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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煙青色 -【丹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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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9 00:56:45 |只看該作者
第010章 暗流涌動

一大早就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怡月軒那叢竹林搖擺在凄風苦雨中,越加覺得挺拔堅韌。瑞雪坐在外間納鞋,不時地望向內房,快辰時了,里間還是一點響動都沒有。要是按照平常,五小姐早就起身用膳,準備去懿祥閣請安了。

瑞雪放下手中的繡活,掀了簾子進去,內房靜悄悄的,小心地打開錦帳,瑞雪嚇了一跳。忙伸了手去摸韓暮華的頭,燙的厲害。韓暮華原本白皙的臉通紅,被子被緊緊裹在身上,額頭上浸出冷汗,身體卻還在不住的發抖。

瑞雪急壞了,慌忙的去叫徐嬤嬤,

徐嬤嬤放下手中食盒,沉著臉問她怎麼回事。今天整個國公府都籠罩著陰云,一大早起來,她就知道昨夜三小姐歿了,瑞雪還這麼一驚一乍,做事沒個分寸,徐嬤嬤有些生氣。

瑞雪眼淚都出來了:“嬤嬤,五小姐生病了!”

徐嬤嬤也唬了一跳,忙進內房查看,不忘轉頭吩咐妙珍去告訴三太太,讓遞牌子尋御醫來看看。妙珍不敢耽擱,撐了把油紙傘就去碧落院了。

“瑞雪,去端些水來。”瑞雪已經慌了手腳,聽到徐嬤嬤說話這才慌張的跑出去端水。

“五小姐,五小姐!……華兒,華兒?!”徐嬤嬤喚著還在高燒中的韓暮華,韓暮華痛苦的皺皺眉,才難過的從口中哼了哼,勉為其難地睜開了眼,就覺得那如意錦紗帳頂好似天翻地覆了一般,暈眩的厲害,急促的呼吸了幾口氣,韓暮華撐著錦被想要坐起來,可是她使出渾身的力氣,卻覺得自己的身子千斤重一般,抬不起來。

“五小姐,別動,您發燒了,好好歇著,一會兒御醫就來了。”徐嬤嬤一邊將濕巾子覆在韓暮華頭上一邊安慰她。

韓暮華努力讓自己平緩下來,才找回了點意識,她喃喃開口:“嬤嬤,三姐……”

徐嬤嬤眼神黯然,替韓暮華擦了擦臉上的冷汗:“三小姐天沒亮就被抬棺的人送去庵里了。”

韓暮華嘴角自嘲地扯了扯,三姐果然走了。

少女未出閣就歿了,被認為是一種不吉,有損家族聲望。而韓暮琴才十四,她是正月里生的,過了年才及笈,未成年的少女更是連喪事都不能舉辦,一口薄棺送進庵里超度,然后就抬進家族陵園入土,祠堂和宗譜上也不會有她的名字,國公府里更不會有人為她戴孝。

昨日在懿祥閣,想必三姐已經絕望了吧,在這個重男輕女的年代,她一個庶女的命根本就不算什麼,不能為家族固寵,不能為國公府興盛添磚加瓦,她就沒了存在的意義,韓暮華想。

然后她又是一個冷笑,逼死三姐的不是金城伯的重孫馮子然,而是國公府!如果讓國公府將三姐交到馮子然手中,任他欺凌任他羞辱,這種局面國公府是絕對不會讓他發生的。為了保全國公府的顏面,也為了保住二房唯一的嫡子韓霖,唯有犧牲三小姐。三小姐也只有投繯自縊這一條路可走。

韓暮華再也不願意想下去了。

很快,三夫人就帶著御醫來到了怡月軒。

國公府三小姐剛歿,老侯爺和老夫人正壓抑,再也不能發生其他的什麼事了。三夫人雖然不喜愛韓暮華,性格高傲喜歡耍小心眼,但是她還是懂得分寸,畢竟也是盛京望族出來的小姐。韓暮華突感風寒,她不敢怠慢,忙遞了牌子請了御醫,親自來看看。

御醫開了藥方,叮囑了照顧病患的注意事項,三夫人讓花棉給了打賞送御醫出府,又轉頭親自吩咐徐嬤嬤小心照看,在怡月軒坐了一會子才走。

徐嬤嬤煎了藥,喂韓暮華喝下,看著韓暮華睡著才松口氣,讓瑞雪去廚房拿些細軟的粥溫著,她就在韓暮華床邊照應。

老國公臉色沉郁的回了懿祥閣,嚇的一屋子的丫鬟仆婦大氣不敢喘一口。

老夫人朝著桂嬤嬤使了個眼色,一屋子的人才低頭匆匆退了下去。

老夫人親自給老侯爺斟茶:“國公爺,前院怎麼樣了?”

老國公剛拿起的青花纏枝紋茶盅“嘭”的一聲往小幾上一放,茶蓋劃開落在炕上,小幾上已經是一片水漬。

“別給我提那個不孝子,他們二房本就毫無建樹,兒子和爹一樣沒出息,你猜猜他今日回侯府說了什麼!他說暮琴能這麼為國公府犧牲是她的福分!簡直豬狗不如!他們可是同根生的兄妹!”老國公是真氣著了,他兩朝元老,朝堂地位超脫,學子遍布朝野。與老夫人喜結連理之后,相敬如賓,一生都未再娶。長子孝順恭敬,麼子才華橫溢,兩個女兒也是乖巧聰慧,只有老二這麼多年來一事無成,紈绔惡劣,流連花叢。

對這個兒子失望透頂的老侯爺將希望放在了孫子身上,可誰知,上梁不正下梁歪,孫子也是如此!若是等到他百年之后,二房分出去單過,那會是怎麼一番情景,老國公不敢想象。

老夫人喚桂嬤嬤進來收拾了茶盞,又從新沏了杯茶放在老國公面前,她眼眶有些紅腫:“暮琴是個可憐的孩子,老二家真不是個東西。”

“今早遠思和我說了,臨江仙的事事先就有人做了手腳,我們這樣化解了,金城伯府的人恐怕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馮子然那個小子是個陰毒的。”韓老國公眼眸里閃著厲光。

“國公爺,您覺得金城伯府為什麼突然盯上我們,以往兩府雖不和睦,但也井水不犯河水。”朝堂的風向影響著整個盛京,所謂伴君如伴虎,這些位高權重者雖然身負榮華富貴,但也是站在政治最風口浪尖的地方。

“盛京的天怕是要變了!”老國公沒有回答老夫人的話,只是淡淡說道,最近盛京雖表面平靜,但是卻暗流涌動,只要稍有政治覺悟的都能看出些門道來。曹國公府,龍虎副將,鎮遠侯府,金城伯府都有異動。

老夫人大驚,一時思慮萬千,又不敢再問,她勉強平靜心情:“國公爺累了吧,我服侍國公爺更衣,國公爺進去歇歇吧。”

老國公點點頭,他年紀大了,一天奔波下來,確實疲憊不堪,他鬢角白發蒼蒼,渾濁的眼神憂郁,雖然背脊仍是挺的筆直,但是歲月還是刻上了不可磨滅的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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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9 00:57:06 |只看該作者
第011章 暫時平靜

二少爺韓霖終是被接了回來,雖無大礙,但是卻受了些皮外傷,想必是馮子然教訓的,此刻正在霽影軒里修養。

二老爺在前院大書房被老國公一頓好罵,臉面丟盡,一肚子火氣的回了流霜閣,一進房門就聽到二夫人哭哭啼啼,心情更是煩躁,抄著房里的東西就往地上砸,一只大荷葉式粉彩牡丹紋瓷瓶頓時粉碎,他還不解氣,又舉了二夫人妝臺上的雕紅漆牡丹花開的匣子就要往地上扔。

二夫人早被他方才一砸嚇的不敢出聲,現下又見他要砸自己的妝盒子,哪里舍得。拼了手就要奪回來,那里放的可都是她心愛的首飾。

哪知二老爺蠻脾氣犯了,一把把她推到地上,二夫人愣住了,隨后竟然不管不顧的大哭大鬧起來,以往二老爺也會與她吵架拌嘴,但從來沒下過重手,現在他居然把她推翻在地,丫鬟面前一點面子都不給她,都已經沒了面子,她還顧著臉面干什麼!

二老爺沒想到她鬧的更兇,腦子就像要炸開了一般,最后的一點理智都失去了,眼看著就要用手里的妝盒子朝二夫人砸過去。

房簾子卻被人一把掀開,世子夫人沉著臉,怒喝:“二弟,你要干什麼!”

這一吼終于讓二老爺清醒不少,他憤憤地放下手中的妝盒。不甘心地坐到了一旁,朝著地上的二夫人直瞪眼。

二夫人也被嚇傻了,方才這妝盒子要是真的砸到她身上,不說她要被砸個半死,這臉面肯定是沒了,一想到這她就委屈的哭起來,兒子惹貨,這老子朝她發火,用她出氣,她怎麼這麼命苦啊!

世子夫人被氣的不行,她一大早的起來忙的團團轉,剛路過流霜閣,二夫人身邊的嬤嬤就哀求她過來勸架,這都是什麼事,國公府現在已經夠亂了,他們還不安寧。

“哭什麼哭,二少爺闖了這麼大的禍,你們為人父母的還不警醒,這是要鬧給誰看?”

二夫人見世子夫人是真動了火,果不敢再鬧,忍著聲告狀:“嫂子,他一回來就朝著我發火,我有什麼錯,兒子又不是我一個人教的……”

她這話一出口,二老爺直拿眼神剜她,二夫人嚇的聲音越來越小。

世子夫人冷哼一聲:“弟妹,你是二房的嫡母,你們二房可不止一個孩子出了事,你難道就只想到二少爺?”世子夫人這句話著實是不留情了。

這時候二老爺麻木的心里才有了一絲絞痛。劉氏是自小就服侍他的丫鬟,后來他大些了要懂人事,就被老夫人安排做了他的通房。二夫人陳氏過門生了二少爺韓霖,但是因為難產,再也不能生育,于是就停了劉氏的避子湯,這才有了三小姐,劉氏因此被抬了姨娘的身份,后來二老爺因為整日沉迷酒色,身體壞了,不能再有子嗣,所以二房也就這兩個孩子。三小姐溫和少言,但極為孝順,她女紅極好,換季的時候還給二老爺做了兩身衣裳,花朵樣的年紀現在就沒了,二老爺還是有些心疼的。

二夫人被噎住,小聲啜泣無話可說,用眼神偷偷瞟世子夫人,瞧她臉色。

“你們都是有兒女的人了,做什麼事都先想想后果,三小姐雖然不是嫡女,畢竟是二老爺的親身骨肉,你們在她還未安息的時候,鬧成這樣,是要讓外人看我們國公府笑話!”

“我話說在這里,你們好自為之吧。”世子夫人再也不願意看這夫妻一眼,轉身就出了流霜閣。二老爺不願理二夫人,埋著頭徑自去了里間睡覺。

二夫人在丫鬟地攙扶下起來,抹了眼淚,憤憤咒罵,“不就是當個家,這麼囂張作甚!”她好歹也是二老爺明媒正娶的妻子,用得著這樣教訓她嗎,一個庶女,能用自己的命換了嫡子的命那是她的運氣!遂吩咐嬤嬤準備了好些二少爺愛吃的去霽影軒看兒子去了。

三小姐歿了之后,劉姨娘整個人都垮了,臥床不起,整日瘋瘋癲癲,沒事就對著虛空流著淚換“琴兒”。老夫人不忍,一段日子后命人將她送出去養病了。

第二日韓暮華拖著病體去懿祥閣請安,老夫人見著了嚇了一跳,忙命她回去休息,又讓桂嬤嬤送了好些滋補的藥材過去。

就這麼平淡過了半月,國公府總算平靜下來,她風寒也早好了,每日除了給老夫人請安,無事的時候就開始學琴,老夫人知道她懷念三小姐,專門請了女先生來教,這一學來,女先生竟然還發現韓暮華有幾分天賦,遂高興的與老夫人提起,老夫人也誇獎她勤勉。四小姐瞧見了也說要學,但是沒堅持幾日就放棄了,更顯得韓暮華的難能可貴來。

半月過后,她已經能小彈一曲。

這日午后,天氣還算晴朗,金色的陽光照下來,給地上的枯葉也添了一層瑰彩,韓暮華讓妙珍和妙函把琴架抬出來,坐在院中彈韓暮琴在中秋宴上的那曲高山流水,渺渺琴音,錚錚飄散,越傳越遠,仿若韓暮華此刻的心境,雖然及不上大家水準,但是卻有滌蕩人心之感。

遠遠的就飄來一陣爽朗的笑聲,“暮華琴技進步神速啊!”

韓暮華停了手中的琴,朝著來人微微一笑:“三表哥,我剛入門呢,你又取笑我!”

林云鶴看著一身丁香色地百蝶花卉紋妝花緞褙子的韓暮華淡笑不語。

反倒是韓暮華先不自在了起來,瞧著林云鶴一身華貴裝扮,又帶著一身風塵仆仆。

“三表哥可是要去找祖父?”怡月軒是懿祥閣的必經之路。

林云鶴點點頭,笑道:“暮華,我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改日與你焚琴煮鶴。”

兩人畢竟都大了,林云鶴若無急事是不會來女眷住的內宅的,韓暮華目送他離開,也沒了彈琴的興致,讓丫鬟收了琴架,去屋內練字去了,她心緒不寧,這些天,她想了許多事,三小姐的結局就是她最好的警告,她再也不能坐以待斃了,是她的,她都要拿回來,不讓一分一毫!

林云鶴行了一段路回頭看著遠處的怡月軒,薄薄地嘴唇微抿,朗月風清的眉目皺了起來,他在袍下緊攥了拳頭,暗暗發誓:既然老天讓他重來,他必再也不會讓暮華受苦!

費總管恭恭敬敬的引路,“大將軍請這邊走,國公爺現在在懿祥閣。”

方才林云鶴經過的這條路上的,兩位男子,正由費總管親自領著朝懿祥閣的方向去。

沈玉珩停了停腳步,目光落在怡月軒,斂了嘴角的那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又不動聲色的跟上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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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9 00:57:18 |只看該作者
第012章 賜婚

深秋,一夜大風,國公府內的小道鋪了一層枯黃,映著清晨金黃璀璨的陽光,偶有瑟瑟秋風拂過,仿若細細翻滾的金浪,讓國公府瞬間生機起來。

懿祥閣的暖閣里,國公府的女眷正有說有笑。

“暮華這些日子琴技大有進步,等著哪日空閑了,讓暮華給你們彈一曲。”老夫人笑呵呵的說道。

韓暮華低著頭淡淡一笑:“祖母,我才跟著女先生學了幾首曲子,您莫要讓我出丑,若彈的不好聽了可怎麼辦。”

“不好聽,老身自是要罰的,所以,趕緊把曲子練熟嘍,不然,到時候我們一家子都笑話你。”老夫人帶著寵愛的聲音透著高興,一屋子的人也應景的打趣起來。

只有三夫人和四小姐的笑有些勉強。

“娘,重陽快到了,媳婦兒聽說法華寺來了一位得道高僧,這些日子正準備開壇,我們何不趁這個機會去法華寺祈福。”世子夫人提議道。

國公府這段日子接連發生了幾樁大事,古人是極相信時運的,這個時候世子夫人提出去寺廟祈福恰好對了老夫人的下懷。

九九重陽,佩茱萸,食蓬餌,飲菊花酒,登高,這些都是天朝習俗,法華寺位于盛京西北的隴山半腰,乃是皇家寺院,去祈福必要登高,正應了重陽風俗,一舉兩得。

老夫人點點頭,國公府也該去去晦了,她信佛,國公府每年都要給法華寺供奉好些香火,何況這次又來了高僧,她自是要去捧場的。于是,老夫人就將法華寺祈福這件事定了下來,列入了行程,由世子夫人親自去安排操持。

一屋子女眷自是歡天喜地,深閨里的女子是甚少有出去游玩的機會的,國公府規矩嚴苛,這機會就更加寥寥無幾了。如今,老夫人決定國公府闔家去法華寺祈福,是難得見世面的契機。

韓暮華也很高興,借著這個機會,有些事她終于可以開始著手了。這麼一想,她盈盈的水眸放著光彩,如一朵盛放的玉蘭花,燦爛奪目。

世子夫人瞧著今日老夫人精神尚好,就提議大家摸牌玩。

“許久沒摸牌了,不知道我這腦子還跟的上不。”老夫人命桂嬤嬤取了牌,一群人圍著一個小方幾。

老夫人,世子夫人,小姑奶奶,三夫人各自一方,韓暮華就坐在老夫人身后瞧著,暖閣里不時有歡聲笑語傳出來,國公府后院許久沒有這麼和諧了。

可還沒摸了幾牌,掌管外院的費總管領著兩個小廝急匆匆稟告,說宮中來了聖旨!請韓國公府上下去前院接旨。

老夫人神色一變,憂心忡忡地朝著三夫人那邊瞟了一眼,由桂嬤嬤攙扶著帶著國公府一眾女眷去前院聽旨。

韓暮華滿臉疑惑,猜不透聖上要演的哪出。一群人神態各異,心中疑竇叢生,也只能跟在老夫人身后靜待答案。

等到老夫人領著女眷們穿過了前院的垂花門,老侯爺、世子爺、二老爺,三老爺、二少爺韓霖,林云鶴已經與宮中來的宣旨太監寒暄了。

隨著一聲細長高亮的聲音,韓老國公領著國公府一眾人等跪下聽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韓國公韓念之孫女韓暮欣嫻熟大方、溫良敦厚、風姿雅悅、品貌出眾,朕躬聞之甚悅。今朱首輔之五子朱晏年已弱冠,適婚娶之時,當擇賢女與配。值韓國公府之女韓暮欣待字閨中,與朱首輔之子堪稱天造地設,為成佳人之美,特將汝許配給朱首輔之子朱晏,擇良辰完婚!”

“布告中外,咸使聞之。”

“欽此”

這竟然是韓暮欣賜婚的聖旨!韓暮華不解的偷偷看了眼韓老國公與三老爺的表情,俱都是強顏歡笑。朱首輔乃是朝中一品大員,重權在握,所謂物極必衰,這麼一想,韓暮華有些明白其中的厲害。

韓暮欣與三夫人愣住,怎麼也沒想到這竟是賜婚的聖旨,聖上賜婚,當屬榮耀,何況親家還是當朝一等權臣朱首輔。朱首輔的五子她們可是略有耳聞,正房嫡子,雖不是嫡長子,但是頗受朱首輔喜愛,一表人才,文武雙全,前途不可限量。三夫人高興壞了,四小姐也是滿臉的興奮。

宣旨的太監吊著嗓子不屑地瞥了一眼韓暮欣,拖著細長的聲音陰陽怪氣道:“韓國公府四小姐還不接旨?”

三夫人輕推了韓暮欣一把,她這才起身誠惶誠恐的去捧那明黃的聖旨。

宣旨太監也知這趟路不好跑,與韓老國公寒暄幾句,賞賜也未敢要,就匆匆回宮復命。

韓暮欣與三夫人滿面喜色,尚沉浸在好姻緣的喜悅中,除了二夫人與二老爺兩位不管朝事的散仙,其他人俱是滿臉憂色。

饒是三夫人與四小姐再蠢笨,這時候也反應過來怕是有蹊蹺。

三夫人一臉還未化開的笑意瞬間凍結,她小心地拉扯了一下三老爺韓凜的衣襟,惶惑的喚了聲“老爺”。

韓凜甩袖長嘆,不忍的看向還不知其所的愛女,眉峰攏聚:“回去再說吧!”

韓暮欣捧著聖旨的手突然哆嗦起來,頓覺這聖旨好似燒紅的熱鐵,她害怕的看向韓凜,可憐嬌柔:“父親!”聲音惶惶不安。

韓暮華跟在人群后,安靜的看著這一切,目光悠遠,就像一個局外人。

韓老國公背著手,面色如霜,微瞇的眼中露著煞氣,轉頭吩咐:“老大,老三,蓉兒都隨我來大書房。”又對著老夫人說:“把老三媳婦和暮欣都領去懿祥閣,該說的都說了吧。”

老夫人不敢怠慢,滿臉沉重的望著三夫人與四小姐:“老三媳婦和暮欣跟我來,其他人都散了吧。”

二夫人和二老爺同是一臉困惑,但見韓老國公和老夫人都將他們排除在外,心里即使憤憤不平,也不敢說出來。

二夫人“嗤”了一聲,扶著丫鬟扭身回流霜閣。方走幾步,瞧見二老爺還愣在原地,氣不打一處來,“還站在那兒干嘛,都是國公府的棄子了,還給人看笑話不成?”

二老爺這才狠狠瞪了她一眼,竟然帶著小廝出府了。

二夫人氣的臉色發青,指著他的背影就罵:“好,好,有本事你今晚別回來!”這時,韓老國公和老夫人已經走遠,不然她是不敢這般明目張膽的。

韓暮華直接回了怡月軒,靜立在怡月軒的那叢竹林下,望著秋風中輕顫的翠碧竹葉,今日她穿了一件蔥黃色滾藍邊軟綢比甲、白色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頭上只有一只苗銀蝴蝶押發,立在秋風中,裙擺紛飛,與那筆直的青竹一起,更顯傲骨,她淡淡的對身邊的徐嬤嬤說道:“嬤嬤你去荷院將今日聖上賜婚一事告訴黃姨娘吧。”

呵呵,生女遇難,這次,她倒要看她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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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章 毒計

“什麼,娘,你們要去法華寺?”林云鶴不敢相信地看著小姑奶奶韓從蓉,仿佛要向她急切求證。

韓從蓉一邊指揮著丫鬟收拾行李,一邊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明白為什麼兒子聽到這個消息這麼驚訝:“是啊,闔府上下都去,恰逢法華寺來了一位高僧,你外祖母信佛哪里能錯過,這來回就要兩天的路程,怕是還要在法華寺歇上一兩日。”

“不行,不能去!”林云鶴焦急出聲,表情微亂,突然又發現自己太過莽撞,只好匆忙解釋:“現在盛京時局不穩,這時候出門不是給敵手增添機會?法華寺什麼時候不能去,偏偏選在這個時候,您去勸勸外祖母吧!”

韓從蓉奇怪的看著兒子,怎麼一貫冷靜穩重的兒子忽然這麼沖動,但是一想到最近他手段老道辦的那些事,便認為他是這些日子壓力過大,多想了,畢竟他還沒弱冠,雁山也太難為了他。

韓從蓉倒了一杯茶端到林云鶴面前,微嘆口氣安慰道:“娘知道這些日子你辛苦了,你父親對你要求也著實嚴苛了些。去法華寺祈福的事情你外祖母已經吩咐下來,現在勸也遲了。放心吧,不會出問題的,法華寺乃是皇家寺院,又處于盛京地段,這一路你外祖父都安排了人保護,再不濟,還有我們從西涼帶回來的人,不會出事的。”

林云鶴知道再說無意,端了茶杯抿了一口,深呼吸,讓自己的表情恢復正常,“娘,父親交代的事情處理的差不多了,只等著消息就行了,我與你們一同去吧。”

韓從蓉笑著摸了摸林云鶴的頭:“好,順便給你爹求枚平安符。”

韓從蓉沒發現,林云鶴捏著茶盞的右手緊攥,骨節泛白。他內心如狂涌,上世就是在法華寺中韓暮華出事,國公府的女眷受辱,三舅舅大鬧到御前被革職,國公府淪為盛京笑柄,只是一切事情都提前了幾個月發生而已。他本做好了阻攔的準備,千算萬算卻不知命運弄人,竟然讓這一切提前發生,殺的他措手不及。

林云鶴沾了茶水的嘴唇緊抿著,微微泛白,即使命運仍要碾過原來的軌跡,那他就徒手抗命,改變命運的軌道!自他重生后,他從來就相信,人定勝天!

韓從蓉瞧著他臉色雖平靜,一雙潑墨般的眸子卻變幻莫測,深秋寒意侵體,林云鶴頭上卻有細細密密的一層冷汗,她伸手摸了摸,還好溫度正常,轉頭就吩咐一邊的安豐:“平時多叮囑少爺早睡,注意身體,晚間的補湯不許倒掉,不然,唯你是問!”

安豐為難的應著,心里嘀咕,少爺要是聽他的就好了。

碧落院中,三夫人抱著四小姐已經哭了一下午了,三老爺剛回來,就聽到母子低低的飲泣,他長長的哀嘆一聲,坐在坑上,梗著頭臉色沉郁,宋嬤嬤上茶時都是輕手輕腳,生怕惹了主子一點不快。

三夫人坐到三老爺身邊,一雙杏水眸子哭的腫了起來,說話聲都帶著哽咽:“老爺,難道就沒有其他法子了?”

三老爺低頭不語,一股懊惱,他自詡清高,博學多才,在朝中這麼些年也可謂是順風順水,如今卻連自己最喜愛的女兒都不能保護,作為一個朝臣,或許他是成功的,但是作為一個父親,卻是失敗的。

“爹,我不嫁朱首輔的五子,我不嫁……”韓暮欣一張小臉早就哭花了,狼狽不堪,原本她還對未來充滿希望,聽了老夫人那番話,她忽覺得自己仿佛掉入了地獄,光明的未來剎那間被黑暗吞沒。

三老爺瞧著愛女可憐的模樣,也只能出言安慰:“欣兒,放心,父親萬不會讓你嫁入朱府的,你還未及笈,等到一年后,就由不得他們了。”但是他這話中帶著無力,更讓韓暮欣墜入無底深淵。

三夫人用帕子抹了眼淚,對著身邊的大丫鬟若紫使了一個眼神,若紫會意,帶著丫鬟婆子小心地退了下去,掩好了簾子。

“老爺,難道我們就真這樣坐以待斃?難道就由著欣兒的閨譽受損?欣兒可是你唯一的嫡女啊!倘若……倘若那時朱首輔還未倒臺,那就要眼睜睜看著欣兒嫁入朱家?”三夫人刺激道。

政治亂變,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誰都不能保證結局會是如何。如果朱首輔等到一年后還未造反,或者朱首輔叛亂成功,那韓暮欣就必須按照聖旨嫁入朱府,國公府很顯然是站在聖上一邊,不管后果是怎樣,國公府與朱首輔都將是水火不容,那麼,韓暮欣的這樁婚姻只能是個悲劇!

三老爺何嘗沒有想到此中種種結果,可是他知道了又能如何,與聖上對著干嗎?那樣的話,就是不顧整個國公府了。

“你多慮了,這樣的事不會發生的,我會為欣兒謀個好前程。”話是這麼說,但誰都能聽出來三老爺口中的那抹無奈。

三夫人突然面色一狠,眸中帶血,語氣陰冷:“老爺,若是讓暮華代替暮欣呢?”

三老爺瞳孔急劇的一縮,不敢置信地瞧著三夫人,怒道:“胡鬧!且不說暮華也是我的女兒,這可是聖旨賜婚,你難道要欺瞞聖上?如果被人發現,可是掉腦袋的死罪!整個國公府都要跟著陪葬!”

三夫人好像著了魔般辯解:“深閨望族的千金,有幾人見過,只要我們手段得當,怎會有人知曉?何況她只是個庶女!換得欣兒的錦繡前程那是她為國公府最好的犧牲。”

韓暮欣也含著一絲期待盯著父親,顯然,三老爺未回來時,她們母女已經商量過。

“我看你是瘋了,此事莫要再提,還有一年多的時間,我定會想個萬全之策,你莫要操心了,平日將三房的事管好便行。”三老爺氣得不輕,不悅道。

轉頭又吩咐:“你喚人將欣兒送回去,好好照顧,順便將東西收拾收拾,明日還要去法華寺。”三老爺總算是找回了理智一一安排房中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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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章 上香

第二日天色微亮,韓國公府門前就人流匆匆,世子夫人親自扶著老夫人出了府門。

老夫人今日穿了一件暗紅縷金提花緞面交領長襖,外罩了件石青刻絲灰鼠披風,人顯得精神不少。

看著眼前準備好的馬車,老夫人隨意吩咐道:“老三媳婦、黃姨娘和暮欣一輛,老大媳婦、蓉兒和暮華與我坐一輛,誠兒媳婦與老二媳婦一起,剩下的你們嬤嬤丫鬟自己挑去。”

三夫人未想到老夫人會這樣安排,讓韓暮華與她坐一起,這一路路程,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難道就由著韓暮華討老夫人歡心?

三夫人陪著笑開口:“娘,暮欣昨日專門看了些奇聞異事,還想著今日路途寂寥,說與娘解乏呢……”

老夫人輕哼了聲,眼神冷冷瞧了一眼三夫人,多年來的威壓讓三夫人立馬識趣的閉了嘴。

世子爺忙出來打圓場:“娘,您此去定要照顧好身體,孩兒過幾日便去親自接您。”這次只留下世子爺一人照看府上。

林云鶴扶著老夫人上了馬車,然后又朝著韓暮華眨了眨眼,韓暮華報以微微一笑,跟著也進了馬車,兩人的小動作悉數落在老夫人眼里。

韓老國公年紀大了,又患有風濕,不便騎馬,林云鶴陪著乘一輛馬車。二老爺、三老爺、大少爺、二少爺均是騎著駿馬護在車隊兩側。

韓暮華身穿著秋香色葫蘆雙福的褙子,淺粉緞面披風,頭上只帶著一對白銀垂心鑲嵌紅寶石的兩朵精巧珠花,整個人素淡不已。

老夫人瞧著她的裝扮,故作嗔怒:“暮華怎穿的這麼素凈?”

韓暮華也不露怯,微綻開的笑容恬靜可愛:“回祖母,今日去法華寺,寺廟乃佛門清凈之地,暮華實不敢冒犯。”

老夫人這才笑起來,雖覺得韓暮華這個理由有些歪,但是卻毫不吝嗇的露出憐愛之情。

“你們正是花樣的年紀,正是要穿那些花紅柳綠的好看衣裳,真等著你們到了我這老家伙的年齡,想打扮也打扮不了了!寶珠,你回頭在玲瓏閣給暮華定幾套衣裳,我就愛看自己的孫女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祖母,您一點也不老,能長命百歲呢!”韓暮華亮亮的眼睛抱著老夫人的胳膊說道,十三年,除了三小姐與林云鶴,還未有人這麼關心過她,此刻,韓暮華的話語格外的真誠!

“瞧這孩子,嘴巴什麼時候抹了蜜。”世子夫人在一邊打趣。

韓從蓉的目光卻落在了韓暮華發髻的那兩朵珠花上,這是那日林云鶴在西涼有名的首飾鋪子里定制的。當時她還好奇,這孩子什麼時候對女人用的東西感興趣了,結果等首飾打好了掌櫃的送去府上,她觀察了很久也未見他將這對珠花送給哪位小姐丫鬟,現在忽又見到,韓從蓉嘴角帶了一絲窺探到秘密的笑意。

半日便到了隴山腳下,今日天氣晴朗,陽光溫暖,雖然還帶著秋日的冷瑟,但是空氣卻是格外的清新。

國公府一行女眷下了馬車,隴山高峭,山路極窄,馬車根本就不能正常行駛,法華寺位于隴山半腰,籠罩在一片虛渺白霧之中,仿若仙境。

韓老國公早就想的周到,在此安排了轎夫,一溜的竹編軟轎排列的整整齊齊,壯碩實誠的轎夫清一色的青棉衣短褂。

盛京望族經常有上法華寺祈福的,大家女眷不是乘坐軟轎就是徒步上山,可是山路陡峭,高門貴族的小姐大都體弱多嬌,等到了法華寺怕是連上香的力氣都沒了,何況現在還有老夫人這般年紀大的。

二夫人、三夫人都有些嫌棄的瞧了一眼那些五大三粗的轎夫。

轎夫們在這山腳謀生,法華寺皇家寺院,他們都是抬慣了小姐夫人的,遵規守矩,自也是看慣了她們這種眼神,也不以為意,恭敬的立在一邊。

韓老國公瞧見了有些不快:“都什麼時候了,這些轎夫可是抬過皇妃娘娘的,若是你們這般磨蹭下來,今日是別想見著法華寺了。”

老夫人笑呵呵的上了軟轎,韓暮華也跟著上了轎,三夫人這才讓大丫鬟若紫鋪了毛毯子,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局促的不讓的自己的衣裳碰著竹轎。

等著都安排好了,老爺,少爺們騎著馬跟在后頭。轎夫們腳步穩健,竹轎平穩,不見搖晃。

韓暮華甚少有這樣的機會可以直面國公府外的這方天地,山中鳥鳴啾啾,陽光從枯枝間穿越而過落在她的身上,透著微微的暖意,空氣中帶有山間特有的清新味道,遠處的鐘鳴好似從云中穿透而來,韓暮華貪婪的享受著這一切。

轎夫腳力甚快,國公府一行很快到了法華寺中,因為早就命人通知,法華寺里專門收拾了院落供國公府一行休憩居住。

寺中住持廣法大師親自接待,韓暮華一眾女眷被帶去休息,韓老國公與住持寒暄。

韓暮華還是第一次來法華寺,寺中清幽寂靜,因為山中氣候關系,菊花方才盛開,鵝黃金紫,林立在秋風中,煞是好看。

遠處一隱蔽房中,隱隱有微沉的男聲傳來:“可安排好了,若是出了錯,仔細你們的腦袋!”

“是是是,您放心,我們做事,從來都是利落干凈,萬不會留下后患。”另一男子小聲賠笑。

一進了法華寺,林云鶴心弦就一直未松開,他盯著韓暮華的背影,眉頭深鎖,身側的長劍也未曾離手。一邊的安豐總覺得今日少爺不同,他小心地看了眼自家少爺:“少爺,要不要休息會兒。”

“你去安排下我帶來的人,就照著我之前吩咐的辦,若是出了問題,唯你是問!”林云鶴的聲音威嚴,安豐雖然猜不透他的意思,但也是兢兢業業的辦事。

法華寺中,看似平靜,一股不知名的暗流卻在涌動。

傍晚,夕陽還未斂起最后一抹余暉,法華寺上山的小道上緩緩走來兩位挺拔的男子。

沈玉珩深藍色素面錦鍛袍子隨著秋風微擺,長發束冠,氣質隨和,他臉上帶著一抹淡笑:“逸之之見前無古人后無來者,這滿朝怕是都要被你騙了去。”

被沈玉珩喚作逸之的男子月白色銀絲暗紋團花長袍,眉眼深邃,含笑並未接沈玉珩的話,竟是徑自大步走向法華寺。

他的背影映著金色余暉,本應是華美瑰麗,可是竟然給人一種說不出來奇怪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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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9 00:57:56 |只看該作者
第015章 端倪

法華寺后院梅園之中,昏黃的燈火映襯著歡聲笑語,老夫人一行經過小憩精神好了不少,此時正聚在暖閣里一起食用齋飯。

寺中齋飯乃是一絕,掌廚的大師傅今日親自做了飯菜令小僧送來,因怕寺院勞煩,老夫人這才將國公府的女眷召集到一起用膳。

韓暮華被老夫人安排坐在身邊,她也就笑著未推辭,三夫人朝著她使了好幾個眼色,她也當未瞧見。等到齋飯上齊,眾人用茶漱了口,在老夫人的吩咐下這才動筷。

饒是吃慣了山珍海味的國公府女眷也從未吃過法華寺豐盛的素齋,平時斯文的閨閣小姐們也不由的多動了幾筷子。

韓暮華貼心的給老夫人夾了塊梅花豆腐,老夫人年紀大了牙口不好,平日里硬的菜色水果都不能吃,只能食些軟糯滑口的。

老夫人笑呵呵的誇贊暮華孝順懂事,三夫人見此用手肘拐了下一旁的四小姐,吃的歡快的四小姐這才收斂了些,用公筷夾了大大的一塊西汁素雞腿送到老夫人碗里,甜糯的道:“祖母吃這個,可比家里真的雞腿味道還好呢!”

一邊伺候的桂嬤嬤臉上有少許尷尬,瞧著老夫人碗里的大塊素雞腿,嘴角有些微抽搐,老夫人的牙口根本吃不了這菜。

老夫人臉上不動聲色,也誇贊了句:“暮欣有心了。”雖說了,可是等到晚膳用罷,也未見老夫人動那素雞腿一口。

韓暮欣還未明白過來,只是奇怪為什麼祖母不喜歡這素雞腿,這可是她覺得這滿桌的素齋里最好吃的一道菜了。

三夫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瞥了她一眼,黃姨娘也憂色忡忡。韓從蓉瞧著三房幾人奇怪的神色,也只當是看戲。

丫鬟婆子撤了晚膳,老夫人行了一日路,累了,吩咐各人回房休息,韓暮華臨走前,老夫人特意關照了一番,又是讓三夫人母女醋意大發。

梅園院子里,黃姨娘神色慌張地看著韓暮欣的背影,吊梢的丹鳳眼閃著光,捏著帕子的手攥地緊緊的,似在決定什麼又似在算計什麼。

韓暮華站在她身后將她的異樣全部收在眼底,低聲吩咐了身邊的瑞雪:“我累了,我們回吧。”

韓暮華到了自己住的廂房門前,略停下了腳步,嘴角揚起了一絲不屑的笑意,黃姨娘這條狐貍終于要露出尾巴了嗎?

妙函伺候著她換了寢衣,拆了發,韓暮華卻並未休息,隨意的拿了本廂房中放著的佛經靜靜地翻看了起來,竟是沒有一絲要就寢的意思。

瑞雪擔心她的身體:“小姐,都辰時三刻了,今日累了一天了,早些歇息吧,這書可以明日再看。”

韓暮華揚了揚嘴角盯著瑞雪瞧,一雙杏水眸子從里到外帶著笑意,直看的人全身不自在,瑞雪忍不住紅了臉:“小姐,可是奴婢臉上有何不妥?”

“沒有,我晚膳的時候吃的少,這會子就餓了,你去給我端碗紅稻米粥來。”韓暮華笑著將視線收回,並不提要休息的事。

瑞雪也只能苦著臉照辦,另外一邊妙珍在給韓暮華收拾衣裳首飾,也不解地看過來。

“嬤嬤,您去幫我瞧瞧姨娘那邊睡了沒,若是未睡,回來告訴我一聲,我有些事要找姨娘說。”韓暮華隨意地翻著佛經向徐嬤嬤吩咐。

徐嬤嬤雖然覺得奇怪,也並未問什麼,轉身就出了房門打探去了。

不一會兒就回來稟告:“五小姐,姨娘那邊還沒熄燈吶,但是我瞧著花棉和盈夏立在外頭,估摸著四小姐也在那兒,您這時候去怕是不妥。”

韓暮華眉間挑了挑,果然!心中突然涌起駭浪,激動起來,只要她這條尾巴露了,她便能抓住!

按下心中澎湃,韓暮華輕松道:“哦?那我便不去打擾了吧,讓姨娘早些休息,瑞雪,將紅稻米粥端來,我用些便歇息了,你們勞累一天,也早些歇了吧。”

韓暮華就著些小菜,竟然用了一整碗的米粥,瑞雪納悶,往常夜宵補品都是她們勸著小姐用的,今日她的口味真好。瑞雪隱隱的能感覺出來,五小姐現在心情愉悅。

韓暮華躺在床上,妙函怕她睡不慣寺院中的床,給她換了府中熏香的被褥,此時陷在清香的被褥中,如此溫暖,想到黃姨娘失望的表情,韓暮華心頭大爽,倦意襲來,她很快就入了夢鄉,一夜好眠。

而這邊的黃姨娘和四小姐卻是徹夜難眠了。

約莫巳時四小姐跌跌撞撞的用力推了房門從黃姨娘的廂房出來,滿臉驚恐慌張,呼吸紊亂,她勉強扶著盈夏喘了口氣,然后奪命般地逃了回去。

黃姨娘的聲音仿佛咒語,一直徘徊在她的腦海,折磨著她,讓她坐立不安,她說:“暮欣,我才是你的娘親,我才是啊!我的乖女兒,娘憋了這句話憋了將近十四年,韓暮華那個賤人才是夫人的孩子!”

怎麼可能,她絕對不相信,這一定不是真的!韓暮欣腦中錯亂,仿佛被塞了一團亂亂的線,她用力撕扯,反而越扯越亂,將她整個人束縛的越緊。她坐在桌邊,臉色難看至極,小臉蒼白,正值深秋,她頭上竟然冒出了細細密密的冷汗。

盈夏嚇了一跳,忙詢問:“四小姐可是哪里不舒服,奴婢馬上去告訴夫人。”

韓暮欣一聽到她說三夫人,立即緊緊捏著盈夏的胳膊,怒吼出聲:“不許去,我沒事,若是你與夫人說半個字,我撕爛你的嘴!今日我去黃姨娘那里也不許說,聽到沒有!”

韓暮欣的怒火嚇的盈夏渾身一顫,立馬跪下認錯:“奴婢不敢,奴婢絕對守口如瓶。”

“你去換盈秋進來服侍我。”韓暮欣好似找到了什麼事分散注意,口中一直喃喃:“對,我要歇下,我要歇下,這些都是假的,都是幻覺,睡一覺就好了,睡一覺什麼事都沒發生。”

盈夏抹了頭上的冷汗,她郁悶極了,甩了甩手中的帕子,詛咒黃姨娘,果然是個掃把星,說什麼給四小姐做鞋,畫鞋樣,把四小姐嚇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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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9 00:58:06 |只看該作者
第016章 驚魂(1)

“四小姐,夫人方才還打發若青姐姐來問您歇下了沒,若是未歇下,夫人說過來看看。”盈秋一邊掀開簾子一邊稟告。

韓暮欣全身僵硬,拿在手中的茶盞險些落地,她慌張的開口:“你去尋人告訴若青,說我累了,馬上便歇了,明早我親自去娘房中。”

盈秋轉身吩咐個小丫鬟去傳話了。

韓暮欣勉強撐著身子坐到妝臺前,盈秋正幫她把發髻打散,她眼神空洞地瞧著鏡中的人影,吊梢的丹鳳眼,天生帶著柔媚,豐潤的雙唇,只是此刻透著蒼白。原本她寧死也不會相信黃姨娘的話,只當是宅門爭斗里的又一種手段,但是此時看著鏡中她自己的模樣,心越來越往下沉,這雙眼睛,還有唇,甚至是臉部的輪廓,都與黃姨娘太像太像了。

如果她們不是血脈相連,兩個不同的人怎會如此相像,她現在正直豆蔻年華,等到了她及笈,臉模子長開了,還不知會是怎樣的相似。

這時候,韓暮欣幾乎相信黃姨娘的話了,她心中翻滾著巨浪,一瞬烈陽一瞬雷雨,焦頭爛額,難受之極。她幾乎是在三夫人的溺愛中長大的,順風順水,驕傲跋扈。現在卻告訴她給她最嚴密保護最寶貴珍愛的那個人不是她的生母,她引以為傲的身份都是假象,她的所有寵愛都是偷來的,根本不屬于她。她就像突然被拔光了毛的天鵝,最珍貴最驕傲的美麗頃刻間消散,還被放在最顯眼的位置,供人嘲笑和觀光,她怎麼能接受!

“四小姐,要不要抹些面脂。”盈秋的聲音終于讓韓暮欣找回了理智。

她搖了搖手,竟然是直接掀了錦被就睡了。盈秋雖感奇怪,但不敢多問,給她放下青紗帳,熄了燈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第二日去寺中上香,四小姐與黃姨娘眼中都有淡淡青影,神色古怪,韓暮華淡笑旁觀。

因恰逢重陽,法華寺專門準備了菊花宴,法華寺居于隴山山腰,隴山再往上有一處望亭,風景極好,可俯瞰整個隴山和法華寺全景,據說還有文人騷客留下多處筆跡,此時正值重陽,天朝有登高的習俗,這隴山上的望亭恰是最好的去處。

用過膳,老夫人讓桂嬤嬤給夫人小姐們都派發了裝著茱萸的錦囊,佩戴在臂上。

于是,韓老國公與老夫人帶著大家徒步朝著望亭進發。

隴山之中籠罩著一層朦朦朧朧的白霧,即便是已經午時過后也未消散干凈,上山的小道兩旁枯枝潮濕,滴著晶瑩的水珠,樹木籠在朦朧之中,隱隱約約,遠處的深林里不時有不知名的鳥聲,帶著奇怪的安靜。

韓老國公也覺得氣氛有些沉悶,豪邁一笑:“這一路著實有些無聊,我們不如找些樂子,今日是重九,我們便以‘九’為題,取諧音‘久’‘酒’也可,老夫先來。”韓老國公望著隴山遠處的云海,高聲道:“落日雙闕昏,回輿九重暮。”

“父親好文采,那兒子可不能拖了后腿。”三老爺也來了詩興,略一沉吟:“九日正乘秋,三杯興已周。泛桂迎尊滿,吹花向酒浮。”三老爺會元出生,詩句信口拈來。

老夫人也被帶動了興趣,朝著身后國公府女眷們鼓勵地看了一眼,“巾幗不讓須眉,我們可不能輸,老身這里也想到一句,取‘久’諧音。云何彼無耗,徒役夢寐尋。有如在空谷,歲久想足音。”

大家哈哈一笑,韓暮華也上前一步:“祖父祖母,我也有一句。”她一身素色衣裳,纖柔的身軀在秋風中亭亭而立,眉眼柔媚,手臂上別著的茱萸錦囊輕輕晃動,仿佛昂首在冷霜中的秋菊,清新美麗。

“哦?快說來聽聽。”韓老國公笑著說道。

韓暮華嘴角帶著自信的淡笑:“取‘酒’諧音。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幽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這般詩句從她口中吟出,略顯得稚嫩的嗓音,豪邁豁達又帶著淡淡苦澀的意境,竟然有一種出奇的統一。

韓老國公帶頭叫好,“暮華,這酒字意境取的好!”然后又轉頭對著國公府老爺少爺們道:“你們若是不努力些,今日的頭籌怕是就要讓給暮華了,哈哈哈哈!”

韓暮華絲毫沒有因為的老國公的贊賞喜出望外,她前世雖也窩窩囊囊過了一輩子,但是畢竟是有著先進的知識帶著前人的智慧出生在二十一世紀的,這對于她來說太簡單了,經歷了兩世的她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激起她情緒太大的變化,笑容是她的面具。

韓暮華這一帶頭,世子夫人,三夫人,就連不擅詩詞的黃姨娘等都吟了一首。

不遠處,朦朧的白霧中,緩緩走出來兩個挺拔修長的人影。

沈玉珩笑著對身邊的男子說:“逸之,你覺得這首如何?”

名喚逸之的男子挑了挑眉,灰鶴色錦綢披風在冷瑟的秋風中翻飛,“不像是女子所作。”

二人品評的正是韓暮華所吟的那首詩。

沈玉珩嘴角泛起淺淺的弧度,他皮膚白皙,五官深邃,溫文爾雅,此時這一笑更給他臉上添上一股暖意,他語氣中帶著挑釁:“未想到逸之也是對女子有偏見之人,若不是她所作,這古今典籍,你我可謂遍覽,卻真從未讀過此句!”

“沈潤,什麼時候你也開始維護女子了。”身邊男子瞥了一眼沈玉珩,薄唇翹起,本是溫潤如玉的君子形象,卻突然讓人有些毛骨悚然的意味。

沈玉珩,字潤,身邊的男子明顯與他很熟。

“不與你說了,若是老師在也定會給你一句頑固不化!”沈玉珩無奈搖頭。

幽靜的山林,隱約的霧氣中,突然傳出了些不同的奇怪聲響。林云鶴右手一直緊握著身側長劍,提著心神注意著周圍的異動。

突然,一只只箭羽劃破冷瑟秋風,帶著瑞勁和鋪面的殺氣破空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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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9 00:58:16 |只看該作者
第017章 驚魂(2)

就連林云鶴也有些亂了分寸,前世國公府在法華寺遭襲,並不是這樣的手段。那時,他並未親身跟隨,而是與世子爺留在盛京,這種種險情也是后來打聽出來的。此時,他直面危機,而且是更高級的手段,就算他早有了防備,還是被殺了措手不及。

箭雨中,林云鶴已經來不及的思考,他拔出身側的長劍就將韓從蓉與韓暮華護在身后,揮舞著長劍抵擋著飛來的箭矢,然后從袖口中拿出一個奇怪的笛子放在嘴邊,隨即一聲高亢的聲響回蕩在山林中,不一會兒,就從秘林深處飛奔出幾十條藍色的影子。

箭矢帶著勁風從身邊擦過,韓老國公面色陰郁,果然是經歷過大事的人,這般危急他仍保持著冷靜,他大聲喊著,聲音里透著威嚴和安定人心的力量:“都別慌亂,先保護好夫人小姐,老三你帶人速去寺中稟告,務必要快!”

三老爺沉凝著臉色應“是”,回頭瞧了一眼三夫人的方向,毅然飛奔著離開。

國公府男丁身上都會些功夫,遇到勁敵,漢子氣概十足,聽了韓老國公的話紛紛將國公府女眷圍在中間免受傷害。

國公府女眷大都都嚇傻了,三夫人,四小姐,二夫人,黃姨娘,大少奶奶都驚恐的互相依偎,甚至都哭泣出聲,場面一時亂作一團,老夫人心中也是恐慌的,但她還是努力維持冷靜,她虎著臉對著身后的女眷吼道:“哭什麼,身為國公府女眷就這麼些出息?”果然老夫人這飽含著慍怒的一吼讓眾人都止住了哭聲,只是漲紅著臉,努力憋著,瞳孔里滿是驚恐,只是這模樣更讓人恨鐵不成鋼。

其實也怪不得她們,一直都是高床軟枕的奢華生活,即便那些上不了臺面的謀害,那也是殺人不見血的,現在她們直面危險,生命頃刻遭到威脅,怎能不害怕,沒有尿濕褲子已經算是涵養見識好的了。

被護在中間的女眷們只有韓暮華、韓從蓉和老夫人還保持著些許理智,韓暮華冷凝著眉頭,瞧向四周,林中還不斷有箭矢飛來,朦朦白霧中視線根本不清。她偷偷地捏緊藏在袖口中的一把小匕首,嘴唇緊抿著,這個時候,即便脫離了方才的慌亂,她還是不能大意,生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不能一味的靠著別人,想要活下去,自己就要盡最大的努力!

突然,一道箭矢穿過人群,帶著冷風,直直朝著國公府女眷襲來,目標竟是韓暮欣,三夫人與韓暮華互相擁抱哆嗦著,閉著眼睛,忍著哭聲,根本就不敢將視線落在外面。眼看著箭矢就要射入韓暮欣的后背,黃姨娘瞳孔驟縮,竟奮不顧身的用身體給四小姐擋了箭矢。長箭沒入黃姨娘的肩頭,讓她發出一聲痛苦的慘叫,直直的倒向三夫人母女的方向。

韓暮欣這時方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睜著一雙布滿恐懼的丹鳳眼不敢置信地盯著倒在她腳下的黃姨娘,全身僵硬麻木。

韓暮華親眼看到這一幕,嘴邊劃出一抹嘲諷的冷笑,若是箭矢的目標是她,黃姨娘還會這般奮不顧身的以身擋箭?

林云鶴的人已經將韓國公府的人團團護住,箭雨也已經消失,周圍突然靜的可怕,仿若帶著山雨欲來的氣勢,誰也不敢掉以輕心。

藍衣人們手持長劍警惕地張望,忽然,山林中隱約傳來低低的落葉被踩碎的聲響,林云鶴大驚,忙命藍衣人準備迎敵。

果然,白霧中漸漸顯出黑色的人影,他們蒙著面,眼中露著煞氣,手中的兵器閃著寒光,仿佛是從地獄來的魔鬼,殘忍的取人性命。

林云鶴和韓老國公眼中都流露出凝重與不安,粗略估算這突襲而來的黑衣人至少有五六十人之多,是林云鶴人數的兩倍,而且瞧著他們的步伐和氣勢,都不像是一般人。

林云鶴捏緊了手中的劍,沉聲吩咐:“不計代價保護國公府。”

藍衣人齊聲應“是”,恢弘氣勢不輸黑衣人。

黑衣人沉默著,像一條條鬼魅就沖入了人群,招招狠厲,全全不顧是否會傷及人命,竟是要置人于死地。韓老國公、二老爺、大少爺、二少爺紛紛與黑衣人纏斗,根本就顧不了國公府女眷們。藍衣人以一敵二也開始漸漸吃不消,許多人受傷喪命,這片山林散著兵器沉重相接的聲音,慘叫和腥甜作嘔的血氣。

老夫人身邊沒了人保護,一個黑衣人趁機就拿著刀砍來,被林云鶴保護著的韓暮華驚恐的看著這幕,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力氣,竟然握著手中的匕首就朝著黑衣人的后背扎去。黑衣人未料想到一個女人會突襲他,著著實實的挨了一刀,痛的他齜牙咧嘴。回過頭就兇狠的將目標換成了韓暮華。

韓暮華手中的匕首還滴著血,即便是她再冷靜,面對一個兇惡的殺手,她也失了分寸。可是這時候她不能亂了腳步,她逼著自己也要恢復理智,用力地咬了咬嘴唇,等到嘗到苦澀腥甜的味道,才深吸了一口氣,更加握緊了手中的匕首。

林云鶴被幾個黑衣人纏住,目光向她這邊掃來,剎那間,心臟仿佛停止,他奮力與黑衣人打斗,可是本就消耗了大部分體力,根本就無法脫身,他眼睜睜地看著黑衣人的長劍朝著韓暮華的胸口刺去,卻毫無辦法,心臟突然被一只手抓住捏緊,跳動不了!

韓暮華緊緊注視著黑衣人的一舉一動,快速刺來的劍尖,好像下一刻就要沒入自己的胸膛,韓暮華調動起全身十二萬分的警惕,竟然避開了黑衣人的劍鋒,但是身懷武藝的黑衣人豈是這般好對付,他一個回身,劍尖又直指韓暮華后背。

韓暮華哪里有這樣的反應能力,千鈞一發之際,一柄寒光凜凜的寶劍撥開了劍尖,黑衣人一個踉蹌被推倒在地,接著就沒了聲息。

韓暮華急促地喘息著,額頭已經一層冷汗浸出,她抬眼瞧著面前蒙著面的兩人,緊張恐懼還未平定,就被灰鶴色錦綢披風的男子拖入了一旁樹林的灌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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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9 00:58:27 |只看該作者
第018章 可怕的男人

沈玉珩與同伴早就在暗處發現韓國公府被襲擊,二人沒有沖動的立刻過來救援,而是派人先去法華寺報信,作為皇家寺院的法華寺經常有重要人物出沒,安排有固定的皇室親兵駐守。而后,兩人就一直躲在暗處細細觀察戰況,直到韓暮華遇險,這才親自出面相救,為了不向黑衣人泄露身份,均都蒙了面。

林云鶴發現韓暮華被人從劍鋒下救走,極度的恐慌這才消散,但是隨即瞧著救人的男子將她拖入林中,他更加擔憂起來,這兩人遮了容貌,根本認不出是誰,更不知道是敵是友。如果是趁機埋伏在這里,恰要等到他們兩邊人馬兩敗俱傷坐收漁翁之利,那韓暮華就落入了一個更加危險的境地,他絕對不允許這一切再次發生。

與黑衣人纏斗的安豐看到林云鶴這邊情況,三兩下結束戰斗,來到林云鶴身邊,為他擋去黑衣人的攻勢,“少爺,您去尋表小姐,這里我來擋著。”

安豐自小跟隨林云鶴,對他的性情很是了解。他父親原是武藝高強的江湖人,后來被人陷害鋃鐺入獄,林云鶴父親惜才,為他翻案,他的父親為了報恩,就留在了林府中做教頭,安豐與林云鶴的武藝便是他教的。安豐繼承了家傳武學,父親也要求嚴苛,所以他在武學一途上造詣甚是不錯。

林云鶴提著劍毫不猶豫的轉身朝著韓暮華消失的方向找去。

韓暮華自然也不清楚剛剛救了他的男子是敵是友,不敢輕舉妄動,但是她被他捂住了口鼻,憋的她幾乎無法呼吸,在男子強大的鉗制下,她“嗚嗚”了兩聲反抗。

錦綢披風男子這才發現韓暮華的異樣,微微松了松手,低聲在她耳邊警告道:“你莫說話,不然后果自負!”

韓暮華用力的點點頭,男子見她答應才放下手,韓暮華急促地呼吸著,好像久旱逢甘霖。韓暮華小心地瞟了一眼身邊的男人,想快速的判斷他的目的,黑色的布巾蓋住了他半張臉,眼眸深邃,濃眉入鬢,鼻梁高挺,身上有淡淡清新的好聞味道,只是那雙變化著光彩的眸子實在是讓人看不透。

韓暮華一時間心念電轉,從剛才他出手來看,他的功夫絕對不輸于那些職業的黑衣人殺手,她反抗成功的可能性小之又小,可若是他也是哪方勢力的爪牙,她落在了他的手中,定然不會有一個好下場。

韓暮華杏圓的眸子里散著堅定的光芒,她不能坐以待斃,唯有一拼,沒有做出努力,怎麼知道她不能成功。藏在袖口中握著短匕首的手指攥緊,手心是一層密密的冷汗,指尖更是因為用力而發白。

她盡量的放緩呼吸,裝出一副平靜下來的樣子,小心的觀察著身邊男子的神情和舉動,趁著他分神的時候,突然出手,鋒利的刀尖瞬間就要抵上男子的頸項。男子發現她的動作為時已晚,潑墨的眸中好似露出一抹驚愕。

韓暮華沒想到她偷襲成功,化被動為主動,其實她根本不敢真的刺下去,鋒利的刀尖剛剛碰到男子的頸動脈,刺入皮膚,滲出的細小血珠就讓她的手發顫。

韓暮華挾持著男子,繞到他的身后,好不容易咬著舌頭靠著疼痛讓自己冷靜下來,她壓低聲音低沉的對身前之人說:“我並非想要你性命,只要你不說話,安靜等到救兵來,我就放了你,不然我的刀子可是不長眼的!”她勉強逼著自己說出這番狠話,心中已是七上八下,這男子如果真心反抗起來,她根本就下不去殺手,只希望這話能鎮住他,讓他不要輕舉妄動,珍惜自己性命。男子方才救了他,她本應該心存感激,可是她還不知男子的目的,只好出此下策,假如他真的沒有壞心,等到事后她定會向他道歉。韓暮華這般安慰自己。

在韓暮華看不到的地方,被她肘制的男子眉眼里突然露出一絲笑意,這淡笑古怪玩味,竟讓人感到有些寒毛直豎,恐怖詭異。只是瞬間,這奇怪的表情就從男子的臉上消失,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男子的身體好像因為害怕帶著顫抖,然后韓暮華就聽到了他的聲音:“小姐,這匕首可否握的穩些,我怕這歹人還未離開,我就錯死在你手中了。”

韓暮華一低頭,發現自己因為緊張右手不受控制的亂抖,鋒利的匕首不時地擦到男子的頸項,好幾處都擦破了皮,流出了鮮血。

韓暮華慌張地咽了口口水,“我自會控制,不勞你提醒,你乖乖配合便是。”

男子卻發出一聲冷笑,然后閃電般地握住韓暮華拿著匕首的那只手腕,輕輕一使力,她右手劇痛無力,匕首就掉在了地上的一層枯葉上,帶著鮮血的白刃映著枯黃的樹葉,格外的刺眼。片刻功夫,韓暮華就又落在了這男子手中,然后她耳邊傳來他低低的咬牙切齒的聲音:“真是不識好人心!”

韓暮華哪里會想到,男子是故意讓她偷襲成功的,瞧他的身手,她勝算的可能只能為零。到底是怎樣惡劣的性子,將她甩的團團轉,韓暮華看不穿他的目的,只明白她現在就是他手中的魚肉,任他宰割。

韓暮華心中橫了橫,“要殺便殺,悉聽尊便!”不管怎樣,她絕不低頭。

這句話一出口,這男子眼中突然兇光畢露,竟然伸手就掐上了她的喉嚨,輕輕一使力,她就空氣稀薄,生命微弱。韓暮華即使這個時候,也未發出絲毫求饒的聲音,只是用一雙睜大的杏水眸子恨恨看著他,好像要將他看穿,將他的眉眼映入靈魂,將他恨之入骨!

男子似乎是被她這樣的眸光震懾,猛然地松開手。

韓暮華跌倒在地,兩手摸著頸項不停地喘氣,方才,她真的是一腳踏進了鬼門關!這個可怕的男人!

“愚蠢的女人,不知死活!”男子冷哼一聲,話語中竟然帶了怒氣和寒意。

至此,韓暮華終于明白了身邊的男子並非要她性命,可是這樣的手段,沒有給她留下了點滴的好印象,即使他是她的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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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9 00:58:38 |只看該作者
第019章 平靜

沈玉珩幾乎與林云鶴同時尋到韓暮華的藏身之處,兩人眼前情景是:韓暮華癱坐在地,渾身無力,臉色蒼白虛弱,發髻凌亂,一副受了驚嚇的樣子,素色的衣裙上還沾有血跡。而他身邊的男子高傲而立,冷漠清貴,袖手旁觀。

任誰都猜到兩人肯定在這里發生了什麼,林云鶴臉上陰云密布,這情景高下立現,十之是韓暮華吃了虧。

法華寺中的援兵已到,山道上的黑衣人盡數伏誅,偶有存活的,也咬破口中毒藥自縊身亡,五六十人現在卻沒有一個活口!個個都是死士,偷襲不成,就服毒自殺。

林云鶴在尋韓暮華時,遇到沈玉珩,歹人都伏誅了,他也沒有必要隱瞞身份,林云鶴在盛京替父親辦事,接觸盛京中的權貴,沈玉珩是鎮南大將軍五子,他當然有印象。

但是他急著尋找韓暮華的下落,沒有時間與沈玉珩寒暄,方才的一切情景也都落在沈玉珩的眼里,他看出林云鶴對韓國公府的這位庶出小姐的在乎,當即道明帶走韓暮華的是他的好友,韓暮華現在很安全,不用太過擔心。只是,沈玉珩雖然與他這位好友兼同窗熟識且交情也很不錯,但是這麼多年來他還真沒有看出他這位好友的品性,特別是他對女人更帶有偏見,他還真不敢全全保證韓暮華就是安全無虞的,他這麼對林云鶴說也只是為了安慰他罷了。

現在瞧見韓暮華這幅情景,他心中一點都不吃驚。

林云鶴沖上去就將韓暮華護在身后,用劍尖直指身邊的男子,壓抑著聲音怒吼:“不管你是誰,如果我發現暮華有一絲不妥,我定讓你十倍償還!”

男子仍是維持著姿勢不為所動,對著他鋒利劍尖好像沒有任何的威脅,與一枝枯枝無異,甚至嘴角還微微翹了翹,十足的挑釁,真是氣煞人也。

林云鶴火冒三丈,他平時冷靜自持,沒想到在這個神秘的男子面前破了功,絲毫也壓不下怒火,閃著白光帶著干涸血液的劍尖真的就要刺向男子。

沈玉珩發現異樣,也焦急起來,正要出手制止林云鶴,林云鶴握著劍的那只手卻先被韓暮華拉住了,她現在大半已經緩和過來,心境也平靜了很多,臉色雖然還是蒼白如紙,可是精神好了不少。

韓暮華低低的在林云鶴身邊提醒:“三表哥,莫要上了他的當,這人極狡猾,既然事情平息,我們還是先去尋祖父他們。”

林云鶴經韓暮華這一提醒,才醒悟過來,一時怒火攻心,竟被人利用,不說現在韓國公府經此一役亂成一鍋粥,這男子身份不明不白,可是與沈玉珩交好,瞧沈玉珩舉動,好像對他也有一兩分敬畏,沈玉珩的身份他們都知曉,盛京名流,其父手握兵權,一等一的人物,受他敬畏的人又會有幾個,他們還是小心為上。

林云鶴為自己剛剛沖動的行為有絲后悔,但他畢竟心理強大,很快就調節好了態度,收了怒氣,不再與這男子糾纏。

韓暮華說完這句話就冷冷站在一邊,好像剛剛救了她的男子不存在一樣。她心里明白的很,這個男人太可怕,心機深沉,狡詐陰狠,還是不要與他接觸的好,能反抗就反抗,不能反抗就躲,不到萬不得已,她絕對不會與他產生正面摩擦。

沈玉珩見兩人間劍拔弩張的氣勢消散,才暗暗地松了口氣,不管是林云鶴還是逸之,沒有一個是好相與的,他乃讀書之人,自當是和氣生財。

林云鶴微微向沈玉珩抱拳行禮:“沈五公子,今日事情急迫,在下先帶表妹離開了。”

沈玉珩回以一禮,說了些安慰的話,沒有耽擱他們。

自始至終,韓暮華都低著頭躲在林云鶴的身后一言不發,臨走時,只是朝著沈玉珩福了福身子以做感謝。

沈玉珩望著林云鶴和韓暮華離開的方向“嘖嘖”了兩聲,自言自語道:“原來我也不相信那詩句不是她做的,可是現在我有些相信了,遇到這樣的事都毫不慌張的女子,還能冷靜勸慰他人,真是難得!”韓暮華對林云鶴說的那番話雖然小聲,可是身懷武藝之人五感普遍都比普通人靈敏,沈玉珩一字不落的聽到了,那他好友肯定也一樣。

直到林云鶴與韓暮華離開,錦綢披風男子才揭下臉上的黑布巾,五官冰冷,“哼”了一聲,沒有理會一邊說了大堆廢話的沈玉珩,彎腰撿起淹沒在枯黃落葉里的那把精致的小匕首藏入袖中,眼里眸彩變換。

沈玉珩見他不搭理自己,更是埋了壞心思要調侃他:“你也太毒了些,竟用如此手段對付一個女流,老師對你的評價當真不錯,毒蛇蠍虎!”

沈玉珩不止一次見識過他的手段,他可不會因為對方是女子就會手下留情,韓暮華又不是傲嬌懦弱的一般貴女,方才他們來時,看到她那狼狽的樣子,當下就猜到是他這位同窗動的手,雖然不知道他們二人在這叢灌木后發生了什麼,可是用小手指想想也不是什麼愉快的經歷。

“你可說夠了,沈潤,你知道嗎,你今日的話特別多,吵如蚊蠅!”男子不悅地看了一眼沈玉珩。

沈玉珩訕訕笑了兩聲,臉色突然變得凝重:“逸之,你說這幕后黑手會是誰?這般時候偷襲,膽子忒也大了些。”

“金城伯府,不二人選。”男子說完這句就率先走向山道。

沈玉珩笑瞇瞇的跟上:“逸之,我瞧你方才撿的匕首還不錯,能否送給為兄?”

“我有撿到何物嗎?”

兩人聲音漸行漸遠,挺拔身影也消失在淡淡霧靄中。

日暮時分,隴山腳下,曹國公府的一輛馬車低調地沿著官道朝著盛京的方向而去。

這次法華寺被襲,韓老國公怒火滔天,如果不是林云鶴早有防備帶了他的人馬暗中悄無聲息的保護,國公府還不知道要受到怎樣的重創,如今想想就很是后怕。韓老國公叱吒朝堂幾十載,要是以這種方式凋零,怕是連他自己也看不起自己,只是千算萬算,沒算到會這樣公然的被突襲,還是在皇家寺院附近,金城伯府,他們勢不兩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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