懷清若知道她的一片好心最後竟成了這般,不定要愧疚,何必呢。

    想到此,搖搖頭道:“我也不知,想來是六弟的荒唐行徑,惹怒了父皇,叫到宮裏想教訓他兩句,他不服管教,才把父皇氣成這樣。”

    懷清點點頭,能說通的也只有這個了,懷清知道自己跟慕容罡的婚禮過後,慕容曦更是荒唐的匪夷所思,竟然把百花洲的柳妙娘納進了王府,連懷清都開始懷疑,慕容曦是不是真看上柳妙娘了。

    爲此,懷清還仔細回想了一下,不得不承認,柳妙娘雖然庸俗,卻是男人最喜歡的類型,身姿曼妙,姿色傾城,或許慕容曦睡著睡著,發現柳妙娘才是真愛,也極有可能。

    只不過,柳妙娘這種出身的女人若是慕容曦想尋個樂子,皇上可能還會睜隻眼閉隻眼的讓他過去,若是認真了,恐柳妙娘就活到頭了。

    難道是皇上想弄死柳妙娘,被慕容曦發現,衝冠一怒爲紅顏,跑到宮裏跟皇上大鬧,皇上一氣之下才厥了過去。

    想到這些,懷清忍不住想笑,簡直就是一個古代版的狗血小言啊,只不過,這鬧的也太過了點兒吧。

    一伸手:“余雋寫的方子呢,我瞧瞧。”

    慕容罡笑了一聲,伸手把她抱了起來:“先吃飯,從早上你就沒吃東西,這麼下去,身子要壞了。”

    懷清把針起出來,消了毒放回針包裏,皇上看著她熟練的動作,不禁道:“若你能進太醫院就好了。”

    懷清愣了一下道:“兒臣不進太醫院,也能給父皇瞧病,而且,兒臣不能當官。”

    皇上挑了挑眉:“爲什麼不能?”

    懷清眨了眨眼:“因爲兒臣最禁不得誘惑,當官的話,一定是個大貪官兒,父皇到時候一怒把兒臣推出去斬了,連小命可都保不住了。”

    皇上忍不住笑了起來,指著她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懷清點點頭:“人貴在自知,既然禁不住誘惑,就離誘惑遠點兒,安貧樂道也好。”

    皇上笑道:“安貧樂道?你可是皇子妃,說什麼安貧樂道。”

    懷清撓撓頭道:“兒臣就是個比方,真讓兒臣過苦日子,兒臣也受不了,不過,父皇,平安是福,平順能安,平安方能得壽,若要長壽平字最要緊,《靈樞百病始生》上說:“喜怒不節則傷髒,髒傷則病起於陰也。”可見喜怒不節最傷身,平心靜氣方可平安高壽啊。”

    皇上道:“你倒跟朕這兒掉上書袋子了,你這些話天天說,朕的耳朵都快聽出膙子來了,朕知道,以後不大喜大怒就是了,你這丫頭還囉嗦什麼。”

    海壽道:“皇子妃是怕皇上忘了,故此天天提醒萬歲爺呢。”

    皇上道:“倒沒想這丫頭是個格外囉嗦的,真虧老四那麼個悶葫蘆性子,能受得了她這麼個話嘮。”

    懷清不樂意了:“父皇這是嫌棄兒臣呢。”

    皇上道:“聽出來了,還不算太笨,既然聽出來了,以後就少嘮叨朕點。”

    正說著,外頭小太監捧了茶進來,海壽接過去遞給皇上,皇上剛要喝,懷清道:“且慢。”問那小太監:“這是什麼茶?”

    那小太監嚇了一跳,吱吱嗚嗚半天沒說上來,白等海壽給他使了眼色,才道:“是,是皇子妃交代的葛,葛根茶。”

    懷清不禁翻了個白眼:“你當我聞不見啊,這個味兒明明就是龍井,葛什麼根啊。”

    小太監見給懷清戳破,不禁有些慌亂,皇上揮揮手:“下去吧。”小太監才鬆了口氣,跟後頭有鬼追他似的跑了。

    懷清看向皇上:“我也不是要剝奪您品茶的樂趣,只不過此一時彼一時,身子康健才最要緊,您本來就有眩暈的舊疾,若再不善加保養,恐……”

    說道此停住話頭,想起這位是皇上,不吉利的話說出去,恐自己要倒黴,說起來,給皇上看病,真不是人乾的活兒,說話都得時刻注意,以免哪句話說錯了,就是掉腦袋的大罪。

    皇上卻笑了:“行了,就這一回,朕是覺得,你那個什麼葛根茶,實在不大好喝,要不,你瞧瞧給朕換一個。”

    懷清心說,遇上這麼挑剔難伺候的病人也真沒法兒,人家不禁是皇上,還是自己公公。

    想到此,暗暗嘆了口氣,拿出十二萬分的耐心來解釋:“葛根茶對眩暈、耳鳴、腰腿痛有奇效,俗話說是藥三分毒,與其吃藥不如喝點兒茶,目前來說,最合適父皇的就是葛根茶,蓮子心兒茶倒是也可,恐皇上一樣不喜歡,要不這樣,皇上每日兩回吃別的茶,剩下的都用葛根茶,過去這一冬,明年一開春兒,臣給皇上曬些槐花當茶可好?”

    懷清這基本就是對待刁鑽病人的態度了,總之,連哄帶騙的也要逼著皇上喝一冬,只因皇上的血壓是個大問題,而這個病又不是中醫能解釋清楚的,且,這個病發作起來相當危險,平日又跟正常人沒什麼兩樣兒,與其臨時抱佛腳救急,不如平常就注意調養。

    再說,皇上雖說腦子累,卻養尊處優,活動少,吃的好,這種不良的生活習慣,極易造成三高症,若是養成喝藥茶的習慣,就能很好的預防,所以,懷清才這麼苦口婆心的勸。

    皇上卻道:“槐花?是說槐樹的花嗎?朕記得御花園西面有兩顆槐樹,到了四月間,攢滿一樹槐花,落在地上如一層雪,老遠就能聞見沁骨的花香,原來這個還能當茶。”

    懷清點點頭:“不止槐花,芍藥、牡丹、玫瑰、芙蕖,都能當茶,只是功效不同罷了。”

    皇上道:“所以說萬物皆可入藥,得了,就聽你這丫頭的吧,把這龍井給朕拿下去,換那什麼葛根茶來。”

    海壽忙應了一聲,出去換茶,心說這位可了不得啊,自己伺候了皇上這麼多年,深知皇上的龍性,豈是他人說幾句就能改主意的,可裏頭這位輕飄飄幾句就把皇上說服了,這份本事真了不得。

    一時換了茶來,懷清剛想告退,卻聽皇上道:“急什麼,還早呢,戶部這些日子事兒多,就算你這會兒回去,恐怕老四也不在吧。”

    懷清愕然,心說自己回去也不是非得跟慕容罡在一起吧,新婚過去都一個月了,就算兩人再好,也不可能天天都膩在一處,慕容罡的事兒多,自己也不想閒著。

    說起這個,懷清不禁想起余雋來,余雋那天來問自己,想不想去慶福堂坐診,懷清自然是一千個樂意。

    醫術再高閉門造車也不是長久之計,再說,這醫術根本沒什麼捷徑,光看醫書是不成的,最重要的是實踐,看的病人多了,積累的經驗多了,醫術才能進步,原地踏步等於後退。

    以前自己好歹還能給各府的人瞧瞧病,如今成了四皇子妃,誰敢找她啊,弄的現在天天閒著,也就進宮給皇上看病,算個正經事兒,可給皇上看病也就一會兒,又不是天天來,平常懷清還是沒什麼事兒。

    以前跟著哥哥上任,還能跑出去採藥,現在除了四王府就是宮裏,要不國公府,葉府,就這幾個地兒,來迴轉悠,懷清自己都煩了,故此,余雋這個提議懷清頗爲動心。

    想答應,卻又不得不顧及身份,好在余雋跟她說可以隱瞞身份坐堂,只說她是南陽的神醫,來慶福堂坐診,她穿了男裝誰能認得出來。

    只不過余雋也說了,這事還需慕容罡點頭才成,要不然,他可不敢,所以,懷清今天必須要說服慕容罡答應此事。

    而懷清的計劃也相當簡單,以她對慕容罡的瞭解,這男人挺好說話的,而且,特別好哄,稍微哄哄他,給他點兒甜頭,他什麼都能答應,尤其哪方面的。

    說起這個,懷清真覺慕容罡簡直就是表裏不一的最佳代言人,面兒上瞧著酷的要死,表情都沒多少,可一沾那事兒就跟打了雞血似的,格外來神兒,熱情的常常令懷清有些吃不消。

    不過,懷清也明白這樣才正常,畢竟慕容罡跟前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這麼多年的精力,一下子傾瀉而出,自然澎湃,以後慢慢就好了。

    而且,懷清也決定適當發展一下夫妻情趣,不能總是爲了做而做吧,這種事兒也需要有些變化,例如今兒,她就給慕容罡準備了驚喜……至於驚喜的結果如何,還需期待。

    皇上看了她一眼道:“聽老將軍說,你這丫頭棋下的不錯,這會兒無事,你陪朕下幾盤如何?”

    懷清忙道:“兒臣會的是象棋。”

    皇上點點頭:“象棋也一樣,海壽,把棋桌搬上來,朕跟這丫頭殺了兩盤。”

    懷清也只能奉陪,只不過,心不在焉的,下了三盤輸了三盤,最后皇上揮揮手道:“心跟長草了似的,得了,去吧,別在朕這兒蘑菇了。”

    懷清大喜,忙告退走了,海壽回來道:“好傢伙,四皇子妃走的這快,奴才這兩條腿都快飛起來了,才勉強跟上皇子妃,也不知趕什麼呢?”

    皇上不禁笑了起來:“可見是少年夫妻,離開這麼一會兒就受不得了。”

    說起這個,皇上不由想起當年來,從御書房到淑妃的鐘粹宮才多遠兒的路,自己每次走起來,都覺格外長,如今才明白,不是路長是心急,只可惜這段路自己也沒走到最後,匆匆幾年就過去了,淑妃沒了,長慶公主沒了,只留下了老六。

    想起慕容曦,皇上問了句:“老六的病如何了?”

    海壽道:“聽王大人說,身上的病是好的差不多了,這就是這心病……”說著停住了話頭,不敢往下說了。

    皇上嘆了口氣道:“六皇子妃如今還在別院裏頭呢?”

    海壽點點頭:“聽說身上不大好,還得在莊子上修養一陣子。”

    皇上略沉吟道:“你去把老二給朕叫來,朕有話兒跟他說。”

    海壽一聽就明白了,皇上這是想讓二皇子去勸勸六皇子呢,只不過,二皇子那個碎嘴子去了,不知會不會讓六皇子趕出來,就難說了。

    且說懷清,從宮裏回來,一進門就問陳皮慕容罡回來了嗎。

    陳皮忙搖頭:“沒回來呢,懷清鬆了口氣,到底沒耽誤正事兒,快步進了松濤苑……

    陳皮撓了撓頭,心說,怎麼瞧著姑娘今兒有些不對頭呢,側頭問石頭:“你說我們姑娘今兒是不是有事啊?”

    石頭道:“你別問我,我可猜不出主子的心思,不過,瞧主子的神情,應該是好事兒,放心吧,從主子嫁進來,咱們府裏就剩下好事兒了,你不是也見了,戶部那麼忙,爺還不是天天老早就回來,我覺著,爺進府門那腳步都比出去的時候輕快呢。”

    陳皮嗤一聲樂了:“你快算了吧,這都能瞧出來,你就不再這兒待著了。”兩人正鬥嘴呢,就見那邊兒可喜跟著轎子回來了,石頭道:“你瞧,我說的不差吧,主子前腳剛進門,後腳爺就回來了,這就叫那啥來著,心什麼一點通……”

    陳皮道:“心有靈犀一點通。”

    “對,對,就是這個話兒,可著幾位皇子都數過來,也沒有咱們府裏頭和順呢。”陳皮心說,那是他們沒娶著我們家姑娘。

    慕容罡一進來也是跟懷清一樣:“皇子妃可回來了?”

    陳皮忙道:“剛回來一會兒……”話沒說完呢,六皇子早沒影兒了。

    可喜心說,怪不得爺剛一個勁兒的催呢,原來是等不急了,說來也讓人想不通,就算是心尖子,這都熱乎一個月了,也差不多該過勁兒了吧,可他們家爺呢,還抱著熱火罐呢,天天一回來頭一件事就是問皇子妃,真有股子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意思。

    慕容罡先到了松濤苑,找了一圈不見人,問了甘草,甘草道:“姑娘從宮裏回來就說乏了,沐浴過後回屋補覺去了。”補覺?慕容是擡頭看了看天,有些納悶,心說,莫不是病了,怎這時候睡?忙快步進了寢室。

    一進去就愣了,懷清並未在牀上躺著,而是斜靠在窗下的貴妃榻上,屋裏通了地龍,極暖和,可她身上的穿的是不是也太少了點兒……

    顯見是沐浴過後,一捧青絲散在大紅繡龍鳳的靠枕上,她身上只攏了一層煙霧似的輕紗,便別無長物,透出裏頭大紅的肚兜,下身軟綢的撒腿褲,褲腳下一雙玉足粉嫩嫩擔在榻邊兒上,塗著鳳仙花的腳趾,如一根根的嫩筍……肚兜上怒放的牡丹高高撐起來,隨著她的呼吸高低起伏,真能勾了人的魂兒……

    慕容罡呼吸都有些停滯,那股子燥意瞬間就衝了上來,卻極力壓了壓,輕手輕腳的走了過去,瞧了她一會兒,不禁笑了一聲,伸手在她腳上撓了一下。

    懷清怕癢,再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不瞞的瞪著他,心裏不免有些頹喪,自己準備了半天,還想他一進來必然會撲上來,畢竟他如此熱衷那件事,難道自己高估了自己的魅力,還是說,他不好這種。

    想到此,不禁道:“真是個不解風情的木頭,你撓人家的腳做什麼?”

    慕容罡見她有些惱羞成怒的意思,不禁更笑了起來:“原來清兒如此,是爲我準備的?”

    懷清不禁白了他一眼,不爲他自己窮折騰什麼,就這個姿勢就擺了半天,力求性感值破錶,哪想他根本無動於衷。

    越想越氣,真有幾分惱起來,忽感覺胸前多了一隻手,不禁愣了一下,剛要說什麼,嘴就給堵上了……

    懷清只聽見他的氣息越發急促起來,溫熱滾燙的脣從她的嘴滑到耳後……陷入熱潮之前,懷清眨了眨眼,看來今天還是挺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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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
發表於 2016-4-29 16:43:03 |只看該作者
第155章

    二皇子剛邁進院門,迎頭撞過來個衣衫不整的丫頭,那斜刺啦露在外頭的膀子,白花花的差點兒晃花了二皇子的眼。

    二皇子愣了一下,剛想瞧瞧這是何等尤物,不想那丫頭哧溜一下就跑的沒影兒了,二皇子不禁搖了搖手裏的扇子,跟陳豐道:“看來老六過得挺滋潤啊。”

    陳豐不好答應,心裏卻暗暗嘆氣,他們家爺真是一步錯步步錯,陳豐有時候總想,要是當初舅爺韓章沒從雲南回來,或者說,回來的再晚一個月倆月的,等爺跟懷清姑娘的事兒成了,再回來,哪還有後頭這些烏七八糟的事啊。

    當年爺在南陽,在揚州,是何等快活,如今呢,荒唐的沒邊兒了,若爺真跟過去似的,純粹爲了尋樂子還好,可陳豐知道,爺如今是面兒上樂心裏頭卻苦。

    也不能怪爺啊,自從娶了皇子妃進門,就沒有一件如意合心的事兒,舅爺哪兒還不消停,找人弄了蘇太醫的醫案過來,翻出舊年淑妃娘娘的事兒。

    陳豐如今越發不理解舅爺了,到底想幹什麼啊,弄到如今這種地步,如何收場,不過,今兒二皇子巴巴的上門來是爲什麼,更讓人想不通。

    只得道:“二皇子裏頭請。”

    二皇子瞟了左右一眼,指了指旁邊兒小跨院道:“哪兒怎麼還上著鎖,莫非有什麼寶貝不成?”

    陳豐目光閃了閃,二皇子指的是蘭苑,是府裏的禁地,爺下過嚴令不許人進去,只有爺有時候會去裏頭坐一會兒,其實,陳豐覺得如今懷清姑娘已經嫁給了四皇子,這叔嫂的名分已定,再難更改,爺還是快些忘了懷清姑娘的好,只可惜,這情之一字,若是如此輕易就能解開,世上也就沒這麼多癡男怨女了,含糊的應付了過去。

    二皇子一進來,就聞到一股刺鼻的酒氣,不禁皺了皺眉:“我說老六,你這大白天的,喝這麼多酒作什麼?”

    慕容曦擡頭瞟了他一眼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二哥啊,二哥可是請不來的貴客,來,來,坐下陪兄弟喝一杯。”說著倒滿了一杯酒,不由分說塞給他。

    二皇子哭笑不得:“老六,咱兄弟之間也就不用外道了,不瞞你說,哥哥這回來是給你保媒來了。”

    保媒?慕容曦笑了起來,只不過笑的頗諷刺:“二哥莫非糊塗了,弟弟的喜酒你可是早喝過了,莫非二哥還沒老呢,就先糊塗了。”

    給慕容曦的話一噎,二皇子臉上的笑有些僵,本想站起來拂袖而去,可想起父皇的話,又忍了下來,勉強笑了一聲道:“六弟放心,你二哥好著呢,還不至於糊塗到連你的喜酒都忘了,我說的是側妃。”

    說著,把手裏的一摞畫像拿出來打開,湊到慕容曦跟前:“咱們兄弟間也不用假客氣,你那媳婦兒什麼樣兒,咱們也都清楚,的確難爲你了,不過呢,媳婦兒換不了,咱可以多娶幾個啊,你瞧瞧這些,可都是京裏姿色出挑的名門閨秀,這個是侯府之女,瞧這小模樣兒,哥哥瞅著都眼饞,再看這位的小腰兒,細的一隻手都能掐過來,還有這位,這位哥哥可是瞧過本尊,是你二嫂孃家的堂妹,那肉皮細粉兒的,跟二月裏的春水似的,一伸手準能掐出一兜水來,我說了這麼多,你倒是給點兒反應啊,到底瞧上了誰了?”

    慕容曦看了他一眼:“父皇叫你來的?”

    二皇子咳嗽了一聲:“老六啊,咱明人不說暗話,咱們兄弟幾個連老四都算上,誰也沒你得父皇的意,也就你,把父皇氣成這樣,父皇還想著給你娶側妃,你這事兒要是換到哥哥我身上,估摸這會兒還蹲在內務府的大牢裏頭啃窩頭呢,哪有你這等豔福啊。”

    豔福?慕容曦哼了一聲:“父皇還真是替爺著想啊。”

    “那是,那是啊……”二皇子聽他這話兒有軟和的趨勢,忙趁熱打鐵:“這裏沒別人,哥哥也勸勸你,哥哥知道你是情種,心裏頭惦記著老四府裏那位,可你惦記不也白惦記嗎,人家現在是老四的媳婦兒,是你的四嫂,你再怎麼想不開,這事兒也是板上釘釘了,倒不如看開點兒,這四條腿兒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兒的人還不有的是嗎,尤其女人,我瞧著老四家的那模樣兒也算不上傾國傾城,你何至於就在她那一棵樹上吊死了呢。”

    二皇子那話說了得有一籮筐,嘴皮子都快說幹了,也沒見慕容曦點頭,不禁有些著急:“老六,我可跟你說,父皇難得如此好脾性,你若不見好就收,回頭父皇的脾氣上來,沒你什麼好果子吃。”

    話沒說完呢,手裏的畫像蹭一下給慕容曦奪了過去,隨便翻了翻,伸手一指:“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二皇子一愣,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老六,你不是發燒了吧,剛一個不要,這麼一會兒一口氣點了好幾位,你啥意思啊?”

    慕容曦道:“父皇不是希望我娶側妃嗎,我就如了父皇的意。”

    二皇子仔細瞧了他半晌兒,又問了一句:“老六你說真的啊?”

    慕容曦點點頭:“真的,新郎官多當幾回才不虧啊。”

    二皇子聽他這麼說,一拍大腿:“得,你要是早想開了,不早消停了嗎,那二哥就回父皇去了。”

    說著,站起來要走,卻忽然想起什麼,不禁道:“剛我進來的時候撞上了一個丫頭……”說到這兒,饒是二皇子臉皮再厚,也沒好意思說下去,就剛那丫頭的意思,即便不是正經侍妾,也絕對是房裏伺候的丫頭,就算是親兄弟,當面這麼說也有些不合適,故此,只一提就停了話頭。

    不想慕容曦倒比他還大方,開口道:“二哥要是瞧上,就送給二哥了,來人,叫妙娘收拾收拾跟二皇子回去。”

    柳妙娘?百花洲的頭牌,這些日子鬧的風風雨雨的那個粉頭,二皇子色心再大,這會兒也給一盆冷水澆滅了。

    京裏都說就是因爲柳妙娘,皇上給老六氣的厥了過去,罰老六在大雨裏跪了一宿,就是如今這側妃的事兒,也是由此而起,這柳妙娘再傾國傾城,也是個不折不扣的禍水,自己把這麼個女人要回去,豈不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嗎,忙道:“別介,別介啊,哥哥就隨便這麼一提,沒別的意思。”撂下話飛也似的跑了。

    陳豐看了主子一眼,不禁低聲道:“爺,剛您可是點了余家的二姑娘,主子真要娶她進府嗎?”

    慕容曦道:“管他是誰,都一樣。”陳豐不禁皺了皺眉,暗道,莫非主子娶余靜茵是爲了折磨她……

    皇上也是頗爲意外,指著那畫像眉頭都皺了起來:“誰把余家丫頭放進去的?”

    海壽忙道:“萬歲爺吩咐適齡的世家閨秀,余家兩位姑娘正在其內。”

    海壽也沒想到慕容曦會挑中余靜茵,說實話,余靜茵比赫連清也好不多少,當初在國公府,兩人合謀陷害張懷清的蠢事兒,京裏無人不知,就這麼一位,誰家娶了誰家倒黴,卻不想最後冤家路窄的讓六皇子挑了去,這往後跟赫連清共侍一夫,不定出什麼事兒呢。

    而且,這位可是皇後娘娘的親侄女,六皇子如今對皇后娘娘,說恨之入骨也不誇張,畢竟這殺母之恨,恐不是一時半會兒能看開的,這些皇上自然清楚,估摸不會把餘靜茵指給六皇子爲側妃。

    正想著,忽聽皇上開口道:“都依著他,叫禮部速速把這事兒辦了。”

    海壽心說,得,這對怨偶算是成了。

    冀州府余家,聖旨一到,余靜茵臉色都變了,當即就鬧了起來:“我不嫁,不嫁,誰不知道慕容曦心裏頭惦記著張懷清呢,我嫁給他作什麼,更何況,還是小老婆,我怎麼就這麼低賤,非得給他當小老婆,我不嫁,不嫁。”

    老太太喝了一聲:“胡說什麼,什麼小老婆,這話兒讓人聽了去還了得,皇上的旨意你也敢違抗,你自己不要命,咱們余家還有一大家子人呢,你也不顧了嗎?”

    赫連薇忙勸道:“小姑,祖母說的是,這可是欺君之罪。”

    余靜茵死看不上赫連薇,一看見她就想起張懷清,忍不住冷笑一聲道:“你可解氣了,到最後,我混的還不如你了,你好歹是大哥哥的正房,我卻連個正房都沒混上,若不是你那個好妹子,我余靜茵何至於淪落至此,你倒是瞧了哈哈笑,不過,你也別高興的太早,你知道大哥哥爲什麼不待見你嗎,你知道大哥哥成天捧著看的那幅字是出自何人之手嗎?就是你那……”

    “住嘴。”

    余靜茵話沒說完,被剛進來余雋厲聲喝止:“你還好意思說這些話,你就不想想你自己幹的那些事兒,若不是你又哭又鬧的非要嫁給表哥,二叔跟爹怎會鋌而走險,你知不知道,若不是懷清良善,放了咱們余家一馬,如今的余家,三百年的慶福堂,這會兒說不定已經倒了,你不思自己之錯,卻一味責難別人,還跟你大嫂如此說話,連上下尊卑都忘了,你的教養呢,還有沒有規矩了。”

    余雋臉色異常難看,語氣更是嚴厲非常,余靜茵從小給她爹孃寵溺嬌養,哪受過這個話兒,剛要頂回去,卻見余雋的目光冷如冰霜,不禁有些怕,往後退了兩步道:“你,你們都欺負我……”捂著臉跑了。

    余雋看向一邊兒不言不語的二叔兩口子,臉色越發不好看:“二叔二嬸若是你們再不管教靜茵,以後有她的苦頭吃。”

    余文傑如今還有什麼盼頭,嘆了口氣道:“好壞都是她的命,我如今自身難保,哪裏管得了她。”

    余雋皺了皺眉,老太太道:“行了,還嫌不夠亂怎麼著。”看向赫連薇:“你別跟靜茵一樣,我知道你受了委屈,祖母心裏頭有數呢。”

    赫連薇咬咬脣:“孫媳兒知道。”

    老太太臉色緩了下來,揮揮手:“都下去吧,雋兒留下。”

    一時都退了下去,老太太方道:“你這次進京可見了娘娘?”

    余雋搖搖頭:“遞了幾次牌子進去,都是可福出來說娘娘病著不想見人。”

    老太太嘆了口氣:“當初那個事兒,是你爹跟二叔瞞著我辦的,等祖母知道已經晚了,想我余家世代經營藥號,祖訓家規都是與人爲善,怎麼能害人啊,終究是損了陰德,如今落這麼個結果,已是萬幸,不過,那畢竟是你的親姑姑啊,叫祖母這顆心怎麼放得下……”說著抹了抹眼淚。

    余雋忙道:“祖母也別太著急,雖雋兒不能進宮,懷清卻常去坤德宮,懷清的醫術祖母是知道的,有她在應該無礙。”

    老太君嘆了口氣:“那孩子倒真是個菩薩心腸,不過娘娘這個病是心病,俗話說,治病治不了命,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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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
發表於 2016-4-29 16:43:17 |只看該作者
第156章

    懷清剛出坤德殿,可福忙道:“主子您慢著些,地上有些滑呢。”

    懷清側頭看了看,剛自己還陰沉沉的天兒,這會兒已經落雪,這是今年入冬的頭一場雪,雪簌簌落下來,不一會兒地上就鋪了薄薄的一層,北風捲著雪粒子鑽進廊子裏,便宮女們不時清掃擦拭仍有些溼滑。

    因皇后病勢沉重,自入冬這一個月來,懷清幾乎天天都要來坤德宮,說起皇后的病懷清不禁嘆了口氣,當初自己就說心病難醫,若是皇后自己想不開,吃多少藥也無濟於事,可自己也不能眼睜睜看著。

    卻明知不可爲而爲,也實屬無奈,出了坤德宮就見海壽跟前的小太監,見了懷清先磕頭:“萬歲爺召皇子妃過去問話。”

    懷清點點頭,跟著他往御書房走,進了御書房剛要磕頭,皇上擺擺手:“罷了,皇后的病如何?”

    懷清略有些遲疑,皇上道:“有話就說,這裏也沒外人,藏著掖著做什麼?”

    懷清暗道直說可不吉利,不過皇上既然如此說,想來也知道皇后的病,想到此,懷清道:“若讓懷清說實話,不好。”

    雖早料到是這麼個結果,可從這丫頭嘴裏如此直接說出來,皇上也有些接受不了,皇上很清楚懷清的醫術,比當年的蘇毓敏也差多少,也就是說,只她說不好,這病十有八九是不成了,開口道:“就沒別的法子了嗎?”

    懷清不禁有些意外,本以爲皇上對皇后沒什麼感情,畢竟皇上愛的是淑妃娘娘,這是大燕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兒,皇后這個正經妻子反倒成了兩人那段愛情的第三者,也莫怪皇后娘娘恨淑妃,擱誰誰想得開啊。

    不過皇上的態度真讓懷清疑惑了,難道這就是夫妻之情,即使沒有愛情,共同生活了這麼多年,還生了兒子,就有了感情,所以皇上才會如此緊張。

    懷清想了想道:“或許會有轉機,卻不是藥石之力。”

    皇上知道懷清說的什麼,皇后這病的起因,說白了,就是十七年前淑妃那樁案子,而皇后也並非真正狠毒之人,當年是顧慮自己的地位,加上余家兩兄弟在後頭攛掇,方才鑄成大錯,淑妃早早沒了,皇后這些年也過得並不舒坦,因這裏頭還牽扯了自己的小女兒長慶公主,那個孩子剛生出來還未足月就夭折了,皇后親眼看見那孩子從出生到夭折,這份負疚感藏在心裏十七年,豈能好過。

    懷清說病由心生,皇后的心病正在於此,本來懷清舍了那醫案,皇后的病稍有起色,卻被老六這麼一鬧騰,不知怎麼傳到了皇后的耳朵裏,病才越發重了起來。

    皇上略沉吟道:“剛你去的時候,皇后說了什麼?”

    說起這個,懷清更有些猶豫,皇后跟她說想見慕容曦,懷清大約明白皇后的想法,這人的心病積到一定程度,就如漲到臨界點的水位,急需一個口子泄洪,而這個口子就是慕容曦,畢竟淑妃娘娘已經沒了,長慶公主也不再了,皇后娘娘所有的愧疚能傾訴,求恕的人只有慕容曦了。

    懷清之前覺得,作爲人,不管因爲什麼,犯了錯都必須去承擔後果,若是所有犯了錯的人,只要認錯就能得到寬恕,這個世界的基本秩序就亂了,惡必懲,善應揚才是正理兒。

    可事不關己關己則亂,一想到慕容罡近日愁鎖眉頭,懷清就忍不住想,如果有個契機可以化解這些恩怨,豈不是皆大歡喜嗎。

    卻懷清更清楚慕容曦是什麼人,那人前頭二十年活的太恣意,太順當,以至於愛憎分明,其實這是好的品性,可這樣性格也讓他絕無可能原諒害死他母妃的人,所以,皇后的想法雖是人之常情,卻也過於天真。

    皇上瞧了她半晌兒:“她想見老六。”

    慕容曦一進坤德宮的門,就看見站在屏門處的懷清,慕容曦不禁愣了一下,屏門側面有一株紅梅映雪而綻,暗香浮動紅梅妖嬈,卻仍不及她分毫。

    慕容曦怔怔望著她,多久不見了,一月兩月卻似一年兩年,她身上穿著一件大紅羽緞的斗篷,站在哪兒,連身側的紅梅都成了陪襯,她絕少穿這麼鮮亮的衣裳,事實上,慕容曦的記憶中,她都是素淨的打扮,連首飾都不喜歡戴。

    因此,慕容曦從不知這樣鮮亮顏色竟如此配她,她看上去過的不錯,比那時略有些豐腴,而她在這裏的目的,令慕容曦心情忽然變得奇差無比。

    懷清一見他的臉色,不禁暗暗嘆息,自己這趟恐不討好,可讓她這麼眼睜睜看著,又實在做不到,而且,前頭想的挺好,這一見了面,竟覺打個招呼都有些困難,可都站在這兒了,橫是不能當木頭樁子。

    強撐著便開口道:“好久不見。”

    慕容曦點點頭:“是好久不見了……”

    懷清腦子裏轉過無數個話題,終於找到一個:“聽說你的側妃有喜了,恭喜啊。”

    懷清話一出口就發現,自己找了一個最尷尬的話題,忙道:“慕容曦你別多想,我沒別的意思,我是真心恭喜你。”

    慕容曦看了她良久道:“你這聲恭喜是我此生最不想聽的,懷清,咱們認識不少年了,彼此什麼性子也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所以,也沒必要拐彎抹角。”

    懷清給他噎住,不免有些惱起來,開口道:“好,既你讓我說我就說,有道是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還有一句叫得饒人處且饒人,慕容曦,人生多一些寬容比怨憎要好的多。”

    慕容曦笑了起來,只不過笑的很冷:“事兒沒攤在你身上,你自然站著說話不腰疼,若今兒換你是我,你能做到你說的這些嗎?”

    懷清一愣,中肯的說自己做不到,殺母之仇不共戴天,自己沒這麼良善,那麼,自己有什麼立場勸慕容曦,懷清忽覺得,自己幹了一件蠢事。

    想到此,開口道:“算我多事,你想怎麼著怎麼著吧。”撂下話轉身走了。

    慕容曦望著她的身影消失,方收回目光,她倒還是那個性子。

    慕容曦邁腳進了殿內,大約是爲了見他,皇后撐著起來靠在屏座前的軟榻上,人瘦成了皮包骨,臉色也蠟黃蠟黃的,要說精神,也只有目光透出些許希望來。

    慕容曦近前見禮,皇后揮揮手道:“你們都下去吧。”

    嬤嬤們有些遲疑,卻見皇后的臉色不敢違抗,只得帶著人退了出去,大殿上只剩下皇后跟慕容曦。

    皇后並沒有看慕容曦卻目光深遠,彷彿陷進了過去的時光裏:“頭一次見你母妃的時候,我就知道,皇上一定會愛你母妃,她那麼美麗溫順又能歌善舞,笑起來的時候,就算御花園的花都開了,也比不過你母妃,我一開始沒想過要害她,可後來皇上越來越寵你母妃,越來越寵,後宮三千,都不及你母親一個,那時我有了是兒你母妃也生了你,我才發現,自己這個母儀天下的皇后根本不值一提,我可以不爲自己打算,卻不能不爲罡兒著想。”說著長嘆了口氣:“如果能倒回去,我絕不會那麼做。”

    慕容曦耐著性子聽完了,冷冷的道:“皇后娘娘您跟我說這些是想得到我的諒解嗎?”

    皇后直直看著他:“你母妃去了,這十七年來我也並不好過,我時常夢見你母妃來找我,時常……而你父皇更是極少進我的坤德殿來……”

    慕容曦道:“可你畢竟還活著,你畢竟還保有著皇后的尊榮,你此時的愧疚懺悔,只會讓我覺得無比噁心,皇后娘娘以爲我會原諒一個下毒害死我母妃跟我妹妹的殺人兇手嗎,我現在就可以告訴您,絕無可能,你做了這些就該得到報應,十七年的良心譴責根本算不得什麼,就算皇后娘娘以命相抵,你一個人也抵不了兩條命,更何況,又何止兩條人命,皇后娘娘莫非忘了蘇太醫,蘇太醫一家上下十幾口人命,都要算在皇后娘娘頭上。”

    皇后臉色越發慘白,半晌兒方道:“你竟如此恨我。”

    慕容曦道:“我自然恨你,所以,皇后娘娘就不要奢望我會原諒你了嗎,話已說完,若娘娘無事吩咐,慕容曦告退。”撂下話轉身走了。

    殿外頭的人一見慕容曦臉色不善的出來,忙跑了進去,見皇后靠在屏座上,彷彿沒了氣息一般,衆人唬了一跳忙道:“娘娘,娘娘……”

    皇后睜開眼看了周圍人一眼,嘆了口氣:“扶我進去躺著吧,我實在太累,太累了……”

    是夜三更,海壽匆匆跑進寢殿:“萬歲爺,坤德宮傳了信來,說皇后娘娘哪兒不好呢。”

    皇上一把撩開牀帳,下地,一邊兒穿衣裳,一邊吩咐:“海壽你去老四府上,把老四兩口子叫來。”

    海壽應一聲跑了出去,知道這事兒可耽擱不得,說起來,也真是命,今兒白天皇后娘娘才見了六皇子,晚上這人就不行了,真叫四皇子妃說著了,皇后娘娘這是心病,就撐著最後一活氣兒呢,若是六皇子說一句順當話,這人沒準就能緩過來,可六皇子那個性子,對皇后娘娘恨之入骨,怎可能會說皇后娘娘想聽的話,故此,前腳六皇子一走,後腳皇后娘娘這就不成了,別的皇子都好說,四皇子可是皇後娘娘親生的,若是連最後一面都見不著,怎麼能瞑目啊。

    海壽剛到四王府大門前,還沒進去呢就見四皇子兩口子匆匆忙忙的走了出來,一見海壽,慕容罡就知道,懷清猜的不錯,母后的境況不好。

    懷清今兒從坤德宮回來便有些坐立不安,慕容曦那個態度,見了皇后娘娘一準沒好兒,皇後娘娘的病拖到這會兒,也就是一口氣撐著,這口氣一泄,可就再無生機,只不過,這件事懷清不想說出來,慕容罡已經夠糟心了,自己還是讓他消停消停吧。

    心裏頭有事也看不下去書,早早就安置了,可懷清卻做夢了,她夢見了皇后娘娘,她那麼慈祥溫柔的望著自己,從懷清第一次進宮,皇后從沒用這種目光看過她,這是一種長輩的目光,不止慈祥還親近,可她什麼都沒說,懷清剛要說話的時候,忽就消失了。

    懷清一驚睜開了眼,入目是慕容罡擔心的目光,他摸了摸她的臉:“清兒怎麼了,你剛纔一直喊著母后,我推你都推不醒。”

    饒是懷清不信這些怪力亂神之事,此時也有些警醒,忙道:“快,咱們快進宮,剛我夢見了母后了,這或許並非吉兆。”

    兩人匆忙收拾就出來了,不想在門口正遇上海壽,三人一塊往宮裏頭趕,到坤德殿的時候,皇后已陷入彌留。

    皇上一見懷清來了,忙招招手,懷清知道皇上的意思,上前號脈,懷清不禁想起了蘇爺爺,蘇爺爺最後一刻教了她什麼是絕脈,正是皇后娘娘現在的脈象,六脈已絕,再無生機,不禁搖搖頭。

    皇上怔怔看著牀上的人,忽道:“你就這麼想解脫是不是,那就去吧,去吧,朕不留你了……”

    彷彿意識到皇上說的話,皇後娘娘的手一鬆,懷清伸手過去探鼻息,忙跪在地上。

    黎明時分,喪鐘敲響,咚咚的聲音,響徹皇宮內外。

    老太君在外頭跪了會兒,就讓海壽傳皇上口諭給請到暖閣裏頭去了,畢竟這寒冬臘月的,老太君的身子哪兒禁得住長跪啊。

    老太君起來的時候不禁看了眼最前頭的懷清,這丫頭的臉色可不怎麼好,也莫怪,白天夜裏這麼守著,鐵打的人也受不住啊,剛想說怎麼尋個藉口讓懷清歇歇兒,忽聽前頭一陣噪亂:“四弟妹,四弟妹……”

    二皇子妃跟三皇子妃忙道:“快來人,四弟妹昏過去了。”

    小太監一聽也慌了,剛說要上奏皇上,慕容罡已經大步過來,一把抱起懷清,海壽多會瞧眼色,忙過去道:“四爺這會兒不能出宮,要不然,把皇子妃放到暖閣裏頭吧,正好老太君在呢,也好照顧著些。”

    慕容罡點點頭,抱著人進了暖閣,老太君忙道:“快把丫頭放炕上來暖和暖和,海公公你去把王泰豐叫過來給丫頭瞧瞧,瞧這張小臉白的都跟紙兒似的了。”

    見慕容罡還在跟前站著開口道:“這裏有老婆子呢,四皇子就放心吧,外頭一大攤子事也輕忽不得。”

    慕容罡自是知道自己不能久待,卻頗擔心的看了懷清一眼,想想她暈了也好,再麼下去,恐她的身子要吃不消的,交代跟前的太監幾句出去了。

    不大會兒功夫,王泰豐匆匆趕了過來,見了老太君剛要行禮,老太君忙道:“得了,還行什麼禮啊,快瞧瞧這丫頭,可是怎麼了?”

    王泰豐這才近前給懷清號脈,老太君頗緊張的盯著他,見他神色凝重,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忙問:“如何,是什麼病症?”

    王泰豐眉頭一鬆道:“不是病是喜,四皇子妃這是有喜了。”

    老太君一愣,繼而大喜過往:“真的?”

    王泰豐點點頭,知道老太君一向不信自己,不禁自嘲的道:“雖說在下醫術不精,可這喜脈也不會瞧錯的,從脈上瞧有兩個月了。”

    老太君掐指算了算道:“倒是快。”

    王泰豐道:“只不過這前三個月可嬌氣,這守靈……”

    老太君道:“規矩之外也有人情,便皇后娘娘在天之靈也該護著自己的孫子,得了,你去知會四皇子一聲吧,省的他放心不下。”

    二皇子妃瞟了余靜茵一眼,小聲道:“這人還真的看命啊,這大冷的天,有人命好,暖閣裏頭躺著去了,有的人命不好,就只能拖著肚子在這兒跪著。”

    余靜茵咬了咬脣,心知二皇子妃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這個孩子可是她全部的希望,所以,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他有絲毫閃失,而且,前頭有張懷清,自己爲什麼不能跟著學。

    想到此,一翻白眼也倒在了地上,二皇子妃心道,你倒是學得快。

    跟前的太監發現,忙上奏給海壽,海壽心裏不禁冷笑了一聲,這側妃娘娘倒是會見縫插針,可惜一點兒自知之明都沒有,她能跟四皇子妃比嗎,還奢望也把她擡暖閣裏來不成,咳嗽一聲道:“叫人擡到後頭閒屋子裏請太醫瞧瞧,等醒過來接著跪。”

    小太監把話傳過來,二皇子妃跟三皇子妃兩人對看一眼,差點兒忍不住笑場,余靜茵自然也聽見了,暗暗咬牙,既然裝了,也只能裝到底。

    懷清一醒過來就見老太君望著自己,不禁愣了一下:“老太君,這是哪兒?”說著就要起來。

    老太君忙按著她道:“快躺著,這裏是暖閣,你暈過去了,你這丫頭自己有了身子都不知道,虧了你還是大夫呢。”

    懷清道:“我知道。”

    老太君道:“知道你還在外頭跪著,這麼大冷的天,真要是有個好歹兒怎麼辦?你就不替你自己想,也得替你肚子裏孩子想想啊。”

    懷清道:“母后新喪,我這個兒媳婦兒若是推三阻四的不守靈,別人不定要怎麼說呢,我還罷了,只怕慕容罡要落個不孝之名。”

    老太君嘆了口氣道:“如今就別想這些了,身子最要緊,好在也差不多過去了,明兒出了大殯就沒事了。”

    外頭小太監匆匆跑到四皇子跟前嘀咕了幾句,慕容罡先是一愣,繼而點點頭,不遠的二皇子正好跟慕容曦跪在一塊兒,這時候湊到慕容曦耳邊道:“老六,你瞧老四那樣兒,是不是他媳婦兒……”

    見慕容曦瞪他,二皇子悻悻然住口:“得,爺不說了,有空惦記惦記你自己的媳婦兒多好……”慕容曦彷彿沒聽見他嘀咕似的,往暖閣那邊兒望了一眼,莫非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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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3 16:32:55 |只看該作者
第157章

    皇后的大殯過去,兩口子才算正式回了府,這一路上,四皇子都把懷清圈在懷裏抱著,低聲埋怨:“這麼大的事兒,怎麼瞞著我,真要有個閃失……”慕容罡都不敢往下想:“你的身子本來就弱,如今又懷了身子,哪擱得住這麼跪著。”

    懷清低聲道:“在我眼裏,她不是皇后娘娘,她是你的母親,我婆婆,兒媳婦兒給婆婆守靈天經地義,這是孝,至於孩子,你放心吧,我心裏有譜呢。”

    慕容罡道:“有譜怎麼暈了?”

    懷清眨眨眼:“那是意外好不好,行了,你就別嘮叨了,再嘮叨下去,我的耳朵都要起膙子了。”

    慕容罡道:“這次就饒過你,以後若是有事再瞞我,看我怎麼罰你。”

    懷清舉起手:“我發誓,以後什麼時候都不瞞你,真的。”

    慕容罡點點頭:“這才乖。”手不由從她的腰間過去,在她肚子上摸了摸,忽想起什麼道:“我記得你嫂子那時候,喜歡吃什麼香椿雞蛋餅……”

    慕容罡話音未落,懷清捂著嘴乾嘔了幾聲道:“快別提這個,一提我就想吐。”

    慕容罡急忙道:“好,好,不提,不提……”一邊輕輕給她順了順前胸:“那你說,你想吃什麼,我也好給你弄來。”

    懷清道:“等我想想。”

    一直想到進了松濤苑,終於想起來了道:“那個,我想吃葡萄。”慕容罡一愣。

    二皇子跟六皇子在百花洲裏頭正好遇上,就坐到一處來了,二皇子瞧了慕容曦幾眼道:“我說老六,這百花洲的頭牌都進你府裏了,你還跑這兒來做什麼,再說,不說你的側妃有喜了嗎,怎麼還天天往外頭跑,可不像話啊。”

    慕容曦側頭瞧了他一眼:“二哥,你孩子都仨了,也沒見你斷了往這兒跑啊。”

    “咳咳咳……”二皇子咳嗽幾聲:“老六,你這可就不厚道了,得了,咱哥倆誰也別說誰,二哥跟你說個樂子,你可知道,咱們京裏最近可是出了件新鮮事兒,就咱們那位冷郎君四爺,如今滿世界踅摸葡萄呢,也不知抽了什麼邪風,如今可是冬底下,樹上一個青兒都看不見,哪來的葡萄啊,真能出么蛾子,我跟你說,都出到一百兩銀子了,這哪兒是葡萄啊,簡直比金珠子還值錢呢,早知道這個,夏天的時候,爺就在地窖裏頭存上它七八筐,這會兒一股腦都賣給老四,你哥哥我就發了。”

    慕容曦目光閃了閃,心道,葡萄……

    “爺,爺,有了,有了……”可喜提著一個小框跑了進來:“爺,您瞧這個。”說著把蓋在小框上的棉被揭開,裏頭圓咕嚕好幾串葡萄,喜人非常,慕容罡大喜:“哪兒來的?”

    可喜目光閃了閃,有些吱嗚,慕容是頓時就明白了:“是老六送來的。”

    可喜點點頭:“是陳豐送過來的。”

    慕容罡在心裏嘆了口氣,老六到底還是放不下,忽聽裏頭懷清乾嘔的聲音,忙提著葡萄進去了。

    可喜鬆了口氣,心說,他們家皇子妃真是能折騰人啊,你說想吃什麼不成,這寒冬臘月的非要吃葡萄。

    陳豐回來,慕容曦問:“送去了?”

    陳豐點點頭:“交給可喜了。”心裏不禁嘆息,爲了這麼一小筐葡萄,爺差點兒把京城都翻過來,這份心思也不知哪位領不領情。

    正說著,忽外頭傳來吵鬧聲,陳豐一聽聲兒都不禁頭疼,是側妃余氏,這余氏的性子比起六皇子妃可還在以上,自從這位進了府,府裏就沒一天消停的時候。

    余靜茵挺了挺肚子,瞪著小廝:“你個死奴才再敢攔我,可仔細我肚子裏的皇孫。”

    她一句話,那小廝急忙往後退了兩步,趁著這個空檔余靜茵進了屋,一見慕容曦就換了臉色:“靜茵給爺請安。”說著還假模假式的挺了挺肚子。

    其實還不到三個月,根本看不出來,可余靜茵爲了顯出來,特意在腰上塞了個棉墊子,走到哪兒都挺著個肚子,就怕人不知道她懷了孩子。

    慕容曦一看見她的肚子,就不由想起那天懷清的恭喜,頓時就跟吃了只蒼蠅似的噁心,皺著眉冷聲道:“你來做什麼?”

    一聽這口氣,余靜茵臉色一僵,卻仍道:“我聽說,爺叫底下人尋了一筐葡萄來,靜茵正想這東西吃呢,故此舔著臉跟爺討一些回去,太醫說了,這時候吃什麼都不是我吃,是肚子裏的孩子想。”

    慕容曦看了她一眼:“余靜茵,你是日子過得太好了,上趕著來找不自在是不是,我一早下過嚴令,沒有我的話兒,誰也不許到這院子來,你把爺的話當成了耳邊風不成。”

    余靜茵本來就不是什麼好脾氣,在余家給爹娘寵慣著長大,何曾受過這個委屈,先頭是覺得沒依仗,稍微收斂著些,這會兒肚子裏有了這塊肉,還怕什麼。

    再說,張懷清肚子裏的是皇孫,自己肚子裏的也是皇孫,憑什麼人人都當張懷清是寶貝疙瘩,自己連路邊的野草都算不上,別人還罷了,慕容曦也上趕著討好張懷清,是余靜茵無論如何也忍不得的。

    本來就是一肚子火氣沒處發,這會兒給慕容曦幾句冷言冷語一刺激,性子上來,不禁道:“慕容曦,你別跟我擺什麼架子,你以爲我樂意嫁你啊,要不是皇上下旨,我幹什麼糟蹋自己來當你的小老婆。”

    小老婆?慕容曦冷笑了一聲,從上到下掃了她一眼:“就憑你余家一個做買賣的商戶,莫說給爺當小老婆,就是通房丫頭都不夠格。”

    余靜茵臉色一變:“你,我余家雖是商戶,我姑姑卻是皇后,我爹是堂堂國舅,你竟敢侮辱我余家。”

    慕容曦嗤一聲樂了:“用不用我提醒你,你的皇后姑姑已經入了地宮,你那個所謂當國舅的爹現在是朝廷罪臣,你就是罪臣之女,識相的趕緊滾回去,再不走莫怪爺不客氣。”

    余靜茵氣的滿臉通紅:“慕容曦,你好無情,你就不顧念我肚子裏的孩子嗎。”

    一提孩子,慕容曦臉色更沉:“余靜茵你我都清楚這個孩子怎麼來的,爺給你留點兒體面,不想戳破此事,你倒得寸進尺,你余家的姑娘真好本事啊,你姑姑是下毒的一把好手,你呢更不要臉,若不是你給爺下了藥,就憑你,脫光了在爺跟前,瞧瞧爺可會看你一眼。”

    “啊……”余靜茵給他刺激的尖叫了一聲:“慕容曦我今兒跟你拼了。”說著竟然潑婦一樣衝了上來,要跟慕容曦撕扯。

    可惜還沒挨著慕容曦呢,就給慕容曦一腳踹了出去,這一腳慕容曦毫不留情,正揣在余靜茵的肚子上,饒是余靜茵腰上塞了兩層棉墊,仍覺得腹中劇痛,摔在地上,兩腿間立馬落了紅,余靜茵頓時傻了……

    宮裏御書房,皇上放下筆,招海壽過來:“你瞧瞧,這幾個字哪個更好些?”

    海壽一見就明白,這是皇上給四皇子妃肚子裏的皇孫起名兒呢,因爲下一輩而都戴著豎心旁,故此海壽一瞧就猜了出來,不過,這皇孫的名兒可輪不上自己插嘴,尤其,四皇子妃肚子裏那位更是貴中之貴,四皇子是皇后嫡子,四皇子妃的是國公府貴女,又是幾個兒媳婦兒裏,格外得皇上青眼的一位,從聽說四皇子妃有喜開始,皇上沒有一天不唸叨的。

    海壽忙道:“奴才瞧著個個都好。”

    皇上嗤一聲:“得了,別拍馬屁了,這個恪字朕瞧著好,欽天監也算過了,上上大吉至尊至貴。”

    海壽一驚,心說,萬歲爺這話可是太明瞭,不過想想也不應該覺得意外,皇上本來就屬意四皇子繼位,又因四皇子妃的聰明對四皇子妃肚子裏的皇孫格外看重,皇上先頭總說,自己幾個皇孫資質過於平庸,這是盼著四皇子妃生個聰明的出來呢。

    想到此忙道:“奴才也瞧著這個字好。”

    皇上倒樂了,想起什麼道:“對了,老六府裏的側妃不是也懷了嗎,跟老四家的月份差不多,生的時候該是前後腳。”

    海壽心道,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就怕皇上提起這檔子事兒來,偏就提起來了。

    皇上見他臉色不對,不禁道:“可是有什麼事兒?”

    海壽知道瞞不住,忙道:“回萬歲爺,那個六皇子府裏的余側妃,前兩天小產了。”

    小產?皇上皺了皺眉:“她是余家人,該知道怎麼保重自己才是,怎會小產?”

    見海壽欲言又止,皇上臉一沉:“說,怎麼回事?”

    海壽這才道:“聽說側妃不知爲什麼跟六皇子動起手來,一個不妨摔了一跤,孩子就摔沒了。”

    皇上道:“余家這丫頭讓她爹寵的一點兒規矩道理不懂,有這麼個愚蠢的娘,生了孩子也是個糊塗蟲,沒有就沒有了吧。”

    海壽心說,皇上這話真真說到了點子上,余靜茵雖說比赫連清有本事,能懷上六皇子的孩子,可這後頭的做法的確蠢的沒邊兒了,根本就不懂見好就收的道理兒,這事兒不用想,海壽都能猜出來,肯定是余靜茵覺著自己懷了孩子有底氣了,想恃寵而驕,可就忘了,她連寵都沒得呢,哪來的什麼驕啊,末了,連自己最後的依仗也沒了,以後在六王府的日子恐更不好過,這纔是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呢。

    不過,六皇子也真狠啊,好歹那是他的骨肉,竟一點兒不顧惜,想想四皇子妃,不禁嘆息,還真是同人不同命。

    正想著,外頭小太監來回說:“葉大人來了,說有要事稟奏。”

    皇上道:“叫他進來。”

    葉之春進來磕了頭,把手裏的供詞呈上道:“這是雲貴總督府管家的供詞,已然審問清楚,韓章不禁貪了江南五百萬輛鹽稅,還在雲貴那邊兒巧立名目橫徵暴斂,以至民怨沸騰。”說著又呈上一冊道:“萬歲請看,這是雲貴各府鄉紳文士聯名的萬言書,彈劾韓章爲民請命,江南那邊兒的鹽商也都招了,說揚州的私鹽都賣到了雲貴。”然後把最後一張圖呈上:“這是韓章在雲南新蓋的韓府草圖,前後足有九進,內裏設有銀安殿,均是用皇木所造,裏頭雕樑畫棟,奢靡處不可言表。”

    皇上打開那張圖一看,臉色頓時陰了下來:“韓章好大的夠膽,這是要自己給自己封王啊。”

    葉之春道:“韓章野心勃勃,勾結羌人早有異動,若不及早除去恐生後患。”

    皇上點點頭,叫秉筆太監擬旨。

    “韓章貪墨鹽稅,逾制建府,著六皇子慕容曦左都御史葉之春,立赴雲南押解罪臣韓章回京問罪。”

    慕容曦接了聖旨,陳豐忙道:“怎麼這差事落到了爺頭上?莫非萬歲爺忘了,韓大人是爺的舅舅?”

    慕容曦面沉似水:“爺沒有這樣的舅舅。”

    陳豐感覺到爺對舅爺的恨意,不禁暗嘆了口氣,說起來,真怨不得爺恨他,若不是舅爺幾次三番的攪合,爺何至於落到如此地步,舅爺那些自以爲厲害的計,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招兒,而且,惹怒了皇上,淑妃娘娘的情份也不管用了,萬歲爺這是要滅了韓章,更順道殺一儆百,讓那些在皇子後頭不安分的人都消停些,不然,韓章就是榜樣。

    看見眼前格外氣派巍峨的韓府,葉之春心說,韓章這廝分明就是找死,自己一堆小辮子讓人抓呢,還不知道好好找個地兒眯著,非蹦出來害別人,這別人沒害著,看看自己的下場吧。

    因爲韓章貪墨的銀子沒著落,韓章死活也不說,葉之春跟慕容曦只能押著韓章進韓府來找,葉之春看了韓章一眼道:“我說韓大人,都到這份上了,您就別死咬牙硬的撐著了,這會兒您不說,等回京若是大理寺一審起來,恐韓大人這體面就保不住了。”

    韓章哼了一聲,根本不搭理葉之春,而是看嚮慕容曦:“曦兒,你可真是舅舅的好外甥啊,勾結外人來抄舅舅的家,真是出息了。”

    慕容曦冷冷看著他:“舅舅,事到如今也就別滿嘴假仁義了,你以爲做的那些事兒還能糊弄住爺不成,再說,什麼外人,爺是大燕的皇子,是主子,你是爺的奴才,便你不說,信不信爺一樣能找出髒銀來。”

    幾句話說的韓章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難看,指著他道:“你,你就不想想你母妃。”

    “別提我母妃……”一提這個,慕容曦惡狠狠的瞪著他,彷彿恨不得嚼碎了他似的:“若不是你,我的親舅舅,母妃怎會進宮,怎會這麼早就去了,若不是你,母妃或許只是個老百姓,卻可以過著平靜安樂的日子,而不會成爲你獲取榮華富貴高官厚祿的工具。”

    說著,一指後罩房的牆道:“把這個牆給爺鑿開。”

    韓章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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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
發表於 2016-5-3 16:33:11 |只看該作者
第158章

    葉之春看了看那牆,這後罩房的牆比宅子更考究,且長的離譜,隔一段便有精緻的磚雕,仔細看那磚雕,葉之春倒是看出了些門道,從這邊兒依次過去,有金元寶,珍珠,有,珊瑚……難道這裏真是韓章藏寶的所在。

    正想著,布政司衙門的兵已經鑿開了刻著金元寶的牆磚,裏頭有數只大箱子,打開箱子金燦燦銀晃晃,除了金子就是銀子,一錠十兩的大元寶排的整整齊齊。

    葉之春不禁看了慕容曦一眼,心說別看六皇子行事荒唐,真挺聰明,自己怎麼就沒想到呢,遂叫人接著鑿,果真跟上頭的磚雕一模一樣,韓章貪污的銀子寶貝都藏在這後罩房的山牆裏。

    慕容曦卻有些出神,並不是他未卜先知,而是他記起了懷清跟他說的故事,以前在揚州的時候,懷清跟他說某朝有個大貪官,貪了銀子財寶怕人發現,就新蓋了一棟宅子,把宅子的後牆弄成空心的,裏頭分門別類放了銀子財寶,又怕弄混了,就用牆上的磚雕牆畫區分,剛慕容曦一看到這面牆,鬼使神差的想起了懷清,卻也沒想到他舅舅真是這麼乾的。

    而且,這麼多金銀,可以想見他舅舅這個官當得如何了,他舅舅是一個比江南那些混賬更貪的官兒,這樣的貪官竟是自己一向認爲最親近的舅舅,自己就是聽了他的,以至於落到如今這般地步,想起來慕容曦冷冷看向韓章,如今已沒有絲毫親情,韓章見此,知道大勢已去,頹然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韓章押解離開雲南的時候,雲南百姓一片歡聲雷動,沿途往木籠囚車內丟臭雞蛋,爛菜葉子,有什麼丟什麼,可見韓章把雲南百姓給禍害的夠嗆,雖如此,皇上仍念在淑妃的情份上,賜了他一個全屍,一杯鳩酒三尺白綾,了結了韓章的一生,就不知他臨死的時候悔不悔,自己的一念之差。

    葉之春這趟雲南的差事回來,就接著了喜信兒,若瑤生了,生了個大胖小子,足有七斤中,懷清一開始還擔心,本想著臨產的前兩個月把若瑤接回京,自己也好照看著,可若瑤來信兒說不回來了,就在江南生,接生婆奶娘都找好了,叫她放心。

    懷清沒轍,託付了余雋讓慶福堂的郎中,心裏卻仍有些擔心,直到喜信兒送來,懷清才算鬆了口氣,拿著她哥的信看了又看,信裏不止若瑤得子的喜信兒,還有哥哥改革鹽務的一些麻煩。

    正看著入神,不妨信被抽走了,懷清擡頭,慕容罡道:“都瞧幾遍了,還沒瞧夠,你懷著身子呢,太累了不好。”

    懷清不禁道:“就看封信罷了,哪能累著我,你未免有些草木皆兵了。”

    慕容是笑了一聲,把她圈在自己懷裏:“你如今懷著孩子呢,草木皆兵些穩妥,我瞧你當初囑咐你嫂子的時候頭頭是道,怎麼到你自己這兒,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說著掃了眼桌上的葡萄:“這東西涼,愛吃也不能多吃。”

    懷清道:“我知道,不過,真難爲你了,這寒冬臘月的還給我找了葡萄來。”

    慕容罡沉默半晌兒:“這葡萄卻不是我找來的。”

    懷清愣了愣,擡頭看著他:“不是你,還有誰?”

    見他的神色,忽的明白過來:“是慕容曦?”

    慕容罡點點頭:“六弟倒真有心了,就算去了雲南的這些日子,仍未斷了給你送葡萄過來。”

    懷清端詳他半晌兒,忽的笑了起來:“你莫不是吃味兒了吧。”

    慕容罡搖搖頭:“我不是吃味兒,我是怕他這牛角尖鑽進去就出不來了。”

    慕容罡沒說的是,這樣的執念怕老六會鋌而走險,而自己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這個。

    懷清道:“想來日子還短,日子長了就好了,別想這些了,你說我哥這個鹽票替代鹽引的法子,到底可不可行,我先頭跟你說的那些,彷彿不太順利?”

    慕容罡伸手剝了一個葡萄,喂她吃下去,才道:“你哥的鹽政改革是除去鹽政弊端的好法子,可利益相關,自然不會太順利,至於你說的鹽幫,清兒,就如你所說,如今的鹽幫幫主範江能震住鹽幫,可以後呢,鹽稅可是我大燕的根本,若真亂起來,恐是難以收拾的局面。”

    懷清撓撓頭:“你是說我過於想當然了。”

    慕容罡笑了:“我家清兒很聰明,只不過現在還不是時機,我的建議是徐徐圖之。”

    懷清挑挑眉:“怎麼個徐徐圖之?”

    慕容罡道:“你哥一到江南就開始施行鹽政改革,可結果卻收效甚微,鹽商不買賬,官員不幫忙,光靠一個鹽幫也寸步難行,既然眼前的道兒走不通,不如繞個彎子,鹽引鹽票一起推行。”

    懷清明白過來:“我知道,你的法子是摻沙子,一點兒一點兒往裏頭摻,日子長了,自然水到渠成。”慕容罡笑著點點頭。

    懷清一拍手道:“這個法子好,我這就給我哥寫信。”

    慕容罡卻一把抓住她的手,低聲道:“不急在這會兒,明兒再寫也不晚,夜了,咱們該安置了……”

    懷清剛想說還早呢,忽感覺一片溫熱的脣貼在她的後頸上,接著是他越發曖昧的聲音:“昨個那樣兒甚好……”懷清臉騰一下就紅了,忽想起昨天來。

    以慕容罡的身體狀況以及對那件事的熱衷程度,懷清懷孕對他絕對稱不上好消息,或許一開始歡喜,過後明白過來,才知道自己將要犧牲什麼,先頭幾天,慕容罡基本沒怎麼睡,以前可是夜夜不空,這忽然不能了,哪受得了啊,尤其懷清怕冷,如今早習慣窩在他懷裏睡,這丫頭的睡相又極其不好,睡著睡著手腳就會纏上來,之前自然沒事,如今慕容罡本就忍不住,她一這麼著簡直就是煎熬,又不能動她,火氣又降不下去,燥的慕容罡一宿一宿的睡不著。

    想著這麼著終歸不是事兒,哪天自己萬一忍不住,說不定會傷到她,昨兒下午就跟懷清商量著,先搬到廂房裏頭去住,不想他一說懷清就惱了。

    懷清想的是,慕容罡有了別的心思,本來懷了孕情緒就不穩,愛多想,慕容罡又不說清楚,懷清自然會往歪處想,一想到成親還沒幾個月,他就有了外心,懷清氣的不行,脾氣上來,冷聲道:“何必你搬走,我回國公府去豈不拎清。”說著就喊甘草收拾東西。

    基本上,兩口子在屋裏的時候,伺候的人都在外頭候著,這是可喜吩咐的,因爲這兩位主子感情太好,你別看這會兒兩人一個看書,一個寫字規規矩矩的,說不定,哪會兒就跑到一塊兒去了,然後就是那事兒,所以,跟前的人都給可喜遣了出去,省的攪合了兩位主子的好事兒。

    像今兒這般吵架拌嘴的時候,從皇子妃進門也沒有過啊,不過,甘草跟可喜在外頭也是聽得清清楚楚,即使如今在四王府,在甘草心裏仍跟過去一樣,而且,甘草也覺著四爺搬去廂房是想納妾。

    這事兒她聽見嬤嬤私下裏勸過四爺,從她家姑娘一懷了身子開始,那幾個嬤嬤就輪番的上陣,勸四爺搬出去,說是爲了皇子妃的身子著想,底下打的什麼主意,誰不知道。

    甘草可不傻,因爲四爺就娶了姑娘一位皇子妃,府裏連個伺候的丫頭都沒有,再加上皇上的意思也已經相當明確,雖仍未立太子,這皇位也沒什麼懸唸了,這會兒要是能在四王府裏謀個名分,以後說不準就是皇妃。

    以前姑娘沒懷孕,跟四爺感情又好,別人插不進來,也就只能在心裏頭惦記著,如今姑娘有了身子,伺候不了四爺,那些早有心思的自然就躍躍欲試,別管是世家大族官宦家的姑娘,還是這些嬤嬤的親眷,有一個算一個,都把四爺當成了唐僧肉,恨不能咬上一口,所以,四爺這一說要搬出去,甘草跟懷清一樣,第一個想的就是四爺要納妾,甘草比懷清還生氣呢,一聽招呼就要進去收拾東西回國公府。

    卻給可喜一把拽住了,怕屋裏的主子聽見,把她一直拽到了外頭,才道:“你進去做什麼?”

    甘草白了他一眼:“還能做什麼,自然是收拾東西回國公府啊,你沒聽見我們家姑娘的話啊。”

    可喜不僅嘆了口氣:“我說你這腦袋是榆木疙瘩做的不成,怎麼就不開竅呢,爺跟皇子妃這是開玩笑逗樂子呢,你怎當了真。”

    甘草道:“快算了吧,哪有這麼逗樂子的,你沒聽四爺要搬到廂房去嗎,我可聽見那幾個嬤嬤勸四爺納妾呢,四爺若是納妾,我們姑娘還在這兒待著做什麼。”

    可喜好氣又好笑:“照你這麼說,爺一納妾,皇子妃就不跟爺過了啊。”

    甘草點點頭:“我們家姑娘老早可就說過,若嫁只嫁一心人,四爺有了二心,我們姑娘自然要走的。”

    可喜道:“得,你這個丫頭倒是跟主子一樣硬氣,不過,你好歹也得瞅瞅再說,這麼硬生生的闖進去,爺一惱起來,一頓板子賞下來,看你這丫頭冤不冤。”

    甘草還要說什麼,給可喜拖到窗戶根兒下頭道:“你聽聽裏頭,可是要吵架回娘家的動靜嗎。”

    甘草貼著耳朵一聽,頓時一個大紅臉。

    懷清弄清楚了慕容罡搬出去的原因,心裏愧疚非常,偷偷瞄了慕容罡一眼,見他臉色沉鬱,心裏越發後悔,怎麼沒問清楚就發脾氣呢,其實懷清知道,兩口子一吵架就回娘家這樣的招數,實在太上不了檯面了,而且,對於夫妻感情也沒有什麼好處,動不動就回娘家,哪個男人受得了啊。

    可這大道理她是明白,真到了自己頭上就忘了,琢磨著反正慕容罡好哄,要不自己哄哄他得了,側頭看了看,見甘草沒進來,才鬆了口氣,蹭了幾步,厚著臉皮靠進他懷裏,小聲道:“不生氣好不好,都是我的不是,我認罰,你說吧,怎麼罰我都成。”

    慕容罡哪裏捨得真跟她生氣呢,就是被她如此誤會,覺得她看低了自己,有些惱,可這丫頭倒是個能屈能伸的,剛還那般,一知道錯了,立馬就放下身段來,而且,她這般撒嬌的哄自己,的確讓慕容罡很是受用。

    嘆了口氣,把她圈在懷裏,點了點她的鼻子:“真真拿你這丫頭沒法兒……”

    可這一挨近了,聞著她身上的氣息,那股隱忍數天的燥火,不知不覺就竄了起來,手便有些不老實。

    懷清意識到身後人的不對勁兒,自然就明白了,眨了眨眼,琢磨了一下,男人這種事兒忍不得,忍多了傷身,自己又不可能賢良淑德給他納妾,那就只能另外想法子了,而且,這時候自己對他好點兒,他肯定更愛自己,男人大多數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雖然,懷清覺得慕容是是個例外,但最好還是防患於未然,把自己男人餵飽了,出去才能放心,自己本來就是現代人,這些事比古代女人優勢大的多。

    想到此,懷清索性放開了,不禁不阻止他作亂的手,反而擡頭親他,慕容罡的火氣都快頂到腦門子了,給她這麼一勾,哪裏還忍得住,一下就把她壓倒炕上,開始脫她的衣裳,只不過脫到一半,忽的清醒過來,忙放開懷清,啞著嗓子道:“清兒對不住,我太莽撞了。”

    懷清卻傾身親了他一口,紅著臉小聲說:“其實有別的法子可以試一試……”

    慕容罡怔愣的功夫,就感覺她的小手鑽進他的衣裳裏……慕容罡從來不知道,她的小手竟如此軟,如此銷魂,緩緩揉搓,徐徐上下,直至快樂沒頂……

    一場誤會悄悄落幕,慕容罡沒搬到廂房,懷清也不再提回娘家的事,唯一的後遺症是,慕容罡上癮了,以至於今兒這剛吃了飯,就纏著自己安置,連看信兒的功夫都等不得。

    眼瞅他的手越來越過分,懷清忍不住道:“昨兒不是才……”話沒說完就給他堵住了嘴,慕容罡伸手把她抱到了裏頭寢室,放到牀上,親了幾口,才含糊的道:“昨兒都過去了,快著,讓我鬆快鬆快,這一天都惦記著呢……”

    見他急色成樣兒,懷清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低聲道:“真該讓外頭那些人瞧瞧你這個樣兒,哪還是京裏有名的冷郎君啊。”

    慕容罡一把摟著她急急的道:“就算是塊冰,沾了你這個妖精一般的丫頭,也得燒起來……”一邊兒說,一邊兒拿著她的手放了下去……

    懷清吃吃笑了起來:“我可不是妖精,我是郎中。”

    慕容罡更是喘著氣道:“郎中更好,正好救救我這個病人,你的一劑良藥之於我堪比太上老君的仙丹。”

    懷清差點兒笑場,怎麼也沒想到,慕容罡這廝面兒上一本正經,暗裏卻是這麼個不要臉的,或許男人到這時候,都不要臉也未可知,只不過,慕容罡內外差別太大,她才會覺得古怪。

    聖人云:食色性也,這就是告訴我們,只要是男的沒有不好色的,越正經的越悶騷,越面癱的越淫蕩,眼前這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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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3 16:33:25 |只看該作者
第159章

    轉眼一年就過去了,因皇后大喪,京裏這個年過的素素靜靜,再沒有往年的熱鬧,懷清倒也落了清淨。

    若瑤時常來信說侄子的事兒,小傢伙精力十足,這是若瑤信裏頭說的,而且,怕她不信,還叫花匠畫了幾幅小傢伙的畫像來,畫匠的手藝極好,把小傢伙畫的憨態可掬,懷清覺得,有些像現代的民俗年畫。

    小傢伙是葉大人起的名兒,因張家這一輩該著排臣字,葉大人說盼著孩子將來能孝順爹孃就叫張孝臣,小名兒是哥哥起的叫康兒,懷清想,大概哥哥希望侄子平順安康吧。

    或許孩子的出生給哥哥帶來了好運,更或許,慕容罡的法子奏效了,江南的鹽政改革開始順利了起來,一順百順,京裏這邊兒懷清也過得異常順當,只不過越近臨盆的日子,懷清越發有些緊張。

    因爲她懷的是雙胎,這對於懷清來說,真不知是驚喜還是驚嚇,她自己摸不出自己的脈,這是王泰豐摸出來的,不過,懷清之前也有些懷疑,因爲肚子實在太大,一過四個月就跟吹氣似的,一天大上一圈,五個月的時候,王泰豐確定是雙胎才告訴懷清。

    懷清這裏驚嚇忐忑,怕生不出來,皇上哪兒卻極爲高興,一個勁兒跟海壽道:“我就說這丫頭是個有福氣的,你瞧,這一胎就是倆兒,若是一男一女,正應了個好字。”於是又興匆匆的起女孩的名兒叫欽天監去算。

    自從懷清有孕,欽天監算的名字沒有上百,也有幾十了,三天兩頭就被皇上召進宮,一時間欽天監這個冷衙門倒成了一等一的熱差事。

    這天懷清正在院子裏頭遛彎,如今的她肚子大起來,行動便有些遲緩,走了一圈,懷清看了看日頭下自己龐大身影,不禁感嘆:“我現在簡直就是一頭豬啊。”

    銀翹還沒說什麼,卻聽外頭傳來一聲笑,懷清擡頭,見是余雋,不禁道:“你是來笑話我的不成?”

    余雋忙咳嗽了一聲道:“我可不敢,如今誰不知道,咱們四皇子妃金貴,萬歲爺哪兒都天天問呢,我哪敢笑話你啊。”

    說著,上下打量她一遭,雖說肚子大,但四肢仍然纖細,一張小臉也因懷孕的緣故,看起來比過去圓潤了些,眉眼間透出來的幸福,令餘雋不禁暗暗點頭,當初自己想的不錯,只有表哥才能給她想要的生活。

    哪怕表哥是皇子,以後還可能位臨九五,但這又如何,並不是所有的皇上都是三宮六院妃嬪成羣的,前頭的隆福帝跟昭惠皇后就是例子,隆福帝是一代聖君,他的事蹟早已載入史冊,而跟他的功績齊名的,是他對昭惠皇后的愛,自古都道帝王愛最難求,摯愛卻難,更何況,這份摯愛還是一生唯一的一個女子,不過,余雋毫不懷疑表哥是第二個隆福帝。

    而且,某些時候,餘雋覺得,懷清很像當年的昭惠皇后,她們同樣聰明,同樣睿智,她們更有著別的女子沒有是豁達心胸,她們良善卻又不會當爛好人,對待受苦的老百姓,她們是菩薩,面對貪官,卻也能以惡制惡。

    懷清見他望著自己發呆,不禁揮了揮手:“你不是跑我這兒偷懶來了吧,我可聽說,慶福堂來了個神醫,如今京城都傳遍了。”

    余雋回神,笑道:“本想遊說你去慶福堂坐診,可你剛答應,就有了身孕,表哥緊張的恨不能把你含在嘴裏,我哪敢讓你出去坐診啊,所以只能請別人過來了。”

    懷清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等我肚子裏的貨卸下來,得好好鬆快鬆快。”

    貨?余雋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倒是什麼都敢說,這可是萬歲爺最看重的皇孫。”

    懷清道:“得了,別站著了,坐吧,雖入了秋,這會兒日頭正好,也不覺得涼,在院子裏坐會兒不妨事。”

    余雋也不推辭,忽指了指外頭道:“你倒是真喜歡這東西,到哪兒都得種上一架。”

    銀翹道:“少東家這就錯了,這一架可不是我們姑娘種的呢,是四爺說,這院子裏只有松樹顯得光禿禿的不好看,若種上薔薇、牡丹、芍藥又覺鬧騰,倒是這金銀花好,素淨淡雅,配上這一院子的松樹,也更有意境。”

    餘雋不禁好笑,心說,若這金銀花不是懷清喜歡的東西,恐在表哥眼裏,也不會覺得有什麼意境了,這純粹就是愛屋及烏。

    懷清道:“說這個做什麼,花都開敗了,說說你請來的哪位神醫。”

    餘雋目光一閃道:“說起這位神醫,你還認識呢。”

    懷清愣了一下:“我認識?怎麼可能?”

    餘雋道:“你可也還記得南陽守備曾思廉的兄弟?”

    懷清愣了愣:“你是說慶福堂神醫是曾思正。”

    餘雋點點頭,不禁嘆道:“可見這醫術也有天分一說的,曾家往上倒八輩兒,也跟咱們醫藥行靠不上邊兒啊,所以曾思成的醫術能如此出色,還真讓人意外呢,而且,他可是半路出家,能有今日的造詣,說實話,當初在南陽的時候我絕難想到的。”

    懷清道:“我記得你今年沒去南陽啊,怎麼跟曾思正聯繫上了?”

    餘雋道:“雖未去南陽卻到江南走了一趟,你還不知道呢,我之所以知道曾思正的醫術如此厲害,還多虧了你嫂子。”

    懷清一怔:“若瑤?”

    餘雋點點頭:“你嫂子並非正常產子,而是驚了馬車,雖及時救了回來,你嫂子卻因此受了驚嚇,以至難產,若不是曾思正一劑藥下去,我可是有負重託了。”

    見懷清驚訝的表情,餘雋道:“怎麼?你不知道。”

    懷清搖搖頭:“哥當時信裏只報喜說母子平安。”

    餘雋點點頭:“想來張大人怕你擔心,才隱下此事,曾思正之所以進京,也是張大人推舉的,地方上年年有推薦入太醫署的名額,今年揚州推舉的正是曾思正,曾思正也算我慶福堂的人,這次他進京來,正好可以在京坐幾天診,倒未想到這神醫的名聲就傳開了。”

    懷清側頭看了看他:“余大夫,你是不是覺得我一懷孕就傻了?”

    餘雋:“這話從何所起?”

    懷清:“何時舉薦太醫這種事,輪到我哥這個鹽運使幹了?”

    餘雋忍不住笑了:“得,你別這麼看著我,我說實話還不成嗎,是你哥擔心你,跟我商量過,搭了葛知府一個人情,你也別想這些,總之有他,也能更放心些。”

    懷清心裏知道,自己這個雙胎的消息把她哥給嚇著了,所以,才拐彎抹角的把曾思正弄京城裏頭來。

    正想著,忽聽余雋道:“你跟表哥是去年八月初八成婚,今兒可都初二了,我瞧著你這肚子。莫非也趕在初八?這麼著倒真巧呢。”

    懷清肚子疼的時候,腦子裏不由的想起了余雋這句話,真不知他是不是修煉成了未卜先知的神技,不然怎麼猜的這麼準呢。

    不過,真疼啊,肚子一陣陣抽疼,彷彿無休無止一般,而且越來越疼,卻擡頭看見慕容罡有些慌張的神色,奇異的,懷清覺得肚子的疼稍微好了些。

    從認識慕容罡第一天開始,從沒見他如此形於外的慌張,他此時的臉色有些白,一邊兒給自己擦汗,一邊兒問她:“還疼不疼,是不是好些了?”車軲轆話來回就是這兩句,哪還有平常的冷靜。

    懷清抓住他的手:“你放心,我沒事。”

    接生婆是上官氏一早就送進四王府來的,其實皇家的規矩,皇子妃生孩子有專門的接生嬤嬤,都是宮裏頭出來的,可上官氏不放心,怕人不底細,或者給什麼人收買,生孩子可是女人最脆弱的時候,若是使上一點兒壞,就是一輩子的事兒,所以,接生婆必須是自己人。

    接著信兒之後,上官氏急匆匆就趕過來了,她是從鬼門關上走過一遭的人,深知道生孩子有多危險,所以格外緊張,懷清這個孩子也不算費勁兒,過了晌午覺病,天擦黑,就聽見一聲響亮的啼哭聲從裏面傳了出來,接著又傳來第二聲。

    不大會兒功夫,接生婆抱著兩個嬰兒出來道:“恭喜四皇子,兒女雙全大吉大利。”

    慕容罡根本顧不上看兒子,忙問:“清兒呢,如何?”

    接生婆愣了一下,頭一次遇上先問媳婦兒的:“皇子妃好著呢,就是一連氣生了倆,力氣使盡,這會兒睡著了。”

    慕容罡就覺渾身一鬆,可喜忙遞過帕子來道:“爺,您快擦擦汗吧。”慕容罡這才發現自己竟出了一頭汗。

    皇宮御書房,皇上來回走了數趟,停下腳問了句:“老四那邊兒可有信了?”

    海壽心說,剛問過,這纔多一會兒,怎又問了起來,可見皇上真著急了,海壽還是道:“沒信兒呢,萬歲爺莫著急,四皇子妃醫術通神,想來不會有什麼閃失。”

    皇上道:“莫非忘了有句話叫醫不治己,這丫頭的醫術再神,也治不了她自己,更何況,這是生孩子,九死一生……”

    正說著,忽外頭小太監進來道:“回萬歲爺,剛四爺哪兒傳了信來,說四皇子妃生了一位皇孫,一位皇孫女。”

    皇上一聽大喜,跟海壽道:“我就說這丫頭有福,果然是個好字。”

    海壽心裏也服了,果然四皇子妃洪福齊天,生個孩子都能生到萬歲爺的心眼兒裏頭去的人,也只有四皇子妃一人了,這往後肯定更得聖意。

    待孩子滿月,四王府大擺滿月酒,幾位皇子皇子妃都來了,余雋兩口子也來了,外頭熱熱鬧鬧的擺宴,懷清在裏頭跟來賀喜的女眷們說話。

    葉夫人瞧了瞧孩子道:“你倒是有福,一下子就兒女雙全了,你們瞧這小摸樣兒,真能喜歡死人啊,我瞧著哥兒長得更像你,大姐卻像四皇子。”

    懷清道:“我母親也這麼說,說女孩兒都隨爹。”忽聽孩子哭了起來,兩隻小手一個勁兒的要揉眼,葉夫人忙道:“哎呦,這委屈的,困了呢,也莫怪,這麼多人就圍著兩個小傢伙瞧,能不累的慌嗎。”

    懷清讓奶娘把孩子抱下去睡覺,這裏亂糟糟的怕吵著孩子,衆人這才繼續說笑,卻不想剛說了沒幾句,剛抱著孩子的奶娘蹬蹬的跑了進來,跪下道:“奴婢死罪,剛一出遠門就撞上了人,沒等奴婢反應過來,她一把奪過奴婢手裏的孩子跑了,奴婢待要追,連人影都看不見了,奴婢死罪。”

    懷清只覺眼前一黑,怎麼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兒,極力穩住心神問:“你可看清了那人是誰?”奶娘的目光落在角落裏的赫連薇身上。

    赫連薇今兒是跟余雋來的,她是懷清的庶姐,於情於理都應該來,而且,她並不是自己來的,還帶著自己的兩個小姑子,不是赫連薇想帶,是自己來京的時候,二嬸硬是讓自己帶余靜苑來京。

    赫連薇知道二嬸的意思,余靜茵如今這般,兩口子就把全部希望寄託在了余靜苑身上,盼著她能嫁個風光的人家,也給家裏爭點兒臉,赫連薇不好拒絕,只得帶著余靜苑來四王府賀喜,卻在大門口遇上余靜茵。

    問起來說是晚了一步,就跟赫連薇她們一道進的府,一直跟赫連薇站在一處的,奶娘不認識余靜茵,卻認識赫連薇,故此看向她:“就是剛站在余少奶奶身後的哪位夫人。”

    懷清一聽,心都涼了,懷清早看到了余靜茵,本來心裏還納悶呢,余靜苑來不新鮮,余靜茵怎麼會來四王府賀喜,她的孩子小產了,雖跟自己沒干係,說不定她就恨上自己,尋機會報仇也未可知,這雖是個蠢人,卻有一顆歹毒的心腸,自己的女兒……都不敢往下想了:“速速尋找,去稟告四爺。”

    慕容罡接著信兒,臉色都變了,蹭站了起來,就往外頭,幾位皇子一見不對頭,都知道有事兒了,忙跟著過去看熱鬧。

    在院子裏假山上找到了余靜茵,余靜茵給慕容曦一腳踹掉了肚子裏的孩子,養了好幾個月,方養好,心裏雖恨慕容曦無情,卻更恨懷清。

    余靜茵覺得,自己今天之所以落到這種悽慘的下場,完全是因爲張懷清,若不是張懷清出現,自己或許會嫁給表哥,當風光無限的四王妃,怎會落到給慕容曦當小老婆,還有孩子,自己的孩子怎會沒了,自己的孩子沒了,張懷清卻生了一兒一女,這叫余靜茵如何不恨。

    她恨得牙都快碎了,日積月累的恨意令她精神有些時常,她要報復,張懷清不讓自己好過,她也別想過舒坦日子。

    余靜茵很清楚慕容曦不會帶她去四王府,所以瞅準機會在門外等著,果然等到了赫連薇,混了進來,她看著張懷清衆星捧月一般,心裏更嫉妒的不行,如果不是她,坐在哪兒被衆人追捧巴結的就是自己,可現在呢,誰會搭理她。

    余靜茵尋機會溜了出去,只等奶孃一出來,劈手就奪了奶娘手裏的孩子,因怕抱不住,只奪了前頭奶娘懷裏的孩子,也就是懷清的女兒。

    衆人趕到花園的時候,就看到余靜茵站在假山頂上,手裏的孩子高高舉起,一臉的恨意:“張懷清你害了我的孩子,我也讓你的孩子不得好死。”說著手一鬆,那孩子直直丟了下來,懷清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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