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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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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秋李子 -【曼婚】《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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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 18:48:0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思鄉

  綿珠這樣低頭不語,看在俞泠眼裡,更是心疼不已,可是面前有自己的未婚妻在,縱有萬般言語也難以說出,只得強自把眼轉向另一方,那手卻悄悄地去扯俞隆的袖子,示意他繼續問。

  俞隆雖奇怪為何哥哥要讓自己去問,但綿珠是自己母親的弟子,俞隆和她相處那麼多年,也有些情分,見綿珠不回答只是低頭不語,那眉不由皺起來:「也不知那是誰家的姑娘,怎的全無一點禮節,這樣對待……」

  俞隆還在滔滔不絕,陳珍蘭已經笑著道:「俞家侄兒,年紀相近的少女們聚在一起,有時難免會遇到幾個淘氣的,別說潑髒了裙子,就算爭吵起來動手也見過的。小孩子家,事一過了也就算了,哪有還記仇的?」俞隆聽陳珍蘭這麼說已經放心,但俞泠終究是不放心的,還是忍不住問出來:「邱嬸嬸說的是,只是嬸嬸方才也說了,爭吵起來動手也是難免的,這小孩子家動起手難免失了準備,有個萬一什麼的。」

  陳珍蘭不由多看俞泠一眼,俞泠只覺得自己心病被陳珍蘭看出,忙掩飾地道:「再說,曼娘妹妹,也是沒受過氣的。」陳珍蘭笑了,對曼娘道:「原來還擔心你受氣?」曼娘一張臉頓時有些紅了,轉身就上船:「我還是去瞧難哥兒,他今兒一日沒見我,定十分想我了。」

  江邊的風合著水汽吹過來,又已近暮,本是十分涼爽的,但綿珠聽了俞泠後面那句話,一顆心覺得有些冰,終究,他在眾人面前,還是要把曼娘放在前面。綿珠覺得眼有些發酸,但又不敢當著眾人面哭出來,只得努力把那淚忍回去,抬頭笑著對俞泠道:「泠哥哥多慮了,今兒若不是曼娘妹妹,只怕更不可開交。」

  說完這句,綿珠只覺心中百味莫辨,想回到艙內不見俞泠,可回到艙內就能看見曼娘,曼娘這一路,不時把那副墨竹圖拿出來,瞧的時候唇邊有甜美笑容。這樣甜美的笑容不會被人笑話,也不擔心被人瞧見,因為俞泠是她已訂婚的夫婿,是這個世間,她可以名正言順想著念著的男子。

  而不是如綿珠一樣,縱想著也要死死壓住這個念頭,不能讓別人瞧出一分一毫,不到最後一刻不能說出來。俞泠的性子,畢竟軟了些,綿珠暗自一歎,但若不是性子這樣軟,自己又怎麼有把握對他?

  俞泠一張臉也有些紅,猛地想起什麼似的急忙道:「邱嬸嬸,您也趕緊帶幾個妹妹進艙去吧,不然這光天化日之下……」陳珍蘭雖心裡依舊有疑惑,但沒有得到真正證據之前不會輕易開口,畢竟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婚,只是抿唇一笑:「得,你也曉得這是光天化日之下,那方才是誰把我們堵在船頭,等不得我們進艙你再規規矩矩問?」

  俞泠不免有些支吾,忙行一個禮也就帶著弟弟回到自己船上。琦玉姐妹方才也沒進艙,此時見俞泠急匆匆回船,不由噗嗤笑出聲。這笑傳進艙內,曼娘打開窗望了眼,抱緊懷裡的難哥兒也笑了,難哥兒不知道姐姐笑什麼,但聽到她笑也跟著咯咯笑出聲。

  綿珠走進艙內就看見曼娘懷裡抱著孩子坐在窗邊唇邊含笑看著外面,夕陽灑在她身上,給她添上幾分容色。綿珠心內的酸意更深,縱然心中酸意再多,也不能放在臉上。不管事成於不成,都要靠著徐家,這個壞人,永遠只有俞泠能做,不是自己。

  天擦黑時柳太太派了下人來對綿珠致歉,並帶了兩匹雲錦做為道歉的禮物。派來的人很會說話,徐琴先是不見,那人就在船頭跪著不起:「生我們四姑娘時,太太都快四十,四姑娘從生下來身子就弱,我們太太到處去尋醫問藥,好容易才調理好了些,家裡的哥哥姐姐們平日也讓著四姑娘,難免就讓四姑娘脾氣養嬌了些。這回得罪了貴客,我們太太也曉得四姑娘不教是不成了,回家就好好說了四姑娘一通,又讓四姑娘在那跪了半個時辰。」

  這船比不得家中廳堂那麼寬大,船上的人都聽的清清楚楚,陳珍蘭怎不明白柳太太這做派是為什麼,不為的綿珠,而是為的徐琴,畢竟徐琴是太后身邊的近人,而當今天子,是以孝治天下。不過徐琴不說話,陳珍蘭也不理,只示意身邊的婆子出去瞧瞧。

  這婆子很快進來,對徐琴道:「徐供奉,柳家的下人還要再見您,說見不到您,今兒就不回去了。」徐琴不由按一下額頭:「哎,一點點小事就這麼煩。罷了,既是給綿珠致歉的,你去請綿珠出來,接了東西吧。」

  婆子應是就去後面艙室請綿珠,陳珍蘭放下茶杯笑著道:「大姐姐的脾氣,比起原來倒要好些,若原先,早讓人趕走了。」徐琴歎了一聲:「經過了這麼些事,我再不改,也就未免太不長進了。不過這些瑣事,誰耐煩記得?偏偏她們還要派人來專門道歉,這種迎來送往的俗事,何其可厭。」

  陳珍蘭搖著扇子:「曉得你脾氣的人自然明白,可這柳太太怎會知道你的脾氣?」綿珠已經走進艙內,身後的丫鬟還捧了那兩匹雲錦。徐琴不等綿珠開口就擺手:「既是給你的,你就收著。以後這些東西,你就收著罷,不過是些身外之物。」

  綿珠應是,陳珍蘭又笑了:「大姐姐這點脾氣還是沒變。」徐琴的話裡不免帶上幾分落寞:「已經不能快意了,再把這身外之物看的如此重,那樣日子,還不如……」那個死字終究沒說出來,陳珍蘭了然一笑,見她們倆聊,綿珠也就告辭回自己艙內,俞泠他們船上有個人在探頭,不知道是不是俞泠?綿珠輕聲歎息,這個世上,自己能抓住的東西始終是那麼少。

  次日開船前,秦家柳家張家等又送了些東西過來,秦太太還親自帶了女兒過來碼頭送行,柳太太也來送別,張千金雖沒親身到,也把那軸已經裱好的畫送到琦玉這裡,各樣禮物更是不少。

  柳太太見了陳珍蘭,又再次為自己女兒的莽撞行為道歉,還說以後要好好拘著女兒,畢竟女孩子長大了是要去別人家做人家的,再不能像在閨中時胡鬧。陳珍蘭也安慰柳太太幾句,各自應酬已畢,也就重新揚帆而去。

  這回雖也在遇到大碼頭的時候補充些食物,但並沒像在揚州時候停留那麼久,這時的運河好走的很,六月初二船就到了通州,看見碼頭,琦玉已經長舒一口氣:「哎,總算到了,原來在京城裡時總想著出去玩,可這回連頭帶尾出去了三個來月,竟還很想京城,特別是我廊下的那只八哥,不曉得會說話了不?」

  琦華望著姐姐,頭一歪:「我還以為姐姐你是想廚房裡做的綠豆糕了,外祖家做,怎麼沒有廚房裡做的好吃?」琦玉伸手戳妹妹額頭一下:「笨,你難道不曉得是水土不一樣?外祖家的法子雖是一樣的,可我們在京城日子太久,已經習慣京城的水土了。」

  這話讓旁邊的曼娘心頭微微一動,從此就要長住京城,以後故鄉只有歸寧時候才能回去了。想到這裡曼娘心裡湧上一股傷悲之情,雖則對京城很熟悉,這裡也有徐府,可畢竟不是那個自己從小生長的地方。原來,這就是思鄉之情,曼娘輕歎,原本不知道,是因為每次去京城也好,去別處也罷,都知道可以很快回家鄉,而不是像這回,來了京城再回家鄉,只怕是十來年後,那時也早就綠樹成蔭,不再是少女了。

  管家娘子們請眾位小姐們下船,來到船頭,依次上了小轎,轎夫們抬了轎子下船,曼娘子這回上京,行李帶的多,人也帶的不少,除了四大四小八個丫鬟,還帶了一房家人上京。春雨夏風已先往驛站給曼娘布置屋子,秋霜跟著曼娘隨身服侍,冬雪和那房家人在那看著曼娘的行李搬下船,直接就在碼頭裝上車,一起趕到驛站等明兒一早啟程。

  曼娘坐在轎子裡,掀起簾子看了眼,能看到自己的行李一箱箱被搬下來,當時只覺東西帶的少了,還有些小東西沒法帶了來,此時卻覺東西帶的多了,該在家鄉多留點東西,等回鄉時候也能瞧見故物。

  懷裡的難哥兒扯了下曼娘的頭髮,曼娘回過神來,用下巴磨著弟弟的頭頂:「你是不是想說,人不能這麼患得患失,必是要失去一些東西才能得到?」難哥兒聽不懂姐姐說的話,只是嘻嘻地笑。曼娘把弟弟抱緊一些,既已決定就別惆悵,人,要緊的是先把面前的事做好再想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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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 18:48:2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京城

  在驛站歇了一夜,本地知州太太也遣人來拜,陳珍蘭只說趕路要緊,收了送來的一份程儀,又拿了幾樣家鄉的土儀當做還禮,微微應酬一番也就啟程回京。

  車多人多行李多,這一行直到第三日傍晚才看到京城城門,琦玉已經伸個懶腰,掀起簾子往外瞧:「可算到了,哎,我真想桃緣閣的那張床,離開這麼久了,只覺得那張床才是最舒服的。」

  曼娘沒有說話,琦華的眉就皺起來:「姐姐,娘已經讓人尋了好木料給你做嫁妝,瞧你這樣說的,難道到時要把桃緣閣的那張床再搬過去?」琦玉的臉不由一紅,伸手過去捏妹妹的臉:「你這小丫頭,怎麼也學得胡說八道了?」

  兩人中間還隔了個曼娘,琦華往曼娘身後一躲:「表姐救我。」曼娘笑著把琦玉的手拉住:「好了好了,琦華還小,你就當她童言無忌。」琦玉皺下鼻子往琦華額頭上重重點了下:「還童言無忌,都九歲了。」琦華的大眼睛眨了眨:「姐姐,九歲難道不是童嗎?別說姐姐了,我們這裡除了綿珠姐姐已經及笄,別人可都是童。」

  一直沒說話的綿珠淺淺一笑,琦玉又在那和曼娘她們說笑,綿珠看著曼娘面上的笑容,手在袖子裡握成拳,曼娘離出孝還有一年,這一年就是自己最後的機會,過了既再難了。馬車已經停下,春雨掀起簾子探頭進來:「十三小姐,已經到了,五姨奶奶請十三小姐下車。」說著春雨就來扶曼娘,琦華的小嘴撅起:「表姐,你真不和我們一起回去?在那府中孤零零住著,多無趣?」

  琦玉點一下妹妹:「你又來了,這邊府裡有徐家的幾位伯父在呢,也有幾位姐妹,表姐既來了京城,自然先住在這邊,等安頓好了再過去我們那邊住。」琦華哎了一聲就說:「好吧,算姐姐你說的對。」

  曼娘和她們一一說過再會,這才在春雨的攙扶下下了馬車,周圍的人已被遠遠趕開,前去通州迎接曼娘的管家娘子也上前來扶曼娘上了候在那兒的一乘小轎,難哥兒也被奶娘抱了上了轎子,那些行李等物,自有下人們料理。

  這轎子從正門進去,彎彎曲曲走了會兒才來到二門處,抬轎子的人退下,春雨上前掀起轎簾,耳邊依舊傳來笑聲:「小姑這一路辛苦了。」接著一個姿容俏麗的少婦走上前來握住曼娘的手,這是徐二爺的長媳,徐府的二少奶奶。

  瞧見是她曼娘倒有些奇了,按說那位徐家的小二爺該在廣州陪徐二爺做官才是,怎的會在京城,不過曼娘還是行禮下去。徐二少奶奶已經笑著挽起她:「小姑快往裡面請,你二哥哥也要來赴明年的春闈,況且公公到明年七月也在知府一任上任滿,這才差我們夫妻進京。原本還想等安頓下來再往家鄉拜見曾祖父,你二哥哥想著索性等明年赴過春闈,若能僥幸了回鄉也有光,若不能就借著回鄉名頭回去躲躲羞。」

  果然是什麼樣的婆婆有什麼樣的兒媳,曼娘記得那位只見過四五面的二伯母也是這麼個性子,不過再仔細想想,徐大奶奶那麼個不愛說話的性子,偏偏有個十分周全的徐大少奶奶做媳婦,這句話看來也說不准。

  徐二少奶奶一路說著話,已到了徐四奶奶的院子,京城徐府本是當日徐首輔買的,後來徐首輔還鄉後就做了尚書府,雖則這府裡暫時是徐四奶奶當家,但也不敢住在正房,而是住在昔日的院子裡。

  一走進院子,兩個少女就迎出來,一模一樣的打扮,一位是徐四爺的女兒六小姐,另一位是徐五爺的女兒十一小姐,曼娘忙各自稱姐姐又行禮下去。六小姐忙挽起她來:「十三妹妹許久不見,聽的八嬸嬸的信,我們也沒趕回去,著實心裡難安。」

  十一小姐沒有說話,只是往奶娘那邊看去:「這是難哥兒吧?多好看的孩子,可惜了。」這聲可惜讓二少奶奶不由眉頭微微一皺,但還是上前笑著道:「都快進屋吧,兩位嬸嬸只怕也等急了。」

  六小姐和十一小姐這才一邊一個陪著曼娘進屋,早有丫鬟打起簾子,瞧見曼娘進屋,原本端坐在上方的徐四奶奶忙起身相迎,只說的一句:「我可憐的十三侄女,怎麼偏偏八嬸嬸就沒了?」說著徐四奶奶就嗚嗚哭起來。

  按說見了久別重逢的人,安慰幾句也是平常,可沒有一見面就直戳人心窩子的?再說曼娘母親去世已經一年多,早不是新喪母十分哀痛的時候。

  二少奶奶只覺得有冷汗往下落,這個四嬸嬸,是真的不明白事理呢還是裝出來的?旁邊的徐五奶奶見徐四奶奶哭的傷心,忙上前勸道:「四嫂,曉得你和八嬸嬸情深義厚,但斯人已逝,活人還需節哀。大伯母只怕就想著十三侄女在家中未免睹物思人,這才讓十三侄女上京來散散,你這一哭,又攪起十三侄女的傷心事來,豈不辜負了大伯母的心?」

  徐四奶奶這才止了眼淚,拉著曼娘的手坐下:「哎,你瞧瞧我,一見了你就又是喜歡又是傷心的,什麼事都忘了。」曼娘見徐四奶奶又要紅了眼眶,忙安慰她幾句,再瞧著這一屋子的人,除幾個不懂事的孩子和下人外,個個臉上都有些不可思議之狀。

  曉得徐四奶奶平日定不是這樣的,今日如此自是有原因的,不過說來曼娘這回上京,丫鬟下人都帶了不少,行李物品也是齊的,日常花用的銀子也不勞煩從這位四奶奶手裡走,這邊的事自是不會攙和,縱有疑惑也不說出口。

  安慰了幾句徐四奶奶,又拜見了徐五奶奶,除了六和十一兩位小姐,還有七、十一、十五三位小姐,姐妹們各自說些別話,徐四奶奶這才道:「你遠道而來,定是乏的,原本住的屋子也已收拾好,先去你屋子那邊歇歇,梳洗了再過來用飯。」

  六小姐已經站起身:「娘,就讓我陪十三妹妹去吧。」徐四奶奶自然答應,徐五奶奶給十一小姐使個眼色,十一小姐雖不願意也站起來:「六姐姐要陪,那我也陪了去。」既然她們這樣熱情,曼娘也從善如流,抱了難哥兒就往原本住的院子去。瞧見曼娘抱著難哥兒要走,徐四奶奶唇張了張沒說什麼,這個動作讓曼娘不由心生警惕,畢竟剛發生過四太太強要立嗣孫的事,要是四奶奶也想把難哥兒抱去,這可不成。

  難哥兒是個很乖巧的孩子,可坐了這一路車又到了這陌生的屋子見了這麼些陌生人,早就心生煩躁,此時感覺到曼娘抱緊了自己,不由在曼娘懷中掙扎。曼娘定一定心,徐四奶奶已經除六七兩位小姐外,還生了三個兒子,長子都已定親,就等年紀一大娶媳婦,怎會想到把難哥兒抱去,於是把難哥兒放到地上:「你也想下來走走嗎?」

  難哥兒剛學會走路不久,剛一放到地上就搖擺著小身子往前面竄去,丫鬟奶娘忙跟上。六小姐笑了:「說起來這家裡,已經許久沒見這麼小的孩子了,今兒一見,倒十分可愛。」十一小姐哦了一聲:「六姐騙人,前兒大姐姐來,還帶了小外甥女,比難哥兒大不了多點,怎的沒見過這麼小的孩子?」

  徐大小姐是徐大爺的長女,議親時候由徐大太太做主,嫁回寧國公府,嫁的是徐大太太同父異母的長兄,也就是現任寧國公長子所生的小兒子。徐大小姐出嫁已經六年,已生了兩子一女,聽說夫妻十分相得。

  曼娘只覺得這兩個姐姐談話中,總含了什麼意思,不過來之前徐大太太就交代過曼娘,說雖說是一家子,但畢竟是隔了房的,常居一起難免有些齟齬,讓曼娘只管自己院裡的事就好,該吃吃該玩玩,至於那些別的是非,都不要去管。客客氣氣過日子就是,橫豎公中該有的,也沒人敢克扣。

  此時曼娘也只笑笑,見自己住的院子已經到了,停下腳步笑著道:「都三年沒進京了,想不到這院子還是這麼個樣子。」站在院門口望進去,一樹紫籐正開的如火如荼,似紫色瀑布一樣,籐下放了一架搖椅,搖椅旁邊是石桌石凳,記得那時母親在世,每逢來京小住,總喜歡在搖椅上坐著看自己兄妹。

  一股酸澀湧上,但曼娘很快控制住,難哥兒看見那紫籐垂下的瀑布,歡喜地上前伸手去抓。奶娘忙抱起他讓他去抓,十一小姐狀似無意地道:「這小孩子沒了娘照顧,始終有些可惜。」

  六小姐比十一小姐大了三歲,自然曉得她什麼意思,眉微微皺起看著十一小姐不說話,曼娘全當沒聽到,只是走上台階,丫鬟掀起簾子,看著裡面和家鄉相差不大的擺設,現在最要緊的是梳洗後睡一覺,至於別的,由她們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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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 18:48:3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主意

  梳洗完換了衣衫,又去陪兩位伯母用了晚飯,回房後曼娘就困倦不已倒頭就睡。這一睡就到了天大亮,朦朧中聽到鳥叫,曼娘也不想起身,懶洋洋地在被窩裡閉目養神。

  不知道是誰忘了關窗,有說話聲傳進來,聽聲音像秋霜的:「怎麼這回小姐來京,四奶奶和五奶奶這麼親熱?我記得上回來的時候,雖則也親熱,總沒這回那麼可著心地疼。你說光今早就遣了兩個人來問小姐起了沒有?」

  噗,這笑聲一聽就是夏風的:「你怎麼這樣,難道不親熱才好?橫豎不和我們相干,我們只要服侍好了小姐就是。」秋霜有些急了:「這不一樣,四奶奶五奶奶總是隔了房的,萬一想把我們小姐拉到她們那邊,到時小姐惹了一身的是非豈不不好?」

  這合了曼娘的意,雖睜開眼卻沒有喚人,只是細細在那聽了。也不知夏風又說了什麼,秋霜的聲音變小一些,但還是能聽到,模糊中只聽到什麼四奶奶管家有些嚴苛,這府裡的下人們已經有些抱怨,再加上五奶奶和四奶奶似乎處的有些不好,這府裡啊,遠沒有太太在的時候那麼規矩嚴謹。

  秋霜嘀咕了一陣,夏風又笑了:「當初太太回鄉時候,暫時交給四奶奶管著時就想到了,只要不出大簍子,那些小事就隨她去。再說這和我們小姐有什麼關系?」秋霜有些急了:「你傻了?我們小姐是誰?是太太親親的孫女,雖說沒分家,但誰都曉得,這府邸,到時定是會歸在大房的。要真論起來,我們小姐才該管這府裡的事。四奶奶五奶奶不都想把我們小姐拉過來,五奶奶呢,是不服氣偏四奶奶管這家,要知道都說五奶奶更有才幹些。四奶奶呢,那就更明白了,是怕丟了這管家的權,這才忙忙對小姐示好。」

  夏風又噗嗤一聲笑出:「你這丫頭,管這麼多事做什麼,小姐年紀雖小卻是個有主意的,這種事,自會看的出來。你與其在這裡瞎擔心,倒不如去瞧瞧,廚房那邊的粳米粥熬得了沒?小姐這一路奔波,總是勞累了,還有給奶娘燉的湯,也讓她們仔細瞧著點。」

  秋霜撅起嘴:「是,夏風姐姐,不過說了兩句閒話,你啊,就把我當小丫頭使,不過呢,還是跑這一趟。」說著秋霜就走了,夏風搖頭歎氣進了屋子。曼娘這才裝作已經醒來在床上翻了個身,夏風聽到曼娘翻身的動靜忙上前掀起簾子服侍曼娘起床。

  曼娘還在梳洗時,四奶奶又遣了丫鬟來問,問的是曼娘睡的好不好,這屋子雖則每日都打掃,不知道還有什麼東西不齊?絮絮叨叨哪樣都問到,曼娘只是謝過四奶奶,說等用過早飯再帶難哥兒過去問安。

  等丫鬟走了,曼娘才搖頭歎氣:「雖說這裡也是自己家的屋子,但總比不得在家鄉,事也還有些煩。」春雨端起洗臉水潑出去才笑著說:「橫豎太太交代過,小姐只用過自己的日子就行,有些事,該應酬應酬,不該應酬的,就由她們去。橫豎小姐還是嬌客。」

  曼娘從鏡中望春雨一眼:「得,都推到我身上。不過我可和你們說,這府裡現在終究是四伯母當家,公中的用度自是不會少了我們的,至於別的,也別像在家裡似的去尋管事們要。真要有什麼別的開銷,春雨你是管我銀子錢的,該自己拿出來填補就填補上,別說什麼這裡和家裡不一樣的話。」

  春雨恭敬應是,夏風也點頭,秋霜帶了小丫鬟提了食盒回來,見自己的大丫鬟都到了,曼娘又緩緩地道:「還有,這裡的是非你們也都別攙和,進了院子我們關起門來過自己日子就是。別人要說什麼,聽著就是,等說完了各自走開,丟開就是。」

  曼娘很少板起臉來說話,秋霜不由吐一下舌才應是,冬雪已經過來把早飯擺上,秋霜拿出碗給曼娘打了一碗粥遞給曼娘筷子的時候忍不住開口了:「可是小姐,要是別人來尋我們的是非呢?」

  夏風已經伸手一指頭戳到她額頭上:「你是怎麼長這麼大的?別人來尋是非,小事非當然就不管,難道你還能和那些粗俗婆子一般見識?為一根蠟燭半碗米吵架?這樣不是給小姐丟臉?至於大是非,在這府裡,還沒人能來尋我們大是非的。」

  秋霜偷眼瞧一眼曼娘,見她只是依舊端莊地喝著粥,吐一下舌不再說話。用完早飯,去拜見了四奶奶,說過幾句閒話,自然要說起到各家拜訪的事,曼娘雖在孝期不能出門應酬,但有些人家還是一定要去的,比如徐大太太的娘家寧國公府,掛了陳閣老弟弟名頭的那位九老爺家,還有幾戶來往的近的人家,這都是曼娘該親自去拜訪而不是假手她人的人家。

  四奶奶和曼娘商量了會兒,笑著道:「寧國公府和陳府,都是至親,自然由你帶了難哥兒去就可。只是另外幾家,我也不得空去。」曼娘不想給四奶奶留下什麼話柄,笑著道:「四伯母管著家,自然是辛苦的,恰二嫂也在京,不如就央二嫂帶了侄女去。」

  四奶奶本還想等曼娘多和自己說的幾句,才好順水推舟讓自己帶她去,沒想到曼娘就已定下讓二少奶奶帶了去,唇不由張了張才道:「也才一年多不見,曼娘並不是原先那個孩子了。」曼娘唇邊有淺淺笑容:「四伯母謬贊了,這回進京,四伯母也是曉得的,侄女的婚期都要定了,等出了閣就不再是孩子了,侄女怎敢似原來一樣?」

  四奶奶的唇這才閉上:「嗯,你說的對,照我瞧來,你六姐倒要跟你學些眉眼高低、出入的那些事情,免得嫁出去,不會做人家,才叫笑話。」

  曼娘更加恭敬:「四伯母這樣稱贊侄女更不敢了,四伯母對幾位哥哥姐姐的教導娘生前也一直稱贊的。侄女不過是自己摸索著,怎比得上六姐姐?」說著話曼娘微微一側頭:「四伯母這樣說,豈不是不喜歡曼娘?」

  四奶奶的話全被堵在喉嚨裡,不得不伸手出去拍拍曼娘的手:「哎,你這孩子,這麼可人疼,四伯母怎會不喜歡呢?那些禮物雖說你已備好,我這邊還預備了一些料子,到時你拿去瞧著調配就是。」曼娘又恭敬應是:「侄女已把送往各家的禮單帶來,就為的請四伯母過目,看再添些什麼。」

  四奶奶瞧過禮單,又贊了曼娘幾句,往上面各自象徵性地添了點東西,曼娘也就告辭回自己屋子。等曼娘走了後四奶奶坐在那想了會兒自己的心思,一個管家娘子走進來,嘴裡嘖嘖有聲:「這十三小姐,雖才點點年紀,可這回來,已經不像個孩子了。」

  四奶奶心中正煩躁,聽了這話不由道:「你歡喜個什麼?」說著四奶奶又自言自語:「不過也好,她既有主意,也就不會為那邊所用。只是可惜啊可惜。」管家娘子忙給四奶奶倒杯茶:「那難哥兒?」

  四奶奶白她一眼:「你難道還不曉得,她雖恭敬話裡的意思可不讓我插手,不然怎會直接就讓二少奶奶帶了她去?哎,這孩子,再讓邱太太教那麼一年,比起大伯母親自教導出來的大侄女,只怕也不差。」管家娘子曉得四奶奶心裡煩悶,也不敢再插嘴,只是在旁伺候著。

  很快曼娘和四奶奶的對話就傳到五奶奶這邊,五奶奶刮著茶上面的茶沫,勾唇一笑:「果然是大伯母教導過幾日的人,這麼點就明白事了。」身邊的十一小姐皺眉問:「娘,那我們就不能把難哥兒抱過來養了?」

  五奶奶放下茶杯往女兒額頭上一點:「你比曼娘還大一歲呢,連個眉眼高低都聽不出來?人家話裡的意思,是不管我和你四伯母如何,她只過自己的日子。你啊,平日沒事就多去她那邊走走,去那些人家拜訪時最好讓她帶著去,你也該議親了。可你四伯母出外應酬時,怎會帶著你?」

  十一小姐不由低頭,但有些不服氣地說:「可,我和曼娘一樣,也是曾祖父的後人。」五奶奶答的很順口:「可你沒有一個做尚書的祖父,更沒有一個做閣老的外祖父。」十一小姐登時呆住,二老爺只做到通政司通政,四品官在這京中真算的上遍地都是,而五奶奶的父親,也只做到通判就致仕了。

  十一小姐的眼裡閃過一絲不甘,但還是點頭。五奶奶把女兒的手拉過來:「曉得你不高興,同樣都是姓徐,可姓徐和姓徐的不一樣。我們還算好的,除了公中的,還有自己的一些產業,巷後住的那幾家,不也一樣姓徐,還要靠這邊接濟才能過日子呢。」

  五奶奶摸著她的臉:「要尋好親事,自然要讓人知道有你這麼個人。」說著五奶奶笑了:「好在你姓徐,雖不如你幾個堂姐,但要找個差不多的親事,還是件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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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拜訪

  十一小姐又點頭,接著很小聲地說:「娘,我會聽話,會和十三妹妹處好。」五奶奶看著乖巧的女兒,伸手把女兒攬到懷裡:「也不用刻意討好,那就著相了。」十一小姐很努力地再次點頭。

  四奶奶聽的十一小姐想跟了曼娘去寧國公府,那唇撇一撇:「這麼急,連個沒出閣閨女出去拜見都算上了。也不是我說,這京城裡的人大都是兩個富貴眼。這老五家的不常出去走動,但真想打聽,難道還不曉得這家裡有適齡女子?明明是京城中人不想和她家結親,換我,就寫封信回去家鄉,讓婆婆尋門親事,可她偏要往這京城裡勳貴人家那邊瞧去。哼,帶了十一去哪又怎樣,還不是自取其辱?」

  身後的婆子聽四奶奶說完了才連連點頭:「奶奶說的是,五奶奶這是不服氣六小姐七小姐都定了好親,連十二小姐都有人來相看,可十一小姐都十四了,連個說媒的人都沒有,急得嘴上都起大泡了。這會十三小姐來了,她不趕緊抓住救命稻草?」

  四奶奶舒舒服服地往椅背上一靠,臉上的不屑更深:「隨她鬧去,讓一個未出閣的小姐帶了去,她還真有臉。我就看著,她鬧這麼厲害,十一能配個什麼樣的人,別到時嫁了那樣敗子,她哭都來不及。」說著四奶奶掩口笑了,婆子臉上的諂媚神色更重:「奶奶說的是,要是像大姑奶奶嫁的那家,才叫坑……」

  四奶奶已經臉色一變拍了桌子:「你給我老實些,這樣的話能說嗎?當初可是祖父定的婚事,而且大姑奶奶命好,嫁妝全花完了還有大伯母貼著,還能弄個宮裡供奉的名義清閒著。這一家子,上上下下,沒人比她更省心的。只是她省心了,你十三小姐以後嫁過去可就苦了,不過這是大伯父心疼女兒,我們啊,也就看戲唄。」婆子連應幾個是,不敢再說話。

  夏風聽的曼娘點頭要帶十一小姐去寧國公府拜訪,倒愣了下,見十一小姐歡歡喜喜去收拾出門的衣服才輕聲對曼娘道:「小姐,這帶十一小姐去,好似有些不對吧?」曼娘怎不明白夏風的意思,笑了:「有什麼不對的?夏風,她怎麼說都是我堂姐,徐家的姐妹們嫁不好甚至嫁不出去,對我也不是什麼臉上有光的事。五伯從小在京城長大,家鄉也沒回過幾次的,五伯母也同樣,他們不願十一姐嫁回家鄉也是常理。也只有寧國公府和去九阿公那邊的時候才能帶了十一姐去,這些說來都是極近的親戚,這府裡現當家的是四伯母,五伯母不好去走動,但孩子們去玩耍玩耍是可以的。至於別的,就看緣法了。」

  夏風了然:「小姐您心真好,不過四奶奶也真是的,都是一家子,使那些絆子做什麼?六小姐七小姐都定親了,明年就出閣了,她出外應酬時候帶上十一小姐又有什麼?侄女嫁的好,她臉上不也有光?」

  為的什麼,不就是為了銀子?曼娘歎口氣,明白為何臨上京前,祖母為這個銀子的事千叮嚀萬囑咐了。沒有銀子的糾葛,事情也好做幾分。不過,那些都是別人的事,只要她們不打別的主意,有些舉手之勞,幫也既幫了。

  十一小姐隨曼娘去寧國公府拜訪的時候,五奶奶十分不安,雖說寧國公府在京城裡,算是很近的親戚,可那是長房的親戚,和二房這邊還是有些距離,徐大小姐回來的時候,更多的都是檢視下這府中長房住的那些地方收拾的可好,和自己這個堂房嬸娘並不親熱,對堂妹們也只平平。

  而這回,把女兒就這樣推出去,五奶奶還是怕到時徐大小姐會說些什麼。等丫鬟來報十一小姐回來了,五奶奶幾步就沖到門口,見女兒笑吟吟地走進來,髮上還多了一對金華勝,這下才放心,伸手攙住女兒,就對丫鬟們使眼色讓她們下去。

  十一小姐見狀笑了:「娘,您別擔心,好好的呢,曼娘妹妹和大姐姐不大一樣,很隨和,還有意無意提點我。今兒在寧國公府還遇見新安郡主了,她女兒還約我們一起去她們府上給荷花過生日呢。」

  新安郡主?今上叔祖福王的獨女,守寡多年,但最喜歡辦各種宴會,是這京中有名的貴婦。沒想到竟能遇到她們,五奶奶恨不得合掌說菩薩保佑,十一小姐說完就瞧瞧五奶奶的臉色就道:「不過曼娘妹妹說,她還沒出孝不能去,我想了想也就不去,畢竟我和朱家表姐妹們又不熟,而新安郡主的女兒,分明是看在朱家的面子上才約我的。」

  五奶奶點頭:「你做的對,這才是知進退的好孩子。」日子還長,尋個好女婿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太過急躁反而丟了徐家人的臉,畢竟徐家怎麼說還有一位三朝元老在世。

  曼娘又去陳家拜訪,陳家的府邸和徐家差不多,也是一分兩邊,一邊是原來陳閣老住的,另一邊是給陳家那些在京中族人住的,不過陳家雖陳閣老已告老,還有曼娘稱為九阿公的那位陳太妃的弟弟在。

  這位九阿公今年也不過五十有餘,做了幾年閒職後就在陳太妃的授意下辭官,卻沒有回家鄉而是依兄長而居。陳閣老和陳夫人白髮齊眉,這位九阿公卻三娶三喪,現在已是一個鰥夫,索性不再娶而納了幾位美妾自娛,門下又養著十來位客,還有一班唱小曲的。

  好在九阿公雖三娶三喪,十八歲就已生下長子,此後共總生下四子三女,喪了最後一位妻子時,正好把兒媳娶進門,見兒媳十分能幹,九阿公就把家裡事情全都交給兒媳,自己在那和客們飲幾杯酒,唱一會兒曲,下一著棋,著實過的逍遙。

  聽到徐家有人來拜,雖曼娘年紀小,但是自己侄女的女兒,九阿公也拔冗出來一見,問了幾句就自去逍遙,曼娘早在家鄉時候就知道這位九阿公是這等性子,自然也不在意,只恭敬行禮就出去了。

  等出了屋自有人又把她們姐妹帶到陳大太太這邊,這位陳大太太就是陳銘遠的娘,做當家主母已近二十載,舉手投足之間頗有威儀,不過對曼娘十分慈愛,笑著道:「公公這些年越發懶怠見客了,還是聽到你來才肯出來見見。」

  曼娘自然應是,又笑著說了幾句,陳大太太這才瞧向十一小姐:「這就是你們府上的十一小姐,哎,府上的這些小姐,也不是我說,真是一個塞一個的好看。」十一小姐是知道陳府有幾位和自己年紀相近的少年未定親的,今日來時更是特意裝扮過,此時聽到陳大太太贊揚,道個萬福又謙遜幾句。

  陳大太太也沒別的話好說,也就是笑著讓十一小姐和曼娘常過來這邊玩耍,還說已經久不見五奶奶了,既是同鄉又是親戚,就該多來往才是。十一小姐和曼娘一一應是,陳大太太又把家裡的女孩們叫出來互相廝見。

  陳大太太除陳銘遠外,還生得兩兒一女,那女兒名喚明珠,曼娘在家鄉見過,兩人舊友相逢,不免互相問候,除此還有九阿公另外三個兒子生的四個孫女,除了最小那個還抱在襁褓裡沒相見外,別的都見到了。

  女孩子們年紀相近,見了面雖原先還陌生,但說兩句也就熟了。陳大太太笑著對曼娘道:「你銘遠表哥你是見過的,還有你幾位表弟,原本大家都是至親,該出來相見的,偏不巧今兒他們都去齊王府上去了。說是齊王世子得了匹好馬,請幾個表弟去鑒賞鑒賞。我說那馬有什麼好鑒賞的,他們還說我不懂,連你幾個舅舅都去了。」

  陳大太太話才說完,明珠就笑著道:「娘,我還以為哥哥會跟姑母一起回來,哪曉得他沒回來,難道哥哥真要等到明年姑祖母六十大壽時候才回來?」陳銘遠除了去游歷,也有要為明年陳太妃的六十大壽準備賀禮的意思,陳大太太笑著點頭。

  十一小姐的心卻已飛的遠了,只曾遠遠見過陳銘遠一面,記得他雖很年輕,可已經能瞧出十分俊秀,更何況又是齊王世子的伴讀,日後前途無量,若能嫁得這人該多麼好。可惜聽說他不宜早娶,而且陳太妃還曾有意把一位郡主許配給他,在眾人眼裡,陳銘遠雖沒定親,卻已有了著落,遲早不是娶個公主就是娶個郡主,最次也是個宗室千金,哪是別人可以染指的。

  十一小姐也只能把心裡的悸動藏起來,看在老親的份上,九阿公別的孫子或者還有可能,至於陳銘遠,那是自己不能想的。想到這,十一小姐面上笑容更加溫柔甜美。陳大太太也曉得十一小姐為何跟著來,說了會兒就讓陳明珠帶著徐家的兩位小姐去園中玩耍,留她們用了飯曼娘姐妹也就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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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是非

  回去路上,聽著車聲轆轆,十一小姐悄悄掀起一絲車簾瞧著窗外,心潮不由有些澎湃,果然人還是要經常出來走動。曼娘見狀笑著問:「十一姐姐平日也不出門?」十一小姐的眼還是看著車窗外面:「以前還小,自然不能出門,等漸漸大了,祖父又回家守制,沒人領著,自然也就不能出門。」

  雖說守孝期間不能宴飲應酬,可去拜訪親戚還是能的,十一小姐這是明顯在抱怨四奶奶有應酬從不帶自己出門,而只帶她的女兒們。曼娘淺淺一笑,對這些是非,曼娘是敬而遠之,聽了就算。

  十一小姐突然咦了一聲:「那不是俞家大表哥?」俞泠?曼娘湊到窗前往外看去,果然看見俞泠走進一家書坊。數日不見,曼娘還是有些想俞泠,但沒出閣的女孩家要矜持,故此雖離得近,曼娘也沒前往俞家拜訪。

  這短短一瞥怎能解相思之苦?但曼娘自重身份,自然不能讓人停下馬車尋俞泠,只是癡癡看著外面。回頭才瞧見十一小姐面上有些揶揄的笑,臉不由紅了,低頭不語。

  十一小姐也沒說什麼,過了會兒才道:「下月初八,就是十五姑姑出嫁的日子,再過一個月,八姐姐出嫁,十月,六姐姐出嫁,明年二月,七姐姐出閣。姐妹們,漸漸就這樣四散了。」曼娘先還害羞後又傷感,等聽到這數不由嘟起嘴:「十一姐姐笑話我。」十一小姐輕輕拍下曼娘的手:「怎麼是笑話呢?」

  正待再說下去,馬車停下徐府到了,十一小姐和曼娘下車進府,剛過了二門就聽到有吵鬧聲,春雨不由皺眉,正要出聲喝止,就聽到一個尖利的聲音:「你吃我家的住我家的,擺什麼長輩的譜?姑姑,你也配?」接著就是一陣笑聲。

  後面的笑聲是十二小姐的?十一小姐和曼娘不由面面相覷,十一小姐正待上前就聽到一個孩子哭聲,這哭聲讓十一小姐登時變色,顧不得許多就上前護住妹妹,曼娘也趕緊跟上,見十二小姐帶了兩個丫鬟,一個丫鬟滿臉譏諷地對著面前一個十來歲的女童說話,十二小姐不但沒有阻止,反在那笑的前仰後合,旁邊的十五小姐想是被她嚇到才大哭出聲。

  瞧見這女童,曼娘的臉沉下來,急忙對女童行禮:「五姑姑好。」這女童原本還有些倔強,聽到曼娘這話那淚登時就落下來,那兩丫鬟還待繼續再罵幾句,見十一小姐和曼娘都來了,忙偃旗息鼓站回十二小姐身邊。

  十一小姐橫不被十二小姐放在心上,可曼娘雖是個妹妹,卻是長房的孫女,四奶奶千叮嚀萬囑咐要和曼娘處好了,此時也不好再鬧什麼,叫過身後的兩個丫鬟:「我們走。」

  十一小姐見十二小姐要大搖大擺地走,心中也有怒火,但又想等曼娘怎麼說,只是抱著妹妹不停安慰。曼娘問過那女童幾句,心中已經有了底,叫春雨道:「去把張媽媽請來,我從不知這家裡的丫鬟也可以對主人無禮了。」

  春雨應是而去,十二小姐倒無所謂,她的丫鬟可就害怕了,有一個還仗著現管家的是四奶奶,開口道:「十三小姐,這叫什麼話,我們怎麼對五姑娘無禮了?不過就是走路時候沒看到她,不小心撞到,賠個禮就完了。」

  曼娘才不理這兩個丫鬟,只是對那女童道:「五姑姑,下人無狀,讓您受委屈了,還請先去我屋裡坐坐,洗把臉再走。」說著曼娘就對十一小姐姐妹道:「十一姐姐,我先回去了。」張婆子已經被叫了來,不等開口相詢曼娘就問:「張媽媽,這家裡下人對主人無禮,都是怎麼處置?」

  張婆子搞不清是什麼狀況,恭敬地道:「責打二十,再罰兩月月錢。」曼娘說了聲好又道:「張媽媽是四伯母身邊的得力人,想來定無偏向。十二姐姐,四伯母管家歷來嚴格,這事若交給四伯母,這兩丫鬟定會脫層皮,不如就交給張媽媽處置如何?」

  十二小姐明白曼娘的意思,那眼頓時瞪大,不滿地說:「十三妹妹太過小心了,不過是……」曼娘牽住女童的手:「不過什麼?曾祖父常說,徐家要想興旺繁盛,必不能學那些別的人家富貴欺凌窮族人,你我身為曾祖父的後人,豈可看著下人欺壓這族內的長輩而不說一個字?還是十二姐姐被這兩個丫鬟轄制,竟不知道管束嗎?」

  十二小姐越發不滿,那兩個丫鬟見張媽媽來時已經曉得今日必然不好,等再聽到曼娘後面幾句,已經嚇得跪下,其中一個伸手去拉十二小姐的裙子:「小姐,我們……」張婆子眼珠一轉,已經上前去給那個拉十二小姐裙子的丫鬟一嘴巴:「小姐們說話,有你插嘴的?今日如此,平日還不曉得怎麼對待十二小姐。」

  說著張媽媽就對十二小姐恭敬地道:「這兩個丫鬟都還欠管教,小的先帶她們下去,等再挑兩個好的使。」十二小姐急得跺腳:「張媽媽,你怎麼……」張婆子一個勁地給十二小姐使眼色,這眼色曼娘也看到了,只是淺淺一笑就對十一小姐道:「今兒就不請十一姐姐去我那裡,我先隨五姑姑回去。」

  十一小姐也對五姑姑說抱歉,張婆子恭恭敬敬地看著曼娘牽了五姑姑的手走人。

  等走出一截五姑姑才把手從曼娘手裡抽出來,後退一步道:「十三小姐,您沒必要對我這麼好,畢竟她們說的也沒錯,家父不過一個落魄舉人,這四年在京城中還要多虧徐府照應才能有吃有住,既受人供養,吃幾句閒話算什麼?」說著五姑姑的眉皺起:「況且你們是一個曾祖父,何必為我這個已出了五服的姑姑慪氣?」

  曼娘瞧著五姑姑,那眉微微皺道:「我年幼時候,就常聽曾祖父說,當年高祖父母都早亡,虧七房的叔叔照護,才得以長大讀書,日後又是七房的高祖父助聘,才得以娶妻。種種恩德曾祖父並不敢忘,五姑姑今日說這樣的話,豈不是讓我無顏去見曾祖父?只記得堂姐妹,記不得族內長輩?更何況這長輩還是對曾祖父有恩的。況且我也不怕五姑姑說,今日就算不是五姑姑,而是別人我也會管的。徐家自有徐家的規矩,哪容得一個得寵的下人就把落魄的主人不放在眼裡,大吼小叫還說什麼不敬的話?」

  五姑姑畢竟年紀小,那淚登時就落了,覺得不好意思又擦了擦:「當日大伯母還在京的時候,也沒人會這樣,可大伯母偏偏離京了。」說著五姑姑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不過爹說,要苦其心志勞其體膚,就權當自己受磨練了。」

  五姑姑的父親,曼娘只記得是個很斯文的中年人,不過能教五姑姑這樣說,才華又有,曼娘笑著道:「那,就先請五姑姑去我屋子裡喝杯茶,再洗把臉,當做賠罪。」五姑姑畢竟是小孩子,聽了這話就點頭,和曼娘去了。

  洗過臉說過幾句閒話,五姑姑也就告辭,春雨這才進來:「小姐,還不光是七老爺這家呢,那邊住著的另外兩家,也受過下人們的一些冷言冷語。甚至,」春雨輕聲道:「那邊的供給,都是由家鄉那邊送來,一年送兩次,可自大太太回家鄉之後,那供給就比平日慢不說,還少了許多。」

  秋霜聽的吐下舌頭:「難怪太太要讓小姐多帶些銀子上京,原來早料到了。」夏風白她一眼:「你又什麼都不懂,我們小姐是什麼人,管事的敢克扣,真是不想活了。」曼娘搖頭歎氣,春雨又問:「要不要寫信回去和太太說?」

  曼娘沉思一下就道:「不必了,四伯母要是聰明人,自會曉得收斂著些,要是不聰明,不肯收斂,再過幾個月二伯母就回來了,那時就有好戲看了。」冬雪插話:「我們小姐畢竟是晚輩,今兒遇到這事,只能說丫鬟沖撞了五姑娘,尋管事娘子來責罰丫鬟,知道收斂的定會收斂,那要不知道的,也沒法了。」

  夏風已經去扯秋霜的耳朵:「聽聽,冬雪比你還小呢,你也要學著些,別只曉得咋咋呼呼。」曼娘也笑了:「是啊,冬雪啊,一看就是以後總管娘子的料。」冬雪這下才臉紅:「小姐又笑我。」

  幾個人嘻嘻哈哈一陣,張婆子已親自來回曼娘,說那兩個丫鬟已被責打二十,被罰三個月月例。四奶奶也知道了這件事,讓這兩丫鬟去做粗使了,不許再在十二小姐的院子裡。說完張婆子又笑著道:「四奶奶還說了,十二小姐未免有些嬌慣,十三小姐雖是妹妹,可規矩禮儀學的定是很好的,要讓十二小姐跟著您多學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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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邱家

  曼娘面上的淺笑沒變,只是這樣瞧著張婆子,張婆子初時還不覺,等過了些時不知怎麼後背開始慢慢地涼起來,但額頭偏偏就有汗滴下來。曼娘這才開口:「張媽媽是四伯母的陪房?」張婆子不知曼娘的意思,只是答個是字。

  曼娘依舊笑著道:「想是四伯母事忙,張媽媽不曉得徐家從來都是長幼有序的,才說出什麼讓十二姐姐跟我多學學的話。今兒不過是因下人沖撞了五姑姑,十二姐姐事忙沒有喝止,我這才多說一句,若就此讓十二姐姐跟我多學學,我就真沒臉去見祖母了。」

  曼娘的頭微微一偏:「祖母歷來都贊四伯母是個知禮儀懂進退的人,也不知道是誰在四伯母面前說什麼我的禮儀規矩學的好,讓十二姐姐反要跟我學的話呢。」曼娘說的輕描淡寫,張婆子額上的汗越來越多,曼娘又低頭啜著杯中的茶,似乎那不是最普通的香片,而是最上等的碧螺春。張婆子的膝蓋都在那互相撞擊時候曼娘才把杯子放下:「張媽媽是四伯母身邊的要緊人,想也事忙,還請先回去吧。」明明是輕描淡寫,明明曼娘一直笑著,可張婆子還是感到一陣陣的壓力,聽到曼娘讓自己回去才啞著嗓子說了個是,退出去時還感到有芒刺在背,急急出了院子。

  曼娘已經把擦手的帕子往桌上一丟:「四伯母也未免太護著十二姐姐了,竟這樣難為我。」春雨上前把帕子收下去才道:「姑娘也別生氣,說句我不該說的,您就擔待她們是糊塗人,過了也就過了。」糊塗人?曼娘笑著瞧一眼春雨:「得,我都還糊塗著呢,你倒說別人是糊塗人。」

  春雨的眼瞪大:「小姐,您怎麼糊塗了?」曼娘往椅背上一靠:「你要不糊塗,哪裡又說的出這話?去催晚飯吧,我餓了。以後這些事還是少說,橫豎上面有長輩呢。只要不大出格就好。」春雨應是,外頭的秋霜已經道:「小姐,晚飯已經送得了,這就擺上。」曼娘歎口氣,也只有如此了,畢竟自己是晚輩,有些事,不好說,更不好做。

  經此一事,四奶奶果真把十二小姐身邊的丫鬟給換了,不過十二小姐對曼娘可沒有原來那麼親熱,曼娘也不以為意,姐妹之間,總是要有來有往的,沒有一邊貼著另一邊不理的事,再說家裡那麼多姐妹,沒了這個也有那個,如在家鄉時一樣,照常吃、照常玩,並不以此為念。

  漸漸就到了七月,陳珍蘭派人來接曼娘姐弟,說想的緊,讓收拾了衣衫過去邱府住幾日,還說要到中秋節了才放回來。四奶奶自然不會推辭,曼娘抱了難哥兒,叮囑留在房裡的春雨秋霜兩人守好家,也就上車而去。

  十二小姐等曼娘走了才斜睨著眼看十一小姐:「十一姐姐平日和曼娘這樣好,今兒曼娘去邱家住幾日,怎地也不帶你去?我可聽說邱家姨父還有幾個沒定親的侄兒呢。」十一小姐聽到這夾槍帶棒的話,眉不由豎起,六小姐忙喝住十二小姐:「十二妹妹你越發嬌慣了,哪能這樣對你姐姐說話?」

  十二小姐被喝住,身子一扭就帶了人進去,六小姐搖頭歎氣:「這性子,再不磨一磨,等嫁了人有她吃苦頭的。」十一小姐的怒火都被六小姐堵在那裡,也只有順著她的話道:「十二妹妹的婚事,四伯母定已有打算,不會讓她吃苦頭的。」

  六小姐自然曉得十一小姐背後的意思,自己的娘管了這些日子的家,已經漸漸有些過分,自己這個做女兒的在旁瞧著都有些不像,也曾婉言相勸,倒被娘說,在這徐府裡受了這麼多年的氣,好容易能直起頭來哪能就此罷休。現在又把妹妹慣成這個樣子,稍說一句也不行,以後怎麼得了。六小姐歎一口氣,眼看出嫁之期將到,也只有努力多勸著自己的娘些。

  曼娘姐弟到了邱府,自被琦玉姐妹迎進去。邱府比起徐府陳府都要小得多,不過三進宅院。邱家人也不多,除了陳珍蘭夫妻和四個孩子之外,也只有姨父邱淮的兩個侄兒在京中坐監住在這裡。

  陳珍蘭接了曼娘就笑著道:「我這裡可比不得你們徐家,那是深宅大院,你住的都很寬敞,在我這,只能和你表妹一起住,到時可不許嫌服侍的人不夠多。」曼娘靠到陳珍蘭懷裡:「姨母果然只有在自己家裡才肯這樣說笑嗎?」

  陳珍蘭點下她的鼻子:「嗯,你也只有在我這裡,才像個孩子。先安頓下吧,琦玉,你和你表姐一起住,可不許說表姐睡了你的床。」琦玉拉住陳珍蘭的手晃啊晃:「娘,你生的女兒會是小氣人嗎?」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自到京來這個把月,曼娘到了這時才有安心的感覺,一屋子的人聚在一起說說笑笑,不用去想什麼做的對,什麼做的錯。

  晚飯時候曼娘見到姨父,邱淮是大理寺正卿,執掌刑罰的他是朝中最年輕的三品官員,面容也嚴肅地多。曼娘覺得他比上回自己見到時候更嚴肅了,十分乖巧地和他說話,邱淮聽完點頭:「你在這家裡住著,什麼都別擔心。你表弟表妹們都是,」

  話沒說完陳珍蘭已經推邱淮一把:「去,少在我外甥女面前裝出這樣嚴肅正經的樣子,我可和你說,這孩子現在沒了娘,我這個姨母可要多疼她些,你這個姨父也要如此才可。」邱淮對陳珍蘭打一拱:「是,是,夫人說的有理,我聽著就是。」琦玉她們平常是見慣的,只是笑笑不說話,曼娘頭一回見,不由眨眨眼,陳珍蘭已經拉起曼娘的手:「好了,見過你姨父了,我們就吃飯去。琦玉還有兩個堂哥,今兒一早出門時就說要去同窗家裡會文,今兒不回來吃晚飯了,你在這要住些時候,總會見到的。」

  曼娘含笑點頭,桌上的菜不那麼精致,但味道卻和當日八奶奶在時,偶爾下廚做的那些小菜味道相近,難哥兒也覺得很高興,竟吃了半小碗飯,讓陳珍蘭哈哈大笑:「難哥兒再過些日子也就該斷奶了,男孩子家,也要吃飯才能長的又高又大。」

  難哥兒一雙琉璃似的眼轉了轉,接著就點頭:「男孩子,男孩子。」曼娘的眼瞪大,抱過難哥兒:「哎,你什麼時候會說話的?」難哥兒不解地望著曼娘,張口:「姐姐。」旁邊的奶娘趕緊上來表功:「小姐,哥兒這些日子已經開始學說話了,前兒還叫媽,小的也就教他叫姐姐。」

  奶娘話剛落,難哥兒又叫了聲姐姐,喜得曼娘把難哥兒抱在懷裡使勁親了親:「好弟弟,真乖。再多學著說話,等爹爹來時,就能叫爹爹了。」說著曼娘的神色微微一黯,徐啟過完中秋啟程,怎麼算都要到九月中才能見到爹爹。

  原先娘在世的時候不覺得,現在娘去世了,曼娘才曉得,離開爹有些捨不得。陳珍蘭明白曼娘為何神色黯然,不過這種事情,別人是代替不了的,只和曼娘說些別的話。

  在邱府雖說做客,但比在京城徐府還要舒服些,下人不那麼多的好處就是,聽到的話也少些。每日陳珍蘭處置家事時,帶著曼娘和琦玉姐妹在旁聽著,這種事當日曼娘在家鄉從小就做的,但陳珍蘭的處事手法和八奶奶徐大太太都不大一樣,曼娘細細比較著,比較著裡面的異同,自己還有那些地方學不好。

  有時家裡有客人來,陳珍蘭只讓曼娘一人坐在屏風後聽她們聊些什麼,婦人們聊的話題和閨閣女子總是有不同的,曼娘知道這是陳珍蘭在教自己,以後出了閣要怎麼辦,畢竟俞家和別的人家不一樣,嫁過去後沒有長輩教導,一開始就要撐起這個家。

  日子漸漸過去,中間五奶奶也帶了十一小姐來拜訪過兩次,說是十一小姐想念曼娘,但實情陳珍蘭一眼就看出來,十一小姐比曼娘還大一歲,到現在都沒有親事,五奶奶這是想尋親了。給閨閣少女尋門穩妥的親事,本就是這些太太奶奶們最愛做的事情,五奶奶雖沒明說,陳珍蘭也細細打量了十一小姐一番,贊幾句,十一小姐去尋曼娘她們。

  這裡陳珍蘭就和五奶奶說話,給五奶奶出著主意,畢竟這京城中,各族旁系庶枝沒結親的盡多,五奶奶只要不是眼特別高,非要尋一門了不得的親事,十一小姐徐家女兒的身份還是能尋到一門不錯的親事。

  五奶奶聽了陳珍蘭的話,只覺得心都舒展開了,笑著道:「果然五姨見識就是比我強,只是這種事,我們是女家,總不好俯就的。」陳珍蘭抿唇一笑:「五奶奶想是為女兒親事不諧著急,真要瞧中了,到時尋人遞個話就可。」五奶奶連連點頭:「五姨真是一顆玲瓏心,幫了大忙。」陳珍蘭搖頭:「這話就外道了,您是曼娘的伯母,是至親,這不過說句話的事,哪還藏著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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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家教

  五奶奶會心一笑,自然明白陳珍蘭的言下之意,兩人又說幾句閒話,陳珍蘭留五奶奶母女吃過飯,五奶奶母女也就告辭而去。陳珍蘭送了五奶奶母女回來才緩緩對曼娘說起五奶奶今日的來意。

  曼娘聽完就道:「其實,我已經猜到五伯母的來意了,十一姐已經不小,四伯母的脾氣又是那樣,五伯母著急也是難免的。」陳珍蘭點頭又道:「我幫你五伯母,一來是為了你,二來也是結個善緣,畢竟人這輩子,能走到哪一步誰都不知道。若今日瞧見別人落魄了就任意辱罵,看見別人得意了就上去吹捧,這樣是不成的。」

  曼娘點頭笑了:「曾祖父在家時,也常常這樣說。曾祖父還說,說就算施了一百個人的恩德,只有一個人報答,也是好的。」說著曼娘側頭細思:「原本我還覺得奇怪,到現在我明白了。」

  看著面前亭亭玉立的少女,陳珍蘭欣慰一笑:「你是個知進退的好孩子,只是少了些磨練,慢慢的就好了。」曼娘自然曉得陳珍蘭這話因何而起,臉又有微微紅色,為掩飾自己不由看向天邊彩霞。

  時光如梭,轉眼到了八月中秋,四奶奶雖對曼娘有些不滿,可也不敢怠慢了,八月十四就讓人來邱府接了曼娘回徐府過節。姐妹們相見,又是另一番情形,十二小姐雖在中間說幾句酸話,曼娘也不放在心上,只和姐妹們歡喜笑鬧過了節,依舊去邱府住著,直到九月初十,接了徐府的信,說徐啟在這幾日就到京,曼娘這才回到徐府。

  琦玉曉得曼娘這回回去,可要好些時候才能回來,拉著曼娘的手依依不捨,直送到門口。倒是陳珍蘭笑著道:「都在京城裡,你要想你表姐,坐個車不就到了。這回你姨父進京,你表姐定是要去服侍的,我們也要過去拜訪,到時留你在那住幾日就成了,何必這樣眼圈裡都有淚?」

  這番話說的琦玉不好意思了,忙把淚擦掉笑嘻嘻地說:「我就是沒有娘您聰明。姐姐不好長住,我也可以去姐姐那邊住兩日。」陳珍蘭一指頭點在女兒額頭:「說你胖你就開始喘了?住兩日,只怕住了一日你爹就要親自去接你了。走吧,天下總沒不散的宴席,只要姐妹們相聚時候歡歡喜喜就好。」

  琦玉的淚又在眼眶中轉了圈,也就消失不見,曼娘已經明白,道聲珍重也就離去。

  曼娘回到徐府,見過四奶奶說了幾句話後就要告辭回屋給徐啟收拾屋子。四奶奶留住她:「就是這屋子的事不大好辦,若八嬸嬸還在時,八叔叔自是住在那邊正房,可現時八嬸嬸已經沒了,你晉弟弟也不小了,不好再進內院去。我想著緊貼內院的那座院子收拾起來給八叔叔住如何?等日後八叔叔續了弦,再搬到那邊正房住也不遲。」

  四奶奶這話說的並沒錯,徐啟在八奶奶過世後,也搬到外面書房住,可四奶奶說話時候偏不好好說話,只拿眼斜瞟曼娘,唇邊笑容還有幾分嘲諷,似乎在說曼娘再怎麼有陳家護著,也不過是個沒娘的女兒。

  四奶奶這樣的小動作曼娘並不在意,只是輕聲道:「四伯母說的是,侄女這就回去讓人把那院子收拾出來。」說著曼娘起身行禮告退。等她一走,十二小姐就怒氣沖沖開口:「娘,你看她那個樣,分明不把你放在眼裡。」

  四奶奶忙安撫女兒:「你也別急躁,她現在是這樣千嬌萬寵的閨閣女兒,這一轉眼就滿孝了,滿孝就要嫁人,你大姑母那脾氣你又不是不曉得,從來不知道管家理事的。那個俞泠,雖有點才,不過也就那樣,她啊,吃苦還在後頭呢。」十二小姐想起中秋節時俞家送來的節禮,那樣淡薄的四樣禮,真是賞人都嫌拿不出手,俞家也好意思。

  不由心上有幾分得意,但那嘴還是撅著,悶悶地道:「可大祖父和八叔一定會給她備很豐厚的嫁妝,她啊,吃苦也不會吃多久。」四奶奶嘴一撇:「豐厚嫁妝?你大姑母出閣時候,那嫁妝何等豐厚,光陪嫁的莊田就有十五頃,結果呢,不到二十年就花的乾乾淨淨。若不是你大祖母疼愛你大姑母,只怕這會兒還落魄著呢。曼娘?她已沒了親娘,弟兄們未必肯幫忙,到那時才有笑話可瞧呢。」

  十二小姐彷彿已能瞧見曼娘日後的落魄情形,面上不由露出得意神色。四奶奶也十分得意,但還是拍拍女兒的肩:「乖女兒,我們也就在這屋子裡說說,你可別在你六姐面前露出什麼行跡來。你六姐最近越發瘋了,也不知是怕出嫁還是什麼,沒事就在我旁邊念叨什麼一筆寫不出兩個徐字,讓我收斂些,還讓我多說說你。念叨的人頭都暈了,也只有先應著。等她出了閣,受了妯娌們的氣,才曉得我這個娘待她好。」

  十二小姐往四奶奶懷裡依偎一下:「娘你說的是,除了我們這些血親,別的都不是一家子,六姐冒傻氣,我可不會。」四奶奶看著女兒十分欣慰,好在還有這個女兒,不然都像大女兒一樣,那才叫頭疼。

  徐啟到京,曼娘父女姐弟團聚,自有一番話講。徐啟見難哥兒比起數月前又長大許多,叫爹也叫的十分清晰,心中大為安慰。慰問女兒幾句,又去京中各府拜訪一番,也就閉門讀書準備明年春闈。

  俞家那邊知道徐啟到京,俞泠親自前來拜候岳父,徐啟雖說閉門讀書,女婿來了也要來見。曼娘知道俞泠來了的消息,一顆心撲通亂跳,不知道該做什麼。秋霜見了促狹地道:「小姐,不如由我去奉茶,好告訴小姐表少爺,不,我們姑爺是又長高了呢還是又長壯了?」

  曼娘聽的這話,滿臉飛起紅霞,伸手往秋霜肩上捶去:「是讓你在這府裡守著家,你是去哪裡學的這些混話,到我面前說?我瞧啊,你也該領上幾板子。」曼娘雖板著臉,但面上的羞澀是怎麼都掩飾不了的,一向穩重的夏風也笑著道:「小姐,秋霜這話說的雖早了些,可八爺是在書房見的姑爺,那邊奉茶的不過是小廝,點心想也備的不周到,不如小姐讓人送幾樣點心過去?」

  曼娘沒有說話,夏風知道她已默認,讓秋霜和冬雪裝了幾樣新鮮點心送到外頭書房。自她們走後,曼娘就越發魂不守捨,想做針線,做了幾針才發現線配的不對,放下拿起書看一看,那書上的字偏進不了眼。

  想彈琴,這會兒心緒亂著,誰曉得彈出什麼?練字,只怕是鬼畫符一般。足足過了半個時辰,才見秋霜冬雪兩人滿臉是笑地回來,曼娘開口想問,可又覺害羞,只是拿了桿筆在紙上亂畫。

  秋霜冬雪明白曼娘的心,兩人在那和夏風說起來,先是秋霜開口:「也不過就是五個月沒見,表少爺好似又高了,也更加有禮了。」哪裡來的五個月,是四個月九天,曼娘屈指一算,已經算出時候,臉不由又覺得熱了。

  冬雪往曼娘這邊一瞧,點頭道:「就是,不過瞧著表少爺的衣衫好似有些舊了,說起來,我們大姑奶奶樣樣都好,就是這管家一事,有點不大好。看來,要有個管家的人才好。」曼娘一張臉已經紅的不能再看,把手裡的紙團了團往她們那邊丟去:「就曉得說別人家的事,新裁好的冬衣送來了,你們仔細瞧瞧,有什麼不合身,再拿去讓針線房的人改。」

  秋霜還要再說,已被冬雪拉走,秋霜會意一笑,曼娘已經羞得伏在桌上,哎呀呀,聽到他衣衫有些舊了,就想為他做件衣衫這是怎麼了?這些事,本該是嫁過去後才為他做的。

  秋去了冬來,十一小姐跟了琦玉,也去過幾次賞花宴消寒會,也有人打聽十一小姐的性情,這是將要說親的前兆。雖還沒定下,五奶奶又去了邱府一趟,送了自己親手做的一些點心,畢竟對徐陳兩家來說,天下又有多少沒見過的稀罕物?自然是親手做的才是心意。

  這讓四奶奶不免有些吃味,況且這些日子來探聽十一小姐的人家,有幾家隱約比當日來探聽十二小姐的人家還要好。好在四奶奶嫁了六小姐,還要辦七小姐的嫁妝,縱再吃味也不過就是一瞬。

  家中人各有各的事,不覺過了殘冬又是新年,進了二月就是春闈。這回徐家赴考的有三人,除徐啟外,二房長孫二少爺和那位五姑姑的父親也要赴考。雖不指望三人都得中,但最少也要中了一個徐家臉面才有光。

  放榜那日,徐家上下人等都在廳內等候,連平日住在另一邊的五姑姑一家也被請到廳上,四奶奶再小心眼,可這點面子功夫還是會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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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喜事

  離放榜的時候越來越近,別人猶可,五姑姑一來年紀小,二來這些年也受了些別人的冷言冷語,手心都有汗出,腳在地上不自覺地滑動出聲。只滑了一下,十二小姐就抬頭瞧了一眼,眼裡寫滿不屑,縱中了,也不過就是入了仕途,以後如何還不知道。三年一次開科取士,一百多人能當到高官的又有幾個?

  五姑姑被自己嚇了一跳,倒沒注意十二小姐的眼神,還在呆呆想著心事時手心裡就被塞進一塊帕子,這時五姑姑才曉得自己手心全是汗。看著曼娘的笑容,五姑姑讓自己鎮定下來,縱不中又如何?再等三年阿爹也才三十五歲,三十五歲的進士還是十分年輕的。

  有人在廳門口露了下頭,倒是五奶奶先問出來:「有消息了?」那人被五奶奶的急切嚇了一跳,只是搖頭:「廚房裡來問,都午飯時候了,要不要傳午飯?」

  這會兒日頭正正照在頭頂,確已是午飯時候,可沒有信誰有心去吃午飯。還是二少爺開口:「都這會兒了,就傳午飯吧,別人倒罷了,幾位妹妹餓不得,還有娘子也不能餓。」二少奶奶不能挨餓?四奶奶的眉不自覺地豎起來,當著這麼多長輩,說自己媳婦不能挨餓,這也未免有些太過。

  五奶奶敏銳地看見二少奶奶臉上泛起的紅暈,難道說二少奶奶有喜了?這可是樁喜事,二少奶奶過門也有兩年多了,若那進門就有喜的,現在孩子都該滿地跑了,可二少奶奶一直都沒動靜,二奶奶還托人尋好醫者來打算給二少奶奶調理身子呢。

  想到這五奶奶不由笑了:「先抱子也是好事。」這下除那些懵懂不知的孩子外,別人全都曉得了,二少奶奶臉上更紅,四奶奶已經道:「這是好事,二少奶奶,願你一舉得……」那個男字已在嘴邊,四奶奶生生咽下去,對徐家的媳婦來說,一舉得男絕不是什麼好話。遠的是四太太,生了九爺沒多久,就添了個庶子,然後四老爺一病不起四太太就此守寡。

  近得是大少奶奶,生了徐首輔的第一個玄孫兒,可還沒歡喜幾天家裡就接二連三出事。反觀先開花後結果的那些,個個都平安無事夫妻恩愛。四奶奶在那僵住,五奶奶笑著道:「二嫂要知道能得個孫女,那才叫十分歡喜。」

  這下廳內氣氛重又活躍些,女眷們雖不好直接道喜,可也紛紛笑著看向二少奶奶。廚房已經把午飯送上來,男女分做兩桌胡亂吃些,徐啟心裡奇怪,雖說三人都中的可能性不大,可絕不會三人都落榜,畢竟徐首輔還有幾分面子在那。當了眾人,徐啟也不好說出,只悶悶地用湯泡了一碗飯,夾了幾筷菜就準備下桌。

  徐啟手裡的筷子還沒放下,管家就氣喘吁吁跑進來:「報子已經到了。」到了,一家子等了這麼些時候終於等到這兩個字,徐啟拿著筷子就站起來:「是誰中了?」管家還在喘,又跑進來一個小廝,對著徐啟打一拱:「恭喜八爺、賀喜八爺,得中第二十三名。」

  徐啟一顆心這才算完全落下,二少爺面色有些黯然地上前對徐啟說恭喜,徐啟剛要安慰他幾句就見自己要稱一聲七叔的七老爺面色更加黯然,他們名雖叔侄,年紀相近,連開蒙都是一個先生開的,金榜題名對徐啟來說不過是錦上添花,但對七老爺來說,卻是改變家人命運的希望所在。

  徐啟忙撇下侄兒走到七老爺身邊,剛說了句七叔,七老爺就已笑了:「恭喜仲明,我沒事,這麼多年,習慣了。」話裡的落寞徐啟聽得出來,剛要再安慰就又有人跑進來:「給七老爺賀喜,得中第十一名。」

  真的?七老爺眼裡閃出驚喜,雖然已曾無數次想過得中後的情形,可當美夢成真的時候,竟不知道怎麼回答。和七老爺的驚喜相比,二少爺臉上的黯然神色更重,已經報到第十一名,那自己准是落第了,畢竟自己的才學是知道的。

  肩上被輕輕拍了下,看著妻子安慰的眼,二少爺淺淺一笑,沒事,自己才二十歲,一個叔祖,一個叔叔都是三十多才中的,自己再等一科又何妨?二少爺拍拍妻子的手走上前去給徐啟和七老爺倒恭喜。

  一家子中了兩個,這是莫大的喜事,門外已經放起鞭炮,四奶奶再不高興,也讓人在原來預備好的兩百兩賞銀之外,額外添了一百兩替七老爺付了賞銀。畢竟這中了在族內話語權就會增加,若在公公面前隨便多說了一句,自己就要吃苦頭了。

  熱鬧說笑了一會兒,女眷們各自回去,四奶奶是要預備今晚的慶賀宴席,其他人是要打點賀禮。曼娘回了屋,就讓春雨取出一百兩銀子,再加上兩匹尺頭一對金釵,額外又加上十個各樣的金銀錁子給七老爺那邊送去。

  春雨聽了倒嚇一跳:「小姐,怎麼送那麼多,若是平常,送尺頭和金釵就夠了。」夏風走過來:「讓你送就去送,若是二少爺中了,自然是送這些,可七老爺家說句不好聽的,已經窮了這麼久,這會兒去道賀的人必然多,但送現銀子的不多,小姐預備這些,也是要七太太賞人用的。」

  冬雪也走過來:「小姐不是常說一句,該花的就花,春雨姐姐,趕緊收拾吧。」曼娘抿唇笑了:「你和冬雪恰是一對兒,日後都是好管家婆。」屋裡的人都一笑,春雨已經收拾好東西,曼娘帶了她去給七老爺那邊送去。

  兩座宅子之間在花園處有道角門直通過去,曼娘也不需坐車,出了角門就是那邊花園,出了花園就是徐家在京族人住的地方。和幽深的徐府相比,這座宅子不過三進三間的宅子,現住在這裡的有六家人,人多屋子小,吵鬧的多。

  七老爺一家子除了他們夫婦,還有四個孩子和一個婆子一個丫鬟,總共八口人住了四間屋子。此時那屋子十分熱鬧,內外都擠滿了人,全是來給七老爺道喜的,畢竟住徐家族內提供宅子的,都是些連會館租金都付不起的窮族人。住這裡不用出一個銅板,每個月還有族內供給的米面柴火。

  本熱鬧說話的人瞧見曼娘帶了人走過來,有人忙說了句:「十三小姐來了。」於是全閉了嘴,分開一條道請曼娘進去。曼娘倒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對能認得出的人稱呼幾聲,不外就是些嬸子嫂嫂姐姐妹妹。

  五姑姑已經迎出來,曼娘忙對她行禮問安,五姑姑臉上的興奮之色沒退,再看見曼娘身後的春雨抱了那麼大一包東西,眼圈不由有些發紅,忙挽起曼娘進屋。見曼娘進來,別的人急忙退出去。曼娘見狀更不好意思,讓春雨把東西放下就對七太太道:「不過一點小小心意,還望嬸婆千萬別推辭。我在這久待也有不便,嬸婆千萬別說我輕狂。」

  七太太眼裡本就有淚,此時不免又流下:「這一家子,就是大嫂這邊為人最好。曼娘你也是這般,倒讓我什麼話都難以說出。五丫頭,好好送你侄女出去。」曼娘知道七太太總難免有些怨氣,但這些事曼娘做晚輩的不好說,口裡推辭著不敢方才離開。

  五姑姑在門口又和曼娘說了幾句,兩人彼此心照也不好再多說也就各自告辭。曼娘往回走的時候遇到張婆子帶人送東西過來,曼娘曉得這是四奶奶吩咐的,其實真要示好,自是親自過來才好,畢竟這邊怎麼說都是長輩。不過曼娘這些日子也明白四奶奶的脾氣,也不再多說,只帶了人徑自離去。

  到晚間徐啟把曼娘叫去,雖忙碌一日,徐啟面上喜悅之情並沒消失。曼娘進了屋才笑著道:「給爹爹道喜了。」徐啟叫女兒坐下,問了幾句今日收禮送禮的情況,聽到曼娘往七老爺那邊送去的東西就點頭:「你能這麼想最好。我叫你來,是有件事和你商量,等赴過殿試授官之後我會回鄉祭祖,到時算了時候,也差不多能給你娘做法事,你也該出孝了。臨來之前,你祖父和我商量過,這次不管中不中,都要說續弦的事了。你跟我一起回鄉,除了給你娘做法事你脫孝之外,也要,」曼娘雖心裡一直有準備,但聽到徐啟親口說他要續弦的事,還是有些許傷心,只低垂著頭不說話。徐啟心中當然也有不少的大道理要告訴女兒,可看見一向乖巧的女兒只低頭不語,那些話怎麼說的出口,只輕聲道:「曼娘,爹曾經和你說過,定會護住你們姐弟,這句話,爹從不曾忘。新人雖好,哪及舊人情深?」

  曼娘抬頭,眼裡的淚已經被逼回去,只是淺淺一笑:「爹,我明白,縱然爹這句話是騙女兒的,女兒也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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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 18:54:0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回鄉

  徐啟本是安慰女兒的,聽了女兒這句話,竟不知道該怎麼說,只是輕輕拍拍女兒的頭:「曼娘,爹從不會騙你,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爹從小讀聖賢書,也知道些道理,若為新人美姿容好嫁妝新得兒女聰明伶俐就忘了前面所生的兒女,那不成禽獸一樣?」說著徐啟伸手捏住自己的臉往外拉一下:「爹像禽獸嗎?」

  徐啟雖年過而立,但生的眉目清秀,風度翩翩,這樣曼娘小時候他哄曼娘的動作一做出來,曼娘噗嗤一聲笑了:「女兒相信爹,爹爹絕不會是禽獸。等以後繼母進了門,女兒也會讓弟弟們侍奉她的。絕不讓爹爹兩頭為難。」這個女兒,乖巧的讓人心疼,徐啟沒有說話,只是含笑點頭。

  應酬已罷,就是殿試之期,殿試過後,徐啟和七老爺都中在二甲,點選之後,徐啟考上庶吉士入了翰林。七老爺榜下擎簽中了知縣,選在山東為官。點選之後,例行給假數月回家鄉。七老爺和徐啟約定日子雙雙回家,離開京城之前,總還各自有些應酬。

  別人家罷了,寧國公、陳邱這幾家既是至親,也要親自去拜會告辭。拜別陳珍蘭時,曼娘心中只覺有千言萬語都說不出來,只是握住姨母的手久久不語。陳珍蘭素來豁達,此時也如此:「別難過了,這回回去用不了三四個月就又回來了,再說我和姨夫還有你大姑母都商量過了,除了服也不好讓你立即就嫁,等明年四月你過了十五歲生日,四月二十六是個好日子,就定在那日。」

  這個日子比曼娘想的要晚一些,曼娘的唇微微張了張,陳珍蘭拍拍她的手:「都想多留你一年,可你大姑母那邊的情形你也知道,只怕你嫁過去,還要幫忙張羅弟弟妹妹們的婚事。」曼娘心中默默在算,綿珠比自己還大兩歲,今年已經十六,可到現在都沒說親,算起來,俞隆也不小了。

  陳珍蘭一想到這事就搖頭:「你大姑母那個脾性你也是知道的,讓她去相看媳婦尋女婿,就跟受刑一樣,我也提醒過她,讓她給綿珠還有俞隆都尋摸一門親事。結果她跑去問了綿珠和俞隆,回來告訴我說,這兩人說婚事但憑她做主。等她做主,哪要等到什麼年月。」

  這樣性子,倒也是徐琴能做出的事。曼娘不由莞爾一笑,可想到綿珠,曼娘的眼又微微有些黯,那年在徐家時候,俞泠對綿珠的愛護是能看出來的。來到京城差不多一年,綿珠也和曼娘經常見面,可曼娘總覺得和綿珠之間隔了些什麼。

  曼娘的眼神黯下去,陳珍蘭會錯了意,以為她是擔心婚後就要擔起這麼大的擔子,伸手握住她的手道:「你剛嫁過去就要當家,未免有些難為你了。可情形所逼,再說這當家也有當家的好,雖然累了些,可是自在。」曼娘正要說出對綿珠的疑惑,就聽到耳邊傳來笑聲:「哎,陳姐姐,這是和誰在說話呢,我都來了大半日了,你愣是沒瞧見我。」

  曼娘和陳珍蘭是在陳府的花園裡,此時是三月末,正是牡丹花開的時候,曼娘順著說話聲望去,看見那個如牡丹一樣艷麗的女子,此時笑容燦爛,竟不輸給旁邊開的正艷的牡丹。

  陳珍蘭已經站起身,笑著招呼:「原來是郡主,過來吧,這是我外甥女,準備回鄉過來辭行的。」郡主?在京城裡和陳家來往密切的郡主也不多,齊王的幾位郡主年紀都不大,那這位就是新安郡主了。

  雖說是寡婦,可新安郡主面上粉光脂勻,步搖上垂下的珍珠足有小指頂那麼大。坊間一直傳言這位郡主耐不住寂寞有改嫁之意,可一來沒有合適的人,二來自從本朝立到如今,尚無公主郡主改嫁先例,於是一直蹉跎下來。曼娘心裡品評著,但面上神色恭敬地給新安郡主行禮。

  新安郡主已經和陳珍蘭說過話伸手扶起曼娘,笑著道:「我和陳姐姐那麼熟,她的外甥女就是我的外甥女,你不必如此拘禮。」說著新安郡主細細端詳了一番才笑道:「這個模樣,倒有些像陳姐姐你,不過,」這後面的不過沒說出來,曼娘從小就知道自己生的只能稱清秀,雖然徐啟是個風度翩翩的男子,八奶奶也是出名的美人,但曼娘繼承的,偏偏是徐啟和八奶奶臉上不好看的地方。

  八奶奶鼻子微微有點扁,曼娘也是,徐啟的臉有些方,曼娘的臉就不是八奶奶那張鵝蛋臉。凡此種種,曼娘就有了現在這張一瞧就是爹娘的孩子,但只能稱清秀的臉。新安郡主這種可惜眼神,曼娘在別人那裡也瞧過,自不會在意。

  陳珍蘭已經笑著道:「記得去年在寧國公府,你該見過她才是,怎麼現在就不認識了?」新安郡主側頭笑道:「是嗎?原來就是徐家那位年紀小的小姐,我竟不大記得了。瞧著比去年長高好些了。」說著新安郡主突然笑了:「剛才我還在琢磨要給什麼見面禮呢,現在陳姐姐你既說去年見過了,那就不給了。」

  陳珍蘭輕拍新安郡主肩一下:「這樣說偏要給。」新安郡主斜睨陳珍蘭一眼,接著就笑了,她笑的有些放肆,和常見的那種貴婦淺笑全不一樣。曼娘心裡更感奇怪,這麼一個不同尋常的女子,是怎麼和五姨母來往密切的?總覺得五姨母不會和這樣的人來往才對。

  看新安郡主和陳珍蘭有話要說,曼娘也就去尋琦玉姐妹,到那一瞧,除了琦玉姐妹,還有新安郡主的女兒,年方十三的林琉玫。去年曼娘和她也有一面之緣,林琉玫還記得曼娘,彼此問候後也就坐下說笑。

  林琉玫雖父親早亡,但身為新安郡主的女兒,又是福王唯一的後人,所得到的寵愛也不少,有些時候說話會讓曼娘想起徐琴,或者徐琴沒出閣前,就是這樣極有才華目下無塵的樣子。不過林琉玫的未來只會比徐琴更順利,畢竟今上對這位遠房表妹,極其禮遇,坊間都認為,林琉玫在出嫁前,會得到宮中賜予的封號爵位,有皇家做為後盾,又有誰會欺負?

  在陳府用過晚飯也就各自歸家,徐啟聽到曼娘今日遇到新安郡主和她女兒,倒皺了眉:「這對母女還是少接觸的好。」這話太奇怪了,徐啟從不管曼娘和誰交友,此時怎會專門提這件事?徐啟也知道這事難以啟口,努力想出另一個理由:「新安郡主是宗室郡主,又得福王寵愛,行事有些無所顧忌,她的女兒難免也如此。可你不一樣,你的家世,還不能讓你行事無所顧忌。」

  原來爹爹是為了自己好,曼娘已經點頭:「女兒知道了,女兒明白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的。」徐啟點頭,讓女兒回去準備行裝好回鄉,但願這回回鄉能定下親事,娶了媳婦過門好讓她操持曼娘的婚事。也能,徐啟想到不能對女兒啟齒的事,這回回鄉連去帶回差不多要半年左右,半年,足以改變很多事情。

  京城的應酬已完,徐啟和七老爺各自攜了家眷回鄉。七太太和五姑姑都不是那種一得意就忘了自己姓什麼的人,一路上談天說地,也不寂寞。難哥兒不再是去年那個剛會走路的小娃娃,現在會跑會跳,說的話也多了不少,常指著沒見過的東西問東問西,等到了家鄉,恰恰是五月初八,從去年離開,恰是一年。

  踏上故土,曼娘心裡不由有些激動,回頭看五姑姑,竟是坐在那裡不說話。曼娘不由問她為什麼,五姑姑歎口氣道:「當日父親帶了我們離家,說不成功則不還鄉。今日也算衣錦榮歸,可我覺得,若沒有得中,父親會怎麼想?」

  曼娘想的沒有五姑姑這麼遠,衣錦還鄉固然人人都盼,可是這世間,衣錦還鄉的又有多少?徐家一族,族內人口已有上千,現在舉人也不過數十,進士七八個,能做到高官的,也不過那麼寥寥數人。

  曼娘收回思緒對五姑姑笑著道:「五姑姑能如此想,日後定不可限量,我做侄女的先賀了。」五姑姑淺淺一笑:「娘說的果然對,徐首輔一門,長房家教最好。」七太太那日還說了後面一句,不過長房長子的家教,就有些說不清。但只要別人好,出個把廢人也無所謂,徐家又不是養不起閒人。

  下船換車,又在陳家歇了一夜,小女婿中了進士,陳閣老也十分歡喜,當晚自然又大排筵席,徐啟和七老爺都各自被灌了幾杯。次日上路稍晚,等回到徐家時,已近晚飯時候,曼娘走進徐大太太上房,突然覺得鬆弛下來,看著對自己和藹笑著的徐大太太,行禮下去時不由帶了點鼻音:「祖母安好,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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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 18:54:1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章:除服

  徐大太太已經把她扶起來:「哎,給祖母瞧瞧,這一年也長高不少。」旁邊的人都笑起來,徐三奶奶已經道:「婆婆只記得瞧侄女,也要讓她坐下,哪有這樣站著說話的?」徐大太太點頭:「你說的是,坐著說話,哎,我這一年精神越發短了,凡事都要她們提點著才成。」

  曼娘往徐大太太臉上望去,見她面色紅潤,雖能瞧見有幾根銀發在發間,但整個人都精神奕奕,這樣的話也是謙詞,只笑一笑就道:「祖母不老,祖母還要等到難哥兒長大娶媳婦給您生重孫呢。」

  這話讓徐大太太哈哈大笑,笑過了奶娘就抱著難哥兒過來給徐大太太問安,去時難哥兒剛會走路,只會含糊說話,回來時已經走的很穩,一雙眼瞅著徐大太太,不等奶娘說這是祖母,難哥兒就張開手臂要徐大太太抱,這讓徐大太太十分歡喜,忙把難哥兒抱起來,往他臉上親了親:「難哥兒還記得祖母,會叫了嗎?」

  難哥兒自從學會說話,每日就算別人不逗他也要嘀嘀咕咕在那說別人不懂的話,此時聽到徐大太太這樣問,早已露出笑容:「祖母。」這聲叫讓徐大太太心花都開了,往難哥兒臉上連親幾下,又叫過奶娘問了幾句難哥兒平日的作息。

  徐三奶奶已經對曼娘笑著道:「你十嬸子上個月生了一個哥兒,曾祖父做主,把這孩子過繼到你九叔名下,等明兒你去各家的時候,就能瞧見那個孩子,說也怪,這孩子竟生的有些像九叔,四嬸子抱著時候都呆住了。」

  曼娘含笑應了,回頭看著難哥兒心裡鬆了口氣,既然九爺那裡已經有了嗣子,自己弟弟就徹底安全了。有些話徐三奶奶自然不好告訴曼娘的,十奶奶懷著這胎時候,徐首輔就說這胎若是男的,就過繼給九爺。和迎春當時懷孕四太太巴望著是個男孩不一樣,十奶奶這一胎,四太太就只差說出生個女兒最好。

  十奶奶進了產房,生出孩子穩婆來報喜,四太太都有些不悅,直到看到襁褓裡孩子那張臉,四太太才哭出聲,這孩子,和當初九爺生出時的樣貌差不多。見四太太爽快收了這個嗣孫,一家子這才鬆口氣,畢竟四太太守節那麼多年,全家對她還是以敬重為主。若四太太真不要十爺這個兒子為嗣孫,到時那孩子過繼過去也是受苦。

  談笑一會兒,晚飯擺上來,曼娘舉目望去,八小姐已出閣,聽說九小姐也定了婚事,被她外祖家接去,十小姐再有數月也要出嫁,姐妹們中,沒出嫁的是越來越少了。十小姐見曼娘往四周瞧了一圈面上有歎息之色就笑著道:「妹妹可是想見八姐姐,那邊並不遠,八姐姐還是常歸寧的。妹妹要在家待半年呢,定會見到八姐姐的。」

  十小姐果然還是一顆玲瓏心,曼娘笑著道:「只是想著,姐妹們陸續都要出閣,日後再聚還不知幾時,不覺有些傷心。」十六小姐睜大一雙眼睛:「十三姐姐你這說的不對,要知道人在這世上,不過短短數十年,若成日只記得姐妹們分別時傷心,不曉得姐妹們相聚時歡喜,那有什麼意思?」

  曼娘伸手摸摸十六小姐的頭:「一年不見,十六妹妹果然又知道了不少道理,姐姐都不如你。」十六小姐不由翹起小下巴,一臉得意洋洋。十小姐點她額頭一下:「少得意,你啊,就是看你十三姐姐性子好,才這樣賣弄的。」十六小姐吐下舌頭,笑嘻嘻不說話。

  看著祖母慈愛笑容,和姐妹們溫言說笑,曼娘淺淺一笑,收起方才心裡掠過的那一絲傷感,還是照了十六小姐的話,人生短短數十年,多記高興的事,少記傷心的事。

  徐啟他們高中歸來,自然要開祠堂祭祖、焚黃拜墳,辦完這些家裡的事,自然要大擺酒席請客,除族裡的人外,親友故交都紛紛來賀。徐家出閣的女兒們也回了家,這樣喜事,她們當然要在家多待幾天。

  一來曼娘是徐啟的女兒,二來徐大太太也是有心想鍛煉下曼娘,三來孝也將滿。這回請客,曼娘並沒像原先一樣不去席上應酬,而是被徐大太太帶在身邊,諄諄教誨。曼娘一一聽了,雖說京城裡要應酬的人和這家鄉的不一樣,但應酬的規矩禮儀,大致都是一樣的。

  在席面上應酬過了,還要和姐妹們說笑,曼娘回鄉的日子過的十分快。十五姑娘也歸寧,她出嫁已快一年,已懷了五個月的身孕,瞧她面上笑容曼娘就知道她婚後日子過的不錯,畢竟是出了閣的女兒,徐大太太對她倒比沒出閣時候還客氣幾分,讓管家娘子們一定要小心照顧,又讓廚房備了孕婦宜吃的菜餚等。

  看著十五姑娘,曼娘想到那日聽到的,既是徐家的人,有些事就不用去爭,面上的總不會錯,果然在這家裡,人人都有一個怎麼過日子的准則。

  請客擺酒,足足熱鬧了一個來月,這邊的事情完了,算著日子,到八月十二就該給八奶奶做除服的法事。請僧眾備祭品布置靈堂,這些事都有條不紊地在進行。徐大太太又開了箱取出許多衣料,給曼娘姐弟三人做衣衫打首飾。

  針線房的人來量身的時候,曼娘不由微微歎息,等做完法事,換上新衣,再娶了新人進來,娘就只能被記在自己心裡了。徐大太太正在和旁邊的徐三奶奶說該給曼娘姐弟做什麼式樣的衣衫就看見曼娘在那發呆,徐大太太拉過曼娘的手:「有些事,有些人,是要記在心上不是掛在嘴邊的。」

  曼娘點頭:「孫女明白,爹爹也才三十出頭,有一個好內助對他以後仕途也好,弟弟們的學業也好,都是有好處的。」徐大太太欣慰點頭:「你能這樣想就好了。要知道這前後房的兒女不諧吵架甚至破家的都不少。只是說到你爹的續弦,這些日子我們也瞧了不少人家,可總是這樣那樣的事。」

  徐啟雖是續娶,可身上有首輔之孫、尚書之子、新科進士的光芒,僅從目前來瞧,前途是光明的,而且年紀不過三十出頭,前房兒女也不多,陳家也是有名聲的人家。這續娶的人選自然要多挑挑,人品、相貌、家事都要通盤考慮,而不是胡亂娶一個。

  但這地面上配得上徐家家世的人家也就那麼幾家,偏偏都沒合適的姑娘,若是那樣暴發戶人家,徐大太太又擔心家教問題,尋了這麼一兩年都沒尋到合適的,這件事就這樣耽擱下來。

  徐大太太說完就道:「現如今,我也只有寫信去京城,讓幾個好友幫你爹尋摸著,畢竟京城那麼大,合適的姑娘也比這邊多些。」這些事徐大太太絮絮說來,曼娘知道這是徐大太太在安自己的心,偎依在徐大太太懷裡:「祖母,我明白的。」

  徐大太太輕輕地拍著曼娘的背,什麼都沒說。徐啟聽的自己在家鄉尋不到合適的續弦,要到京城裡面去尋,心裡不知什麼滋味,可這是自己母親做主的,再說徐啟心裡也沒有人,自然聽從。

  除服的法事從八月十二做起,足足做了三日,八月十四這日做完法事,曼娘姐妹在八奶奶靈前恭敬磕頭,起身後徐大太太把曼娘腰上繫的麻繩解開,從這日起,就可正式穿著色服,重用脂粉。

  曼娘感到誰在抓自己的手,低頭看見是難哥兒,曼娘蹲下把難哥兒腰上的麻繩解掉,輕聲說:「弟弟,你要記得,這身孝雖除了,但娘你要記在心裡。」難哥兒似懂非懂地點頭,曼娘起身看著自己娘的靈位,娘,我一定會好好地過好自己的日子的。

  除了服過完中秋,徐啟的假已將滿,要趕回京城,曼娘的婚期已定,自然是跟著徐啟一起進京待嫁。兩個兒子徐啟也要一並帶去,徐大太太雖想把難哥兒留在家裡,可又看難哥兒對曼娘的依戀之情,想著若曼娘出嫁,娶來的新人萬一對難哥兒不好,到時讓人把難哥兒帶回家鄉也沒什麼,也就讓徐啟帶上孩子們一起離開。

  這回拜別家鄉,再次回來就不曉得是什麼時候,曼娘登船時再生感慨,坐了船又換了車,等到京城時已朔風漸起,菊花將殘,滿城的金桂都被秋風吹落,只留得一股細細的桂花香往人鼻子裡鑽。

  車剛來到徐府門前,曼娘還在車上既聽到有個女子在那說話:「徐啟,你要續弦,為何不娶我?」這是怎麼一回事?曼娘讓奶娘抱好難哥兒,自己掀起一條縫往外瞧,只見徐府門前,站了個艷裝女子,正抬頭對徐啟說話,這女子太過艷麗,曼娘一眼就認出她是新安郡主。

  自己的爹怎麼和新安郡主攪在一起,曼娘百思不得其解,但這種事情,不是自己這個做女兒的人能問的,也只能屏息看事情發展。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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