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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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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6 09:15:40 |顯示全部樓層
第20章:宮學日常(2) 小說:大魏宮廷 作者:賤宗首席弟子

“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國;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湯以七十裏,文王以百裏。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贍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悅而誠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

    今日的講師張學士在課堂上講述著今日的課題。

    不得不說,今日這是一堂很重要的課程,目的就是教導皇子們,霸道與王道究竟孰高孰低,這或許將影響未來整個大魏的立國根本。

    可惜趙弘潤對此絲毫不感興趣。

    他望著空蕩蕩的課堂,總算明白為何今日宮學內就隻有他們三位皇子,而見不著那些位水靈靈的公主。

    真是可悲啊……

    趙弘潤黯然地歎了口氣。

    世人們誰能想到,他們臆想中皇子們左擁右抱、享盡齊人之福的事根本不存在於現實,未出閣的皇子們每日所麵對的現實就是,身邊全是一幫五大三粗的宗衛、或者一群年輕俊秀的小太監,根本就極少能接觸到年輕的宮女。

    雖然宮學裏的公主們一個個長得精純水靈,可那終歸是公主啊,同父異母的姐姐妹妹。

    除了母妃外,唯一能接觸到的竟然是同父異母的公主,這可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更悲傷的是,年已十四的趙弘潤曾經還在夢中無意識地將一名公主當成了那啥,醒來一瞧,遺地一塌糊塗。

    從那時起,趙弘潤就決定再也不來宮學了,因為這裏簡直就是煉獄般的煎熬之地。

    他要出閣!

    出閣!出閣!出閣!出閣!出閣!出閣!出閣!出閣!出閣!出閣!出閣!出閣!出閣!出閣!出閣!出閣!出閣!出閣!出閣!出閣!出閣!出閣!出閣!出閣!

    他覺得,

為了他的正常生理觀不至於發生扭曲,他必須立馬出閣,否則……可能會發生這種或那種不好的事。

    “……《詩》雲:‘自西自東,自南自北,無思不服。’此之謂也。”

    授課的講師張學士右手拿著書卷,邊讀邊緩緩走到了三位皇子身邊,側目撇了一眼趙弘潤。

    哼!

    張學士心中冷哼了一聲,忽然手中書卷輕輕一拍六皇子趙弘昭的肩膀,和顏悅色地問道:“何謂王道?”

    趙弘昭正色回道:“君主以仁義治天下、以德政安撫臣民,無偏無黨,謂王道蕩蕩。”

    張學士點了點頭:“何謂霸道?”

    “以武淩弱、以武伐交、以武立國、以武治邦。”

    張學士思忖了片刻,點了點頭讚道:“總結得好。……那何謂天道?”

    “不為堯存,不為桀亡,謂之天道。”趙弘昭從容回答道。

    “善!”張學士滿意地點著頭,心中大為感慨,此子才識,果真是曆來罕見。

    感慨了一番後,張學士將目光望向了趙弘潤。

    不難看出,他看向趙弘潤的眼神與看趙弘昭大為不同,神色中仿佛藏著幾分不情願。

    你不情願?我還不情願呢!

    趙弘潤翻了翻白眼。

    的確,在這位張學士眼中,這個八皇子趙弘潤無疑是相當礙眼的,但是沒辦法,此子終歸是皇子,該教的他還是得教,不管這個頑劣的皇子聽或不聽。

    “何謂王道?”張學士問道。

    趙弘潤望了幾眼張學士,忽然詭異一笑,說道:“不聽話的,殺掉!”

    “荒謬!”張學士差點跳腳起來:“何謂霸道?”

    “聽話的,也殺掉!”

    “你……何謂天道?”

    “一邊殺,一邊高喊‘天誅之’。”

    “……何謂儒家之道?”

    “殺之前告訴對方一聲。”

    “……何謂帝道?”

    “我要你死,你就必須得死!”

    聽著這絕對有違常倫的回答,張學士氣地渾身發抖:“奸邪之論!奸邪之論!……我要上呈陛下!”

    說著,這位張學士也顧不得繼續授課了,竟然丟下三位皇子,寫呈折向天子哭訴八皇子趙弘潤歪曲聖賢之論。

    “弘潤你這是……”趙弘昭有些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

    沒想到趙弘潤反過來問這位六皇兄:“我說錯了?”

    見到他這幅表情,趙弘昭細細一想,猛然發現這位八皇弟說得還真有道理,隻不過這道理分外直白,被剝掉了那層用來遮掩真實的修辭外衣罷了。

    “這總結,比愚兄還要精辟啊……”

    旁邊,九皇子趙弘宣有些不開心地說道:“哥,你怎麼把張學士氣走了?我還想學學王道論呢!”

    “這種迂腐的言論有什麼好學的?越學越笨。你要想學真本事,就得找朝中那些當職的大人……你要記住,實踐得出的經驗,價值遠遠高過誇誇其談。走了,吃飯去。”

    “好吧。……在宮學內用飯?”

    “沒辦法,哥最近手頭緊,要不是為了蹭飯,今日也不會來。”說著,趙弘潤轉頭望向六皇兄趙弘昭,他覺得,這位六皇兄倒不失是一位可以深交的兄弟。

    見此,趙弘昭微微一愣,心中倒是有些欣喜,他沒想到這位八弟竟然會邀請他。

    三人結伴離開了宮學課堂。

    “對了,六哥,你的字畫是不是很值錢?”

    期間,趙弘潤忍不住問道。

    “據說如此……弘潤你說這話的用意是?”

    六皇子趙弘昭忽然感覺這位八弟結交自己的目的似乎有些不純。

    “哦,就是隨便問問,隨便問問……”

    趙弘潤渾不在意地打著哈哈,不過心中卻尋思著,怎麼想辦法從這位六皇兄手裏弄幾張字畫來,畢竟他這段日子,手頭真的很窘迫。

    三人逐漸走遠。

    一個時辰後,在宮學混到了一頓午飯,下午的課程,趙弘潤就沒有興趣參與了,畢竟他的“坑爹”計劃可是還未達成呢。

    而在趙弘潤繼續坑爹計劃的同時,宮學那位張學士已將他今日與趙弘潤的對話擬寫成折,托宮內一名小太監送至了垂拱殿,他在章折中憤慨地批判八皇子趙弘潤的奸邪歪論,可是這份章折,卻看得大魏天子哈哈大笑。

    “那逆子今日在宮學又幹得一件好事!”

    大魏天子趙元偲用調侃的語氣敘說著此事,並且將那位張學士的章折傳遞於三位中書大臣手中。

    不得不說,趙弘潤那怪異而新奇的言論,叫三位中書大臣啼笑皆非。

    良久,中書左丞藺玉陽感慨道:“雖不中亦不遠矣……八殿下的話雖粗糙,可事實確實如此。”

    “張學士不曾問八殿下王道與霸道究竟孰好麼?”中書右丞虞子啟看著這篇章折隱隱有種食髓知味的感,恨不得與趙弘潤深入探討。

    “據說是還未來得及問就氣呼呼地離開了。”大太監童憲在旁笑著解釋道。

    “這可真是可惜了。”虞子啟麵露遺憾之色。

    聽了虞子啟的話,大魏天子不由深思起來:“三位愛卿以為,王道與霸道究竟孰高孰低?”

    事關大魏的立國根本,三位中書大臣就不好貿然開口了。

    良久,中書令何相敘用少有的嚴肅語氣說道:“霸道禦國不長,王道禦國不存。以王道治國民、以霸道拒外邦,以武治為皮、以文治為骨,此方是萬世之朝!”【為啥wan盛是敏感詞?】

    大魏天子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其實他心裏清楚,孔孟之道中所謂的王道,根本不適合用於紛爭亂世,沒有武力、空有仁德,這有什麼用?難道孔孟之說可以抵禦外邦十萬兵卒?

    有的時候,帝道就應當偏向於霸道,就像八皇子趙弘潤那些看似荒謬的言論。

    對於那些順從帝王的人,應該給予恩惠、賞賜、祥和,比如國內的百姓、臣子,應當給予他們嘉獎,不至出現民怨;而對於敵對的外邦,就必須(結)交(討)伐並舉,豎起強國的威信,這才能在這繽紛亂世立足。

    總結下來就是八個字,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這便是帝王之道!

    相比之下,那位張學士在章折頻頻誇獎的六皇子趙弘昭的言論,就顯得偏向於堯舜聖王之道,簡單地說就是太過於理想化,並不適合當今的現況。

    “話說,八殿下今日怎麼有閑情到宮學聽課?”

    藺玉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大魏天子聞言暗笑,他可是聽說了,昨日沈淑妃將那逆子叫到凝香宮,耳提麵命,狠狠訓斥了一頓,這讓他心情大為舒暢。

    跟朕鬥?朕可是你的老子!

    大魏天子的心情頗佳。他尋思著,趙弘潤這幾日應該是沒那個膽子再到凝香宮去了,如此一來,此子的生活就會愈加窘迫。說不定什麼時候無法再忍受了,就會乖乖地到他麵前認錯。

    幻象著那個劣子在自己麵前磕頭認錯的景象,大魏天子甚至已提前在考慮到時候究竟該說些什麼來規勸、訓誡這個頑劣的兒子。

    沒想到的是,一名小太監慌慌張張的通報,非但打斷了天子的臆想,還攪和了他的好心情。

    “不、不好了,陛下,八殿下與劉淑儀在芳馨宮吵起來了……”

    “……”

    垂拱殿內,無論是大魏天子還是三位中書大臣,都不約而同地皺了皺眉。

    陳淑嬡後又是劉淑儀?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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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6 09:22:08 |顯示全部樓層

第21章:坑父進行時 小說:大魏宮廷 作者:賤宗首席弟子



    陳淑嬡之後又是劉淑儀?怎麼回事?

    難道劉淑儀也曾到凝香宮去欺辱沈淑妃?

    不應該啊,兩日前八皇子砸了幽芷宮,宮內眾後妃應該清楚這位殿下絕非可欺之輩,不至於還會去凝香宮故意生事的。

    三位中書大臣麵麵相覷,感覺這件事有點蹊蹺。

    想想也是,後宮的那些嬪妃們,既然能坐上她們的位置,就絕不可能是傻子,擺著幽芷宮的陳淑嬡這前車之鑒在,她們豈會貿然地再去凝香宮故意氣沈淑妃,難道她們就不擔心自己的寢宮也像幽芷宮那樣被趙弘潤砸了?

    如此仔細分析,三位中書大臣就愈發覺得這件事有點不對勁。

    “劉淑儀的芳馨宮……莫不是也被那逆子給砸了?”

    沉默了片刻,天子倍感頭疼地問道。

    豈料那名小太監卻搖了搖頭,說道:“八殿下未曾砸毀劉淑儀的芳馨宮,也未曾損壞宮內一件物品,八殿下隻是斥責劉淑儀跟陳淑嬡合夥欺負沈淑妃……”

    “唔?”聽說這次趙弘潤並沒有砸毀什麼,天子暗暗鬆了口氣之餘,心中著實有些納悶。

    “劉淑儀……跟陳淑嬡有什麼交情麼?”天子小聲詢問童憲。

    童憲聽了心中好笑,心說這劉淑儀以往為了跟陳淑嬡爭寵,兩人水火不容,鬥地跟熱窯似的,能有什麼交情?

    “劉淑儀與陳淑嬡並不交情,並且,據老奴所知,

兩位娘娘關係並不融洽。”

    天子聞言皺了皺眉:“那就是那逆子無端生事咯?”

    “這個……老奴不敢妄言。”

    “傳朕口諭,叫那逆子……速速滾蛋!”

    “是。”

    一會兒過後,垂拱殿得到消息,八皇子趙弘潤離開了芳馨宮,雖然並未損壞芳馨宮任何物件,卻用言語將劉淑儀氣了個半死,以至於這會兒那位淑儀娘娘正在自己寢宮大發脾氣。

    本以為這件事就此結束,可沒想到的是,僅僅半個時辰後,又有消息傳到垂拱殿,說是八皇子趙弘潤在觀雪宮與孫淑容爭吵起來了,說辭依舊,還是責怪那位孫淑容與陳淑嬡合夥欺負沈淑妃。

    而同樣的,這次趙弘潤也沒有砸毀什麼,隻是用言語刺激孫淑容,氣地孫淑容想發作又不敢發作,憋地辛苦。

    那逆子究竟想做什麼?吃飽了撐著,所以準備將宮內的後妃全部得罪一遍?這對他有什麼好處?對他的母妃沈淑妃又有什麼好處?

    大魏天子也逐漸感覺這件事恐怕並非他所想的那麼簡單,以至於也沒有及時派人去警告趙弘潤,他想看看,這個逆子究竟想做什麼。

    隻不過半日工夫,趙弘潤前前後後跑了八位嬪妃的寢宮,將八位嬪妃全部數落了一遍。

    盡管那些位嬪妃礙於陳淑嬡的下場沒敢跟趙弘潤對吵,但是她們心中又豈會甘心咽下這口氣?於是她們不約而同地做出一個決定:待陛下過來的時候,定要將這件事告訴陛下,添油加醋地控訴八皇子趙弘潤的無禮與惡劣。

    可憐大魏天子趙元偲並不知此事。

    他今日並沒有選擇沈淑妃的凝香宮,畢竟沈淑妃身體狀況一直不好,陪他聊聊天還可以,可若是伺候房事,那就心有不逮了。因此,哪怕是天子這些日子跑凝香宮比較勤快,但當真正有生理需求的時候,他還是會選擇其餘的妃子。

    比如說以往非常受寵的陳淑嬡。

    當然了,近期天子是不會選擇幽芷宮的陳淑嬡的,畢竟陳淑嬡使趙弘潤這位愈來愈受到天子器重的皇子破了相,天子多少是有點芥蒂的。

    “擺駕芳馨宮。”

    天子最終做出了決定。

    一來芳馨宮的劉淑儀也是一位美貌的妃子,二來,天子想去詢問一下劉淑儀,問問今日的事究竟是怎麼回事。

    可沒想到剛剛踏入芳馨宮,前來接駕的劉淑儀就跪在地上開始哭訴,一邊哭一邊控訴八皇子趙弘潤的無禮,攪地大魏天子不勝其煩,哪裏還有心情下榻此宮。

    “愛妃放心,此事朕會處理的。”

    丟下一句話,大魏天子不顧劉淑儀臉上的錯愕,竟然轉頭就離開了。

    也難怪,畢竟這位天子辛苦操勞了一天的政務,精疲力盡,隻想在芳馨宮放鬆愉悅,可沒心情聽劉淑儀跟他碎碎念叨趙弘潤的斑斑劣跡。

    說句不客氣的話,八皇子趙弘潤的斑斑劣跡難道大魏天子心中不清楚麼?用得著這位劉淑儀來多嘴?

    “陛下改變主意,不準備留宿芳馨宮了?”

    “不了,劉淑儀一直哭訴那逆子的劣跡,朕豈還能有心情?去別的宮。”

    “陛下準備去何處?”

    “朕……”說了半截,大魏天子忽然一愣,他這才想起來,今日午後趙弘潤似乎將剩下的八位嬪妃以莫須有的責怪,全部得罪了一遍。

    換句話說,就算去了別的嬪妃的寢宮,可能處境跟在這芳香宮聽劉淑儀哭訴趙弘潤的劣跡,並無多少區別。

    難道說……

    天子心中咯噔一下,皺著眉頭思忖了片刻。忽然,他臉上浮現幾絲詭異的表情,咬牙切齒地低罵道:“原來如此!……那逆子,真的是好狠吶!”

    “陛下?”

    “去烏貴嬪的梅宮。”

    “是。”

    翌日,趙弘潤並沒有為了蹭一頓午飯而到宮學上課,他罕見地拜訪了他六皇兄趙弘昭的寢閣,雅風閣。

    本來趙弘昭是準備到宮學裏跟眾學士談論文學的,可聽說他那位八弟有意前來拜訪,他罕見地向宮學請了假,在寢閣內等候。

    不一會,趙弘潤果然按時赴約。

    趙弘昭將自己這位八弟請入前殿,並且命人奉上早已準備好的豐盛佳肴。

    “皇兄曉得我要來蹭飯麼?”

    趙弘潤笑著問道。

    趙弘昭笑而不語,其實他很清楚,自己這位八弟由於被他們父皇斷了皇子月俸,這些日子的生活過的相當窘迫,時而到沈淑妃的凝香宮蹭飯,時而到趙弘宣的寢閣蹭飯,昨日更是無奈之下,為了蹭飯罕見地跑到宮學聽課。

    當皇子當到這份上,也算是空前絕後了。

    “弘潤可不止為了蹭飯而來吧?”趙弘昭意有所指地笑道。

    他昨晚上就聽說了,趙弘潤在與他們分別之後,不知為何前後跑到那位嬪妃的寢宮,以莫須有的說辭將那些嬪妃地怪罪了一通。加上先前的陳淑嬡,趙弘潤可以說將九嬪徹底都給得罪了。

    趙弘昭可不認為趙弘潤是閑著沒事,故意生事。

    總結前因後果,這位八皇子的目的也就不難猜測了。

    “八弟,你打算用這種方式逼迫父皇麼?”

    趙弘昭好奇地問道。

    此時趙弘潤正兩眼放光地打量著前殿四周的牆壁,因為雅風閣前殿的牆上掛滿了六皇子趙弘昭平日的得意作品,掛地滿滿當當,這在趙弘潤眼裏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果然是瞞不過六皇兄啊!”

    趙弘潤望了一眼這位六皇兄,笑著說道:“不錯,父皇言而無信,非但沒有按照約定允許我出閣,還扣除了我的月俸,這口氣,實在難忍啊。”

    對於當今天子與趙弘潤的鬥法之事,宮內私底下傳得沸沸湯湯,趙弘昭感覺有些好笑。

    自古以來從未有哪位皇子,為了出閣與當朝天子鬥得這般如火如荼,簡直是匪夷所思。

    “虧得父皇是一位明君,否則,按你這般行事,恐怕早已被關入宗府麵壁思過了。”趙弘昭感慨地搖了搖頭。

    聽了這句話,趙弘潤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心說正因為天子賢明自己才要爭取啊,否則還鬥什麼?回家裝鴕鳥熬到十五歲不就完了。

    想了想,趙弘潤低聲說道:“我今日前來,有件事想麻煩六皇兄。”

    沒想到他剛說完,就見趙弘昭揮了揮手,若無其事地說道:“無妨,待會愚兄就到梅宮拜見母妃,懇請母妃在父皇麵前說一番你的壞話便是。”

    “咦?”饒是趙弘潤,被人一眼看穿心思也難免有些驚愕。

    轉念一想,他不由地自嘲起來。

    對麵這位那是何人?那可是被譽為麒麟兒的趙弘昭啊,天下俊傑之翹楚!

    “六皇兄……可真是……”

    “與聰明人說話,就是輕鬆,是麼?”趙弘昭笑著接口道。

    在接觸之後,他發現趙弘潤、趙弘宣兩兄弟都是比較好相處的,因此,倒也不再拘束什麼。

    “嗬嗬。”趙弘潤笑了笑。

    “不過,如此一來,你可欠愚兄一個人情啊。……你打算如何償還?”

    “這個……六皇兄的意思呢?”

    似乎趙弘昭早已想好,聞言興致勃勃地說道:“下回愚兄開詩會的時候,八弟也一同參加,可好?”

    “詩會啊……”趙弘潤微微皺了皺眉。

    六皇兄趙弘昭的詩會,他聽說過,就是這位六皇兄邀請一些大學士、或者朝中大臣們府上有學問的子侄們,將他們邀請到這雅風閣,一同飲酒、飲茶,吟詩作詞,雖然在世俗看來這是非常風雅的事,可說實話趙弘潤並不感興趣。

    “八弟若是不願意,那這件事就作罷吧。”趙弘昭笑嗬嗬地說道:“反正有愚兄代為解釋,八弟是斷然不可能使愚兄的母妃動怒的。”

    “……這算是威脅?”趙弘潤有點鬱悶。

    “哪裏,愚兄隻是萬分期待下一次的詩會中,能有八弟的加入。”趙弘昭由衷地期待道。

    趙弘潤頗有些無奈:“被人抓住痛腳的感覺……說實話挺討厭的。”

    “那……成交?”

    “唔,成交!”

    當夜,當大魏天子趙元偲再次下榻烏貴嬪的梅宮時,烏貴嬪一改前日的溫柔,竟像那九位嬪妃那樣,開始數落趙弘潤的不是,讓大魏天子又驚又疑。

    那逆子莫非要將他兄弟姐妹們的母妃,徹底得罪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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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6 09:22:57 |顯示全部樓層

第22章:退而其次 小說:大魏宮廷 作者:賤宗首席弟子


    作為六皇兄趙弘昭的生母,烏貴嬪的說辭,儼然要比那些嬪妃更具成效,盡管那些位嬪妃也是哪位公主或哪位皇子的生母。

    事到如今,大魏天子已逐漸感覺有點頭疼了。

    說實話,若是單單哪位妃子訴說八皇子趙弘潤的不是,大魏天子完全可以充耳不聞,大不了近幾日不去那位妃子的寢宮不久好了?可問題是,當宮內大多數後妃們都開始向天子控訴那個逆子的斑斑劣跡時,這就讓大魏天子有點頭疼了。

    就算是為了耳根清淨,可他總不能睡在垂拱殿吧?

    “那逆子……心腸實在歹毒!”

    在垂拱殿內,大魏天子忍不住當著三位中書大臣的麵,憤憤說道。

    歹毒……麼?

    三位中書大臣麵麵相覷,均有些啼笑皆非。

    撇除第一個受害者陳淑嬡是自作自受不提,其餘那些位嬪妃無辜受到牽連,被八皇子趙弘潤逐一登門爭吵了一番,這件事他們最初就感覺頗為蹊蹺。

    如今聽天子這麼一說,他們頓時明白過來。

    做老子的直接斷了兒子的錢財來源,此計堪稱釜底抽薪;而做兒子的直接挑唆一群老子的女人吹枕邊風,攪地他老子耳根不勝其煩,此計也堪稱是破釜沉舟。……計較起來,還真難以裁斷究竟孰高孰低啊。

    反正事不關己,三位中書大臣心下微微有些偷樂,因為從來也沒有過哪位皇子用這種手段來騷擾其父皇的,簡直是“喪心病狂”。

    “你們說,

朕該怎麼辦?”

    大魏天子顯得有些憂心忡忡,因為再這樣下去,或許他日後每一個夜晚都別想清淨了。

    難不成真睡在垂拱殿?

    雖然說沈淑妃的凝香宮始終會是一個好去處,可問題是沈淑妃的身體狀況並不足以應付房事,總不至於每晚都是針對八皇子趙弘潤閑聊片刻,然後各睡各的吧?

    皇帝也是有生理需要的!

    “不如將八殿下喚來,訓斥一番?”藺玉陽忍著笑,仿佛是在為天子出謀劃策。

    可事實上,他這話隻是為了試探天子此刻的心情,並且對八皇子趙弘潤的態度而已。

    “不妥。”天子搖了搖頭,憤憤說道:“這個時候將他喚來訓斥一頓,這豈不表示是朕輸了?……可恨那逆子做事還真幹淨,假借陳淑嬡的名義,叫朕抓不到他把柄,否則,單他這等劣行,定要將他關入宗府麵壁思過。”

    “那麼烏貴嬪呢?”

    藺玉陽至今都難以理解,為什麼就連六皇子趙弘昭的生母都會指責八皇子趙弘潤,按理來說,這位貴嬪論地位幾乎不遜色皇後,八皇子應該不會傻到去得罪這位才是。

    “烏貴嬪的態度……”

    回想起烏貴嬪的態度,其實大魏天子也感覺有點奇怪,因為那位烏貴嬪隻是一個勁地說即便陳淑嬡有什麼過錯,六皇子也不應該以下犯上,砸了幽芷宮。

    這看似是在指責趙弘潤,可問題是那件事已經終結,並且天子也決定兩不責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烏貴嬪此時將舊事重提,雖然讓天子聽得不愉快,卻也抓不到趙弘潤的把柄。

    是朕的錯覺麼?總感覺昨夜烏妃似乎是有意讓朕心煩離開……應該不會吧?

    大魏天子心下嘀咕著。

    望著他犯愁苦思的模樣,旁邊大太監童憲其實很想提醒他:昨日八皇子趙弘潤曾到雅風閣拜訪六皇子趙弘昭,而偏偏就在當夜,六皇子趙弘昭的生母開始數落八皇子。

    這其中要是沒什麼隱情,童憲死都不信。

    不過即便如此,童憲還是選擇了保持沉默。因為在與八皇子趙弘潤的接觸中,他意識到這是一位極有主見、極有心計的皇子,有著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倔強。

    若不能達到目的,相信這位八皇子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就算這件事了卻了,說不準還會生出別的事來。

    與其如此,還不如早早使他如願,也好使宮內恢複平靜。

    想到這裏,童憲首次大膽插嘴道:“陛下,不如就允許了八殿下的懇請吧?”

    “什麼?”天子有些驚訝於童憲竟然會在這種時候貿然開口,冷哼一聲,說道:“你覺得朕輸了?”

    “老奴不敢,老奴隻是覺得,八殿下性情倔強,從不妥協。昨日他故意得罪了烏妃,明日就會故意去激怒皇後,到時候,恐怕皇宮真會被他攪地一團糟……”

    “他敢!”大魏天子氣憤地喝道。

    “可若是殿下真的那樣做了呢?”童憲硬著頭皮說道:“那日在陳淑嬡的幽芷宮,八殿下當著殿內眾人的麵說……”

    “那逆子說什麼?”

    “殿下說,按照我大魏祖製,隻要殿下不做出篡逆謀反的不赦罪行,其餘無論做什麼,結局最糟糕也就是被宗府勒令禁閉……哪怕天子不喜殿下,將殿下貶為庶民,然殿下還是能當一個富足的財翁,宗府的人,是不會坐視姬氏趙姓血脈的人流落街頭、餓死異鄉的。哪怕到最後殿下死了,宗府還是會派人將殿下的遺骸接走,葬入皇陵……殿下體內流著的是大魏姬氏趙姓的血脈!”

    “……”天子沉默了。

    要是換做以往不熟悉此子的脾性,天子想必會動怒,懊惱此子仗著自己是大魏姬趙血脈,目空一切。而如今,在清楚了解了趙弘潤的脾氣後,天子卻感覺,這一席話並非意味著八皇子趙弘潤仗著自己是姬趙血脈而肆無忌憚,那反而代表著他對目前所擁有的一切無所謂得失,根本不在乎是否能得到君父的器重,也不在乎皇位的歸屬。

    “富足的財翁……或許這才是那逆子所渴望的吧。”

    大魏天子感慨地歎了口氣。

    誰能想到,眾皇子中論才能最出色的兩位皇子,六皇子趙弘昭與八皇子趙弘潤,竟皆對皇位歸屬絲毫不感興趣。

    “如此看來,他也無所謂得罪皇後,也無所謂朕會因為此事而厭惡他……”

    天子有種莫名的失落,他一心將與趙弘潤這個以往甚少接觸的兒子拉近關係,但遺憾的是,這種親情的培養似乎並非是一朝一夕的事,眼下的趙弘潤,似乎並不在乎他這位父親的感受。

    作為一位父親而言,這實在是一種很沮喪的挫敗。

    這時,虞子啟適時地勸道:“陛下,所謂因材施教、因勢利導,方能使之成器,雖然陛下擔心八殿下的成長,可如此長久以往,依微臣看來恐怕並不能增進父子之情,反而會使八殿下心生怨憤……”

    “虞大人此言差矣。”藺玉陽反駁道:“八殿下雖聰慧超常,然性情頑劣也是事實,若不管教反而放縱,恐我大魏要錯失一座擎天玉柱!”

    “若教導不善,不如不教。”

    “你怎麼曉得就教導不善?”

    “難道藺大人有自信能教導八殿下?”

    “我……本官自忖不如殿下聰慧,但空活數十載,好歹有些可取之處。”

    “嘿!”

    眼瞅著兩位中書大臣爭論不休,天子愈加心煩。

    說實話,他並不想放趙弘潤出閣,倒不是為了出於想管教他的打算,隻是這位大魏天子越來越喜歡這位靈動的皇子。

    他很清楚,一旦將趙弘潤放出宮,這小子肯定全國遍地遊耍,到時候再想見他一麵,那可就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了。

    就在皇帝苦惱之際,忽然大太監童憲小心翼翼地說道:“陛下,有件事老奴始終有些不解……”

    “何事?”天子正在煩悶頭上,心情頗為惡劣。

    隻見童憲訕訕笑了笑,小心翼翼地說道:“老奴一直感覺奇怪,既然陛下隻是不舍得讓八殿下搬離皇宮,為何不賜殿下宮門通行令牌呢?老奴以為,八殿下隻是一心希望到宮外瞧瞧、逛逛,陛下若是賜他令牌,哪怕是勒令八殿下每日必須在黃昏之前回皇宮,想必八殿下也不會心有怨言吧?”

    “……”

    大太監童憲的一番話,讓整個垂拱殿變得鴉雀無聲。

    中書左丞藺玉陽與中書右丞虞子啟驚愕地對視了一眼,張口結舌,竟然沒有再辯論下去,中書令何相敘微眯著的眼睛亦猛地放大。

    至於大魏天子趙元偲,那更是早已瞪直了眼睛,表情怪異地瞅著童憲,幾番欲言又止。

    啊……朕的禦花園,朕的觀魚池,朕的金鱗赬尾,朕的紫竹,朕的淚竹,還有朕填補在恢複幽芷宮前殿的內庫開支……

    大魏天子忽然感覺胸口傳來一陣揪心的心疼。

    天子忽然覺得,倘若當時童憲就提出這個建議,那些被他視為奇珍的觀賞物就不會被他頑劣的兒子糟蹋,也不會發生日後趙弘潤到他垂拱殿搗亂,甚至挑唆宮內大部分後妃攪他耳根清靜的這種種事情。

    “童憲啊。”

    “陛下有何吩咐?”

    “朕有句話你聽著,這日後啊,若是你有什麼好的建議……”說到這裏,大魏天子猛地一拍龍案,低聲咆哮道:“早——些——說——!!”

    垂拱殿內,傳來大魏天子氣急壞敗的咆哮。

    當日,大魏天子傳下口諭,再次嚴詞拒絕八皇子趙弘潤的“出閣”要求,但是卻賜下皇宮的通行令牌,允許他出宮,也允許他出城,前提是每日黃昏之前必須回到皇宮。

    父子戰爭第二仗,子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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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出宮!!


    “諸位,咱們……勝利了!”

    “喔喔——!”

    翌日午前,文昭閣內傳來一陣滔天般的呐喊聲,驚地在殿外巡邏的禁衛軍們麵麵相覷。

    “什麼?什麼勝利了?”

    “管那麼多做什麼?那可是八殿下的文昭閣。”

    低聲議論著,那一隊禁衛軍充耳不聞,自顧自往前巡邏。

    而此時在文昭閣內,八皇子趙弘潤左手緊緊攥著一塊青銅質地的令牌,激動地揮舞著拳頭。

    在他麵前,穆青、沈彧、衛驕、褚亨、高括、種招、呂牧、朱桂、何苗、周樸這十位宗衛也是滿臉激動之色。

    與當今聖上、大魏天子鬥了二十餘日,月俸被扣、彈盡糧絕,堂堂皇子四處打秋風,在凝香宮、聽風閣、宮學這三處蹭飯,而身為堂堂皇子的宗衛,品秩不亞於地方縣令的宗衛們,忍辱與宮內那一幹做雜役的小太監們一同用飯,僅僅隻是為了節省所剩無幾的銀兩。

    然而,他們堅持下來了,他們終於熬過來了!

    “……父皇依舊沒有允許我出閣,這不重要;昨日母妃又將我叫到凝香宮重重訓斥了一番,並且命我過幾日跟她一道到各嬪妃寢宮登門道歉,這也不重要;我等至今還未恢複皇子應得的月俸,另外咱們手頭的銀兩也所剩無幾,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們贏了!咱們終於可以出宮了!”

    “喔喔——!!”

    十名宗衛們振臂高呼,

一個個神情十分激動。

    “換上衣服,咱們出宮!”

    “喔!”

    一幫人手忙腳亂地傳上從內侍監要來的尋常百姓衣服,卸下了身上任何會被懷疑身份的物件,裝扮成尋常百姓,浩浩蕩蕩地從皇宮的宮門處經過,離開了汴京宮。

    汴京宮的皇宮正門,正對著正陽街。

    正陽街是朝臣們入宮的必經之路,尋常百姓並不能隨便踏足此地,因此,街上來往的行人頗少。

    而正陽街上的小巷、弄堂,那連接的皆是朝中官員們的府邸,就連趙弘潤五位已經出閣的皇子,他們的王府也在這裏。

    毫不誇張地說,能住在正陽街附近的,非富即貴,是陳都大梁名副其實的權貴,上層階級。

    沿著這條街再往南走,附近的建築則大多以朝廷的辦事機構為主,比如門下省六部的本部府衙,以及隸屬於六部的二十四司府衙等等,這些朝廷辦事機構,將整個陳都大梁分成了南城與北城兩個不同的社會圈。

    居住在北城的非富即貴,皆是陳都大梁內的權貴;而居住在南城的,除非特殊的喜好,否則皆是一些尋常的百姓。

    順著正陽街來到朝陽橫街,頓時四周就變得熱鬧起來,放眼望向四周,街道兩旁店鋪林立,街道上的小販與來往的百姓,竟是幾乎將這條街占滿。

    “朝陽街,可是陳都最熱鬧繁華的街道了。”作為一名出身在京城的老大梁人,沈彧興致勃勃地向自家殿下介紹這條繁華的街道。

    雖然說自打他十幾歲被宗府招入,他就很少有機會再遊逛這條街道,但是比起從未出過宮門的趙弘潤來說,他對這條街的了解,那是足以成為眾人的向導的。

    “真好啊……”

    站在十字街口,趙弘潤環首四周,望著來來往往的百姓。

    隻見街道上有頭發花白的老人,也有梳著小辮的稚童,有五大三粗的粗魯壯漢,也有風度翩翩的富家公子,而更關鍵的是,趙弘潤終於瞧見了年輕的女子。

    “這個不錯……”

    “唔唔。……殿下,啊不,公子,你看那個。”

    “唔,有眼光啊,種招……”

    “公子,你看那個,那也不錯。”

    “唔……我擦,褚亨,你什麼眼光?一邊呆著去,差點戳瞎了本公子的眼睛。”

    “呃,我覺得還不錯……”

    “你得了吧,公子公子,您看那個。”

    “好,好……”

    這一幫人,蹲在一條小巷的入口處,評頭論足地欣賞著人群中那些年輕貌美的女子。

    也難怪,畢竟無論是趙弘潤還是他的宗衛們,以往那可都是被關在深宮沒有機會外出的。雖說宮內也有許多貌美的年輕女子,可宮內的女子,他們敢如此放肆地去看麼?

    眾宗衛們是苦於那些宮女的敏感身份,而作為皇子的趙弘潤就更慘了,為了避嫌,那些宮女們根本不敢在他麵前拋頭露麵,哪怕有時遠遠撞見,那也是迅速回避,以免被宮內的太監瞧見,治她們一個色誘皇子的重罪。

    “感覺過了十幾年行屍走肉的日子,今日總算是又活過來了……”

    貓著腰站在小巷入口偷看著街上的年輕女子,足足看了一個多時辰,趙弘潤心滿意足地發出一聲感慨。

    如此微不足道的小事,竟讓他心生無比充實的滿足感。對於自己的人生觀竟然變得如此廉價,就連趙弘潤自己也感覺不可思議。

    可是他的這番話,卻受到了宗衛們的普遍讚同。

    沒辦法,宮中的管製實在是太嚴格了。

    “公子,接下來咱們幹嘛?”

    看了足足一個多時辰,宗衛高括也是覺得有點夠了,忍不住開口問道。

    “接下來去哪?”

    聽到這一聲問話,趙弘潤不禁有些茫然。

    其實他以往沒辦法出宮的時候,早就想過出宮後要去哪裏哪裏,可如今真的出了宮,他卻有些難以適從。

    宮外,對他來說實在太陌生了。

    “要不去打獵?”

    趙弘潤猶豫說道。

    說起來,他一直很向往狩獵,畢竟往年大魏天子組織狩獵的時候,隻有出閣的皇子才被允許參加,像趙弘潤這種年幼的,那是連旁觀都不被允許的,說是什麼宗禮,年幼的皇子見血不詳。

    去他大爺的!

    “打獵?”沈彧抬頭瞧了一眼天色,苦笑道:“公子,打獵需要出城,需要準備許多東西,馬匹、弓箭等等,咱們一來沒錢,二來時辰也來不及。陛……唔,您父親說得清楚,若是黃昏時分沒有回……回府,就沒收咱們的令牌……”

    “那就下次吧。”趙弘潤心中有些怏怏。

    雖說這一仗算是他小勝一把,總算是迫使大魏天子妥協,賜下了自由通行皇宮的令牌,但是,他同時也被勒令黃昏時分必須返回皇宮,否則就沒收令牌。

    總得來說,算是有時辰限製的自由吧。

    “公子,不如去吃酒吧?”

    “是啊是啊。”

    宗衛朱桂、何苗兩人提議道。

    雖說皇宮內並不限製皇子與其宗衛們飲酒,但是供給皇子們的酒水都比較淡,還稍稍帶著幾分甜味,這分明就是果酒。

    而趙弘潤的宗衛們那可都是二十來歲血氣方剛的成年男兒,別說他們喝得沒興致,就連趙弘潤喝了都沒啥感覺。

    好歹終於出了皇宮,自然要常常真正的烈酒咯。

    二人這麼一說,其餘宗衛均感覺喉嚨有點幹渴,恨不得立馬抱起一壇烈酒一飲而盡,好好品味品味那如同烈火燒心般的灼熱。

    遺憾的是,趙弘潤對飲酒卻沒什麼興趣,他更加傾向於安靜安靜地站在這小巷口,打量街道上來來往往的年輕女人,那能使他的人生觀恢複正常,不至於再受到宮內那些俊俏的小太監,或者他那些同父異母的公主們的變相毒害。

    見自家殿下無動於衷,眾宗衛們不禁有些苦惱,總不能丟下自家殿下自己去酒肆喝酒吧?

    忽然,穆青靈機一動,小聲說道:“公子,我知道一個地方,可以讓公子一邊喝酒,一邊看美人,而且還是姿色上佳、懂得琴棋書畫的美人……”

    聽到這句話,沈彧麵色微變,低聲嗬斥道:“穆青!”

    可還是晚了,穆青的這句話,迅速化作了趙弘潤心底的一個念頭,揮之不去。

    “你是說……青樓?”

    此言一出,十名宗衛中有半數麵色頓變,尤其是比較持重的呂牧、衛驕、沈彧,更是用嚴厲的目光瞪著穆青,仿佛是在無聲地譴責:你安敢蠱惑皇子殿下去那等地方?!

    被他們用嚴厲的眼神瞪著,穆青怏怏地閉上了嘴。

    然而趙弘潤的心思卻頓時變得活絡起來:“青樓……我還沒去過呢……”

    沈彧心中一顫,嚇得連忙說道:“公子,這可是敗俗之事啊,要是被宗府,被……老爺或夫人知曉,後果不堪設想……”

    “我不說,你們不說,誰會知道?”

    “……”眾宗衛們麵麵相覷。

    他們太了解這位殿下的性子了,隻要是這位殿下決定的事,他們什麼時候能勸回過?

    更不妙的是,這位殿下那句難道你們就沒想過去見識見識的話,一下子就挑起他們深藏在心底的那一絲邪念。

    死就死了!

    眾宗衛們互換了一個眼神,堅定地站在了自家殿下這邊。

    “那首先先解決錢的問題吧?”掌管財物的呂牧從兜裏摸出一隻錢袋,從裏麵摸出可憐兮兮地十幾兩銀子,欲言又止地看著滿臉期待的諸人。

    “十幾兩銀子,可不夠花費……”

    衛驕的一聲歎息,更是讓諸人有種滿腔期待的火苗被一盆冷水澆滅的沮喪。

    就在這個時候,趙弘潤嘿嘿一笑,對穆青說道:“穆青,拿出來。”

    穆青點點頭,竟然從褂子裏摸出一卷畫冊,攤開一瞧,竟然是六皇子趙弘昭親筆所畫的山河圖,下首還蓋著趙弘昭的印章。

    “這……”

    眾宗衛們頓時兩眼放光,誰不曉得六皇子趙弘昭的字畫那可是備受京城才子佳人推崇的,市麵上流通極少,非常值錢。

    “公子你哪弄來的?”

    “嘿嘿,不可說,不可說。”

    與此同時。

    六皇子趙弘昭站在他的寢閣雅風閣前殿,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四周那掛滿了他平日裏得意字畫的牆壁。

    “總感覺,少了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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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1方水榭

    半刻辰後,趙弘潤一行人從朝陽街一間頗為講究的珍奇鋪出來,這會兒他們手裏有了錢,連腰板也挺直了許多。

    整整六百兩,誰能想到六皇子趙弘昭的所畫的那副山河圖,出手給那家店掌櫃竟然有高達六百兩的回報。

    甚至於即便如此,趙弘潤依然能從店掌櫃的口風與態度中推測一二:他還是被對方給宰了。

    後來趙弘潤才知道,他那位被譽為麒麟兒的六皇兄自幼便名滿京師,因風流倜儻、學富五車而受到京城內才子佳人的極力推崇,不知有多少自詡風雅的學子處心積慮地想參加趙弘昭的詩會,也不知有多少未出閣的大家閨秀做夢都希望能與這位殿下結成連理。

    隻可惜,趙弘昭的“雅風詩會”可不是隨便誰都能參與其中的,就算是哪位朝中大臣的子侄,若沒有足夠的才學,也難以受到趙弘昭的邀請。

    正因為如此,京城裏的才子佳人們都將被趙弘昭請到雅風閣參加詩會,親眼鑒賞這位六殿下的墨寶視為京城最具風雅的事,竭力地吹捧,以至於趙弘昭的墨寶在京城裏極具名氣,被有錢的富豪們爭相收藏。

    但遺憾的是,趙弘昭貴為當今大魏天子最寵愛的皇子,既不缺錢也不願自己的作品沾染銅臭,因此,他除了贈送幾幅字畫給相熟的知己外,幾乎不在京師的市麵上流傳,以至於售價逐年攀升。

    毫不誇張地說,趙弘潤是鐵定吃虧的,因為他偷偷順出來的那副畫,上麵還蓋著他六皇兄趙弘昭的印章,隨便賣賣都值千兩白銀。倘若運氣好碰到一些附庸風雅的權貴富豪,可能售價還要更高。

    不過話說回來,對於六百兩的回報,趙弘潤已經很滿意了,畢竟他以往一個月的皇子月俸才多少?按照大魏祖製規定,

未出閣的皇子享五成親王待遇,成年後享親王待遇,而親王的月俸,則是朝廷一品臣子月俸的十五成,即一點五倍。

    換算下來,未出閣的皇子月俸大概是朝中一品朝臣的七成多點,折合銀兩大概是五百多兩,年俸六萬兩左右。

    對於尋常百姓來說,這絕對稱得上是一個天文數字,畢竟京城的百姓一家幾口一年到頭的正常生活開銷也不過百來兩銀子,六萬兩銀子,足夠他們生活六百年!

    可是對於生活在宮中的皇子來說,一個月五百多兩銀子實在不算什麼,畢竟隨便打賞宮內的小太監都得五到十兩,要麼就別差使他們辦事。除此之外,還有寢閣的維護、采購,置辦新服,還要養護各自的宗衛,這些亂七八糟的開支都加在一起,一個月五百兩隻多不少,以至於宮內的皇子們普遍都需要各自母妃的私下接濟,否則還真的很難維持一貫的“上位者的優雅”。

    六百兩白銀,哪怕換成最大的五十兩錠銀,也有足足十二錠,折算下來幾乎相當於一個六七歲的小孩重量。因此,當時趙弘潤向那家店掌櫃兌換了一些五兩與十兩的錠銀,二十兩與五十兩的銀錠隻拿了幾個而已。

    一來五兩與十兩的錠銀才是市麵上最普遍使用的,二來,分拆之後也方便眾宗衛攜帶,否則真叫呂牧一個人背著足足六百兩銀子,相當於叫他背著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到處跑,時間久了,即便呂牧是二十出頭的壯小夥也吃不消。

    這一拆分,每名宗衛懷中都揣那麼十幾兩到幾十兩銀子,呂牧的壓力那就大大減低了。

    “沈彧,你是大梁本地人,你可曉得京師內最出名的……那啥,在哪麼?”

    最出名的青樓啊?

    沈彧雖不情願領著自家殿下到那種煙花柳巷之地去,可是既然趙弘潤已經決定下來,他也沒有辦法。

    他想了想,說道:“都江渠的一側,似乎有一幢比較知名。”

    都江渠,是陳都大梁引附近一條江流之水通入城內的人力挖掘而成的河渠。因為此地乃大魏京師陳都大梁,因此那條江流被稱為“都江”,而這條人為挖掘出來引水入城的河渠,則被稱之為“都江渠”。

    都江渠的作用很廣泛,它非但連接城外的護城河,同時也是城中大部分百姓的飲水、生活用水來源,在陳都大梁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甚至於為了保護渠水,大魏刑部還出台了相關的刑律。

    比如禁止向渠內丟拋髒汙之物,禁止在渠水中沐浴、嘻戲等等。

    “都江渠?我知道在哪。”

    穆青興匆匆地就想給眾人帶路,豈料趙弘潤卻打斷了他。

    “先不忙。”趙弘潤擺擺手,似有深意地說道:“咱們先在城裏隨便逛逛,順便甩掉身後的尾巴。”

    眾宗衛們聞言一愣,下意識地望向四周。

    期間,沈彧小聲問道:“殿下,莫非有內侍監的人跟著?”

    “嗬。”

    趙弘潤淡淡一笑。雖然他也並不清楚身後到底有沒有內侍監的人跟著,監視著他們,不過仔細想想,今日他們第一次出宮,他那位父親、當今大魏天子按理來說必定會童憲派內侍監的人遠遠跟著,暗中監視他們今日的行程。

    要是讓當今大魏天子曉得他們這幫人今日去了煙花柳巷,這還得了?

    “走小巷。”

    隱隱是眾宗衛領隊人物的沈彧低聲說了句,眾宗衛心領神會,帶著自家殿下迅速鑽入了一條小巷。

    果不其然,他們剛走,街道對過就走來幾名尋常百姓打扮的男子,一個個看起來眉清目秀、缺少男兒陽剛之氣,一猜就曉得是宮中內侍監的公公。

    “……”

    領頭的那位較為年長的公公皺眉望了眼早已沒有人影的小巷,不由地皺了皺眉,低聲吩咐道:“分開找。”

    幾名年輕的小太監點點頭,有的順著大街往前或往後,有的則沿著眼前這條小巷追了過去。

    大約半個時辰後,趙弘潤一行人從另外一條小巷躥了出來,混入了人滿為患的大街。

    “如果真有人跟著,應該甩掉了吧?”沈彧有些不自信地自言自語,畢竟追蹤與反追蹤並未是他們這些宗衛的擅長。

    “還是小心點為妙。”衛驕低聲說道。

    在他倆說話的時候,其餘宗衛也是頻頻望向四周,眼神如炬,仿佛想將混在人群中的內侍監太監找出來,倘若這片人群中真的有跟梢的宮內太監。

    眼瞅著這幫人的古怪舉止反而引起了街上百姓的詫異,趙弘潤無言地翻了翻白眼,沒好氣地說道:“行了行了,你們越是這樣,咱們就越容易被找到……鎮定點。”

    眾宗衛這才收回了各自銳利的目光。

    為了小心起見,他們又連續穿過了好幾條熱鬧的大街與僻靜的小巷,等到感覺應該甩掉了那些內侍監的太監後,這才朝著沈彧口中那幢建在都江渠邊沿的煙柳之地而去。

    走著走著,趙弘潤逐漸發現周圍的人流逐漸發生了變化。

    記得方才在朝陽街時,街道上的百姓那是什麼樣的人都有,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可如今這條街,卻多以男性為主,有風度翩翩的貴家公子,有身穿綾羅綢緞的權貴人士,幾乎再也看不到什麼年輕的女子。

    再往前走了一段,趙弘潤驚訝地望見前麵一幢幾乎有一半憑空建在都江渠上的閣樓,此閣樓伴隨著江渠上的徐徐微風,傳來一股淡淡的香味。

    “好香啊,什麼花?”宗衛中較為醇厚的褚亨嗅了嗅鼻子,驚訝地問道。

    花香?不,這是……胭脂香。

    聞著那沁人心腑的淡淡胭脂香,趙弘潤沒來由地感覺心中一陣莫名的激動。

    而伴隨著這陣激動,隱隱還還有一種莫名的躁動。

    這才是……這才我向往的……

    被鎖在深宮內長達十四年的趙弘潤激動地險些要垂淚,他感覺這股淡淡的胭脂香,將他那因為宮內的環境而逐漸變得有些歪曲的生理觀、人生觀,一下子就給挽救回來了。

    “沈彧、穆青、呂牧,跟著我,其他人分批入內。”

    礙於自己這一行十一個人實在太惹人注意,因此趙弘潤隻帶了沈彧、穆青與呂牧三人,其餘幾人,暫時聽從衛驕的指揮。

    “走。”

    安排妥當之後,趙弘潤便領著沈彧、穆青、呂牧三人,走向了那片他素來向往卻從未有機會踏足的煙柳之地。

    一方水榭?

    遠遠瞧見那座建築的匾額,趙弘潤心中不免有些驚訝。

    因為他原以為這種場所會叫做什麼某某苑、某某閣,沒想到卻是這麼一個雅致的名字。

    ———因為字數不夠,所以普及一個小知識———

    首先解釋青樓,青樓,原本指的是豪華精致的雅舍,也指代豪門貴戶。

    因此,隻有上檔次的,才能夠被稱為青樓。雖然意思接近,但比“煙花柳巷”檔次要高,可以理解為“那啥盛筵”、“那啥人間”,壕的娛樂場所。

    再解釋娼與妓的區別。

    娼字由女、昌兩部分組成,昌的意思是繁華熱鬧,指代街道,因此從字麵理解,娼指的就是站在街上招攬客人的女人,暗指肉體交易的女人。

    而妓,它由女與支兩部分組成,乍一看不明所以,可若是將支理解為技的半邊,那就不難理解了,簡單地說就是有技藝的女人。注:技的字麵意思是手藝。

    換而言之,妓要比娼高級,是精於技藝的女子。當然這個技藝並不是指床上功夫,而是指琴棋書畫之類的,也正因為如此,陸續才會有人將青樓女子稱為小姐,要知道,小姐在古代是指代富家千金的。

    如果這樣說還是不能理解,就自行搜索宋代的青樓名妓,那些名妓幾乎都是精通琴棋書畫多才多藝的女子,隻可惜命運坎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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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1方水榭(2)

此時,一方水榭外有一名龜奴瞧見了趙弘潤這一行四人,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將他們請入進去。

  幹這一行的龜奴眼睛最毒,別看趙弘潤衣著打扮隻是尋常百姓,但他終歸是自由住在深宮的皇子,舉手投足間自有一番上位者氣度。

  更別說他身後還跟著沈彧、穆青、呂牧,那可都是宗府精心挑選陪伴於皇子的宗衛,一個個皆是二十幾歲血氣方剛的壯小夥,眼神炯炯、體魄魁梧,哪怕是穿著尋常百姓的服飾,又哪裏像是尋常百姓了?

  “請請請,幾位請。”龜奴滿臉堆笑地將趙弘潤等人請入進去。

  “唔。”呂牧很滿意這個鬼奴沒有因為他們身上的穿著而輕視他們,隨手從懷中摸出一錠十兩的銀子,丟到對方懷裏。

  在宮內,用十兩銀子打發差使過的小太監,這是很習以為常的事,然而眼下可是在宮外,當那名龜奴發現打賞給自己的竟然是十兩錠銀後,歡喜地兩眼放光,心中更加篤信眼前的這幾位必定是出身名門。

  一行四人在那名龜奴的安排下在大廳坐了下來,見此,呂牧皺了皺眉。

  他有些不悅地望了一眼四周,畢竟在大廳中,坐滿了自詡風流的才子或大腹便便一臉富態相的富豪們。

  『我大魏堂堂八殿下,豈能與這些庶民同坐於一個廳中?』

  呂牧心中不悅,沉聲說道:“這裏就沒有雅間麼?”

  那名龜奴一瞧,頓時就猜到這幾位必定是生客,不知他們這一方水榭的規矩,正要開口解釋,卻見呂牧從懷中摸出一錠五十兩的錠銀來,沉聲說道:“安排上好的雅間,叫這裏最漂亮的姑娘伺候。”

  『果真是豪客啊……』

  龜奴瞧著那銀錠兩眼放光,然而臉上卻露出了為難之色:“幾位爺,咱們一方水榭的規矩,可並非是尊客挑選香閨的姑娘,而是香閨的姑娘挑選入幕之賓呀……”

  “什麼?”呂牧一聽,頓時心中火氣,心說我家殿下堂堂大魏皇子,豈容得一群娼妓挑三揀四?

  當即,他一拍桌子,怒斥道:“大膽!”

  那龜奴嚇得渾身一抖擻,連忙解釋道:“幾位爺莫動怒,您瞧周圍,可不都是如此嘛。”

  趙弘潤聞言轉頭望向四周,他這才發現,廳中坐滿了儀表堂堂的年輕男子,還有不少大腹便便的富豪,這些人跟他一樣,坐在廳中,自娛自樂似的喝著酒,

並沒有哪名女子陪酒。

  而尷尬的是,方才呂牧那一聲怒喝,使得那群人都下意識轉頭瞧了過來,用一副看待鄉下土包子的眼神瞅著他們。

  這讓趙弘潤感覺臉上有點火辣辣的,連忙低聲說道:“呂牧,收聲。”

  “是。”

  呂牧可能是也意識到了什麼,表情有點尷尬。

  因為在進來之前,礙於自家殿下從未到過這種地方,因此他想代自家殿下應付一些,沒想到反而引起了廳內其他人的鄙夷。

  『果然這位小公子才是正主!』

  見趙弘潤一句話就讓動怒的呂牧不敢再多說什麼,那龜奴心中澄明,恭敬地對趙弘潤解釋道:“這位小公子,並非小的為難,隻是咱一方水榭的規矩如此。若是小公子能讓哪間香閨內的姑娘動心,自有人將小公子引入二樓、三樓的香閨,與香閨內的姑娘相見。”

  『原來如此。』

  趙弘潤明白了,原來這裏並非是那種市井所謂傷風敗俗的尋常買春場所,這裏的檔次、格調要更高。

  “那如何才能受貴地香閨內的姑娘垂青,被請上樓呢?”

  聽著趙弘潤言語中那無法掩飾的上位者語氣,龜奴不敢輕視,連忙說道:“香閨內的姑娘會派伺候的丫環,將寫好命題的紙帶到廳中,隻要小公子能答出紙上的問題,並且答案符合那位姑娘的心意,自然就會被請上樓。”

  “哦。”趙弘潤點了點頭,忽然他抬手指著遠處一個身寬體肥且略有些禿頂的富家翁,低聲說道:“本公子怎麼瞧也看不出那一位是有才學的人,照你所說,此人根本沒什麼希望能上樓,那他在這做什麼?”

  那龜奴回頭瞧了一眼,神色有點猶豫。

  見此,趙弘潤對呂牧使了一個眼色,後者會意,取出十兩銀錠輕輕擺在桌上。

  銀子是涼的,可揣在懷裏這心卻是熱的,見眼前這位小公子又打賞了十兩銀子,龜奴哪裏還會猶豫,連忙將銀子揣在懷裏,隨即隱晦地做了一個代表錢的手勢,小聲說道:“並非每位姑娘都會挑選有才識的……隻有那些清倌兒才會這麼做。終歸這裏是陳都大梁,多的是富貴家的公子哥,就算是那些姑娘們,她們也希望能遇上一位即有錢又有才識的富家公子,為她們贖身,哪怕為妾,也總好過在這……您說是吧?”

  “至於另外一些已經放棄希望的,就不惜代價,自個兒想辦法掙錢贖身?”趙弘潤直白地接上了那龜奴的話。

  龜奴無奈地笑了笑。

  “行了,本公子懂了。……你告訴我,你們這兒哪位姑娘最漂亮?”

  “清倌兒。”沈彧在旁插了句嘴,身為宗衛,他無法容忍那些非潔身自好的女子接觸他們殿下。

  趙弘潤看了一眼沈彧,也沒多說什麼。

  那龜奴想了想,低聲說道:“那就得是『翠筱軒』的蘇姑娘了。”

  “哦?她叫什麼?”趙弘潤好奇問道。

  龜奴聽了低聲說道:“小公子,在這裏,是不興問姑娘們的名兒的,她們也不會輕易透露本名。”

  “為什麼?”

  “您想呀,姑娘們無奈委身於此,終歸是辱沒家門的事,誰會願意透露真名實姓呢?”

  “唔。……翠筱軒是吧,我記下了。”

  那龜奴一見又說道:“小公子,翠筱軒的蘇姑娘雖然據說色藝雙絕,可向來對這裏的賓客不假辭色,小公子若有滿腹學問還好,若是……”

  聽到這裏穆青一臉不快地打斷道:“我家公子自然是學富五車,要你多嘴?”

  “是是是,那就好,那就好……”

  龜奴恭敬地退下了,一會兒又回來了一趟,給趙弘潤這一桌四人送上了一壺酒、一壺茶,四隻杯子,以及幾碟幹貨,果鋪、炒豆、花生、棗幹之類的。

  “娘的,就這麼些玩意還要三十兩?這銀子也太好掙了!”

  礙於自家殿下麵子,付了銀子的呂牧低聲罵罵咧咧道。

  “酒也不是什麼好酒。”穆青嗅了嗅酒壺裏的酒,不禁皺了皺眉。

  『你跟宮內的供酒比?』

  沈彧微微搖了搖頭,拿起茶壺倒了一杯茶,聞了聞後將其端到趙弘潤麵前,小聲說道:“公子,這茶水還不錯,不如您喝杯茶算了。”

  “唔。”趙弘潤無所謂地點了點頭。

  想想也是,他到這裏來又不是為了飲酒吃茶,他跟這廳內在座的那些人一樣,無非就是想見見這一方水榭中那些漂亮姑娘們罷了。

  真要為了喝酒,三十兩銀子足以在酒肆裏喝到醉死了。

  在他徐徐喝茶的期間,樓上不時有小丫環跑下來,向廳中的尊客們出題。

  此時,龜奴們也迅速地給每一張桌子的客人送上了一隻方木盤,木盤中擺放著筆墨紙硯,顯然是用來答題的。

  至於那些香閨內的姑娘們所出的題目,基本上都出自儒家書籍,有的較為簡單,有的相對比較生僻,大抵就是念出一段話的前半句,然後叫廳內的客人們接上下半句,提問的方式簡單到讓趙弘潤大感失望。

  『難道這所謂的提問僅僅隻是一個噱頭?』

  趙弘潤大感失望。

  好在後來有幾個環節是要求廳內的才子們寫詩作對,這總算是讓趙弘潤稍稍又恢複了幾分期待。

  但即便如此,他也沒有提筆,隻是自顧自地喝著茶,任憑廳內那些自詡風流的才子們爭先恐後地答題。

  因為他在等那位翠筱軒的蘇姑娘的題。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有一個在翠筱軒伺候的小丫環,捧著張紙走到了二樓的走廊上,麵朝底下大廳內的客人們,徐徐攤開一副畫。

  趙弘潤抬頭望了一眼,發現那副畫中畫著一群在水裏嘻戲的白鶴,最當中的那隻白鶴最是醒目,單腳立於水中,用鶴喙梳理著羽毛。

  『畫得還不錯嘛……可惜,非但完全沒有那種畫中之物仿佛活過來的錯覺,線條勾勒也不到位……鶴應當偏瘦才更顯仙靈之氣,這隻鶴偏肥了,簡直就像是一隻呆頭呆腦的肥鵝。……不如六皇兄,遠不如。』

  由於六皇子趙弘昭也畫過鶴,因此趙弘潤不由地在心中做比較,得出的結果讓他暗暗搖頭。

  他也不想想,他究竟是不是得了失心瘋才會將六皇子趙弘昭的畫拿出來比較,要知道他六皇兄趙弘昭的字畫在京師市價高達千兩,若是這位翠筱軒的蘇姑娘有這本事,她還會在這?

  但不管怎麼說,趙弘潤還是稍稍有點失望,瞧也不瞧廳內那群極力稱讚、吹捧那副畫的人。

  可沒想到,那名小丫環拿出這幅畫並非是讓他們評價畫得如何,而是問了一個令人啼笑皆非的問題。

  “蘇姑娘問:鶴站著時,為何是一隻腳蜷著,一隻腳站著?”

  頓時滿堂鴉雀無聲。

  而趙弘潤心中卻泛起幾分興致。

  『這可有意思了……』

  他轉頭望向廳內其他人。

  與他的態度截然相反,那些位看似風流倜儻的公子、學子正在搖頭低聲歎息。

  “這算什麼呀?”

  “看來翠筱軒的蘇姑娘今日又是不打算見客了,故意提出這種難為人的問題。”

  “試試運氣吧,說不定能走運呢。”

  廳內眾學子公子們歎聲歎氣地寫下了各自的答案,托龜奴送於那個小丫環。

  “公子?”

  沈彧將木盤遞到趙弘潤麵前,他知道自家殿下是在等那位翠筱軒的蘇姑娘出題,否則依自家殿下的聰慧,先前那些對這位殿下而言簡單至極的又豈會不答?

  而從旁,穆青還忍不住給自家殿下支招:“為何一隻腳站著,一隻腳蜷著……如此更具仙氣,對吧殿下?”

  豈料趙弘潤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提筆唰唰在白紙上寫了一句讓他們看了忍俊不禁的話,隨即在落款處寫下了大名。

  薑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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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鶴問!

    “哎——”

    在一方水榭三樓的雅閨翠筱軒內,那位蘇姑娘坐在床邊,胳膊放在窗上,半趴著望向窗戶外那條清澈的都江渠。

    良久,長長歎了口氣。

    不可否認,那個龜奴果然沒有誇張,這位獨臥窗沿的蘇姑娘單單是看側麵就足以稱得上是人間尤物。

    青絲垂地、肌膚勝雪,如玉脂般的顏容上,兩道眉黛微皺,明眸善睞、雙瞳剪水,端的是眉目如畫、明豔動人。

    “吱呀——”

    門開了,伺候的小丫環興匆匆地走入進屋,撩起薄紗般的簾幕,走入內室,將手中那些廳內賓客的答題紙擺在桌案上,旋即轉過頭望向那位出神望著窗外的蘇姑娘。

    “小姐?”

    蘇姑娘轉過頭來,那份美貌與微顯慵懶的舉止,就連那名小丫環都不覺得感覺心動。

    “小姐,果然您才是一方水榭裏最美的。”

    小丫環由衷地稱讚道。

    蘇姑娘淡淡一笑,用仿佛死水般不起波瀾的語氣喃喃說道:“美……綠兒,你知道麼,美乃羊、大,原本指的是肥美的羊羔……古人將羊羔蓄養在羊圈裏,待得尊貴的客人前來拜訪,主人就會將羊圈裏最肥的那隻羊殺掉,烹作佳肴……而我,與那些待宰的羊羔也沒多大區別罷了。”

    “小姐,您呀就是這一點不好……”小丫環綠兒老氣橫秋地指責道:“您一天到晚將自己關在屋子裏,

怎麼有機會結識這京裏有錢有勢的權貴呢?您瞧二樓的幽竹軒,那個王姑娘還沒有小姐您一半漂亮呢,可人家還是攀上了一位有錢的富客,據我打探啊,那個富客至今為止已經在那王姑娘身上花了數千兩銀子了,這還不算,好像還打算為那王姑娘贖身,接到府裏做妾。”

    “在富貴人家做妾,日子未必就會好過。”蘇姑娘淡淡地笑著:“從屬於這一方水榭,變成屬於另外一個人,這有什麼改變麼?”

    “好歹有個奔頭啊,小姐總不可能一輩子呆在這裏吧?若是能攀上哪位京中權貴,小姐可就能翻身了呀。”

    蘇姑娘望了一眼小丫環綠兒,搖搖頭幽幽地說道:“哪怕是迎為妾室,也不過是玩物罷了,好歹在這邊還有拒絕的餘地……”

    小綠兒不開心地撅了撅嘴,將擺在桌上的那一疊紙拿過來塞在蘇姑娘手裏,鄭重其事地叮囑道:“反正無論如何我覺得比在這裏強。……小姐,趁著您還是個清倌兒,還是趕緊找個合適的歸宿吧,一旦有朝一日被迫失去了貞潔,到時候後悔也來不及了。……另外,據我打聽,樓裏的管事對小姐這半年來不見一人已有些不滿,二樓、三樓有些壞女人私底下也在說小姐的壞話。”

    “合適的歸宿?”蘇姑娘自嘲道:“人活一世,想找一個知曉心意的人,談何容易?更何況是在這……正直純良的人,會來這種地方麼?”

    “不管,反正小姐您還是看看吧,保不定今日會遇上知你心意的人呢?”說著,小綠兒在那疊紙中抽出一張,眼睛一亮,說道:“小姐,我覺得這個人就寫得不錯。鶴者,天地之靈物,卓越群倫。引頸高鳴、振翅作舞……”

    “能解釋鶴為什麼單腳站立麼?”蘇姑娘淡淡問道。

    “呃……他好像沒作解釋誒。”小綠兒仔仔細細看了幾遍,這才發現這是一篇讚頌鶴的文章,至於鶴為什麼單腳站立,想來那位公子哥也難以回答。

    “那就不選他,你放一旁吧。”

    “……”小綠兒遲疑地望著蘇姑娘,小心翼翼地說道:“小姐,你不會是故意出一個誰也答不上來的問題吧?”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因為……小姐你這半年來都沒有見任何一人啊。”

    “那隻是因為那些人的回答不符合我的心意而已。”蘇姑娘淡淡地說道。

    小綠兒一臉不信的表情,問道:“那這次的問題,符合小姐心意的答案是什麼?如果是你小姐您,您會怎麼回答?”

    蘇姑娘聞言沉默了片刻,抬首望著窗外的景致喃喃說道:“我會說……鶴之所以單腳立著,是不想另外一隻腳也陷在淤泥裏。”

    “小姐,您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不明白。”綠兒懵懂不解地問道。

    “不明白才好,等有朝一日你若是能明白這句話了……那反而不好。”

    小綠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逐一看遍樓下廳內眾賓客的答題,遺憾的是,看了十幾張也沒有一個人說中這位蘇姑娘的心中所想。

    而對此,這位蘇姑娘也不意外,隻是出神地望著窗外。

    忽然,小綠兒也不知看到了什麼,噗嗤一聲樂了出來。

    蘇姑娘心中一愣,疑惑地望向小綠兒,卻見後者掩著嘴樂不可支地說道:“小姐,小姐,這個人說得好有趣。他說……鶴之所以一隻腳站著、一隻腳蜷著,是因為若是兩隻腳都蜷著,那就跪下了。”

    “噗——”

    即便這位滿腹憂愁的蘇姑娘,聽到這句話也不由地心中一樂。

    小綠兒也注意到了蘇姑娘的表情,試探著問道:“小姐,見見這個人可好?”

    “這……”蘇姑娘罕見地有些猶豫。

    要說同意吧,此人並沒有說中她的心思,不能算是“知她心意之人”,可若是不同意吧,她覺得此人的回答的確十分有趣。

    “見見吧,見見吧,說不定是一位既有錢、相貌又好的富家公子呢!”小綠兒見自家小姐麵露猶豫之色,在旁趁熱打鐵地慫恿。

    看在此人能讓我會心一笑……

    已不知多少日子沒有笑過的蘇姑娘心下打定了主意。

    “那……就見見吧。……那位公子叫什麼?”

    “薑潤!”

    丟下一個人名,小綠兒歡喜地跑了出去,噔噔跑到二樓的閣台,高呼道:“哪位是薑潤薑公子?翠筱軒的蘇姑娘有請。”

    “嘩——”

    頓時廳中滿堂嘩然,廳內所有人都露出了震驚之色。

    誰不曉得,那位翠筱軒的蘇姑娘自從半年前在這一方水榭掛了牌後,就從未單獨見過任何人,沒想到今日竟然破了例。

    “誰不曉得是哪個走運的家夥!”

    一位衣著鮮豔的富家公子恨恨地說道,眼中滿是嫉妒之色。

    薑潤?……那不是咱殿下麼?

    起初沈彧、穆青、呂牧三人還在憤恨那個蘇姑娘有眼無珠,竟然不選擇他們殿下,轉念一想他們這才忽然驚覺,薑潤不就是他們殿下剛起的化名嘛!

    而就在他們驚訝之際,趙弘潤徐徐站了起來,一揮衣袖雙手負背,貴氣十足地走向通往二樓的樓梯:“不才正是在下!”

    “……”

    看著趙弘潤這個乍看僅十四五歲的小子竟然能得到如此殊榮,廳內眾人驚愕不已。

    而那個丫環小綠兒更是徹底傻眼,目瞪口呆地看著趙弘潤。

    要知道她原本希望她伺候的蘇小姐能攀上一位有錢有勢的京中權貴,因此才一個勁地從旁勸說,可沒想到那個答題有趣的公子,非但穿著打扮寒酸,年紀竟比她還要小。

    小綠兒真恨不得痛罵一方一頓:這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子,不好好呆在家,到這一方水榭來瞎參合什麼?

    “你……你就是薑潤?”小綠兒又確認了一遍,她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正是。”

    聽到趙弘潤再次確認自己的身份,小綠兒無奈地歎了口氣,敷衍般地說道:“跟我來吧,小姐想見你。”

    可能是見趙弘潤不像是什麼富家子弟,小綠兒也懶得熱情對待了。

    然而等到她將趙弘潤領到三樓的翠筱軒,她這才發現,除了趙弘潤外,還有三個人也跟了上來。

    “你……你們上來做什麼?”

    沈彧皺了皺眉,說道:“我三人負責保護公子,公子到哪,我三人自然也到哪。”

    公子?哪有打扮得如此寒酸的公子?如此看來,就算是哪家的公子,也不會是什麼有錢的主。

    小綠兒歪著腦袋打量了趙弘潤半天,不客氣地說道:“不行,蘇姑娘隻是見他。”

    見此,趙弘潤轉頭看了一眼沈彧:“沈彧,不如你們到大廳等我。”

    “不可。”沈彧搖了搖頭,正色說道:“無論如何,必定得有一人跟著公子。”

    開玩笑,他們宗衛的存在意義是什麼?不就是保護自家殿下嘛,哪有丟下殿下的道理。

    “不如這樣,穆青,你跟著公子進去,我與呂牧在門外守著。”

    三位宗衛自行商議定了。

    畢竟是事關大魏皇子的安危,這種原則問題,宗衛們是不會妥協的,必定得有一人時刻跟著趙弘潤,保證後者在視線範圍之內,而其餘人也不會離開太遠,因為這是他們的立身根本。

    “那就這樣。”穆青點點頭,也不理睬小綠兒跳腳直說不行,伸手將翠筱軒的門給推開了:“公子請。”

    “你們……你們……”小綠兒氣急壞敗地想要攔住他們,可就在這時候,屋內傳來了蘇姑娘柔柔的話語聲:“綠兒,莫要阻攔。既然是薑公子的家中護衛,進來也無妨,都請進來吧。”

    “……是。”綠兒不開心地撅了撅嘴,哼聲道:“既然小姐發話了,你們進去吧。”

    沈彧、穆青、呂牧三人也不說話說,跟著趙弘潤走入了屋內,分別在正麵對的窗戶口、門後、以及斜對角的牆角,在這三個地方盤膝抱胸坐了下來,有隱隱將這個房間給圍住的架勢。

    而趙弘潤,則吃驚地望著屋內四周牆壁上所懸掛的畫。

    鶴,全是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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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蘇姑娘

  一陣悠揚婉約的琴聲徐徐從那薄紗般的簾幕後傳來。
  趙弘潤轉頭望去,然而隔著薄紗般幕簾他隻能隱約瞧見一個婀娜的身影,青絲如瀑布、霓裳似彩霞,素手撫琴時的坐姿略微有些慵懶,動靜之間盡顯恬然與溫婉。
  這一幕,讓趙弘潤忍不住想撩起那一層薄紗似的簾幕,一窺這位頗具仙氣的女子真容。
  然而他並沒有孟浪,隻是負背雙手靜靜地聽著。
  感覺中,這位蘇姑娘仿佛像是在彈奏一條湍湍流淌的小溪,水勢不急、溪道也平緩,從始至終都是那個曲調,讓人隱隱能體會恬然祥和。
  隻不過那陣恬然祥和的背後,卻是那小溪不知會通往何方的迷茫,尤其是琴聲結束時那逐漸使琴聲變輕的手法,仿佛這條小溪永遠也沒有盡頭。
  一曲作罷,屋內變得寂靜起來。
  那位蘇姑娘沒有說話,似乎是在等待著趙弘潤的評價,而趙弘潤也沒有說話,因為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這彈的什麼玩意?』
  趙弘潤不禁皺了皺眉,雖說那陣琴聲好比是讓他“看”到了一條永遠也沒有盡頭的小溪,可這有什麼意義麼?
  “喂,你怎麼不說話呀!”小丫環綠兒見趙弘潤皺著眉頭不說話,心中有點不高興。
  “說什麼?”
  “你這人……自然是稱讚小姐彈得好咯。”綠兒一臉理所當然地說道。
  『可問題是她彈的也就一般啊……別說六皇兄了,就算是宮內的樂師隨便挑個也不會比她差。』
  暗暗嘀咕了一聲,趙弘潤點點頭,說道:“唔……還行。”
  在簾幕後,那位蘇姑娘聽了這話不禁皺了皺眉,要知道她剛才彈奏地頗為用心,可沒想到卻隻獲得一個『還行』的評價,這讓她有些不滿。
  不過話說回來,若是讓這位蘇姑娘得知趙弘潤在心中是將她跟麒麟兒趙弘昭與宮內的樂師相比,恐怕她多半要受寵若驚了。
  “如此看來,這位公子對樂律也頗為精通咯?”蘇姑娘淡淡說道。
  『生氣了?』
  趙弘潤心中有些好笑,隨口說道:“偶爾耍練,蘇姑娘若是想聽,在下奏一曲也無妨。不過有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
  隻見趙弘潤抬手一指那層薄紗似的幕簾,笑著說道:“若是在下勝了,麻煩蘇姑娘將這層幕簾撤了,我不習慣有人隔著簾子與我說話。


  『若是……勝了?』
  蘇姑娘一雙美眸微微一眯:“好,就依公子。……綠兒,將我的琴遞給這位公子。”
  “是。”綠兒從幕簾來回了一趟,將蘇姑娘麵前的琴捧到趙弘潤麵前。
  在她撩簾的短暫空隙,趙弘潤驚鴻一瞥般見到了那位蘇姑娘的真容,果真是國色天香。隻可惜時間太短,來不及細看。
  “哼!我不相信你彈得會比小姐好。”
  綠兒氣呼呼地說道。
  趙弘潤淡然一笑,也不反駁。他見麵前的案幾上擺著酒水,於是便就地盤膝坐了下來,將琴橫在腿上。
  “噔噔——”
  “噔——”
  在調試了一番弦聲後,趙弘潤麵色自若地彈奏起來。
  令那位蘇姑娘為之動容的是,趙弘潤所彈奏的,駭然正是她方才所彈奏的,簡直一模一樣。
  『怎麼會……』
  蘇姑娘頓時吃驚了,要知道這個琴曲是她自己閑著無事編的,按理來說不會有人知道。
  如此一來,那就隻有一個解釋了。
  『他……他竟將我的曲子從頭至尾給記下了?』
  蘇姑娘簡直難以置信。
  可事實證明她的猜測是正確的,那位“薑公子”,駭然將她的琴曲原封不動地重奏了一遍。
  『不對,他改了……』
  蘇姑娘側耳傾聽,她感覺趙弘潤所彈奏的曲子逐漸加快速度,仿佛是原本平穩流淌的溪水由於地勢的關係逐漸變得湍急起來。
  然後,隨著趙弘潤彈奏的速度越來越快,仿佛那溪水彙入了江河,水勢頓時愈加洶湧,朝著下遊奔騰而去。
  蘇姑娘忍不住開始擔心,她的愛琴是否能承受如此迅猛的彈奏,會不會因此而斷了琴弦。
  然而琴弦並沒有斷,但是她的心卻久久無法平靜下來,因為趙弘潤那急速的彈奏,隱約讓她感覺到那條江流的前方似乎有什麼即將迎來。
  『會是什麼?』
  蘇姑娘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拳頭,整個人都繃緊了。
  而此時,趙弘潤彈奏的速仍在提升,琴聲也逐漸攀升,等到那琴聲攀升到一定高度,忽然間他雙手重重地按住了所有的琴弦。
  “咚——”
  一聲巨響,琴曲到此終結。
  『這是……水至瀑布?』
  蘇姑娘的眼前仿佛映出了那洶湧的江流之水衝下瀑布時那氣勢磅礴的壯觀景象。
  足足十幾個呼吸,蘇姑娘徐徐吐了口氣,柔聲吩咐道:“綠兒,將紗簾子撩起來。”
  “誒?”
  綠兒怪異地瞧了幾眼笑眯眯的趙弘潤,徐徐將紗簾撩起。
  此時,趙弘潤這才得以瞧見這位蘇姑娘的真容,五官精致、肌膚勝雪,果真是個玉人兒般的美人。
  望著這位美若天仙般的女子,趙弘潤頓時將腦袋裏那些亂七八糟的,像什麼俊俏的小太監呀,水靈靈的公主們呀,全部都拋到了腦後。
  感覺整個人重獲新生般,徹底給挽救回來了。
  而在趙弘潤貪婪地將這份美麗牢記腦海,免得審美觀再被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汙染時,那位蘇姑娘卻木愣愣地瞅著他,竟露出一副目瞪口呆之色。
  『他……好年輕……不對不對,這位薑公子,根本不能用年輕來形容了吧?他分明就是一個小孩啊……』
  由於趙弘潤正處在嗓子變聲的階段,因此嗓音略有些沙啞,這位蘇姑娘一開始還以為對方至少三十幾歲,沒想到撩起簾子一瞧,竟然是個看起來隻有十四五的稚童。
  “你……就是薑公子?”
  “在下薑潤。”趙弘潤笑眯眯地回答道。
  取薑這個姓,他是經過一番考慮的。
  首先『趙』姓是不能取的,畢竟誰不曉得趙姓乃大魏皇族的姓氏?其次,趙弘潤起初也想過將氏稱『姬』改為姓氏,畢竟姬乃大魏皇族的古氏稱,天底下姓姬的也不是沒有。但問題是這是在陳都大梁,萬一有人將姬姓聯想到了大魏皇族的姬氏,那麼趙弘潤就有可能會暴露身份,這對他來說有許多不利。
  於是乎,他最終選擇了薑,因為薑與姬一樣,是一個很古老的姓氏,無論是將它當做姓,還是當做氏,這天底下都有不少,不至於會輕易暴露身份。
  於是,他將他名字中代表著大魏正統嫡係排輩的『弘』字剔除,單取了一個潤字,就叫薑潤。
  蘇姑娘張了張嘴,帶著幾分錯愕問道:“薑公子……貴庚?”
  “免貴,十四。”
  『十四……』
  蘇姑娘的心情不由地有些複雜,想想也是,自以為得意的琴曲被一個年僅十四歲的稚童照搬彈奏不算,後半段還修改得更加出色,這簡直讓她無地自容。
  “薑公子幾歲學的琴?”
  “七八歲吧。”趙弘潤回答道。
  他所說的七八歲,指的就是他七八時被迫到宮學上課的事,要知道宮學可不單單教授皇子們文采,琴棋書畫,禮俗、舉止,小到舉手投足的姿勢,宮學裏都有專門的講師或禮官教授,要不然怎麼說皇子們是大魏天底下最苦的小孩,幾乎沒有童年可言。
  “學了六年……”蘇姑娘在心中算了算日子,總算是稍稍能夠接受了,畢竟她學琴也不見得超過六年。
  可沒想到的是,趙弘潤沒心沒肺地補充道:“沒有學六年哦,我就學了半個月。”
  『誒?騙人的吧?』
  蘇姑娘吃驚地嘟起嘴來。
  仿佛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趙弘潤笑著說道:“我對琴棋書畫沒興趣,所以就沒有學下去,反正能應付過去就得了。……事實上,我很討厭彈琴的,規矩太多。”
  “……討厭彈琴?那你為何要彈奏給奴家聽,是因為奴家彈奏地太糟糕了麼?”蘇姑娘不禁有些沮喪,誰能想到她學了那麼多年,竟然比不上人家隻學半個月的。
  “哦,那倒不是。這跟你沒關係,隻是我想看看你。”
  “咦?”
  “樓下有個龜奴告訴我,你是一方水榭中生得最漂亮的一位,所以我想看看……唔,比起你彈的琴曲,還是你的相貌更勝一籌。”趙弘潤一麵盯著蘇姑娘,一麵評頭論足地點著頭。
  “……”被趙弘潤用毫不掩飾的火熱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哪怕明知對方隻是一個十四歲的稚童,蘇姑娘難免也有些麵紅耳赤。
  因為對方的眼神實在是太灼熱了,仿佛十幾年沒瞧見過女人似的。
  這隻能說,她猜對了。
  雖然皇宮裏那些嬪妃們也各個都是國色天香的女人,但那可是大魏天子的女人,趙弘潤總不能盯著她們瞧吧?可撇除了後妃,再撇除根本就不敢在他麵前露麵的宮女們,於是趙弘潤的選擇就隻剩下那幫俊俏的小太監與他同父異母的公主姐妹。
  這選哪一方都不是什麼合適的選擇吧?
  足足被盯著看了好一會,蘇姑娘實在有些受不了,忍不住問道:“你……薑公子,你為何一直盯著我瞧?”
  她原想讓對方稍微收斂點,可沒想到,趙弘潤卻十分直白地做出了回答。
  “因為你好看啊。”
  “……”
  蘇姑娘一雙美眸無意識地睜大,都顧不上麵色羞紅了。
  『這、這算是被調戲了麼?被一個十四歲的稚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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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蘇姑娘(2)

“你個壞小子不準再盯著我家小姐!”

  見趙弘潤肆無忌憚地盯著蘇姑娘,本來就對他有點討厭的綠兒頓時氣呼呼地站了出來。

  “小姐你也見過了,小姐彈的曲子你也聽了,你趕緊走吧!”

  她推了推趙弘潤,想將他趕走。

  畢竟她的打算是希望幫自家小姐找一個有錢有勢的富家公子作為依靠,而在她眼中,趙弘潤歲數太小,看打扮也不像是什麼有錢人家的公子,既然如此,繼續留他在這做什麼?

  “喂喂喂,你幹嘛啊?”趙弘潤有些不樂意了,心說我這還沒瞧夠呢,咱這雙眼睛瞎了十四年,好歹今日讓我撈回本吧?

  “還能幹嘛?叫你走啊。”

  “我偏不。”撇了一眼小綠兒,趙弘潤沒好氣地說道:“本公子好歹也花了五十兩銀子,這還沒瞧幾眼呢就趕我走,你們一方水榭,這也太容易掙銀子了。”

  “不就是五十兩嘛,有一回有個富家公子花了五百兩,小姐都沒見他,你還不知足?快出去,出去出去出去。”

  “才五十兩?你個小丫頭,口氣倒不小。”

  “小丫頭?你個十四歲的小毛孩,敢叫我小丫頭?我十六了,你知道麼?”

  “哦?是嘛?”趙弘潤不動聲色地在她麵前一站,直接暴露了綠兒差他一個頭距離的事實。

  沒辦法,誰叫皇宮內夥食好,使得皇子們的發育要比尋常的小孩早呢。

  “你你你,你氣死我了!”綠兒氣急敗壞地扯著趙弘潤的袖子。

  眼瞅著這一幕,蘇姑娘真有些哭笑不得,連忙製止道:“綠兒,不得無禮,快退下。”

  見蘇姑娘發話,綠兒這才怏怏地住了手,有些不快地問道:“小姐,你還留這壞小子多久?”

  “多久……”蘇姑娘心說既然是邀請入室的客人,哪有趕人家走的道理?

  她不由地望了一眼趙弘潤。

  “喂喂喂,我可不走啊。”見蘇姑娘望向自己,趙弘潤連忙說道:“好歹是五十兩呢,這才瞧幾眼,你們這銀子太容易掙了。”

  蘇姑娘聞言不禁有些好笑,溫婉地問道:“那不知薑公子還有何吩咐?”

  趙弘潤想了想,指著麵前小案上的酒水說道:“要不然你來陪我喝兩杯?”

  『誒?』

  蘇姑娘聽了這話皺了皺眉,心說這位不知哪家的小公子怎麼小小年紀就熱衷於這種事。

  她婉言拒絕道:“奴家不善飲酒。”

  “不善飲酒啊……那沒事,斟酒總會吧?你給我斟酒,我喝。”

  『……』

  蘇姑娘有些不開心了,心說這是把我當那些陪酒女子麼?

  她想了想說道:“多謝公子體諒,不過,這裏卻也沒這規矩。”

  “什麼破地方。”趙弘潤不爽地嘀咕了一句,望著蘇姑娘問道:“那麼蘇小姐,不知怎樣你才願意過來呢?”

  蘇姑娘聞言一愣,正在思忖如何打發這位難纏的小客人時,忽聽趙弘潤拍掌醒悟道:“這樣吧,方才比試了琴技,這會兒咱們再來比試比試畫技。若是你輸了,你就過來陪我喝幾杯,如何?”

  “比試畫技?”蘇姑娘微微有些心動,心說難道眼前這位薑公子不單琴技出色,畫技也頗為精通?

  “怎麼比?”她問道。

  隻見趙弘潤環首望了一眼四周牆壁上掛著的那些《鶴圖》,笑著說道:“蘇姑娘的水平我大概清楚了,就不勞蘇姑娘動筆了。……取筆墨來。”

  『這叫什麼話?他這是在朝嘲諷我畫的白鶴?』

  眼見自己那些得意之作被暗諷,蘇姑娘不禁有些生氣,語氣也冷了幾分:“綠兒,取筆墨。”

  “是。”綠兒從簾子裏的內室取了筆墨紙硯,板著臉將其擺在趙弘潤麵前的小案幾上。

  “不需要紙。”趙弘潤揮了揮手,隨即麵朝後牆,在蘇姑娘吃驚的目光下,隨手將牆壁上那些掛著的《鶴圖》全部扯了下來,也不管扯壞沒扯壞,隨手丟在一旁。

  “你你你……你這人這麼這麼無禮?這些可是小姐浸心畫的。”綠兒氣憤地尖叫著,心疼地將那些畫都撿了起來。

  這一幕看在蘇姑娘眼裏,她心中也很生氣,不明白趙弘潤究竟是什麼意思。

  而這時,就見趙弘潤彎腰在案幾上的硯台上拿起了畫筆,回頭笑著對蘇姑娘道:“似乎蘇姑娘很喜歡鶴?既然如此,那我也畫一隻鶴吧。”

  說著,他提筆直接在白淨的牆壁上作畫,隻見他手中毛筆自如揮灑,仿佛根本不需要考慮似的,以超常的速度在潔白的牆壁上勾勒出一隻振翅欲飛的白鶴。

  與蘇姑娘所畫的那些白鶴不同,這隻白鶴瘦的仿佛隻剩下骨架,可越是如此,越發體現出鶴的仙靈之氣。

  『那是……』

  蘇姑娘不由地攥緊了拳頭。

  她瞧見了什麼?

  她瞧見在那白淨的牆壁上,僅僅幾個眨眼的工夫,便浮現出了一隻靈動的仙鶴,單腳立在她所認為的淤泥中,引頸高鳴、振翅欲飛,仿佛要衝著那輪旭日,一天衝天。

  栩栩如生、恍如活物。

  刷刷幾筆,趙弘潤又在左側填了一行字,端的是金鉤銀劃、龍飛鳳舞。

  『鶴鳴於九皋,聲聞於天』

  寫完這句源自《詩經》中關於鶴的句子,趙弘潤將手中的毛筆隨手一丟,轉過頭來望著蘇姑娘。

  『砰砰砰……』

  望著那副畫,蘇姑娘感覺自己的芳心砰砰地亂跳著。

  『他……他竟是能明白我的心意?』

  她的全身不由地繃緊了,誘人的小嘴也無意識地抿地緊緊的。

  她的目光,死死盯著那隻振翅欲飛,欲衝著那輪旭日一飛衝天的靈動仙鶴。

  『即便是一隻腳陷在淤泥裏,也可高鳴達於九霄、也可振翅翱翔於天際……麼?』

  蘇姑娘轉眸望向那輪伴隨著霞雲而生的旭日,一顆芳心砰砰跳的厲害。

  『他……他這是將我喻作這隻鶴麼?那……那他,會是屬於我的那輪旭日麼?』

  她不由地胡思亂想起來,麵頰亦不由地開始發燙。

  “為什麼……為什麼偏偏選擇這句?”蘇姑娘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因為她感覺,那句『鶴鳴於九皋,聲聞於天』,仿佛一根利矛般刺穿了她的心扉,使得她再也難以保持一貫的冷靜與恬然。

  『奇怪……她幹嘛呢?』

  趙弘潤有些奇怪這位蘇姑娘為何變得這麼激動,聳聳肩說道:“因為我覺得這句最有氣勢啊,蘇姑娘不覺得麼?”

  “氣……勢?”蘇姑娘聞言一愣,隨即芳心漸沉,心底不由泛起陣陣失望。

  『嗬,他沒有明白。啊,終歸他隻是一個十四歲的稚童而已……他如何會明白呢?』

  “是奴家輸了。”

  在心中長歎了一口氣,蘇姑娘緩緩起身,盈盈地走向趙弘潤麵前的那張小案幾,在他對麵徐徐跪坐了下來。

  如此近距離地再次打量這位蘇姑娘,就算是久居深宮的趙弘潤亦不禁感覺幾分驚豔,真應了那句話,美人如玉、熠熠生輝。

  而望著眼前這位年僅十四歲的小公子,蘇姑娘心中也愈發地好奇。

  “薑公子學了多久的畫技?不會又是半個月吧?”她一邊為趙弘潤斟酒,一邊好奇地問道。

  “畫?學了三個月呢!”趙弘潤也坐了下來。

  『三個月便有這等畫技?』

  蘇姑娘心中略有些苦澀,臉上卻露出幾分微笑,不解地問道:“為何學琴隻是半個月,學畫卻長達三個月呢?”

  “這當然是有原因的啦。”此時趙弘潤也已坐了下來,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什麼原因呢?”蘇姑娘好奇地問道。

  趙弘潤聞言直勾勾地望著蘇姑娘,忽然笑著說道:“你陪我喝幾杯,我就告訴你。”

  蘇姑娘抬頭望了一眼牆壁上所畫的那輪伴霞而生的旭日,又看了一眼趙弘潤那笑嘻嘻的稚嫩臉蛋,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之色,終於輕聲說道:“綠兒,添一隻酒杯。”

  “誒?”

  綠兒瞪大眼睛瞅著自家小姐,她根本想不通那個十四歲的窮酸壞小子如何竟能讓她家蘇小姐在旁陪酒。

  可既然小姐發話了,她也沒辦法,隻好噘著嘴從內室取來一隻酒杯,放在蘇姑娘麵前。

  蘇姑娘抬手為自己也斟了一杯,然後目色奕奕地望了眼趙弘潤,見他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俏臉微微一紅,捧著酒杯稍稍抿了一口,酒水觸唇即止。

  『哦——哦——』

  目不轉睛地瞅著這一幕,趙弘潤感覺自己整個人都燃起來了,仿佛全身像通了電似的,酸酸麻麻,舒爽不已。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奴家已按約喝了,薑公子可以告訴奴家了吧?”見趙弘潤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蘇姑娘麵頰上的紅暈越來越濃。

  “好,告訴你也無妨。我之所以學畫啊,就是為了將……像這樣的美景,畫下來。”他抬手輕輕撩起蘇姑娘那長垂的瀑發中的一小束,自若地說道。

  『誒?』

  蘇姑娘整個人都僵了,一雙美眸無意識地睜大,不可思議地瞅著對方。

  『我……我這算是又被他給調戲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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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6 09:28:34 |顯示全部樓層

第29章:蘇姑娘(3)

『他……跟那些男子有些不同呢……』

  蘇姑娘沒有因為趙弘潤未經她允許而摸了她的頭發而動怒,因為她感覺,對方的眼神色而不淫,雖然熱切,但是根本不像那些恨不得將她全身衣裳都剝光的男子。

  子曰,食色性也。

  這句話的真正含義是說,希望看到美麗的事物,這是人的天性。用最通俗的話來說,就是以外貌來評價一件事物。

  對針對人來說,那就是以貌取人。

  然而色並非是淫,色的根本在於『可遠觀而不可褻玩』,超出了這條線,就不再是色,而是淫。意指貪婪、想要完全占有某件事物,肆意玩弄。

  而趙弘潤的眼神雖然從頭到尾都在望著她,但是卻隻將她當成一件美好的事物,純粹地抱持著欣賞的態度,這也是蘇姑娘沒有動怒的原因。

  她相反地有些好奇,很納悶這位薑公子怎麼仿佛十幾年沒瞧見過女子似的。

  “斟酒。”

  “……”

  “斟酒。”

  “……”

  “斟酒。”

  “……”

  足足半柱香的工夫,兩人並無交流。

  趙弘潤隻顧著單方麵地欣賞眼前這位如白玉般的美人,開口便是請這位美人代為斟酒。

  不得不說,經蘇姑娘親自斟滿的酒水,仿佛喝起來都別具滋味。

  可他的舉動卻讓蘇姑娘有些哭笑不得。

  “喂,你到底有完沒完啊!”

  小丫環綠兒忍不住挑出來指責道:“我家小姐都為了斟了十幾杯了,你這壞家夥,拿我們家小姐當什麼人啊?”

  “……”蘇姑娘沒有說話,隻是看著趙弘潤。

  倒不是生氣,她隻是納悶這位薑公子怎麼一句話都不與她交流,從頭至尾仿佛將她當成一件欣賞物,雖然眼神色而不淫,可這種冷淡美人的做法,還是讓人有些難以接受。

  『難道我就是一件擺設麼?』

  蘇姑娘心中埋怨道。要知道趙弘潤在牆壁上所畫的那副仙鶴振翅高鳴圖,簡直可以說是觸動了她的心弦,因此,哪怕趙弘潤並沒有真正猜透她的心思,她也忍不住想了解一些眼前這位薑公子的事。

  可沒想到這位薑公子也太冷落美人了,自顧自地欣賞著她的美貌,卻不與她有什麼言語上的交流。

  “你們挺過分的,知道麼?”

  趙弘潤開口的這句話,讓蘇姑娘與小丫環綠兒都有些難以置信,

心說這到底是誰過分啊?

  雖然各自的想法不同,但無論是蘇姑娘還是小丫環綠兒,都被趙弘潤這句賊喊捉賊似的說辭給氣樂了。

  “你這家夥,憑什麼說咱們過分?小姐又不是酒肆裏的夥計,憑什麼要一直給你斟酒啊?”小丫環氣憤地指責道。

  “因為她輸了呀。”

  “你這破鶴畫得有什麼好的?骨瘦如柴,風一吹就倒了……我家小姐是看在你年幼,讓讓你罷了。……給你斟一杯也就得了,沒想到你這人這麼不要臉,真當我家小姐是酒樓的小廝麼?”

  綠兒的一番話說得蘇姑娘微微有些臉紅,畢竟但凡是在畫技上有些造詣的,都能瞧得出來趙弘潤所畫的鶴,與她所畫的鶴簡直就不是一個層次上的,根本就是仙鶴與凡鶴的區別。

  趙弘潤望了一眼蘇姑娘,見她麵紅耳赤一臉尷尬,也就沒有說破,好奇地問道:“那你要怎樣?”

  綠兒歪著腦袋打量了趙弘潤半響,忽然問道:“喂,你有錢麼?”

  『這麼直白?』

  趙弘潤聞言有些好笑:“那得看是問多少了。”

  “黃金萬兩!”綠兒趾高氣揚地說道:“若是你有萬兩黃金將小姐贖走,小姐哪怕為你斟一輩子的酒都行……可你有麼?”

  “唔?”趙弘潤微微一皺眉。

  瞧見他皺眉的動作,蘇姑娘不知為何心中有些驚慌,仿佛是出於不想被他誤會的心思,低聲斥道:“綠兒,不許胡說八道!”

  她低著頭,頗感覺羞愧難當。

  然而小丫環綠兒卻絲毫不覺得羞愧,嘟著嘴說道:“小姐,這話有什麼不可以說的?樓裏的那些小姐們誰不是這麼考慮的?不趁著自己還是清倌兒找一個合適的富家公子作為歸宿,難道還真準備一輩子呆在這麼?”

  『原來如此……』

  趙弘潤心中恍然了。

  不過恍然歸恍然,對於小丫環這種漫天要價的說辭他卻感覺有些好笑,萬兩黃金,折算下來得十幾萬銀子吧?哪怕這位蘇姑娘是金子做的,也不值這個價吧?

  “一百五十兩黃金左右……”他嘀咕道。

  『注:這裏據趙弘潤目測,這位蘇姑娘大概是五十斤(舊斤製)左右,就算是金子鑄的,也隻不過一百四十四兩黃金。』

  『??』

  冷不防聽趙弘潤這麼一說,蘇姑娘與綠兒都感覺有些疑惑。

  這時,就見趙弘潤上下打量了幾眼蘇姑娘,思忖著解釋道:“我是說……蘇姑娘大概有五十斤左右,哪怕是用金子打的,也就一百五十兩黃金……折算下來不到兩千兩銀子。……這兩千兩銀子,我還是拿得出來的。”

  的確,兩千兩銀子,大概也就是趙弘潤四個月的皇子月俸,說多不多,說少不少。

  “我呸!”

  還沒等蘇姑娘有何反應,綠兒氣急壞敗地罵道:“你才隻值兩千兩呢!沒聽說過美人無價麼?前一陣子有個富家子弟欲出五千兩銀子為小姐贖身,一方水榭的管事連瞧都不瞧。”

  不過說到這,她對趙弘潤也稍稍有些改觀了,畢竟趙弘潤提起兩千兩銀子的時候態度很隨意,這意味著對方的家世可能不像她之前所猜測的那樣。

  “但無論怎樣,萬兩黃金還是太誇張了吧?……不知蘇姑娘欠這一方水榭多少銀子?”

  『誒?這是要為我贖身的意思麼?』

  蘇姑娘聞言一愣,抬頭瞧著趙弘潤,越瞧他那稚嫩的臉龐就愈發感覺別扭。

  他十四,她二十,十四的他似乎打算為二十的她贖身,這怎麼看都感覺是一件挺別扭的事。

  畢竟在蘇姑娘看來,這位年僅十四歲的薑公子隻是一個小孩而已,他的話能作數麼?『注:古時貴族二十弱冠,庶民之子十五成家。』

  可瞅著趙弘潤那雙認真的眼睛,明明告訴自己不可當真,她芳心仍舊有些砰砰直跳。

  “這……奴家也不知具體,得問樓裏的管事……”

  她低著頭,麵頰羞紅。

  “唔,這樣……”趙弘潤皺眉思忖了一下:“去問問吧。……若是在下力所能及,在下自當盡一份心。”

  他知道像這類不幸淪落至此的女子,她們被賣至青樓時幾乎不會欠下太多的錢,問題就在於當為他們贖身的時候,青樓若不能大撈一筆,那是絕對會死咬著不放的。這才是關鍵。

  當然,至於為這位蘇姑娘贖身後如何安置她,這也是個問題,總不能偷偷將她藏到文昭閣裏去吧?這倒是被查出來,那後果可嚴重地多。

  可若是不管不顧……

  趙弘潤拿眼打量著眼前這位女子,亦不免有些動心,畢竟像這類溫婉恬靜的女子,素來便是他所傾慕的類型。

  “哦……”蘇姑娘故作鎮定地回了一句,芳心砰砰直跳。

  可即便如此,她心底並沒有當真,畢竟一個十四歲的小孩所說的話,實在缺乏信賴。

  倒不是懷疑對方家中的財力,畢竟能隨口說出這種話,幾乎都是家境富裕的公子,問題在於,即便他有財力替她贖身,但不見得能給她一個好的歸宿。

  她的年齡,她的出身,這都是問題。

  正因為如此,蘇姑娘心底倒也沒怎麼當真,隻是覺得這位小公子挺有趣的。

  這時,天色漸晚,已到了黃昏時分,從頭到尾沒有打攪過他們的宗衛沈彧走了過來,小聲說道:“公子,到時候了,咱們該回去了。”

  “唔。”

  趙弘潤點了點頭,雖然他也感覺有種舍不得離開的念頭,但終歸大魏天子對他下了禁製,若是黃昏時分不回到宮中,或許就會沒收他手中的那塊令牌。

  “蘇姑娘,在下先告辭了。……呂牧。”

  趙弘潤起身向蘇姑娘行了一禮,隨即喚了一聲宗衛呂牧。

  呂牧會意,從攜帶的包裹中取出那些五十兩的錠銀,整齊排在桌上,整整八錠。

  四百兩!

  綠兒吃驚地瞪大了眼睛,難以想象一副尋常百姓打扮的宗衛隨身竟然帶著四百兩錠銀。

  可是這一幕蘇姑娘瞧在眼裏,她就不怎麼高興了。

  她咬著嘴唇低聲說道:“薑公子這是寒磣奴家麼?”

  那是她第一次用毫不退讓的眼神直視趙弘潤的視線。

  趙弘潤仿佛從她的眼神中瞧見了倔強與忍辱負重般的自尊心,心知她誤會了,笑著解釋道:“我不是說過要盡綿薄之力嘛,這些你們留著應付這一方水榭的管事吧。……就算是潔白如鶴,也有為了果脯不得已得低頭在淤泥裏啄食的時候。”

  『!!』

  蘇姑娘聞言渾身一顫,難以置信地望著趙弘潤轉身離去的背影,心情久久難以平靜。

  “他……猜到了?”

  “猜到什麼呀?”綠兒此時正歡喜地收拾著那些錠銀,一臉財迷像地用錠銀摩擦著臉蛋。

  蘇姑娘沒有理睬自己的小丫環,隻是不由自主地望著牆壁上趙弘潤所畫的那幅畫,望著那輪伴霞而生的旭日,走神發呆。

  良久,她幽幽地歎了口氣。

  “惜君生遲兮,六寒暑秋冬……”

  與此同時,在皇宮內的垂拱殿,大太監童憲正低著頭地向天子稟告。

  “陛下,八殿下他猜到老奴會派內監尾隨,以至於……”

  “跟丟了?”大魏天子隨口打斷道。

  “是……”童憲低了低頭。

  “那逆子會猜到,這不奇怪。”天子淡淡說道:“明日你增派人手吧,朕要知道,他每日出宮都做了些什麼。”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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