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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郝逑]冷刀邪魅(天上人間之1)[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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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4 15:33:5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本帖最後由 個人言論 於 2017-5-24 15:56 編輯

冷刀邪魅 - 天上人間01 - 郝逑

這傢伙簡直是上天派來剋他的混世惡魔     
他冷刀乃有名的殺手卻栽在這臭小子手上     
奉師命利用郯莊少主娶親機會欲血染婚禮     
沒想到臨時冒出個白衣儒生打亂整個計劃  
「程咬金」還下毒讓他失去抵抗力而被擒     
不解的是眾人都說他是失蹤多年的二少爺     
面對殷切的噓寒問暖他只覺尷尬與疑惑     
那死小子老愛挑興,每每讓他氣得差點跳腳  
想動武卻技不如人     
想耍計又比不上人家奸詐     
得知死對頭和有夫之婦關係曖昧     
以為是天賜良機  
誰知大費周章設下陷阱方知兩人是親姐弟     
對他的感覺像極了夢中愛欺負人的白衣姑娘     
無心無情的自已竟在他邪氣目光下心跳加速     
明知同性相戀不容於世  
一顆心仍不由自主陷落     
忍不住給他酒後亂性後     
才發現事情很大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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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4 15:34:13 |只看該作者
楔子

茫茫天地不知所止
日月循環周而復始
玄天有書登錄命數
千載姻緣己謀慎密
孰窺玄妙孰知真諦
難有天元機掌天意
天上人間知所其知
無窮無盡皆在此中

玉皇大帝緩緩地眯起眼睛,瞅著書案上打開來的天書,雪白無痕的書頁在外人看來是莫測高深,唯有他能夠清晰地看見天書裏所有的玄機。

今日他心血來潮,興匆匆地來到禦書房,對職掌管理禦書房的祈家三將軍(掌印章、掌旗令、掌禦書之神君)擺了擺手,神秘兮兮地要他們先退下。

“朕隨意看看,汝等三人不必隨侍在側了。”

“是。”三個面容一般英挺的將軍躬身退下,只不過眼中皆有些訝異。

玉帝不是與佛祖奕棋去了?怎會突然回來?

不過玉帝行事向來大有玄機,他們兄弟三人只納悶了一瞬,便不再疑惑了。

只見玉帝在打開的天書前瞧了好半響,仿佛在尋找著某項紀事,驀地一篇文字吸引住他的目光仙界五花靈氣幻化神界五郎天人心房誤攀其牆誤誘花蕾花靈滅去五郎束腳玉帝眨了眨眼,沉吟道:“原來如此,無怪乎朕邊奕棋邊跳眼皮,原來還有這等演變會發生……五花精魄盡滅,五郎打入天牢,太慘了吧!”

不過天界自有天界的律令法則,不可輕易扭轉,更何況一動一靜皆由因果而來,若非先種下了因,又怎會有後來的果?

五仙郎和五仙花,看來註定是過不了這個劫數。

玉帝不禁搖頭,“這幾個小毛頭,還是習慣不了天界無塵無垢、無悲無喜的境界嗎?”

花靈滅去,五郎束腳……

他清雋祥和的面容泛起一抹古怪之色,好像強忍著笑卻又發現什麼好玩事物似的,而後清了清喉嚨、正了正色,再度踏著象徵尊貴王者的紫雲離開禦書房了。

數日後,天界驀然爆出一樁令眾神驚異駭然的醜聞--五名卓絕出色的仙郎和王母娘娘後花園中的五株仙花竟然發生了天庭嚴禁的曖昧感情!

昔日牛郎與織女、金童與玉女觸犯天條的景象猶在眼前,所有的神氏都擔心極了他們這五對的未來。

眾神屏息著,至高無上的玉帝緊繃著臉坐在禦鑾上,仙花的主人王母娘娘則坐在副座,心中有著無比的惋惜和優心。

玉帝嚴厲地掃視過階下的五位昂藏俊朗男仙和五名楚楚可憐的花靈,緩緩地開口:“你們知錯了嗎?”

“情之所系,至死不悔。”儘管恭敬地跪著,男仙們臉上都有一株堅決的深情之色。

玉帝心裏喝了一聲采:好小子,果然敢作敢當,有個性!

可是他臉色依舊緊繃冷漠,近乎兇悍地道:“大膽!居然在朕面前說什麼情不情、愛不愛的,你們五個都是仙人,多年修行,自知男歡女愛乃是凡夫俗子的業障,你們偏偏自甘墮落,如今竟然還沒有半點悔意?”

五名男仙神情毅然,毫無畏懼。

“稟玉帝,我等自知冒犯天條,罪無可恕,可是情之一字發乎內心,並不是神仙就能例外,何況……”其中一位男仙望向自己心儀愛戀的花靈,眼中滿是深情。“愛上她是我最大的幸福,我甘願千年修行不要,也要和她在一起,縱然元神俱滅,我們的愛還是會存在於宇宙之中,永不消褪。”

他的話令眾神都感動了,王母娘娘也不禁落下了晶瑩慈悲的淚。

而那名花靈更是淚水紛紛,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心愛的男人。

瞧見他們幾個全都是一副至死不渝的堅定模樣,玉帝心裏感動得亂七八糟,直想著自從牛郎織女和金童玉女的事件之後,天界就再沒看到過這麼賺人熱淚的愛情了;這群小夥子可真是了不起,敢為了捍衛愛情而沖犯天規。

千年難得一次遇到這麼好玩又有意思的事,他怎能錯過?

可是他表面上依舊裝作大為震怒,咆哮道:“朕本來想依天規將花靈打滅元神,將汝等關入無邊天牢,可是看情形,你們還是凜然不懼、死不會悔改。好,那朕就將你們謫去仙身化作肉胎,統統打落凡間,讓你們知道是做神好還是做人好!去!”

玉帝大手一揮,王母娘娘和眾神還來不及求情,一道金光便籠罩住了這五對男女。

就在這電光石火間,他們各自凝望著自己的愛人,眼底都有著最深最深的承諾--就算下輩子、下下輩子,就算被打落凡間不知處,也要永遠永遠記得最心愛的人,千萬千萬不要忘記呵……

金光一閃,光芒還未消失在每個人的瞳眸間,這五對癡心男女已然消失了蹤影。

“玉帝……”王母娘娘忍不住了,再怎麼說那也是她最鍾愛的五朵仙花啊!

“誰都別求情了!”玉帝倏地起身,拂袖離去,只是誰都沒有看到他轉過身去的那一刹那,嘴邊揚起的那一抹竊笑。

玉帝駕著紫雲離開了靈霄寶殿,雙手負在身後悠哉的想著--你們呀!千萬別給朕漏氣,朕可是做足了功夫才得以讓你們順利下去的,接下來就要看你們自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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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4 15:34:2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夕陽西下,一道小小的身影蹦蹦跳跳地往大街底的朱紅大門跑去。

小孩身著白色的小儒生裝,上好的衣料明白地說明他的出身不凡--雖然白衣上沾滿了乾涸的泥巴。

小男孩一雙又大又亮的黑眸神秘地瞟了眼手裏的青蛙,嘴角不由自主地漾起一抹不懷好意的邪笑。

嘿!待會兒是把這只小青蛙放在姐姐的床上好呢?還是直接把它……

想著想著,小男孩再也忍不住得意地輕笑出聲,腦海不斷出現唯一的姐姐驚慌失措、不停尖叫的畫面。

小男孩又蹦又跳地跳上高高的階梯,還來不及吆喝守門的家丁開門,未合緊的大門讓他不自覺地輕蹙眉頭。

他不解地推開大門,拉開嗓門吆喝了好幾聲,卻無一人回應。

“喂,來人啊!有沒有人在?”他不死心地又叫了幾聲,但仍是無人回應。

大宅裏詭譎死沉的氣氛讓他又驚又不安,原先漾在臉上的得意笑容早已褪去,突然湧上的忐忑怎麼也無法壓下。

無法忽略的不安讓他不禁加快速度,一雙小腳快步朝大廳奔去。

“爹,娘……”

他越叫越心涼,石頭小徑上幾個身著家丁服飾的大漢突兀地趴躺在血泊當中,讓他的叫喚聲戛然終止。

他緊咬著下唇,不安地往地上的大漢望去,突然發現老總管福伯也在其中。

“福伯!”他再也忍不住地驚叫出聲,快步往福伯身邊跑去。

“協…協…”總管福伯虛弱地抬起頭,渙散的目光勉強對準焦距,在看清來人是小主人時突然急喘了起來,口氣又急又不安,斷斷續續,極其虛弱地說:“快……走,別……讓他……們抓……到……”

“福伯……”小男孩紅了眼眶,手忙腳亂地壓著老總管不停冒著鮮血的胸口,“你怎麼了?”

“快……走……”

小男孩用力搖頭,急道:“福伯,大家怎麼了?爹、娘,還有姐姐呢?”

老總管虛弱地推開他的小手,用盡最後一口氣,聲嘶力竭地喘聲道:“快……”

話還來不及說完,老總管的手軟軟地癱軟下來,一雙眼圓睜著,任憑他怎麼叫也不回答。

小男孩再也忍不住嘶喊大哭,小手輕柔地替老總管合上眼,起身再往老總管回顧一眼,勉強壓下心裏不斷湧上的不安,轉身連忙往大廳奔去。

“爹!娘!”他哽咽地喊叫著,眼光焦急地掃視四周。“姐!”

“魅……兒……”

他叫了好半天,終於聽到由牆角傳來的斷續、氣虛的叫喚聲。

小男孩聞聲,連忙拔腿往聲音來源飛奔而去。

終於,在通往內廳的通道前,小男孩看到了自己父親靠躺在牆邊。

見狀,他連忙飛奔過去--“爹!”

“魅……兒……”襲東然顫抖著手,緩緩地撫上小男孩的臉。

小男孩哭著拭去父親嘴角的血跡,“爹……你怎麼了?娘和姐姐呢?”

“魅……兒……快走……”

“我不走!”被喚為魅兒的小男孩死命搖頭,哭嚷道:“要走……我們全家一起走!”

“傻……魅兒……”襲東然輕歎口氣。“爹……不行了,聽爹的話,快……走……”

“娘和姐姐呢?”

“她……”襲東然忍不住紅了眼眶,黝黑的大手緊包住他的手。

“娘怎麼了?”

“她為了救……黧兒,替她……擋了一掌,已經……已經……”襲東然哽咽得說不出口自己的結髮妻子已經早一步離他們而去。

“娘怎麼了?”從父親黯然的眼光中他已經得到答案。只是這結果他是怎麼也無法接受。

“娘人呢?我要見她!爹!我要見娘!”襲魅激動地叫著,若非父親虛弱地躺在這兒,他早已管不住自己地沖去尋找母親的下落。

“魅……兒……”襲東然心疼地握緊他的手,“魅兒,爹沒多少……時間了,你乖……乖地聽……我說。”

看著父親蒼白的臉,襲魅吸吸鼻子,抽噎地點頭說好。

“魅兒,爹身後的……石磚,你試著……敲敲看,若敲到……空心的,用力將……它往……裏推。快……點……”眼前的景象對他來說只是模糊一片,是以他只能大略猜測及說明。

襲魅疑惑地看了父親一眼,才拿起一把不知是誰遺留在地上的匕首,以刀柄在每一塊石磚上敲了幾下。

“我找到了。”聽到一陣異於敲擊在其他磚塊的回音,襲魅急忙通知父親。

“那……很好。”襲東然忍著痛,勉強擠出一抹鼓勵的微笑。“魅兒,現在用力把……磚塊往……咳……咳……裏推……”

絲毫不敢怠慢,襲魅連忙伸出小小的雙掌將石磚往裏頭推。

石磚才剛被推進牆中,突然“嘎啦”一聲,一隻方形石盒慢慢由石磚所在位置的正下方浮上來。

“爹?”

襲魅目瞪口呆地望著石盒,一時之間連話都忘了怎麼說。

雖然他才年僅七歲,可是這襲家堡的一景一物,密道、地道,管他是公開或是私密,他無不瞭如指掌。

可……這會移動的石磚他可是聽都沒聽人提及過,更遑論這石盒了。

“魅兒,你……過來。”襲東然朝他招手,“把……那石……盒一併……帶過來。”

“喔。”襲魅點點頭,忙回過神來,捧著石盒在父親身旁蹲下來。

“爹,這石盒是什麼?怎麼咱們家有這東西?”看出父親緊皺眉頭努力忍著痛楚,襲魅趕緊出聲詢問,藉以轉移父親的注意。

襲東然欣慰地歎了口氣,“魅兒,乖……”

魅兒平時雖然調皮了點,對他們夫妻的話老是陽奉陰違,才七歲的小娃兒,機靈得連他都捉摸不清,老是讓他氣得直跳腳。可是就如夫人所說,魅兒骨子裏還是個孝順乖巧的好孩子。

今天,若不是魅兒又背著大夥溜到堡外,他怎麼保得住魅兒?

就連大女兒現在也是生死未蔔……

襲東然滿心不舍地輕撫著他的臉。這孩子才剛過七歲生辰,要他如何放得下心……

“魅兒,仔細……聽爹……說……”他吸了口氣,努力集中漸漸渙散的神智。“這石盒裏藏的是……襲家的傳家寶……一塊紫紅色的暖玉。把它……毀了吧……”雖是傳家寶,卻不能-庇護子孫……留它何用,只是再害了黧兒和魅兒罷了。

“魅兒知道了。”襲魅用力點頭,望著父親漸漸合上的雙眼,他再也忍不住傷心、激動地抱著父親痛哭出聲。

“魅……兒……答應爹……把襲……家堡……燒了……”

“爹……”他猛然抬起頭,不敢置信地望著父親蒼白如紙的側臉。

“別……報仇……不是……他的……對手……”

襲魅咬著唇,應允不報仇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答……應……爹……咳咳……”聽不到他的允諾,襲東然焦急地咳了起來。

“我……”望著父親焦慮的神情,襲魅深吸口氣,咬牙道:“如果他不來找我,我絕不主動找他。”

襲東然輕歎口氣,知道這已經是襲魅的極限了。“黧兒她……”

“姐姐怎麼了?”他急忙問道。

“表叔……黧……兒……郯……莊找,……郯鈞……修……”依依不捨地又望了襲魅一眼,襲東然垂下眼,撫著襲魅小臉的大手也在同時虛軟無力地垂下來。

“爹--”

抱著父親的身子,襲魅再也忍不住地痛哭出聲,大聲嘶吼。

突然天空雷聲大振,滂沱大雨跟著落下,好似老天爺也不忍心這場人間悲劇一般。

襲魅放聲大哭了許久,大雨也一直無情地打在他小小的身子上,一身的白色儒裝早泥濘肮髒不堪。

突然,他用衣袖用力的拭去臉上的淚水,費力地將所有人的屍體拖到後院,深吸了口氣,終於狠下心,依著父親的遺言,從衣內掏出火摺子。

他轉身走到大門外,僵著身子,難掩激動的看著小小的火苗慢慢地轉成大火,看著所有親友僕人慢慢消失在大火之中,伴隨他成長的襲家堡逐漸被火舌所吞噬。

這場熊熊大火不只燒光他的家,也一併毀了他……

他是答應父親不主動找“他”報仇,但卻怎麼也不肯毀了這石盒裏的紫玉--因為只要這石盒在世上一天,“他”是絕對不會放過他。一定會主動來找他。

十年!

他在襲家堡數十條慘死亡魂面前發誓--他只給自己十年時間。

十年後,此仇不報,他襲魅勢不為人!

懸崖上,一名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泣不成聲地抱著半跪在地上的中年男子。

“表叔……”小女孩拿著粉色絲帕,手忙腳亂地想替中年男子包裹手臂上長達數寸的傷口。

“黧兒,你別忙了。”林季忠輕輕阻止她,安撫地朝她笑道:“這傷要不了我的命。”他真正的致命傷是打在背上震碎他心脈的玄火掌。

“可是你的臉色……好蒼白……”小女孩又急又怕,眼淚掉得更凶了。

他擠出一抹笑,“我沒事。”現在他只希望郯莊主能及時趕到,照著他所留下的記號追上他們才好。

“表叔,我們找不到魅兒,現在要怎麼辦才好?”襲黧垂著淚,擔心不已的問。

“放心,魅兒很機靈精明,不會有事的。”

“可是……家裏……”說到這兒,她忍不住抽抽噎噎起來。剛才爹和表叔拚了命才把她帶出堡。

“黧兒。”林季忠安慰地拍拍她的肩,才要開口再安慰她,突然雙眼一眯,神情冷漠,聚精會神地望著前方。

“表叔?”看到他神情突然改變,襲黧也跟著緊張起來。“怎麼了?”

林季忠深吸氣,知道自己現在千萬不能亂了陣腳。若他亂了,那他身邊的小黧兒該怎麼辦才好?

“黧兒,我要你聽表叔說。”

“喔。”

“待會兒表叔叫你跑,你就趕快跑。不管發生什麼事,你千萬都別回頭,趕快往前跑。”林季忠扶著劍緩緩站起身,安撫地輕拍了下她的頭。“記得到京城郯莊找你爹的結拜兄長郯鈞修。”

“可是……”

“別可是。”林季忠表情嚴肅地前她搖頭。“記住表叔的話。”

他的話還沒說完,突然一股致命的劍氣朝他們倆的方向射了過來。

林季忠顧不得身上的傷,連忙抱著襲黧飛身閃開。

“表叔!”襲黧不安地看著捂著胸口直喘氣的表叔。“你怎麼了”

“我沒事。”林季忠又深吸口氣,一手扶著劍,這才站直身子。

望著前頭突然出現的七名蒙面黑衣人,襲黧不安地拉著林季忠的衣擺,眼眶忍不住紅了起來,母親為她擋下一掌的影像在她腦海徘徊不去。

“林季忠,這不關你的事。”帶頭的黑衣人冷然地瞟眼林季忠手中的劍,擰笑地又把眼光調回他身邊的小襲黧上。“識相點,你最好自己離開,不然……哈哈哈!別怪我翻臉無情。”

“你到底是誰?”沒理會他的威脅,林季忠問出襲家堡所有人,包含他心中所存在的疑問。“為什麼挑了襲家堡?”

襲家堡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善莊,從不與人結怨生仇,連皇上都曾御筆親提“善莊”兩字。

究竟是誰想挑了善莊?

目的又是為了什麼?

“一個死人是不需要知道太多東西。”黑衣人冷笑一聲。“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只要把這丫頭留下來,你可以馬上離開。”

“不可能!”林季忠側首看了襲黧一眼,以著堅決的口吻說道:“今天就算是我把命賠在這兒,我眉頭也絕不會皺上半下。”他自幼父母雙亡,若非表姐,他早就餓死街頭了。

“好!那我就成全你。”

黑衣人的“你”字才剛出口,其他站在一旁的黑衣人馬上有默契的一擁而上,將林季忠與襲黧團團圍祝

“黧兒,記得表叔剛才交代你的事。”魅兒下落不明,襲家算來也只剩下黧兒,他說什麼也要替表姐夫留住這條血脈。

襲黧不確定地看著他,還來不及開口,一旁的黑衣人已經迫不及待地拔出刀劍,陰狠地往林季忠攻去。

林季忠身負重傷,再加上得時時刻刻注意一旁的襲黧,不一會兒便左支右絀,身上又被劃上好幾刀。

他一腳踢開朝襲黧逼近的黑衣人,另一手乘機在袖中掏出塗有劇烈麻藥的柳尾針。

看準時機,他大手一揚,其中一名武功較差的黑衣人當場被暗器射中,其餘的也因沒預料到會有暗器出現而顯得有些手忙腳亂。

趁這機會,他朝身邊的襲黧叫道:“黧兒,快走!”

襲黧愣了下,隨即拔腿就跑。雖然她不想走,但是她留在這兒只是拖累表叔而已,她得趕快去討救兵--“小心!”

襲黧沒命地往前跑,聽著林季忠的話,怎麼也不放回頭看。等到她聽見林季忠焦急的叫喚聲時,身子已經被突然出現在她前頭的林季忠給撞開了。

“表叔……”

她傻愣地看著帶頭黑衣人的長劍沒入林季忠的胸口,下一刻,鮮血跟著拔出的血劍一塊噴湧出來。

襲黧再也忍受不住地驚叫出聲。看到黑衣人還想在林季忠身上補上一劍,她不顧一切撲上前去,小小的身子保護似的覆在林季忠身上。

黑衣人像是沒看到她一樣,把劍一抖,輕而易舉地將她踢飛,撞到一旁的岩石,登時額頭血流如注。

黑衣人殘虐地冷笑著,長劍一舉,又往倒在地上的林季忠揮了過去--突然“鏗”的一聲異響,黑衣人的長劍在空中截成兩段,一道青衣人影跟著出現在眾人眼前。

看著突然出現的青衣男子,林季忠終於放心地微微一笑,朝著剛加入的青衣男子頷首點頭。“郯……大哥,你……來了……”終於還是讓他等到了。

看著他的傷勢,郯鈞修忍不住歎了口氣,“季忠,別開口,你傷得不輕。”他還是遲了。

剛才看到燒成灰燼的襲家堡,他的心當場涼了一半,怔愣地說不出話,所幸他注意到林季忠所留下的記號,這才和一塊來救援的郯莊衛士分頭尋人。

只可惜他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郯大哥,黧兒……就交給……你了……”林季忠突然劇烈地咳了起來,一鮮血跟著吐了出來。

“黧兒……就拜託……你了……”

郯鈞修心痛地看著緩緩閉上眼的林季忠,心裏的疼痛讓他忍不住紅了眼眶。

一陣小孩疼痛的申吟吸引了他的注意,抬頭只見剛才刺殺林季忠的黑衣人正滿懷恨意,猙獰地瞪視他眼中的恨意,似乎是恨不得當場將他殺以千刀,五馬分屍。

“你--”郯鈞修倒抽口氣,又怒又急地看到黑衣人將滿臉是血的小女孩押在胸前,亮晃晃的匕首抵著小女孩的白頸上。

“黧兒?”他不安地叫了聲。

他與襲東然雖是異姓兄弟,但兩人各據一方,幾乎近九年沒見過面。

這事源於襲東然對他有一段恩情,他執意非報恩小可,襲東然卻堅持不接受,最後乾脆躲著他,兩人因此斷了音訊,直到七日前,他收到襲東然的求救信才又聯絡上。

兩人最後見面時,襲黧還是繈褓中的娃娃,至於襲魅,他卻是不知道有這號人物。

襲黧被摔得迷迷糊糊的,聽到有人在叫喚她,下意識地“嗯”了一聲。

“放開她!”

郯鈞修雙拳緊握,義憤填膺地瞪著眼前喪心病狂的黑衣人,若非喪心病狂,怎會將一個只有九歲的小女娃傷害成這樣?

“可以!”黑衣人冷笑一聲,將襲黧丟給一名沒被柳尾針射中的黑衣人。“要人,拿你的命來換!”不等對方有所反應,他惡狠的招式已經使出,招招兇殘,欲致人於死。

郯鈞修神情一凜,閃身躲過他致命的一刻,並朝空中彈出了個鵝黃色的信號彈,順道觀察從另一名黑衣人手中救回襲黧的可能性。

看出他的目的,帶頭的黑衣人冷凝地笑了聲,突然放棄進攻,飛身到抓著襲黧的黑衣人旁,一把又將襲黧箝制在身前,匕首架在她細小的頸子上。

“我說過想救她,拿你的命來換!”

郯鈞修看著他手裏的匕首,雖然心裏是又驚又急,但臉上的表情卻如同往常一般的冷冽。

他不會天真的以為真的自我了斷,這該死的黑衣人便會放了黧兒,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拖,拖到他的人手趕到為止。

“怎麼,你不敢?”黑衣人嘲弄地將他來回梭巡了一回,訕笑道:“這就是你和襲東然的結拜之情,他就只剩這條血脈,你竟然不幫他保祝 哈!虧他還曾在沙漠裏救過你們一家四口,看來忘恩負義說的正是閣下你嘛!”

“你……”郯鈞修驚詫地瞪著他,“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這件事除了幾個較熟的親友外,壓根沒人知道。

察覺自己不小心露了餡,黑衣人連忙冷笑一聲,速速帶過。

“廢話少說,你是救還是不救這小丫頭?”

看到他加重抵在襲黧頸上匕首的力道,泛出的血絲讓他顧不得幫手未至,急聲道:“等一下!你要我怎麼做?”

見他如鬥敗公雞一般,黑衣人得意地狂笑出聲,眼光看向他手中的長劍,“我要你用自己的劍,我說劃哪里,你就劃哪里。”

“好!”郯鈞修舉起長劍,雙眼無懼地看著他。

“第一劍嘛……”黑衣人沉吟了會兒,邪笑道:“在你左手臂用力劃下去,深度非得見骨不可。”

郯鈞修二話不說,立刻舉劍往自個兒左臂劃下,連哼一聲都沒有。

黑衣人滿地點了下頭,才要再道出下一個部位--“住手!”童稚的聲音讓在場眾人無不呆愣了下,一頭霧水的著向聲音的主人。

“小鬼!找死啊!”

一名沉不住氣的黑衣人不客氣地往這名突然出現的小男孩肩頭推了過去。

小男孩雙腳互絆,不穩地踉蹌了下,但從頭到尾沒朝推他的黑衣人看上一眼。

他自顧自地走到懸崖邊,蹲下身子,向已氣絕的林季忠說了幾句感謝的話,然後起身看向帶頭的黑衣人。

“放開她。”

聽到眼前小男孩大放厥詞,帶頭的黑衣人狂傲地大笑出聲,“就憑你這小鬼也想要我放過她?”

小男孩突然轉身,雙眼直勾勾的看向郯鈞修,一雙靈動黑眸有著與生俱來的邪氣。

“郯世伯,我姐姐就拜託您。”

郯鈞修愣了下,不禁疑惑起他的身分,才想開口詢問,卻在目光對上他一雙亮如星子的眼眸,不自覺地點了下頭,但隨後又忍不住開口道:“小弟弟,你千萬別亂來。”

小男孩朝他聳了聳肩,搖頭輕笑,不知道是在回答他的話不會亂來,抑或是另有所指。

他將眼光調回帶頭的黑衣人身上,一雙小腳緩緩朝懸崖退去,整個人有三分之一懸在懸崖之外。

“小心!”郯鈞修不安的驚叫出聲。依他這危險的動作,別說讓人推了,現在只要一起風,馬上就會被吹落山崖。

小男孩朝他搖搖頭,再次看向黑衣人,似笑非笑地盯著他看了許久,突然伸手從懷裏掏出一塊晶瑩剔透、卻又呈現紫紅色的龍形玉佩。

“知道這個嗎?”小男孩看著他,一臉挑釁。

“你……你怎麼會有……”帶頭的黑衣人又氣又怒,原來他們全追錯方向,本以為襲東然會把玉佩交給女兒襲黧,沒想到玉佩竟在這該死的小鬼身上。“你這小鬼哪來的?”

小男孩還沒開口回答,原先已呈半昏迷狀態的襲黧突然睜開眼,詫異的驚叫道:“魅兒!”

襲魅朝她點點頭,示意她稍安勿躁。若非他看到表叔留下來的記號,現在大概已經是在往京城郯莊的路上了。

“放開她。”襲魅冷冷睨了黑衣人一眼。

“如果我不呢?”笑話!他是什麼身分地位,這不自量力的小鬼竟敢威脅他?

“那麼,這玉佩勢必和你無緣了。”襲魅將拿著玉佩的右手更伸往懸崖外,紅菱小嘴漾著一抹不可錯辨的邪惡微笑,對自己危險處境絲毫不在乎。

“你……”這小鬼!待會兒看他不扒了他的皮。“好!諒你也變不出什麼花樣。”

帶頭的黑衣人用力地將襲黧推向郯鈞修,氣極反笑地看著襲魅。“現在你還個把玉佩丟過來!”

襲魅若有所思地看著手中的王佩,突然輕笑出聲,“你有本事拿嗎?”

帶頭的黑衣人登時惱羞成怒,才要飛身過去搶,突然十多名彪形大漢從四方飛身而來,將連同他在內的六名黑衣人團團圍祝

“莊主,我們來遲了。”帶頭的郯禹走到郯鈞修身前,面有愧色地低下頭。尤其在注意到主人血流如注的左臂時,心裏愧疚越重。

“不打緊。”郯鈞修拍拍他的肩,“你們能及時趕到就好了。”

趁著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郯氏主仆身上,帶頭的黑衣人向其他同伴使了個眼色。

下一刻,除中了麻藥的黑衣人外,其餘五名皆有默契地朝郯氏主仆出招。

帶頭的黑衣人乘機逼向站在懸崖邊的襲魅,冷笑道:“小鬼,把玉佩交出來!”

襲魅回頭瞟了眼身後的懸崖,果然是深不見底。

注意到他的動作,黑衣人冷笑一聲,隨即不由分說的伸掌往他探去,絲毫不在意他落崖與否。

前有惡狼,後有虎,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襲魅心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把這條命豁出去,也不會把玉佩交給眼前的黑衣人。

又後退了半步,他朝黑衣人低吼:“你作夢!”

“好!小鬼,你找死!”黑衣人怒哼一聲,下手更是心狠毒辣。

郯禹見狀,連忙飛身過去搶救。

只是他慢了一步,雖是及時阻止了黑衣人的攻勢,但被攻拳的襲魅猛然向後退了一步,整個人登時摔落下懸崖。

落崖前,襲魅瞪圓雙眼,氣恨難平的瞪著害他家破人亡的黑衣人,但也在落下懸崖的最後一刻,他的眼光不自覺的注意到黑衣人不同常人的右小指……

一陣驚心動魄的尖叫聲隨著襲魅落入山崖的同時也從襲黧口中傳出,跟著她雙腿一軟,受不了刺激昏了過去。

“退!”帶頭黑衣人一聲令下,煙霧彈的煙霧立刻將六人的身形遮掩住,讓他們乘機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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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4 15:34:4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子墨,等等我!”

在佈滿雪白得幾乎成透明的輕雲上,一名有著比女子還絕麗的臉孔的白衣男子死命追趕前頭快步而行的男子,口中也不放棄地哀求解釋著。

被喚作子墨的男子輕哼一聲,不理會身後飛快追趕人,仍舊忿忿不平地往前走,雙袖因疾行而颯颯有聲。

“子墨!”

他身後的人追得急了,顧不得他的忌諱,口中念念有詞,一眨眼的工夫竟然出現在花子墨身前。

花子墨及時停下腳步才沒撞上他,冷漠的臉上沒有半分的詫異之色.好像這樣“咻”的一下突然出現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不過,事實也是如此。

因為這裏正是凡夫俗子口中的仙界,住戶不是仙啊,便是神的,在這兒像這樣平空出現的確是不會引起任何側目;當然除了那些蠢到降落失敗的仙人。

“子墨……”白衣身子可伶兮兮的喚著,因不肯輕言放棄,只能跟他硬耗著,看誰的耐力夠。

花子墨又冷哼一聲,轉過身擺明不想看到他。

“你原諒我好不好?”他苦苦哀求,難過得一張絕色小臉都快皺成一團。

“走開。”對他的哀求,花子墨卻只回了句再冷淡不過的話。

“我不走開。”他雙手大張,阻擋在他身前。“若是你今天再不讓我解釋的話,我永遠都要賴在你面前,纏都要纏死你。”

言下之意是說,若是花子墨不肯聽他解釋的話,他接下來的每一刻都得面對著他。

“你--”太過分了!

花子墨氣得青筋爆起,雙手緊握成拳,若不是平時的教養好,早就一拳打上他帶笑的臉。

“子墨……”他伸手欲握住花子墨的手,可是被他機警地閃過。“你聽聽我的解釋,好不好?難道你真的永遠都不理我了?”

指著白衣人的額頭,花子墨沉著聲,一字一字咬牙切齒地說:“你、欺、騙、我。”而且一騙就騙了他一千五百年。

這一千五百年來,他一直當她是男兒身,什麼知已話都告訴她,把她當成是自己在仙界的第一位好友。

她明知道他的忌諱,卻明知故犯。還有,這麼多年來.她有的是機會向他坦白,可她卻選擇隱瞞下去。

若不是他意外得知她的真實身分,她是不是打算欺瞞他直到永生永世?

她慚愧地低下頭。雙手不安地互絞著。她知道不應該騙他,可是若不這麼做,子墨在第一眼看到她時,壓根就不可能會理睬她。

“我知道我錯了嘛……”她難過地說。“我當然知道不應該騙你,可是我有苦衷的。若當初我不騙你,你會理睬我嗎?還會把我當成朋友嗎?”

“白戀凡,你還有臉說!”他怒斥。“這麼多年來,你有多少機會可以向我坦白,可是你沒有,你選擇繼續隱瞞我。天知道你到底有沒有跟我坦白的打算?”朋友不是騙來的!

“我……”她啞口無言,因為他說對了。

“你是我到仙界後第一個遇到的仙人,一直以來,我認為自己非常幸運可以遇見你,跟你成為推心置腹的好朋友,可是事實上呢?”

他大笑一聲,笑聲充滿嘲諷意味,而她覺得難過又難堪地抬不起臉。

“事實上你說不定在背後取笑我,取笑我這個大笨蛋,竟然有人自稱是白蛇郎君的弟弟我還深信不已,還成好友。推心置腹?哈!我看只有我一個在推心置腹,你大概在背後笑翻天了。”

“我沒有!”一直被誣滅,白戀凡再也忍不住地抬頭反駁,大聲回話。“我沒有笑你。而且我是真心跟你做朋友,不然我為什麼要選你上仙界的那天,在南天門那裏足足等了你三天。”

花了墨眯起眼,輕聲道:“你等了我三天?”

“我……”她暗叫一聲糟,一時口快,竟然把不該說的都說出來。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纏上我對你有什麼好處?我真的不懂。”他冷笑地搖頭。“你是王母娘娘最喜愛的水仙花仙,纏上我這個初來乍到的小仙對你有什麼好處?”在仙界悶得慌,無聊嗎?

聽他一再誣滅,她也氣了,好說歹說地說了好半天,可是他就是不肯聽,一個“仙”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0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你聽不懂嗎?”

他因她突如其來的怒氣愣了下,可是一想起她的欺騙,說什麼也忍不下這口氣。

“你明知道我苦心修煉,從不近女色,你竟然……”花子墨不客氣地推開她。“你走開,我不想聽你解釋。”

“你不要說得好像我對你做了什麼,好不好?”她一臉不平,她又不是什麼喪盡天良的采“花”大盜。“我只是想跟你做朋友而已。”

他不發一詞地瞪著她,最後揮開衣袖轉身就走。

怒瞪著他的背影,白戀凡一口氣梗在胸中,忿忿不平地越發激昂,終於忍不住出手了。她右手掌向上平翻,使力地朝他離去的人向揮去。

花子墨驚覺身旁氣流突然混亂,雙眼一眯,精壯的身於快速地騰空打轉,最後在數尺外停下來。

望著原先所站的地上冒著白煙,他不敢置信地回過身。

白戀凡雙手擦腰,眼眶有些泛紅,不認輸地和他對望。

“白戀凡,你太過分了!”竟然用“轟天雷”打他,若不是他反應迅速閃身避開,他豈不是要整整一個月全身漆黑,見不得人。

“你……活該。”她有些硬咽。

看她紅了眼,花子墨只覺心頭震了下,竟有股不舍。“你……”

將他臉上的不自在誤會成鄙視,白戀凡怨忿交織,兩手緊握成拳。

“花子墨,你好樣的,從今天起,我們橋歸橋、路歸路,我白戀凡不會再來纏著你。”

“戀……”

哼!知道後悔了嗎?

見他欲言又止,白戀凡有些得意,對付這種冥頑不靈的仙就是要下狠招,看現在他不就……

“你保重。”

白戀凡難以置信地瞪大眼,不相信他竟然說出這種沒良心的話。再看他一臉嚴肅,她知道他是認真的。

“你……好!你就不要後悔。”她恨恨地說。“風水會輪流轉,你就別來找我,不然你今天怎麼待我,我一定會加倍回報你!”

望著她離去時憤憤不平的身影,花子墨口中不自覺念著“戀凡”兩字,一手撫著胸口,向來虛無的心竟覺得疼痛……

刺鼻的藥味讓襲魅輕蹙眉頭,左腳持續傳來的疼痛感不停的刺激著他的神經,最後他忍不住張開沉重的眼皮。

這是哪兒?他疑惑地轉頭看著四周。

這是一棟由綠竹搭蓋面成的青色小屋,屋內所有的桌椅,連同他現在所躺的睡床也是由綠竹所製成。

整體看來,竟有股說不出的縹緲出塵!

一時之間,襲魅有種誤入仙境的錯覺。

若不是鼻息間傳來噁心刺鼻的藥味不斷提醒他,這會兒他八成以為自己已經位列仙班,小小年紀便到了西方極樂世界。

雙手撐住床鋪兩側,他試著讓自己坐起身。只是全身酸痛,加上不小心扯動了裹著厚重藥物的左腳,讓他忍不住痛得申吟出聲。

“你醒了。”一道蒼老的低沉聲音忽地在小屋內響起。

“你……是誰?”

襲魅無力地靠躺在床鋪,虛弱地看向突然出現眼前的白髮老者。

白髮老者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我當然是你的救命恩人。”笨小鬼!這種事還需要問嗎?虧他還長得一臉聰明相。

哼!也許他剛才決定的事應該再考慮一下“呃……謝謝。”他惡聲惡氣的回答讓襲魅怔了下,只能傻愣愣地向他道謝。不過,雖是和這老頭初次見面,他卻打從心裏喜歡上他,真是奇怪透了!

見老人遲遲不語,只是一臉深思地望著他,襲魅有些不安地開口說:“訪問老伯伯,我是怎麼了?”

老者直瞪著他看,就在襲魅以為他不打算回答時,突然道:“我在後山河力把你撈回來,至於你為什麼會掉到河裏,我想你應該比我還清除吧?”

河裏?

襲魅怔了下,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跌落懸崖的事。

本來他以為自己穩死無疑,畢竟從萬丈深的懸崖掉下去,就算是他運氣再好也沒用。

只是沒想到他一路摔下來,竟連什麼山石樹幹都沒撞到,只是筆直地往下跌落,最後掉到湍急的河水裏。

記憶中他只記得自己被河水沖到老遠,在水中載浮載沉了好一段時間,最後失去意識前只記得自己讓大水沖下一處大瀑布,隨後就因湍急的水流衝擊而不省人事了。

“想起自己是怎麼摔下河了嗎?”老者見他一臉沉思,漸漸恍然大悟的樣子,料想他已經想起落河之事。

看來這小子沒讓急流給撞壞了腦袋,要不然……哼!

他才懶得救笨小孩哩。

襲魅抬頭看向他,解釋的話自動由口中道出:“我被人打下懸崖,才掉到河裏。”

老者白眉一皺,慍怒道:“是誰這麼喪心病狂?”連個小孩也不放過?

襲魅苦笑,“我也不知道。”

“你竟然不知道是誰把你推下懸崖?”老者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啐罵道:“你是豬啊!這種事怎麼可以搞不清楚?不然你日後怎麼報仇?”

“那些人蒙著面。”襲魅輕歎一聲,雖然他的話惡毒了一點,但他還是聽出話裏的關心。“再說……”爹要他別報仇。

“再說什麼?”老者好奇地問。怎麼這小鬼小小年紀,卻一臉心事重重的模樣。

“沒什麼。”襲魅直覺地搖頭。

見他不想說,老者也不想勉強他,只是一逕地看著他。

襲魅被他越看心越毛,才想說些話緩和一下氣氛,老者突然重哼了一聲,一臉豁出去的表情,道:“好!我決定收你為徒弟。”

襲魅微微一愣,“老伯伯,您說什麼?”怪了,他什麼時候開口要拜師?

誤把他的錯愕當成欣喜若狂,老者滿意地拍拍他的肩,微笑道:“好了,師父知道你高興得快昏了。不過咱們先說好,你可得答應我兩個條件,我才肯收你為徒。”

“哪兩個條件?”雖然他壓根沒想過要拜師,可終究是小孩子心性,忍不住好奇。

老者朝他點了下頭,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走到竹桌前,拿起早先備妥的毛筆在紙上洋洋灑灑地寫下幾行字,再將紙張對折,然後走回床邊坐下。

“小鬼,你叫什麼名字?”

“襲魅,襲擊的襲,魅惑的魅。”

“襲魅”老者點了下頭。“你應該識字吧?”

“當然。”襲魅用力點頭。他三歲時三字經已經背得滾瓜爛熟,倒背如流。

“好,這你拿去看。”老者將手中對折的紙張交給他。

襲魅沒有攤開白紙,只是不解地看著他,“用說的不是比較快?”

老者一臉神秘地搖頭。輕聲道。“隔牆有耳,不得不小心。”

襲魅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這才攤開手中的白紙。

他眨眨眼,低頭又將紙上所寫的內容看了一回,才抬頭看著眼前的老人,一抹邪氣的微笑慢慢蒙上他絕美的小臉。

“好,我就拜你為師。”

老者滿意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口氣一改,難掩抱怨地說:“本來我是打定主意不再收徒弟,既難伺候,想把一身絕技傳給他們還得要東拜託,西央求的。”

襲魅點點頭,雖然覺得有些無聊--這和他拜師有何干係?

不過既然打定主意拜他為師,他也只好忍耐一下,誰教這老頭該死地對他的脾胃。

老者一臉無奈地輕歎口氣,“為師一生當中有六項絕技,本來只打算收個徒弟就行了;人貴在精,不再多。可是你那些師兄一個比一個懶,每個都只願意學為師的一項本領,害得為師的只好一個徒弟接著一個的收,既勞心又勞力。”

“所以……”

“所以為師的只好再收個徒弟了。”老者長籲短歎,不甚噓籲。“不然為師的最後一項絕學不就失傳了。”

突然,他雙眼一亮,興奮難耐地笑咧了嘴,“你覺得怎麼樣?”

是喔!他真的是被那群蠢徒弟氣昏了頭,怎麼沒想到可以……

“什麼我覺得怎麼樣?”襲魅一頭霧水。

“學師父的絕技埃”老者眼底動著光亮,興致勃勃笑道:“魅兒啊!師父怎麼看都覺得你是練武奇材,資質奇佳,就這麼辦吧,師父把六項絕技都傳給你。你也覺得這主意不錯吧?”

其他徒弟懶,不代表這個也懶,看他年紀輕輕,應該滿好騙的。

好!就這麼說定了,襲魅就是他的關門弟子,他非得把一身絕技傳給他不可。

若不,這事要是傳出去,他還要不要做人啊?絕對會被笑話他絕穀怪客淨收些蠢徒弟,沒半個掙得他的真傳。

襲魅還來不及回答,就聽老者輕哼一聲,“你們這群死崽子,還不滾進來!”

他話聲方落,突然一掌擊向身後的竹門--霎時,只聞“砰”的一聲巨響,隨著竹門大開,五名俊美少年狼狽不堪地跌進竹屋,趴倒在床前尷尬不已地看著襲魅。

是夜,雖是十五滿月,天空卻無星無月,異常 詭譎。京城第二莊郯莊,四處燈火通明,亮如白晝,不時傳來家了衛士的吆喝喧嚷聲。

“二少爺!”

一聲聲焦慮的叫聲不停地在都在各處響起,喚著打午後便尋不著人的郯莊二少爺郯肇嘯。

大廳內,素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稱的郯夫人殷蓮兒,蒼白著臉哭倒在夫婚郯鈞修懷裏。

“修哥,怎麼……還找不到…………嘯兒?”殷蓮兒泣不成聲地追問丈夫。

“蓮兒,你別急,全莊的人都出去找了,一定會把嘯兒找回來。”

“我怎麼能不急?”殷蓮兒傷心欲絕地低吼著。“嘯兒才十二歲,這麼小的年紀,就算懂得幾招武功,可還是個小孩啊!真遇到事,你要他怎麼辦?教我怎麼不心急?”郯鈞修還來不及出聲安撫,就見郯莊的總管氣喘吁吁地跑進來。

“怎麼樣?找到了嗎?”殷蓮兒緊張地揪著丈夫的衣袖,焦急問道。郯總管長歎氣,面有愧色地垂下頭。“沒有。老爺、夫人,莊裏、莊外我們全找過了,沒人見到二少爺。”

“怎麼會……”殷蓮兒只覺雙腿一軟,再也支撐不住地倒在夫婿身上。郯鈞修聞言也慘白了臉,微抖著手,嘎聲道:“要大夥再去找!”

“是。”郯總管紅著眼眶,心裏也為二少爺的下落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郯總管領命才要轉身出去,一名衛士突然急奔過來,面如土色地站在郯鈞修夫婦身前。

“找到了?”郯鈞修顫聲問道,有股不好的預感慢慢爬上心頭。

“找……找到了。”衛士面有難色地抬起頭,啞著聲音,不知道如何開口向愛子心切的主人說明事實。

“那人呢?”聽到這兒,殷蓮兒精神一振,急聲問。

“二少爺他……他……”衛士深吸口氣,努力在三雙殷切的眼光下把話交代清楚。

“我們在後山發現這個。”他從懷裏掏出一把打造精細以小匕首。刀柄處刻了一個殷紅的“嘯”字。

“找到匕首,那人呢?”郯鈞修壓下不安之感,卻怎麼也忘不掉兒子那句“刀在人在”的戲言。

“除了匕首外,我們還在哪兒發現……發現……”衛士支吾半天,到口的話就是無法說出來。

“發現什麼?”殷蓮兒全身顫抖,一顆心已經急得快忘了該如何跳動。

“我們發現那兒有一具被火燒得漆黑的屍骸,體型和……和二少爺十分相似。”殷蓮兒驚呼一呼,只覺眼前一黑,在郯鈞修的驚呼聲中,讓黑暗吞噬了她的神智。

“蓮兒!”

“鏗”的一聲巨響--金屬破裂的聲響讓在竹亭裏對奕品茗的幾名男子臉色一僵。

下一刻,四人不約而同地放下手中的香茗,四道快如閃電的身影跟著飛出亭外,往後山急奔而去。

不久,一名黑著眼眶的男子連滾帶爬地從最東邊的竹屋急逃而出,沒命地也往後山急奔而去。

先到的四名男子之中的三名有默契地互看一眼,接著一臉同情地的望向朝他們急奔而來的黑眼眶男子。

四人中看來最為年長的男子拉住急奔而來的黑眼眶男子,一臉納悶的問:“秦無回,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怎麼我才出穀半年,昨晚回來就見大師兄頂著一頭銀髮,還有你……”

指著他的黑眼圈,他實在不知道怎麼開口才不傷人。他剛才向其他三位師弟打聽,他們卻堅持要他自個兒詢問當事人。

“二師兄……”秦無回一臉悲苦之色,慘兮兮地哀叫出聲。“你要救救我。”秦無回,師門中排名第五,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秦無回神醫,而且還是有名到那種走路有風,真的是--很威風的那種!

可是現在,在這“絕穀”之中,他不再是走路有風的神醫秦無回,而是一個隨時可能會“頂上無毛”的黑眼兄。

“你可不可以先別哭?”柳碩機覺得頭很痛。“至少先把話說清楚再哭。不然,我怎麼救你?”

雖然他在江湖上有著“神機妙算”的美稱,五行八卦也淨得師父真傳,秦無回扯開嗓門哭哭啼啼,說了十天也沒講出重點,就算他有料事如神的本事,也算不出來他在打什麼啞迷。

“二師兄!”他真的很慘耶!

“我在這。”柳碩機有些無力。“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師兄的頭髮會全白了?”想瞭解事實真相不是因為他有兄弟愛,替秦無回解決問題,而是他不想再受無妄之災。昨天不過多看了師兄的頭頂一眼,差點當場被一刀削下腦袋。

秦無回吸吸鼻子,惡狠狠地瞪了一旁的小師弟襲魅一眼,氣憤道:“還不是襲魅那個死小子害我的!”

“襲魅?”柳碩機著向一旁咧嘴微笑的小師弟。“你做了什麼?”

“我什麼都沒做。”襲魅一臉無辜的回道。

“你這死小子睜眼說瞎話!”

柳碩機還沒來得及開口,秦無回已經氣急敗壞地大聲喝罵。

“二師兄,你是我們師兄弟裏最講理的,就請你來評評理。”他昧著良心地說,打定主意要拉到人替他出頭。

柳碩機被吹捧得有些飄飄然,滿心歡喜地直點頭。“來,你說,二師兄最講理的。”

秦無回滿意地暗笑一聲,卻不小心拉扯到臉上的傷口。他狠狠地瞪了始作俑者一眼,才緩緩道出事情的經過。

襲魅攻毒,他攻醫,兩人沒事時自然喜歡較量一下,而這悲劇便是發生在他上了襲魅那臭小子的惡當升始。

話說半年前那改變他一生命運的下午,襲魅拿了瓶藥水到他面前炫耀,大放厥詞地說手中那瓶藥水可以讓人在一夕之間白了一頭青絲,最重要的一點是它無藥可解。

乍聽之下,他當然是不服埃

這世上哪有他解不開的毒!

他的醫術就連師父也要甘拜下風,贊他一聲“青出於藍”呢。不服氣的他當然得找個試驗品來挫挫襲魅高漲的氣焰。

最後,這試驗的對象當然是師父撿回來的黑豹了。

於是乎,他燉了一鍋好肉,再加上襲魅的藥水,一切就緒後,就等著黑豹自己來送死。

可是沒想到他才離開廚房一下,大師兄後腳就跟著過來,連問也沒問一句,一鍋燉肉全入了他肚裏。

隔日,大師兄果然一夕之間黑髮變成銀髮。

“你完了!”

聽完他“字字血淚”的敍述後,柳碩機只說得出這句話。

瞭解大師兄的人都知道,他“莫敵劍客”莫恩仇這一生最驕傲的不是自己出神入化的武藝,更不是江湖排名第一的稱號。

他最得意的是地貌賽潘安的俊容,尤其得意自己一頭烏黑如墨,連千金小姐都比不上的黑髮。

而秦無回竟然讓師兄最驕傲的黑髮變銀髮,若非還要靠他解毒,秦無回這條小命早沒了。

“可是……”秦無回差點被口水噎死,怎麼會這樣?“我是無辜的啊!”

“大師兄可不會這麼想。”柳碩機有些幸災樂禍。知道一切之後,他不會笨到去插手這件事。連師父都不敢插手了,更何況是他。

“三師兄?四師兄?”秦無回看向另外兩名師兄,尋求支援。

被點到名的兩人覺時一愣!

“我可沒立揚說話。”排行第三、一身易容絕技的“百變神龍”銀遷變連忙撇清關係。

“我不像二師見那麼明理,你別問我。”排行第四、精研棋藝及暗器的“律奕絕客”李毅律搖得頭快掉了。

“可是……”秦無回尤自在垂死掙扎,“真的是襲魅的錯!”

“我可沒下毒。”襲魅撇得一乾二淨。“再說這事又不是我的主意,而且我告訴過你我沒解藥。”

“你!”

都這個時候了,死襲魅竟然還在撇清關係。他也不想想,從事發到現在,他每天戰戰兢兢地研究解藥,好不容易做出點東西來,讓大師兄一試,他隔天早上便黑著只眼眶,連滾帶爬地從他的屋子爬出來。

想到這,秦無回再也忍不下氣,衝動地卷起衣袖,打算好好地教訓他。

“有事?”

襲魅輕挑下眉,笑看著站在面前,雙手緊握成拳的師兄。

秦無回重哼了口氣,呸道:“當然有事!

看著襲魅的臉,他握緊的拳頭就是揮不下去。這小子就像他的名字一樣,一身邪魅之氣,每次和他正面衝突,都會被他的邪氣魅惑住,忘記自己的目的。

“你看看,這已經是這個月的第三次了!若不是你,我哪會被大師兄揍!”他憤恨不平地指著自己的黑眼眶吼道。所幸大師兄的第一拳是扣在銅鏡上,不然這會兒躺在地上的不是那堆銅鏡碎片,而是他了。

襲魅似笑非笑地抿了下唇,邪美的臉龐看不出半分情緒。

“那鍋肉可不是我親手燉的。咱們師兄弟做了十年,你哪回見過我下廚?更別提我連甜薯、蘿蔔都分不清。”

“你還敢推卸責任!”經他這麼一刺激,秦無回的火氣又回來了。“要不是你故意挑釁,我怎麼會去燉那鍋肉。”

襲魅聳聳肩,對他的話不予置評。

“你--”秦無回全身發抖,指著襲魅的鼻子,氣得說不出話來,這死小子……

襲魅神色自若地揮開他的手,突然說道;“我要出穀了。”

眾人被他突如其來的話給愣住了,一時之間只能錯愕地看著他。

襲魅十年沒出過絕谷半步,平時邀他出穀他總是拒絕,怎麼這會兒突然宣佈要出穀?

“為什麼?”低沉而帶著疑慮的男音在眾人身後響起。

眾人不約而同地轉向聲音主人--一頭銀髮的莫恩仇。

“大師兄。”襲魅微笑地朝他打了聲招呼。

“你為什麼突然想出穀?”莫恩仇代其他師弟問出心中的疑惑。

“我十七了。”

“所以……”

襲魅抬頭朝眾位師兄微微一笑,“你們忘了我的誓言嗎?”他從沒對他們隱瞞自己的身世。

“既然如此,我們師兄弟一塊出谷。”

莫恩仇話還沒說完,身旁的師弟全都點頭如搗蒜,連聲附和。

襲魅對他們來說不只是小師弟而已,更是他們大夥的“開門”弟子。

所有的師兄弟裏頭,連年紀最小秦無回都還比襲魅大上整整七歲。在襲魅進師門之後,師父除了在最初三年親自傳授他毒術及武功外,後來全都是由他們師兄弟輪流指導他。

是以,襲魅除了善於書畫,且精研毒技外,也是他們師兄弟唯-一個學齊師父一身絕技的人。

為了他們最疼愛的小師弟襲魅,他們幾個師兄弟只要有誰到江湖溜達兩圈,都會順道替他們家老六打打名聲。所以,雖然襲魅從未出過穀,但他“邪魅書生”的名號可是讓他們幾個打得金光閃閃。

“是啊,我們不放心你一個人出穀。”

“不用了。”襲魅搖搖頭拒絕,知道師兄們還是把他當孩子看,“我自己應付得了。”

眾人不贊同地瞪著他,爭著開口反對。

“師兄,你們先稍安勿躁。”襲魅揚聲制止他們的爭吵。“我又不是一出穀就急著去報仇,在那之前,我還得先去找個人。”

“誰?”眾人異口同聲的問。

“我姐姐襲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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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京城郯莊近年來,郯莊莊主郯鈞修已經漸漸不管事,將郯莊的重責大任全部移交到長子郯肇亭手裏,自己則帶著妻子四處散心,遊山玩水。

郯莊,在郯肇亭的經營管理下,多元化的發展,飯館、酒樓、客棧、船運、鏢局、米糧商行、布莊等,是以。郯莊不只有京城第一莊的美譽,還博得全國第一莊的美稱。尤其這陣子郯肇亭即將迎娶未婚妻襲黧一事,不知讓多少閨女千金傷心欲絕,也成了大夥津津樂道的話題。

襲魅一身白色儒裝,手裏握著支上好白玉雕琢而成的玉笛,站在郯莊門前好半天,非但沒人理會他,反倒是遭到白眼不斷。

他低頭瞟了眼自己,這一身白衣正巧和喜氣洋洋的郯莊成了反比,也難怪會被人投以白眼。

襲魅失笑地暗忖是否該換套衣裳再過來?

就在他轉身欲走時,突然從門口跑出幾名清麗丫頭,七嘴八舌地對他問道:“公子,你有事嗎?”

襲魅輕挑了下眉,怎麼從他出穀到現在,對他有好臉色的總是姑娘家,男人看到他不是白眼以對,就是冷嘲熱諷。

怎麼著?他這張臉就這麼沒男人緣?

現下,他終於明白師兄們勸他先易容再出穀的原因了。

襲魅朝眾女挑眉一笑,天生的邪氣讓眾女不由得心蕩神馳,不由自主地紅了俏臉。

“我找人。”他又朝她們頷首微笑,口氣熱絡地說:“不知哪位姐姐願意代我傳話?”

他熱絡的口吻讓眾女更是嫣紅了臉,全都自告奮勇,願意代為傳話。

“公子。你想傳話給誰呢?”服侍殷蓮兒的丫頭容兒搶先開口問道。

襲魅朝她輕輕一笑,“可否請姐姐幫我傳話給郯少爺的未婚妻襲黧小姐。”

“襲小姐?!”

眾女登時倒抽了口氣。襲小姐可是大少爺的未婚妻,平時除了上廟燒香祈求外,鮮少踏出莊外一步,而且每回出門,大少爺總是陪伴在一旁。

襲小姐的生活圈再單純不過,怎麼會突然出現一個貌美少年開口找她?

若是幫這俊美少年傳話,萬一出了事,她們可沒人擔待得起。

襲魅輕挑了下眉,輕而易舉地看出眾女心中的擔憂。

“各位姐姐,你們大可放心,我不是來阻止婚禮,我是來送禮的。”

眾女納悶地看著他,兩手空空,除了支玉笛外,沒見著他帶了什麼埃

看出眾人的疑問,襲魅輕輕一笑,從懷裏掏出一個早已褪色瞧不清原先顏色,繡功十分粗糙,卻保存良好的香包。

“敢問哪位姐姐可以幫我把這香包交給襲小姐?”

眾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誰也不敢接過來。最後終於有名綠衣丫頭雙頰泛紅,小腳往前跨一步,伸手接過他手中的香包。

“公子,我是服侍小姐的丫頭發綠兒。”她紅著臉,細聲說:“我這就幫你送去給小姐。”她朝他點了下頭,轉身往在裏跑去。

不一會兒工夫,只聽一陣細碎的小跑步聲朝他們奔來。

眾人聞聲,奇怪地轉身望去。

下一瞬間,大夥不約而同的雙眼圓瞠,連嘴也忘了閉上,只能目不轉睛地瞪著平時大夥眼中的千金閨秀襲黧小姐正不顧形象,小手撩起裙擺,跌跌撞撞地往那位白衣公子奔去。

跑得急了,襲黧沒留心到地上凸起的石板,只見她狼狽地往地上摔。

大夥還來不及由她異常的舉動反應過來,等到想出手援救時,為時已晚,只能驚呼出聲,眼睜睜地看著她往地上撲倒。

襲黧緊閉雙眼,唯一來得及反應的只有拉開嗓門,努力放聲尖叫。

半晌,沒等到預期的疼痛感,襲黧納悶地睜開眼,一陣輕笑聲從她頭上傳了過來。

“都快嫁人了,你怎麼還是這樣迷迷糊糊的。”

熟悉的嘲弄聲讓襲黧紅了眼眶,緩緩抬起臉,緊張又心喜的看向聲音的主人。

她不敢眨眼,雙眸含淚的望著眼前的白衣少年,腦海裏片刻不敢忘的小男孩臉龐慢慢放大成眼前白衣男子的模樣。

下一刻,她顧不得正在大街上,突然一把抱住他,大聲痛哭道:“魅兒!”一點大家閨秀的形象都沒有。

任由她抱著,襲魅眼眶也才由自主地紅起來。

其實在他被師父救起後,也曾想要出穀尋她,可是又怕身上的紫玉會為郯家和姐姐帶來殺身之禍,是以寧願讓人以為他和紫玉同時消失在這世上。

“別哭了。”襲魅吸吸鼻子,安撫地輕拍她的肩。

“魅兒,這些年你是跑到哪去了?我好擔心、好想你!”襲黧壓根聽不見他安慰的話,只是一味地抱著他痛哭失聲。

“我這不是好好地站在這兒。”襲魅不顧她的抗議,硬是拉開她緊抱著他的手。

“還不把眼淚擦乾淨,你想讓我被人追殺埃”拿起她緊握在手中的繡帕,他仔細地替她拭幹淚痕,視而不見襲黧身後那朝他瞪視的惡狠眼光。

襲黧乖乖地讓他拭淚,感覺好像又回到兩人小時候一般。那時,他總愛抓些奇怪的昆蟲動物嚇她,把她弄哭後又會耐心地哄她別哭。

“魅兒,你這些年都到哪去了?”襲黧輕咬下唇,一臉委屈地咕噥。“你難道不知道我會擔心嗎?我還以為你出事了,害我只要一想到你就哭個沒完。”每回只要一想起他落崖那幕,她總是會噩夢連連,病上數日。襲魅輕歎口氣,“我有我的苦衷。”

“什麼苦衷不能給我說?”襲黧又紅了眼眶,一種被排拒在外的挫敗感讓她有股想落淚的衝動。“我是你姐姐耶!你有事為什麼不跟我商量?”

襲魅又歎了口氣,不過這回是為她的迷糊而歎氣。

他們非得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閒話家常嗎?

還有,她難道不覺得身後有道灼熱目光快把她給盯穿了嗎?

“我們能不能進莊裏談?”襲魅無奈地說。唉!他站得腳都酸了。

“進莊裏?”襲黧愣了下,隨即拉起他的手,愧疚的紅了臉,“對不起,我都忘了。我這就帶你進去。”

襲魅輕歎口氣,對她的遲鈍無可奈何。算了,待會兒就等著看戲好了,某人發飆的情景鐵定有趣。

襲黧牽著他的手往莊裏走,心思全都在失蹤十年的胞弟身上,壓根就沒注意到有人雙手環胸,雙眼噴火似地瞪著兩人親密交握的手。

兩人往大門走去,突然一隻黝黑的大手硬生生地扯開她和襲魅交握的手。

襲黧後知後覺地看向大手的主人,櫻唇錯愕地微張,奇道:“夫君,你怎麼在這兒?”他怎地都沒出聲?

“夫君?”襲魅納悶地看著兩人,“我以為你們還沒成親?”

“夫君要我這樣叫他。”

見襲魅還是一臉納悶,她熱心的補充,“我到郯莊之後才知道我和夫君從小就指腹為婚。”

“指腹為婚?”

襲魅輕挑下眉,怎麼這事他從沒聽家裏長輩提過?印象中,爹娘老嚷著要替姐姐辦場熱熱鬧鬧的招親大會。

“是埃”襲黧單純地輕笑著,壓根聽不出襲魅話裏的訝異。

“魅兒,你的反應和我當初一樣一樣呢,你一定也沒聽爹娘提過喔。”沒想到一向精明機靈的魅兒也會像她一樣有納悶迷糊的時候。

看著兩人有說有笑的模樣,郯肇亭不禁怒從中來,向來火爆的脾氣更是難以控制,瀕臨爆發的邊緣。

“黧兒,他是誰?”他沉下聲,不滿地將襲黧拉入懷裏,抬眼惡狠地瞪向襲魅那張過於俊美的邪氣臉龐。

“哎呀!”襲黧輕叫一聲,突然想起忘了替他們介紹彼此。

思及此,她連忙漾出一抹甜美可人的微笑,熱絡地說:“魅兒,他就是你未來的姐夫郯肇亭。夫君,他就是我跟你提過的襲魅,我唯一的弟弟。”真好,待會兒就由夫君向大家解釋魅兒的事,不然她每回說了半天,也只有夫君一人懂得聽。

“弟弟?!”同樣一句疑問自另外兩人口中同時傳出。

襲魅不可置信地瞪向她,一臉活似吞了顆大石頭的呆愣樣。

郯肇亭狐疑地瞟了他一眼,最後視線停留在襲魅嬌美可人的小臉上。“你不是說襲魅跌落懸崖,早摔死了?”

“我只說魅兒跌落懸崖。”襲黧不滿地嘟起嘴。“我從來都沒承認魅兒過世的事,你別烏鴉嘴詛咒他!”她邊說邊不滿地捶打了下他的胸口。

對這個失而復得的弟弟她可寶貝了,誰都不可以欺負他,就算是即將成為她夫婿的人也一樣。

郯肇亭冷哼一聲,因她的袒護而對襲魅更加不滿。還有,就算是親姐弟也不該摟摟抱抱,更何況是在大街上。

要不是他打斷他們兩人,這小妮子竟像是沒瞧見他一般,當他的面和陌生男子拉拉扯扯,是存心要氣死他嗎?

“襲魅失蹤十年,你怎麼能確定眼前這人就是他?你們失散時,你才九歲,你真的記得住他?”郯肇亭咬牙低聲問道。

更別提這小丫頭迷糊的心性,怎可能還記得這麼久遠前的事。當年他可是花費了好大的工夫,才讓她認得他。

“當然!”襲黧不滿地瞪視他。

臭夫君!平時就老愛說她笨,腦筋打結轉不過來。所謂血濃於水,自己的親弟弟她當然認得出來,她才沒夫君說的那麼迷糊呢。

“魅兒還帶著我繡給他七歲生日的香包呢。”說著,她從懷裏掏出香包來佐證,證明她的話無誤。

這香包可是她的第一份作品,為的就是替七歲的魅兒慶生。那時雖是她硬逼魅兒收下,但光看這香包完整無缺的模樣就知道魅兒有多寶貝它了。

看著未婚妻小心翼翼護在掌心的香包,郯肇亭只覺刺眼得很。

當下也不顧她的抗議,他伸手硬是把她手中的香包搶了過來,逕自塞到自己懷裏。

“那是魅兒的!”襲黧不敢置信地叫出聲,“你……”

襲魅好笑地看著兩人一來一往,忍不住開始同情未來的姐夫,什麼人不好愛,竟愛上個迷糊蛋。

“沒關係,姐夫若是喜歡,送他也無妨。”他大方地說。

反正他也覺得那香包醜得緊,當初若非姐姐硬逼他收下,他哪肯要埃

“可是……”襲黧一臉愧色地說,“那是你的生日禮物。而且你保護得那麼好,我知道你一定很喜歡。”

“真的沒關係。”襲魅安撫地朝她擺擺手,笑道:“那香包是用來睹物思人,我現在都見著你了,有沒有那香包也無妨。”

“既然你這麼說,那……好吧。”襲黧輕歎。心裏暗自決定等與郯肇亭獨處時,非得勸他把香包還給魅兒不可。

襲魅大難未死的消息在郯莊引起一陣風暴。

大家誤以為早在十年前就喪生的人現下活生生地出現在面前,當然是會好奇得不得了,不住地詢問他死裏逃生的經過。

襲魅輕籲口氣,到郯莊不到三天的工夫,他見過的人不計其數,什麼奶奶、姑母、姥姥、某叔、某伯的一大堆,大夥全受過他爹娘恩惠,急著找他報恩。

看到這情況,襲魅忍不住懷疑他父親是否把救人當做終生事業在做?怎麼這一大群人全受過他的點滴之恩。

不過,這也間接地解釋清楚當初爹娘攜家帶眷逃往江南的原由了。這些人的熱情連他這相處不到三天的人都受不了,更何況是和他們認識大半輩子的父母。

不僅如此,郯肇亭的結拜兄弟也對他好奇得不得了,活似他頭頂上多生了對角。踏入郯莊不到半天光景,三名自稱是郯肇亭好兄弟的男子跑來對他評頭論足,好奇他怎麼把向來火爆的郯肇亭氣得像頭被人踩了尾巴的發怒狂獅。

襲魅輕靠在襲黧的躺椅上,側臉看著忙得不可對交的襲黧。

“你在做什麼?”

襲黧從一堆針線中抬起頭,雙眼因過度疲 憊而顯得有些紅。

“幫你繡香包埃”

“為什麼?”他瞟了眼桌上成堆不堪入目的繡品,暗自歎了一聲。原以為經過這麼些年後,她的女紅該多少有些長進,沒想到……

唉!姐姐的女紅還真的只能“唉”!

襲黧拉了張椅子在襲魅一旁坐下,愧疚道:“我跟你姐夫說了好多次,他怎麼就是不肯把你的香包還我,我只好再幫你繡一個。魅兒,你不會怪你姐夫吧?”

夫君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硬是霸著魅兒的香包不放。 本來好不容易快說動他了,誰知當她提及那香包是她學女紅後第一個作品,夫君更是說什麼都不放手了。

襲魅努力忍住笑意,輕咳了兩聲。“不會。我早說過了,那香包姐夫若喜歡儘管拿去,我不會介意。”

“唉!你姐夫年紀比你大上許多,可卻沒你那麼懂事。”

襲魅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哪有人嘴裏邊嘟嚷卻連眼都笑彎了,這種指責實在不具任何說服力。

“姐姐,我有事要問你。”

“什麼事?”襲黧納悶地看著他,只要有關她的事,這三天她不全都告訴他,他還要知道什麼?“若不是很重要,你改天再問好不好?我急著想把香包繡好。”要是她能一心二用就好了,既可以練香包又可以和魅兒說話聊天。

“香包你就先擱著,反正又不急,我也不會跑掉。”最重要的是,他壓根就不想要。

“那……好吧。”襲黧勉強地點了下頭,“你要問我什麼?”

襲魅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問:“你為什麼告訴大夥我是你弟弟?”

“因為你是啊!”襲黧一臉莫名其妙,魅兒問這個幹什麼?“你當然是我弟弟。我們倆都姓襲,這就是最有力的證據。”怎麼這幾天大夥都怪怪的?就連夫君也是。一陣無力感襲上身,襲魅無奈地長歎口氣。兩人同姓就是最有力的證據?這證據不會太薄弱了些吧?

“我是問你為什麼說我是你弟弟,而不是……”他的話還來不及說完,就見襲黧一臉恍然大悟,小手倏地捂住小臉,羞赧地嚷道:“魅兒,連你也知道那件事了!”難怪魅兒會這麼問她。魅兒一定是特地來笑話她的。

“哪件事?”襲魅一頭霧水地問。

沒注意到他的反應,襲黧輕歎一聲,“其實這也不能全怪我。那時咱們家……還有爹、娘……”她垂下眼,聲音有些哽咽,忍不住回想起十年前家破人亡的那一幕。“然後,你又在我面前跌下懸崖。郯伯伯把我帶回來之後,我生了一場大病,從前的事有好多都忘了。”

襲魅握住她發顫的小手,柔聲道:“別想了,都過去了。”

“我知道,夫君也是一直這麼勸我。”襲黧用力吸吸鼻子,努力擠出一抹笑容。“我要說的是,我清醒之後一直吵著要找你,不顧所有人的勸阻,一直嚷著要找妹妹襲魅。”

“然後呢?”

“夫君突然出現抱著我,要我別再胡思亂想。他說要我堅強點,人死不能複生,他會代替爹娘還有你好好照顧我。後來等我病情好些後,郯伯伯才偷偷提醒我,襲魅是弟弟,不是妹妹。”

襲魅輕挑了下眉,有些好奇地問:“那你怎麼說?”

“我當然不信,我記得你明明是我妹妹,什麼時候變成弟弟了。可是郯伯伯說,那天掉下懸崖的分明是個小男孩,若我堅持那人是你,那麼你該是我弟弟才對。”

“你沒有反駁他的話?”這下他更好奇了。

“我有埃”襲黧有些羞赧地紅臉。“可是事實擺在眼前啊,那場大病之後,我真的忘了很多事,還有一些事也弄得顛三倒四。最後我才知道原來我病胡塗了,竟把你想像成妹妹。”

襲魅失笑地看著她,無奈輕歎。“你還真是病胡塗了。”

“你說什麼?”沒聽清楚他的喃喃自語,襲黧連忙開口詢問。

襲魅笑著搖頭,“沒什麼。”她都這麼認為了十年,他再多說什麼也沒用,只能說他這個姐姐著實迷糊得厲害。

陰暗的屋裏,除了一支隨時都有可能熄滅的蠟燭外,別無其他光源。

屋裏凸起的高臺上端坐著一名蒙面的黑衣人,而台下也站了十多名蒙面黑衣人。

這十多名黑衣客身上的氣息一個冷過一個,尤其是站在高臺下方的男子,身上更帶著不容忽視的肅殺之氣。

“人全都到齊了嗎?”臺上的黑衣人看向站在最前頭的黑衣男子問道。

“全都到了。”黑衣男子的聲音比人更冷,猶如寒冰的低冷聲音聽不出半分溫暖的人氣。

高臺上的黑衣人滿意地點了下頭,才切入正題,“後天,我要郯莊的喜事變喪事!”

“是。”十幾名黑衣人異口同聲地回答。

他狹長的雙眼閃過一抹陰森光芒,低頭看著那名冷然男子,“冷刀。”陰冷尖銳的聲音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被稱為冷刀的男子抬頭看向他,等著他的指示。

“這次的行動由你全權負責,我要你親手摘下所有郯家主子的項上人頭。”黑衣人眼底泛著噬血的無情光芒,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二十多年了。

從郯鈞修手中失去的一切,他現在就要從他手中奪回來,讓他嘗到失去一切的滋味。

哈哈哈!

他忍不住想看看郯鈞修的表情,當他知道殺他的人是……

“你們先下去,這兩天好好養精蓄銳,我等著看你們的表現。”

語畢,他朝台下的黑衣人揮袖示意離去。

等到最後一人離開後,他再也忍不住得意,仰頭狂笑,隱約中他已經可以聞到血腥的味了。

一大早,郯莊一片喜氣洋洋,朱紅的大門外高高懸著兩盞貼有金色雙喜字的大紅燈籠。

一陣鑼鼓喧天後,身穿新郎服的郯肇亭掩不住得意之色,彎腰將花轎中嬌小的新娘扶了出來,領著她往大廳前進。

遠遠見著新人朝大廳走來,一旁的總管連忙出聲吆喝家盯丫頭,趕快再做最後一次檢查。

拜堂將成,總管的“送入洞房”聲一出,觀禮來賓還來不及說出賀詞,眾人只覺眼前黑影一閃,十余名黑衣人突然出現在大廳之中,個個手中握有一把光晃晃的刀劍。登時,大廳亂成一團,所有觀禮賓客尖叫聲此起彼落,紛紛仿鳥獸散,直到郯鈞修大喝一聲,才暫時壓下混亂的場面。

原先掛著一臉滿足傻笑的郯肇亭眼光一閃,動作迅捷地擋在新婚妻子身前,面色冷凝地看向黑衣人。

“今天是在下的大喜之日,十分歡迎各位來喝杯水酒。”郯肇亭頓了下,嘲弄道:“不過,麻煩各位壯士將手中的刀劍收起,喜慶之日,實在不宜動刀動劍。”

十余名黑衣人只是冷冷地看著他,始終不發一詞。

帶頭的黑衣人,手裏持著一把似刀似劍的利刃,雙眼含冰地看向他,“郯肇亭?”

“正是在下。”郯肇亭神色一如往常地點頭,右手在身後輕輕握住妻子微顫的小手。

那名黑衣人狀似滿意地輕點下頭,把視線調往郯鈞修,“郯莊莊主郯鈞修?”

郯鈞修朝他點點頭,不著痕跡地把妻子推往郯莊護衛圈中。

黑衣人對他的動作只是冷冷一笑,改把眼光移向站在郯肇亭身後的三名俊郎男子。

“郯彥人、趙司雲、黑品東。”

三人因他準確無誤的點名愣了下。

郯彥人最先收起錯愕,沉穩的朝他微微一笑。“看來你們是事先做了調查才來的。”敢在他好友的婚宴上搞亂,說什麼他也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擋人姻緣可是會倒楣三輩子。”趙司雲示意另外兩人往前一步,同時護在郯肇亭身邊。“黑衣人兄台,閣下沒聽過這句話嗎?”

黑衣人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再把眼光在大廳中掃視一圈,確定他待會兒動手的對象。

驀地,他雙眼一眯,冷冷地看著慵懶地坐在椅上喝茶的白衣少年。

“你是誰?”雖是意料之外的人物,黑衣男子低冷似冰的聲音卻絲毫聽不出任何訝異的成分。

他們派出的探子並沒有提過這名白衣儒生。

聽到他的問話,白衣少年起身朝他挑眉一笑。“看來閣下的調查似乎是沒做齊喔。”

“你是誰?”沒理會他的挑釁嘲弄,黑衣人依舊一副冷峻無情的模樣。

“襲魅。”

“誰?”黑衣人冷聲喝問,顯然對他的答案並不滿意。

“和你一樣,來觀禮的人。”襲魅聳聳肩,對眼前一觸即發的情勢一點也不在意。黑衣人黑眸似冰地掃了他一眼,冷聲喝道:“滾!”

“要是我不呢?”似笑非笑地睨了眼他手中的利刃,襲魅依舊是一副慵懶模樣。“我倒不知道來參加喜筵還會把命給送了。”

黑衣人冷哼一聲.不再理會他,直接把眼光轉向今天的新郎倌。

“有什麼遺言?”黑衣人冷冷地問。

郯肇亭勉強忍住氣,沉聲道,“今天是在下的大喜之日,兄台開口閉口淨是些不吉利的話,不覺有些過分?”

“休與他羅唆。”

此時,站在黑衣人身側的另一名黑衣人突然冷聲開口,口氣中含有明顯的教訓意味。

帶頭的黑衣人側首冷掃了他一眼,沒理會他。

“起內哄?”這倒有趣。襲魅輕笑出聲,挑眉看向那兩名黑衣人。

先前出聲教訓人的黑衣人雙眼一眯,事前沒有任何徵兆,突然出手攻向襲魅。

眾人見狀,不由得驚呼一聲。

距離襲魅最近的郯鈞修連忙出手,及時擋去他兇殘的攻勢。

“魅兒,你沒事吧?”他擔憂地看問襲魅,示意他躲到郯莊護衛群後。

魅兒一介白面書生,哪躲得開黑衣人的一劍?

襲魅朝他搖頭,依舊而帶微笑。“世伯,我沒事。”

“魅兒,你快過來。”

終於反應過來的襲黧連忙掀開紅巾,見到襲魅險些遭到攻擊,差點昏了過去。見他脫險後,急忙出聲喚他。

眼前這一幕,讓她不由自主回想起十年前家破人亡的那一日……

“我沒事,你別擔心。”襲魅朝她搖頭。不過看親姐嬌容慘白,仍舊緩步走到她身邊,安撫地朝她輕輕一笑。

“你就當在看戲就行了,你的夫婿可不是什麼簡單人物,你放心當你的新娘子就行了。”

襲黧輕皺柳眉,不安道:“魅兒,你別胡說,現在的情勢很危險呢。”都什麼時候了,魅兒竟然還有心思談笑?

“怎麼,不相信你的夫君?”襲魅有些故意地說,原先的低語突然大聲了起來。

“你又胡說。”襲黧氣嘟了臉,以著自認嚴厲的目光瞪了他一眼,才把注意力轉向早已打成一團的人。

襲魅輕挑了下眉,不置一詞地站在她身邊。

像是早先套好一般,大部分的黑衣人集中圍攻郯氏父子、郯肇亭的三位好友,以及郯府護院,另外兩名黑衣人則在夥伴的掩護下,緩緩接近殷蓮兒和今天的新娘子。

郯肇亭見狀,連忙擺脫帶頭黑衣人的糾纏,急忙飛身上前及時攔阻正想擒住殷蓮兒及襲黧的黑衣人。

看著情況越來越混亂,襲黧又驚又怕,腦中不斷浮現多年前襲家滅門時的景象。她緊捂住雙唇,深怕她過於害怕不安而驚叫出聲,進而影響郯肇亭。

她抖著手拉著襲魅的衣袖,踮起腳,在他耳邊顫聲叮嚀道:“魅兒,你快躲到姐姐身後來。”

襲魅側臉看著她抖得如秋風落葉的小手,不由得於心不忍,知道她腦裏回想起什麼。

“姐,我不會有事的。”他將襲黧拉到身後,自己挺身站到她與殷蓮兒身前,首當其衝成為黑衣人的目標。

襲黧倒抽了口氣。急聲道:“魅兒!你在做什麼?還不趕快道姐姐身後躲好!”刀槍無眼,要是傷了魅兒怎麼辦?

“是啊,魅兒,郯伯母懂些拳腳的,你快到郯伯母身後躲著。”殷蓮兒也跟著附和出聲。襲魅有這心意她是很感動,可是他一介書生,怎麼禁得起這些黑衣人的一拳一掌。襲魅輕挑了下眉,頓時覺得好笑極了,要不是現在情況不准許,再加上若是他失笑出聲可能難逃被痛宰的命運,他真的很想大笑出聲,他真的看來那麼沒用嗎?怎麼一堆人急著保護他?

現在除了郯夫人和襲黧擋在他身前外,連同來參加婚宴的人,也有不少人挺身護在他身前。

他無奈的輕歎一聲,看來爹娘以前做人實在是太成功了,要不,現在怎麼會有那麼多人不顧已身安全,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打定主意要護住他?

這時,正在與郯肇亭纏鬥的帶頭黑衣人乘隙觀了下四周,赫然發現大夥保護的人竟然不是殷蓮兒,也不是今天的新娘子,而是剛才那個白面書生。

他迅速朝幾名黑衣人以眼神示意。

幾名原本和郯彥人等三人纏鬥的黑衣人突然從懷裏掏出幾根細如寒毛卻有半尺餘長的銀針,對準被眾人護在中間的襲魅射去。

眾人驚呼聲不斷,等到有人回過神欲飛身搶救時,卻為時已晚,銀針已經射至襲魅身前……

襲黧驚叫出聲,不及細想使挺身上前,護在襲魅身前,閉眼咬牙等著銀針刺入的疼痛。

“黧兒!”

郯肇亭只覺心神俱裂,慘白著臉,焦急的想要飛身過去救人,卻陷入帶頭黑衣人的苦纏中,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襲黧陷入危險。

就在眾人焦急的驚叫聲中,出人意料地,襲黧的身子突然被人往後一拉,而原先飛往她的銀針竟全數吸入一支雪白的玉笛之中。

連同黑衣人在內,所有人睜大雙眼,不敢置信的瞪向玉笛的主人--“魅兒……”襲黧猛眨雙眼,難以相信的看著護在她身前的襲魅。“你怎麼會……”

襲魅朝她一笑,“我不是說過不用擔心我。”

“你怎麼會……”

“我怎會武功,是吧?”

襲黧用力點頭,整個人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我會不會武功不是重點吧。”襲魅好笑的伸手替她闔上微張的雙唇。“現在該討論的不是我會不會武功的事,而是怎麼解決眼前的情況才是。”

襲黧連忙用力點頭,雙眼崇拜地看著他。魅兒真……真的是太聰明了,連這麼重要的事都注意到了。

帶頭的黑衣人一雙冰眸難掩驚訝的看著襲魅,他究竟是誰?竟然單以一支玉笛便破了師門獨傳的寒冰銀針。

“黑衣兄,你淨看著我做啥?”對上他錯愕的黑瞳,襲魅詭譎地朝他挑眉一笑,還拋了記邪惡得可以的媚眼給他,“你該不會忘了今天到這兒的目的吧?”

帶頭的黑衣人雙頰漲紅,所幸臉上正圍著黑巾,是以外人無法看到他面紅耳赤的模樣。

他先冷冷的瞪了襲魅一眼,才轉向一樣因錯愕而停住手的郯肇亭。

“他是誰?”黑衣人冷冷地又逼問了一次。

郯肇亭冷笑一聲,不回答他的話。

既然母親和妻子有襲魅照顧,他就沒有後顧之憂,可以放手對付眼前的黑衣人。只是沒想到他這個突然蹦出來的小舅子竟身懷絕技,武功高深莫測,而他們和他相處那麼多天,竟然沒有一個人看得出來。

帶頭黑衣人也沒打算從他那兒得到任何答案,在開口的同時,已經惡狠狠的朝他攻了過去。

“太卑鄙了!”襲黧氣憤的大叫,看著自己的未婚夫再次陷入苦戰,她緊張的抓住襲魅的手,急聲道:“魅兒,你快去幫你姐夫!那個黑衣人好卑鄙喔,怎麼可以趁說話的時候攻擊人。”

襲魅拉下她的手,無奈的歎息道:“兵不厭詐,你沒聽說過嗎?”知道她蠢,但沒想到會蠢成這樣。

“可是也不能這樣!”襲黧不滿的輕嚷。“他至少該先跟你姐夫打聲招呼再動手才對,怎麼可以悶聲不響就動手。”這樣很不君子的呢。

襲魅無奈的仰天長歎,知道自己多說無用,就算是說幹了嘴,她也不會接受“兵不厭詐”這簡單的四個字。

“你放心,姐夫他們會沒事的。”黑衣人武功雖高,但有他在一旁照顧郯家婦孺,少了後顧之憂,郯家人足以對付黑衣人。

情況也確如他所說的,少了後顧之憂後,郯家人開始全力對付黑衣人。

帶頭的黑衣人見情勢超出預料,攻勢更為猛烈,眼前這個白衣書生完全在他們的意料之外,讓情況變得棘手,和之前計劃的完全不同。

沒了後顧之憂,郯肇亭得以全力發揮,不一會兒工夫,帶頭的黑衣人便和他陷入苦戰。

先前出聲的另一名黑衣人觀察了下眼前的情勢,在那名白衣書生出手後,情況似乎對他們十分不利。

他目光掃了下四周,不著痕跡地示意其他黑衣人準備趁混亂離去,無視正和郯肇亭陷入困戰的同伴。

下一刻,所有黑衣人開始發動猛烈攻勢,並趁著混亂時乘機離去,讓大夥將注意力轉向正與郯肇亭繼鬥的帶頭黑衣人身上。

為了怕傷及來觀禮的來賓,黑品東等三人只得任由黑衣人離去。隨後,他們開始轉攻唯一還在場的黑衣人。

身處四大高手圍攻之中,帶頭黑衣人起初仍是遊刃有餘的還手,但時間一久,再加上其餘黑以人已經先行離開,他開始有些捉襟見肘,漸漸招架不祝

“唰”的一聲,他蒙在臉上的黑巾讓郯肇亭一把拉下--霎時,全場安靜無聲,只能呆愣愣的盯著他那張和郯肇亭一模一樣的俊臉看。

若非郯肇亭今天身著新郎倌的紅蟒袍和黑衣人的衣著明顯不同,再加上黑衣人酷若寒冰的冷峻表情及眉頭上一道長有寸餘的傷痕,他和郯肇亭猶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在眾人的錯愕之中,殷蓮兒突然大叫出聲,若非郯鈞修及時阻止,她早已經淚流滿面的撲到黑衣人身上。

“嘯兒!”她拉著丈夫、神情激動的朝黑衣人叫著。

趁著大夥有又激動又錯愕的時候,黑衣人見機不可失,舉刀往郯肇亭的胸口劃去--“鏗”的一聲,黑衣人的尖刀在空中與一支玉笛互擊。

“黑衣兄,你這樣未免太小人了吧?”襲魅突然出手,及時擋住他致命的一擊。

雖然他與郯肇亭的相似讓他著實呆愣了下,但卻不如其他人錯愕到忘了周遭一切。

畢竟他才初來乍到,對背後的緣故並不清楚。

黑衣人冷哼一聲,左手快速的舞動黑色兵刃,如流水般綿延不絕的朝襲魅攻去。

黑衣人的兇狠讓所有人驚呼出聲,終於從乍見到他真面目的錯愕中恢復過來。

郯肇亭見他攻勢淩厲,雖然對這個一身邪氣的小舅子有些意見,但一想到待會兒新婚妻子對他的見死不救會有的怨言,即使不想出手,也非得出手不可。

但只是黑衣人的攻勢連綿不絕,他實在找不到機會出手,只能在一旁伺機而動。

看著黑衣人一副不殺了他誓不罷休,想和他同歸於盡的狠樣,襲魅輕挑了下眉,突然朝他輕吹了口氣。

黑衣人愣了下,還來不及反應便覺得一陣香氣撲鼻而來。

他心下一驚,一陣酸麻的痛感由手臂往全身散去,雙臂漸漸不聽使喚。

“你……竟然……”黑衣人惡狠狠地瞪著眼前邪笑得意無比的白衣少年。

襲魅得意的點點頭,也不隱瞞的誠實說:“沒錯。我是下毒了。”他是沒大師兄耐打,不過實力也不算太差,認真和他打起來,他也不見得會輸,只是他實在沒啥耐心和對方再糾纏下去。

“你……”黑衣人又驚又怒的瞪著他,費盡氣力地想握住手上的黑刀。

“對,我卑鄙。”襲魅又朝他點頭微笑,只消一眼就知道黑衣人想的是什麼。“是個無恥的小人,竟然使出這麼下三濫的招數。”

黑衣人猙獰的死瞪著他,若不是現在雙手不聽使喚,恐怕早已沖上前將這個不停賊笑的年輕男子大卸八塊。

見黑衣人忽紅雙眼,額頭青筋激動的浮現,郯鈞修連忙上前,快速的點了他身上幾處大穴。

待黑衣人咬牙切齒地昏迷過去後,他轉身交代郯總管將已昏迷的黑衣人帶到後院的廂房並要人嚴加看管。

等到黑衣人的身影消失在眾人眼底後,大家才恍然回過神,開始交頭接耳起來。

襲魅好笑的看著和大夥熱烈討論的胞姐,她似乎沒注意到一旁的夫婿已經黑了臉,竟然還不怕死的和人聊著。

終於,郯肇亭再也按不住性子,又氣又悶的大喝了一聲,在大家錯愕的注視下,惡狠狠的開口--“我、可、以、入、洞、房、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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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4 15:35:1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一千多年來,他從不覺得在仙界的日子苦悶無聊。

一直以來,他以為這就是他所追求的,平靜、無味得像水一樣的日子。只是沒想到這樣的日子是如此令人煩悶,無聊得令人想仰天大叫。

他後悔了!

就如戀凡所說的,他真的後悔了;後悔到恨不得一刀砍了自己。但就算他真的這麼做,頂多只是折損一把好刀罷了,他還不是會好好的在這兒繼續埋怨自個兒。

“戀凡……?”

口中喃喃念著“戀凡”兩字,花子墨出神地瞪著手中的水仙花,沒注意到向來厭惡花花草草的自己會破天荒地對著一朵白花發愣。

聞著花朵的清香,讓他不由自主又想起另一朵“水仙花”。

以往,他總是抱怨她身上粉味太重,老是散發著花香味,沒想到時日一久,他也習慣了,甚至漸漸迷上了這獨特的香味。

後來知道她的真實身分後,他才知道原來那不是她愛打扮。而是她與生俱來的香氣。

“戀凡礙…”

他真的想她,好想、好想她……

“唉!”花子墨長歎一聲,忍不住自問:“我該不該去找她?”

才下了決定,不到片刻他又後悔了。

以戀凡的個性是絕不會輕易原諒他,從那天她離去時撂下的狠話就知道她是氣炸了。

他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你到底要在那走來走去多久?!”

突如其來的問話讓花子墨愣了下,但這熟悉的語調讓他又不由得心一跳,一陣喜悅上心頭,開心地望向來人。

“戀凡……你怎麼來了?”

白戀凡冷哼一聲,“請你搞清楚一點,這裏是本姑娘的地盤,不是你的。”

嘎?花子墨愣了下,下意識地看看四周,錯愕地發現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走到白戀凡的居處。

“我……戀凡……”他支吾地說不出話來,更不知道怎麼解釋自己的行為。

她雙手叉腰,沒好氣地說:“做什麼?”

“我……呃……我是來……”

“來做什麼?”支支吾吾,誰知道他說些什麼。“沒事的話你可以請了。”

“戀凡,你聽我說。”見她轉身欲走,他忘情地伸手拉住她。“我是來跟你道歉的。”

“道歉?”她詫異地轉過身子,不敢相信耳朵所聽到的。“你跟我道歉?”要下紅雨了嗎?

“對。”他用力點頭,深怕她不信。“我真的是來跟你道歉。”

白戀凡擺明不信,她認識他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他的個性又臭又硬,要他認錯還不如宰了他。

“你到底有什麼……咦?”她突然看到他緊握在手中的花朵。“喂!你太過分了喔。”

他過分?

花子墨輕蹩眉頭,不解她突如其來的怒火。“戀凡……”

白戀凡一把沖向前搶下他手中被捏爛的花朵。“你就一定要這麼惡劣是不是?痛恨我到這種地步,非得要到我這兒捏爛一朵水仙花向我示威!”明知道他是無心之過,但她就是忍不下這口氣;他明知道她的元神是朵水仙花,說什麼也不應該在她面前捏爛它。

花子墨依舊有些反應不過來,只能傻傻地看著她小心翼翼地撫著手中的白花,輕聲細語地對它念咒語,不一會兒,她手中原先枯萎的水仙花開始綻放光芒,又恢復之前嬌豔欲滴的模樣。

“你幹嘛?”

直到白戀凡不客氣的問話,花子墨才發現自己竟然伸手去搶她手中的花朵。

“我……呃……”他訥訥地收回手,有些羡慕被她細心呵護的水仙花。“我只是……想看看而已。”

她懷疑地睨著他,“真的?”

花子墨用力點頭,“當然。”

見他一臉誠懇,白戀凡這才遞過手中的花。

花子墨開心地接過來,卻又在下一刻愣住了,“戀凡,你……”

“我什麼?”她拉著地走到亭裏坐下。“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說起話來吞吞吐吐。”

“戀凡,你……”在她的白眼下,他連忙集中精神,一口氣把話說清楚。“你怎麼會穿女裝?”認識她這麼久,他頭一次看到她這麼女性化的裝扮。

“我是女孩子。”她沒好氣地說。

花子墨尷尬地笑了笑,“對不起,我一時忘了。”

她聳聳肩,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她太瞭解他了,雖然平時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其實私底下活像個二愣子。

“很好看。”他喃喃地說。

“嘎?”

花子墨一張俊臉有些微紅,“沒什麼。”

她奇怪地睨了他一眼,才說:“你到底來找我做什麼?”其實他不說她也知道,光看他滿臉的尷尬,一定是來向她道歉。

花子墨吸口氣,突然握住她的手,“戀凡,我知道錯了,我不應該對你那麼……呃……”

“壞心。”她雞婆地替他補充,心裏高興得不得了。

看了她一眼,他有些不甘願地接下話,“對,壞心。我不應該對你那麼壞心,雖然錯在你,可是我不應該生氣,更不應該對你不理不睬,我應該當作沒這回事。”

雖然他的話似褒實貶,可是白戀凡開心得不想和他計較這麼多,畢竟他肯來她就很滿足了,代表他心裏真的有她。

這些日子沒見著他,她的日子又開始像以前一樣,無聊沉悶,若不是怕其他人起疑心,她連和其他仙子交際應酬都懶。

“我釀了花酒,我倒給你喝好不好?”任他握著自己的手,她突然說。

花子墨很想開口拒絕,他實在不愛花酒的花香味,可是看她一臉興致勃勃,他又不忍拒絕。

白戀凡咯咯地笑出聲,他一臉的彆扭她全看在眼底,她當然知道他不愛花香味,可是前些日子受的氣,她多少也得討些回來。

失神地望著她巧笑情兮的嬌媚樣,花子墨心弦一動,管不住自己地一把將她拉入懷中,俯首吻住她醉人的笑靨……

全身無力,手指猶如百斤重,冷刀忍不住輕吟了聲,慢慢睜開眼,無神的看著頭上雕功精細的床柱。

一時之間,他想不起自己身在何處,他好像作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栩栩如生的一切,好像他身曆其境一樣。

直到一陣無力感攫獲了他,這才回神過來,想起自己失手被擒的事。

看著四周舒適的環境,冷刀不由得輕蹙起眉頭,這姓郯的也未免太奇怪了,竟將刺客關在如此舒適的地方。

他有些怔愣的想著,直到一陣輕脆的笑聲驚醒了他。

“沒想到你這麼早就醒了。”

襲魅輕笑的在圓桌旁挑了個離他最近的椅子坐下,挑眉笑看著他。他這麼早就清醒,的確讓他有些意外,沒想到這冷臉傢伙的內力還不賴。

冷刀下意識地抬眼望向聲音的主人,一時之間竟有些失神,把他和夢裏的白衣姑娘重疊在一塊。

雖然他們的容貌並不神似,可是那感覺卻是……

該死的相似!

襲魅輕挑了下眉,不懂他做什麼直望著自己發愣。他昨天下的藥應該不會影響腦子才對,怎麼這黑臉兄看他竟看得出神?

“不錯吧?”

冷刀愣了下,“什麼?”

“我說我不錯看吧。”襲魅一臉洋洋得意,輕挑眉道:“看你都看得失神。”

冷刀連忙甩甩頭,尷尬地瞪了他一眼。

突然他回想起一切,眯起眼,一雙冰眸似利刃般刺向眼前的白面書生,這個他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的卑鄙小人。

對他的怒目相向,襲魅家是故意似的,嘖嘖有聲的搖著頭,“你一大早火氣就這麼旺,不怕上火埃”

冷刀沒回答他的話,仍舊目瞪著他,恨不得在他身上盯出個大洞來。

“怎麼?火氣太大,口乾舌燥說不出話來。”襲魅不怕死的挑釁。

“小人!”冷刀冷哼一聲,臉上的嫌惡大概只有瞎子才會看不見。

在他嫌惡的眼神下,相信就是再不懂羞愧的人都至少會臉紅片刻。

唉!只可惜他眼前站的剛好就是個睜眼瞎子。

襲魅伸指輕輕在他上身幾個大穴一點,解開他昨晚被封住的大穴,他緩緩地在桌旁坐下。

“黑臉小哥,你火氣別這麼大嘛。”他不怕死的挑釁。

“一大早火氣就這麼旺,小心身體早虛。”

無恥!

這回連回話都不屑,冷刀不發一語,始終惡狠狠的瞪著他,心中不斷詛咒著。

“又在心裏罵我了?”襲魅佯裝無奈的輕歎一聲。“男子漢大丈夫的,幹啥小裏小氣的,淨不吭聲的在肚子裏詛咒人?”

接著,他一改沉重,語氣戲謔地開口。“我說黑臉小哥啊,怎麼你都不好奇為啥會躺在這兒?”

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冷刀閉上眼,牙根用力一咬。

襲魅只手托額,嘖嘖出聲地看著他的舉動。

怎麼著,幹殺手都時興這一套?

冷刀緊閉雙眼,早在他第一次執行任務時就有了使用“絕命丹”的認知--自殺身亡,不可洩漏雇主和師們的任何消息。

只是咬破牙根裏暗藏的毒藥許久,怎麼都未嘗到絕命丹的惡臭苦味,反倒是嘴裏一陣香甜?

“奇怪自己怎麼沒死嗎?”

這話涼涼地飄進冷刀耳裏。引回他的注意力及注視。

“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是不是做殺手的腦袋都有問題?”襲魅只手托腮,另一手食指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你竟然真的想把嘴裏的絕命丹咬破。”那東西的惡臭比它的毒性更教人退避三舍,他竟然有勇氣……

沒心思理會他的調侃,冷刀還在錯愕絕命丹的失效。

“沒臭死很開心?”襲魅一臉邀功的模樣。“說到底,你沒被絕命丹臭死可得感激我。”

感激他?

冷刀先是一愣,隨即拉下臉。“你到底給我吃了什麼?”

“小東西而已,別太感激我!”襲魅起身改坐到床沿,渾身散發著一股邪佞之氣。

“味道是不是比絕命丹好大多了。”

冷刀聞言心中一驚。

“你怎麼會知道絕命丹?”這是師門不外泄的秘密,外人怎麼會知道?又是從何而知?

“絕命丹很了不起嗎?”不過是拿來驅鼠的藥罷了。

“你到底是誰?”不理會他的調侃,冷刀又驚又怒的質問。

為什麼他們的人沒查到郯莊裏有這號人物?而在江湖上也沒聽人提及過這個該死的白衣書生?

“我是誰?”襲魅一臉無趣,顯得有些意興闌珊。“我不早告訴過你了。”

冷刀雙眼一眯,下意識的伸手往腰間的修羅刀摸去。

這一動作,竟然發現自己身處劣勢,整個人還直挺挺地躺在睡床之上。

但畢竟是過慣了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冷刀雖然錯愕,可是仍在眨眼間反應回來。

他暗自運氣,借力彈起身後,沒在腰上摸到的修羅刀也在身側找到,銳利的刀鋒跟著架在襲魅的脖子上。

“你到底是誰?”他沉冷的問,眼神也跟著陰狠起來。

襲魅一雙細長的黑眸霎時眨了起來,雙指迅雷不及掩耳的朝他輕彈下。

只見冷刀持刀的手一軟,有些狼狽地躍坐在床上,一雙冷眸難以置信的看著無力的左手,“你……”

“不覺得自己太不自量力了嗎?”若沒一定的把握,他怎麼可能解開他的穴道。 果然幹殺手的腦袋都不怎麼正常,這麼簡單的事竟然沒有發覺到。

冷刀惡狠狠的瞪著他,雖是憤恨不平,卻也對他無可奈何。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我想要怎麼樣?”襲魅輕笑出聲,一身邪佞氣息讓冷刀不由自主皺起眉頭,直覺他不安好心眼。

冷刀悻悻然撇開臉,不打算回答他的話。反正不管他說什麼,眼前這個令人憎恨的書生都有法子堵得他啞口無言。

襲魅起身倒了杯水,在椅子上又坐了下來。“黑面老哥,你也真是好笑,抓到刺客還能做什麼?當然是逼供。”

冷刀冷哼一聲,不以為他能從自己身上逼問出什麼。

“我當然知道從你身上問不出什麼,畢竟你連死都不怕了,還會怕什麼?”

不理會他的嘲諷,冷刀依舊漠然以對。

輕挑了挑雙眉、襲魅眼光詭譎的閃了下。速度快得讓難以捕捉。

“既然明知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我當然不會在這兒跟你浪費口舌,只不過呢……”他拖長尾音,故意吊著他的胃口。

冷刀終於回過頭來,嚴峻的冷然臉龐不帶一絲溫度,沉默地等著他的下文。

襲魅垂下眼睛,掩飾眼中的得意。“黑臉小哥,你不覺得自己長得很神似某人?”

他的真面目在昨天的婚宴上可造成了不小的混亂,直到現在書房那裏還熱鬧滾滾。

“不覺得。”冷刀看了他好一會兒才冷冷出聲。

“不覺得?”有些講異地重複他的話,襲魅難掩一愕。就是再眼花的人也不敢否認他與郯肇亭的相似,難道……

好奇地將木椅往床邊拖,他眼巴巴地盯著他看,奇道:“黑臉小哥,你不會連自個兒長成什麼德行都不知道吧?”太扯了吧!

冷刀淡淡的掃了他一眼,似乎在嘲笑他的大驚小怪。

果真如此!

襲魅忍不住嘖嘖出聲,說不意外是騙人的,這黑臉小哥真的是夠全了,除了師父與師兄們那一票怪人外,以他冰冷孤僻到極點的個性,大概也能在怪人排行榜上佔有一席之地。“黑臉小哥,我真的服了你了。”

“服了我什麼?”冷刀一臉莫名地問道。從有記憶以來,今天大概是他話最多的時候。不過,怪了,自己做什麼對他有問必答?

“你竟然能十幾二十年從不照照鏡子。”不管聽過幾遍,還是覺得是奇人異事一椿。

天啊!這事要是給師兄們聽到了,肯定會把他綁起來好好研究一番。

雖然大部分的人沒像他大師兄每天非得顧影自憐個幾十回,還誇張地貼身帶把小銅鏡隨時取用,但至少每天一早也會照個衣鏡,整理一下儀容什麼的。

這黑臉小哥到底是從哪個殺手窩冒出來的?怎麼怪成這副德行?

冷刀不以為然地輕哼一聲,一個大男人不照鏡子又如何?

睥睨地看著襲魅好一會兒,他冷笑出聲,“只有繡花枕頭、老在女人堆打滾的沒用書生才會注意自己的外表。”言下之意已經很明顯了。

襲魅聳聳肩,對他的話不予置評。

他眼眸狡邪地轉了又轉,“黑臉小哥,咱們言歸正傳,來談談昨天閣下大鬧婚宴的事好了。”

冷刀輕哼一聲,“沒什麼好說的。”他也什麼都不會說。

“別這樣嘛,咱們不談這事還能談什麼?或是……”襲魅曖昧地朝他眨眨眼,“你想和我大眼對小眼,看上一天不成?”

要這樣也成呀!反正眼前這冷僻的傢伙也挺養眼的,俊美的外表、剛硬猶如寒冰鑿成的臉龐、碩長的挺拔身形加上不苟言笑的個性;渾身散發出一股生人匆近的冰冷氣息,更別提他眉頭上那道長有寸餘的傷痕,簡直將他的冷俊不近人情的酷樣發揮到極致。

帥啊!雖說黑衣小哥和郯肇亭長相如出一轍,但比起時時刻刻像是吃了火藥的火爆雄獅郯肇亭,他更欣賞黑衣老哥這股讓人冷到骨子裏的寒埃

冷刀乾脆閉起雙眼,來個眼不見為淨,對他的調侃也聽而不聞,不想再與他多費唇舌。

漆黑的雙瞳詭譎地閃了下,襲魅定定地看著他,房內也跟著靜默了下來,連根針掉下來的聲音都可以聽得到。

冷刀撇撇嘴角,很滿意他終於知難而退--知道從他嘴裏問不出任何東西。至於接下來郯莊會再使出什麼手段、派什麼人逼供,他也不在乎,更不認為他們能從他口中問出什麼。

忽然他察覺有股熱氣呼在他臉上,鼻子也跟著有些發癢。

“你……”

冷刀睜開眼欲開口斥喝他又想搞什麼花樣時,卻錯愕地對上一張帶著詭譎邪氣的俊顏。

襲魅雙手搭在他的兩側,黑髮隨意落下,在他臉旁形成一道天然的黑幕屏障,向來閃著高深莫測眼光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和他的對望。

“你……幹什麼?”

冷刀被眼前的情況弄得有些亂了手腳,不自在地撇開臉,壓根沒想到可以推開他。

襲魅含笑地開口,“和你大眼對小眼啊!這不是你要的嗎?”

冷刀快速地看了他一眼,再對上他邪佞的笑臉後,不由自主地又撇開臉,打算不理他,讓他自己知難而退。

“你看夠了沒有,”隱忍了好一會兒,冷刀終於爆發出來。他實在是沒法子忽略那兩道熾熱邪氣的目光。

“當然是還沒有。”襲魅一臉理所當然地說。

“你--”該死的傢伙!要是哪天他落在他手上,他非得把他挫骨揚灰,讓他死無葬身之地不可。

“你到底想怎麼樣?”狼狽又竭力想維持臉上表情的冷刀最後不禁惱了。

不知為何,向來心性冷酷,甚至可說是無情無心的他竟在襲魅邪氣的眼光下心跳加速。

“我想怎麼樣?”襲魅故意朝他眨眨眼,“不就是想和你聊聊天罷了。”

冷刀冷哼一聲,“我什麼都不會說。”

“我都還沒開口,你那麼緊張做什麼?”

他冷哼一聲。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眼。

看著他微紅不自在的俊臉許久,襲魅決定暫時放他一馬,反正來日方長,要逗他的機會多得是。

他坐直身體,慵懶地靠在床邊。“我說黑臉小哥啊,你不覺得奇怪,為什麼一覺醒來,自己沒被扔在地牢,反而像個大爺一樣,讓人舒舒服服地供在這房裏?”

“詭計多端,不安好心。”他冷嗤一聲。

“是的,我是詭計多端了點。”襲魅出乎他意料的點頭附和。這本來就是事實,沒啥好不承認的。

“可是……”他突然輕聲歎息,原先輕快的語氣一轉戚然,有股說不出的哀慟,“一家幾十口一夜之間全被殺了,這麼多年來,我若不學著狡滑點,早就讓人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哀傷的吻和身世讓冷刀愣了下,不由自主地看向他。

襲魅朝他用力眨眨眼,佯裝堅強地緊抿雙唇,一臉“看吧!我就是這麼可憐”的模樣。

“我……”看著他,冷刀突然說不出話。

“你什麼?”襲魅更努力地眨眼。

“呃……你……要保重。”吞吞吐吐了半天,冷刀只吐得出這句話。 畢竟這十年來,他從沒和人談過天,更不可能聊到對方的身世。從小到大,除了練功還是練功,要安慰人比要地殺個人還困難。

照理說,他是可以不理會他,只是他悲傷的口吻讓人聽得心頭悶,說不出的難受,直覺就想開口安慰。

要保重?

襲魅忘了眨眼,一雙勾人的黑眸不敢置信地圓瞪著。

下一刻,他毫無徵兆地爆笑出聲,抱著肚子笑得東倒西歪,最後整個人斜倒在床上。

“天啊!我……不行……了……”

邊笑邊說,襲魅笑得快岔氣,尤其在看到他扭捏、不知所措的模樣,他更是狂笑得難以自己。

這黑臉小哥真的是太可愛了!

“你笑夠了沒!”

冷刀低吼,忍不住惱羞成怒。該死!又被這該死的傢伙耍弄了。

用力深呼吸幾次,襲魅勉強壓下滿肚子的笑意,“嗯,是笑得差不多了。”

“你--”巧言分色的小人介“有什麼廢話快說。”

“黑臉小哥,你惱羞成怒啦。”襲魅不怕死的逗弄他。也許是劣根性使然,他最大的成就感就是整得自詡為冰塊的人哇哇大叫,多暢快啊!

“滾!”冷刀氣極,冷峻的臉孔黑了又黑,直可媲美他身上的黑衣了。

“真的翻臉了……”襲魅斜躺在床尾,側著身子微微張開一隻明眸笑看著他。

冷刀瞪著他,不發一詞。

“好啦,別氣了,我這次真的言歸正傳。”襲魅一臉無奈地聳聳肩,坐直身子。“不過,黑臉小哥,給你個建議,別老是擺出這種冰塊臉。你硬擺出這副德行,只會惹得別人更想逗弄你。”就像他一樣。

冷刀緊握刀鞘,“你--”除了他以外,沒有人敢在他面前油嘴滑舌,其他人連正視他眼光的勇氣都沒有。

見他動了氣,襲魅舉起雙掌朝他做出投降狀,“好、好,算我多嘴。”真是開不起玩笑。

“黑臉小哥,咱們聊了這麼久,也算是一見如故,相談甚歡。”襲魅自顧自他又說起來。

冷刀冷哼一聲,誰跟他相談甚歡?

襲魅笑笑地聳聳肩,不以為意。“咱們談得這麼開心,你也該報上名來,總不能讓我老是黑臉小哥、黑臉小哥的叫吧?”

“沒必要。”他是個孤兒,本來就沒名字,就連“冷刀”還是師父在他十五歲那年授與他修羅刀時才隨口命名。

“怎麼會沒必要?”襲魅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食指,“要是日後我也想找個殺手殺人,咱們也算是舊識,有生意當然是給自己人賺,對不對?再說你也不忍心看我被人坑了。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冷刀看了他一會兒,依然是回了那句“沒必要”。

“好吧,如果你堅持的話。”襲魅聳肩,想必他的名字一定十分“難以啟齒”。“不過你放心,若我真的有需要一定會找你,生意不會不讓你賺。”

冷刀白了他一眼,擺明不領情。

襲魅開心一笑,看到他冷硬的表情讓他忍不住想逼他。

“黑臉小哥,咱們還是談正事要緊。”坐回桌邊啜口茶,他才又經道:“你和你的同黨應該是做過功課才來的,這點我應該沒說錯吧。”

看著他,冷刀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在你們所做的調查中,似乎少了個人,是吧?”

“你嗎?”冷刀冷嘲地說。

襲魅搖頭,一臉正經地說:“我是突然冒出來的,不在你們的調查中是很正常。我指的是郯肇亭的雙胞胎兄弟,郯莊的二少主郯肇嘯。”

冷刀怔了下,直覺回道:“郯肇嘯早死了。”而且是早在十二歲時就遇刺身亡。

“你說得沒錯,他是早在十二歲時就遇刺身亡。不過,在見到你的真面目之後,我們就不這麼肯定了。”

“與我何干?”冷刀不以為然。

“你別急著下結論,我先說個故事給你聽,如何?”

不等他回應。襲魅開始轉述郯家次子遇刺身亡一事。簡單的敍述完整個事件後,他啜口茶潤喉,等著冷刀的回應。

過了好一會兒,冷刀依舊沉默以對,還是一臉“與我何干”的表情。

“黑臉小哥,你還真是沒有想像力。”襲魅嘖嘖有聲地搖頭,有些不敢相信他的死腦筋。“除了閣下臉上那條刀疤外,你和郯莊少主可說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你若真的不信,我可以請郯少主帶面銅鏡進來,看你是要照他還是自己,總之你一看便會知道我所言不虛。”

聽他說得斬釘截鐵,冷刀輕撫上自己的臉,最後停留在那道刀疤上。

他真的和郯肇亭生得十分相似?

這是否也解釋了昨晚乍見他真面目時,大家的錯愕是從何而來?

由他的動作,襲魅知道自己已經讓他的心動搖起來,現在剩下的就是證實這一切了。

他有個感覺,黑臉小哥的身世之謎是解開襲家減門血案的重要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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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除了剛上任的郯大少夫人襲黧外,郯莊所有重量級的人物全都聚集在郯鈞修的書房裏,個個面色凝重,只除了襲魅。

尤其是殷蓮兒更是神色蒼白不安,整個人緊靠著夫婿。只是這不安的神情下,卻又有著一抹難掩的驚喜。

在眾人落坐後,不用妻子開口催促,郯鈞修已經有些迫不及待,微顫的出聲詢問正一臉從容地沏茶的襲魅。

“魅兒,你和昨晚婚宴上的殺手談過之後,問出了什麼沒有?”

無視數道焦急不安的目光,襲魅緩緩地將沏好的茶一一遞出,這才開口回話。

“我問出了什麼沒有?”他只手托腮,食指輕點著下唇,模樣是既邪又媚。

好半晌後,他目光狡黠地掃過大殿殷殷期盼的臉龐,哂然笑道,“當然--是什麼都沒有。”黑臉小哥連死都不怕了,哪能從他中間出什麼。

什麼?

乍聽他的回答,眾人只能傻眼以對,訥訥的說不出話來。

“既然如此,你要我們到書房做什麼?”一向對襲魅沒什麼好感的郯肇亭首先憤然開炮。

昨晚是襲魅力排眾議,硬是要接下盤問大鬧婚宴殺手的工作。

看在人是由他擒拿住,所有長輩又出聲力挺他,最後他也只得由他。反正他那麼狡詐陰險,要從視死如歸的死士口中套出話來想必也如反掌折枝一樣容易。

沒想到,大家焦急不安了一整晚,等了又等的結果竟然是他什麼都問不出來!

“要你們到書房做什麼……”輕啜口甘甜的香茗,襲魅不怕死的逗著他。“當然是把我什麼都沒問出來的結果告訴大家。”

“你--”郯肇亭氣得說不出話,他用力拍桌,大步沖向前一把揪起襲魅的衣領,惡狠狠地舉高拳頭……

郯莊莊主夫婦錯愕得還來不及出口喝止他,一陣細柔的驚叫聲由突然敞開的房門傳入,及時制止郯肇亭的暴行。

“快住手啊!”襲黧跌跌撞撞地跑進來,驚慌失措地舉高小手緊緊握住郯肇亭的鐵拳。

“黧兒,你……你怎麼來了?”郯肇亭連忙鬆開緊握的拳頭,欲蓋彌彰地轉了幾下,好似正在鬆動筋骨。

襲黧紅著眼眶,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他,“夫君……你怎麼可以……欺負魅兒!”

魅兒好不容易才曆劫歸來,夫君不幫她好好照顧魅兒就算了,怎麼可以背著她……

“黧兒,你別哭嘛。”看到妻子紅了眼眶,郯肇亭不禁急了,一向不擅言詞的他此時更是說不出話來。“我……呃,我不是……呃,不是在欺負你弟弟!我只是……想教訓……呃,不是……”

“你要教訓魅兒?!”襲黧捂住嘴,豆大的淚珠奪眶而出,難以置信地搖頭,身子也跟著退出他的懷抱,泣不成聲地說:“魅兒那麼乖巧,又……又沒做錯什麼事,你為什……麼要教……訓他?”

“黧兒……”郯肇亭難過地看著她避開他的手。

不理會他舉在半空的手,突現轉身投入襲魅懷裏,難過地痛哭出聲,“魅兒,姐姐對……對不起你……”也對不起死去的爹娘。魅兒才剛回到她身邊就受了委屈,她真是個又笨又沒用的姐姐。

看著眼前夫妻失和的場面,襲魅不禁失笑,只覺得像在看場鬧劇一般。要不是姐姐那迷糊耍 寶的個性,事情哪會到這啼笑皆非的地步。

他安撫地輕拍著她的背,勉強忍住笑,柔聲道:“姐,你誤會了,姐夫沒有欺負我。他只是在和我鬧著玩,你別當真。”

“真的?”抬起滿是淚痕的小臉,襲黧不確定的問:“你姐夫……沒欺負你?”

看了眼郯肇亭難掩怒氣的黑臉,襲魅決定識時務點,別再火上加油,再者正事要緊。

“沒有,姐夫沒有欺負我。好了,你別哭了。”

襲黧吸吸鼻子,乖乖地點頭。

郯肇亭悻悻地惡瞪了小舅子一眼,從他懷裏搶回妻子。

自從襲魅這臭小子來郯莊之後,黧兒已經不知道跟他吵過幾次架,冷戰幾回了。

襲魅這臭小子八成和他犯沖,哼!找到機會非要把他趕出郯莊不可!

不滿地又瞪了他一眼,郯肇亭才轉向和襲黧一塊進來的丫頭,“綠兒,先扶少夫人回房裏休息。”

“我為什麼要回房休息?”襲黧不滿地出聲抗議,她知道大家都聚在這兒討論昨天和夫君面貌相似的黑衣刺客,她可是特地趕來參與。

再說,她也可以幫大家出出意見啊!魅兒是她弟弟,又那麼聰明,她哪會差到哪里去?

襲魅嘴角噙著一抹壞壞的詭笑,在郯肇亭開口前先出聲道:“你身子不痛不疲嗎?我倒是挺奇怪你今天怎麼還下得了床?”看來姐夫實在是不夠努力喔!

“魅兒--”偷睇了夫君一眼,襲黧將羞紅的小臉埋在夫君胸口,連耳根都紅透了。“你……別亂說。”

郯肇亭瞪眼瞪著襲魅臉上令人恨得牙癢癢的邪佞笑容,深吸口氣,忍住出手揍他的衝動。

襲魅這死小子,他一定要扒了他的皮,竟然連自己姐姐也敢調戲,最可惡的是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懷疑他的“能力”!

這死小子!當他這個姐夫死了嗎?

努力地又深吸了幾口氣,郯肇亭好不容易才勉強壓下翻騰的火氣,轉身再次交代綠兒送妻子回房。

原本直抗議不肯離去的襲黧這時連出聲都不敢了,小臉嬌豔地酡紅著,羞赧的低著頭,像是有人在身後追趕一樣,也不等丫頭攙扶,沒命的跑出書房,連回頭也不敢。

一等襲黧身影消失在眾人眼裏後,郯肇亭馬上不客氣地開炮了。

“我說小舅子,你和那名刺客到底是談得怎麼樣?”他冷笑,眼神惡狠地將襲魅由頭至腳掃視了一遍,威脅似的正在找動力的地方。“你最好給我钜細靡遺,仔仔細細地交代一遍。”

“既然姐夫都這麼交代了,我哪敢隱瞞。”襲魅眼眸一轉,一臉戰戰兢兢,戒慎恐懼地回道。

“昨天呢,我推算一下藥效時間,那名刺客大概傍晚才會醒。 本來我是想讓他先用個晚膳,可是想了想,姐夫交代的事怎麼可以馬虎,所以也沒給他時間用餐,在他醒後就直接跟他逼供。一進到房裏,我先坐在椅子上,然後看到他醒了,我就……”

聽他像流水帳似的-一細述,郯肇亭耐性漸失,最後再也壓抑不住地大喝出聲,“你有完沒完啊?誰要聽你說廢話!”他當大夥都像他一樣整天沒事做,有空閒聽他廢話半天。

襲魅一臉無辜,“是你說要钜細靡遺,仔仔細細。”

郯肇亭用力拍桌,憤然起身,“你--”

郯鈞修見狀,急忙示意趙司雲安撫他,自己則看向襲魅問道:“魅兒,你把我們集合到書房總有個理由吧。”

“這當然。”襲魅點頭,有些可惜不能再逗弄郯肇亭了。“和那名刺客對話過後,我發覺他似乎對自己的身世一無所知。不過也正因如此,我更肯定自己的推測。”

“什麼推測?”

“以當年郯肇嘯世兄失蹤的情況來研判,兇手的目的應該不只是殺人滅屍這麼簡單。試想,若是兇手的目的是為了不讓人認出郯肇嘯世兄,那麼他處理屍首的手法就太為粗劣了。先不說不該將郯肇嘯世兄身上的服飾和配件完整無缺的保留著,最起碼也不該將遺體丟棄在郯莊的後山。”

不過最令他奇怪的是,這些疑點郯世伯怎心麼會沒查覺到?

若說是因為當時情緒過於激動,那麼事過境遷之後,情緒慢慢平復下來,也應該會有所懷疑才是。

“你說的這些當年我們也曾懷疑過。”明白他心中的疑惑,郯鈞修開口為他解答。“所以即使在後山找到肇嘯的屍體後,我們仍舊沒有放棄希望,依然不死心地派人四處打探肇嘯的下落。”

“只是派出去的人傳回來的結果總是否定的,再加上後山找到的孩童屍體又和肇嘯世兄的特徵完全吻合,到最後,你們也只能死心了。”襲魅接下他的話。“我的推斷沒錯吧?”

郯氏夫婦難過地點頭。

襲魅滿意地一笑,和他料想的差不多。“其實若把肇嘯世兄失蹤和昨天黑衣人大鬧婚宴的事串在一塊,那麼兇手的目的就很明顯了。”

“怎麼明顯?”

“兇手的目的……”

“什麼目的?”

眾人七嘴八舌地齊聲問,並等著他的回答。

襲魅自若地笑著,舉壺注滿已告罄的茶杯,不疾不徐的吐出四個字--“人子弑親。”

眾人一陣錯愕,這惡人是對郯莊有怎麼樣的深仇大恨?竟然會設下如此陰狠毒辣的計謀。

郯氏父子互望一眼,一時之間也拿不出任何主意來。

這件事事關重大,單由郯肇嘯被擄失蹤,到昨天黑衣殺手大鬧婚宴的事件,這陰謀者竟已在他們背後默默監視操控他們十年。

“魅兒,我們現在該怎麼做?”

該拿主意的人出不了主意,眾人不由得又把注意力集中到看出這樁陰謀的襲魅身上。

他一笑,露出邪氣十足的笑容。“靜靜的什麼都不做,等著魚兒自動上鉤,咱們再來個甕中捉鼈。”

眾人聞言又是一陣錯愕。

而他卻從容不迫的舉杯輕啜,這茶……好喝。

“你還有臉回來!”

一名全身肅黑的男子,身上泛著令人悚然的陰狠氣息,伸手阻擋正欲敲門的冷刀。

冷淡地掃了他一眼,冷刀推他的手。“讓開。”

“你--”鄂魂氣得咬牙,突然毫無預兆地掄拳攻向他。

那日襲擊郯莊,最後示意眾黑衣人離去的人便是他。

當時他見那名白衣書生出手後情勢轉為對他們不利,突然靈機一動,想到了借刀殺人之計,利用郯莊好手幫他除去他的心頭之患--冷刀。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在郯莊眾好手的夾攻下,冷刀竟然還可以活著回來。

不過事隔多日他才安然返回,這是否代表他已經……

冷刀面對他淩厲的攻勢依舊是一臉漠然,身子微微一閃,輕而易舉地避開他的攻擊。

看他輕輕鬆松便化解自己苦練多時的地虎拳,鄂魂一時之間只覺羞憤難消,攻向他的拳法也變得更為猛烈狠毒。

須臾間,兩人已經對拆了不下一百招,並從房門口打到了庭院之中。

面對鄂魂如瘋駒般的攻擊糾纏,冷刀輕哼一聲,不想再與他繼續糾纏下去。

他左肩微沉,讓鄂魂誤以為有機可乘,在他雙拳攻向他左上方時,右腳勾了下他空虛的下盤,使他失去平衡,再反腳輕輕一帶,讓他整個人順勢飛了出去。

鄂魂來不及反攻,只得在被踢飛出去時,及時勾住院裏一棵大樹樹幹,神情狼狽地看著他。

他還沒來得及平穩混亂的氣息,就見冷刀又走向房門。

不及細思,鄂魂連忙雙腳一踏,又飛身至冷刀身前,阻擋他敲門的動作。

“讓開。”冷刀冷冷吐出兩個字。

相校冷刀平穩的氣息,鄂魂就顯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逞強地才要開口,一口氣卻差點提不上來。

冷刀冷笑地看著他,要解決他是輕而易舉的事,至於不動手的原因並非是因為同門關係,說穿了,他只是懶得動手,也不想弄髒自己的手。

對上他嘲弄的眼光,鄂魂更是憤恨難平。

一直以來,不管他如何努力,排名總是落在冷刀之後,永遠得到的都是第二,其中最讓他不平的就是冷刀連開口都不用便由師父手中取得了他夢寐以求的修羅刀。

他顧不了兩人武功上的懸殊,勉強提口氣,又要朝他攻去--“鄂魂,住手!”

鄂魂才要出手,房門突然打開,一道猶如老嫗的尖細聲音制止了他的攻擊。

“師父。”鄂魂神色一變,恭敬地朝敞開的房門微彎腰。“冷刀‘平安’的回來了。”他的嘴角揚起一抹幸災樂禍的詭笑。

冷刀面無表情,對他的挑釁聽而不聞。

房內的人輕應了聲,“鄂魂,你先退下。”

鄂魂一臉錯愕,“師父?!”怎麼會這樣?冷刀任務失敗,若照師父以往的處理,冷刀早已命喪黃泉。

見他遲遲沒有反應,屋內的人聲音一沉,慍怒道:“鄂魂,還不下去!”

“是。”不甘願地怒瞪了冷刀一眼,鄂魂這才悻悻然離去。

“進來。”房內的人又道。

冷刀走進房裏,反手帶上門房。

在冷刀開上房門後,房內隨即一片漆黑,隱約只見一片黑紗將房間一分為二,剛才出聲的人則側臥在黑紗後的躺椅上。

“任務失敗,被擒了。”雖是簡單的陳述,但細尖的聲音卻顯得更為陰沈,令人毛骨悚然。

“徒兒該死。”沒有任何激動的辯駁,冷刀聲調依舊平淡如昔。

“既然知道該死,還回來做什麼?”她冷笑道。“知道師父一向待你不同其他師弟妹。回來向師父求情?”

“徒兒不敢。”冷刀半彎下身。“徒兒有一事不明,想請教師父。”

“喔?”他有些意外地輕“喔”一聲,冷刀從未主動問及任何事,就連武功上有任何疑問也都是自己鑽研,絕不發問,“這倒奇了,你也會有問題?說吧。”

遲疑了下,冷刀思索著該如何開口。

那人輕笑一聲,卻讓人感受不到任何笑意。“怎麼,不習慣發問,所以不知道怎麼開口?”

“師父,我和郯莊有什麼關係?”

那人聞言,眼底閃過一抹銳光,一開口卻是十分驚訝錯愕的口吻,“你……怎麼會問這個?”

冷刀有些出神地輕撫臉上的疤痕,“徒兒在郯莊見到郯莊少在郯肇亭,他的外貌和我十分相似。”相似到兩人像是同一模子印出的,只除了他臉上多出了一道疤痕。

黑紗後的人不發一語,詭譎地咧嘴一笑。

“師父……”

黑紗後的人突然輕歎一聲,狀似悲傷。

“在所有同門之中,師父對你最另眼相待,最上乘的功夫只傳授給你,鄂魂一直夢寐以求的修羅刀也是二話不說就給了你,師父不理會是否會引起其他人不滿,待你特別,你可知道這是為了什麼?”

“徒兒不知。”

“師父這是為了報恩埃”在他的歎息聲中,帶著一抹令人難以忽略的哀戚。

“報恩?”

“是埃”

他又長歎了一聲,像是陷入回憶之中,緩緩地開口解釋。

“你父親是師父的救命恩人,更是師父的結拜大哥。當初若不是你父親出手相助,陷入對手圈套中的我已早命喪黃泉。最後,承蒙你父親看得起,兩人惺惺相惜,義結金蘭。”

師父和他爹竟然是結拜兄弟?對他的回答冷刀不禁詫異。

“那我爹他是……”若他親生父親不是郯鈞修,他和郯肇亭的相似又做何解釋?

兩個沒有任何關係的人為何能生得如此相像?

“知道郯莊的人為什麼放過你?”

“他們認為我是郯莊身亡已久的二少主郯肇嘯。”冷刀遲疑了下才說。

“郯肇嘯!”他大笑出聲,一副不敢置信的口氣。“他們竟然認為你是郯肇嘯!”

“師父?”

“想知道你爹是誰嗎?”

冷刀微彎下身,“請師父告知。”

黑紗後的人靜靜地看了他好一會兒,長歎了一聲才說:“你親生父親不是郯鈞修,而是……”

“是誰?”見他又遲疑,冷刀按捺不住地追問。

“郯鈞仕。”

若非他身處在黑紗之後,冷刀便可看見他臉上狡獪的表情和哀傷的語調形成強烈的對比。

冷刀在心裏默念這個名字。“我爹和郯莊莊主有什麼關係?”

“他是郯鈞修雙生兄長,也是真正的郯莊莊主。”

冷刀錯愕地抬頭--他父親和郯莊莊主竟是雙生兄弟?

顧不得一身老骨頭,郯莊的老總管郯長髮沒命似地由大門沖向大廳,一路上跑得跌跌撞撞,身上撞出了幾個腫包也沒心思去計較。

沖進大廳裏,一見到主子,他心頭一寬,終於忍不住腳軟地往郯鈞修身前跌去。

“少爺……”

郯鈞修眼明手快,及時出手扶住他,“發叔,動作慢些,有話慢慢說。”發叔貴為郯莊三代元老,但就是有個毛病一一不服老,老愛和莊裏的年輕小夥子比長較短的。

“是啊,爹。你年紀一大把了,可禁不起這樣奔跑。”郯長髮的兒子,也是現任郯莊總管的郯禹忍不住有感而發。雖然慶倖自己不似父親急驚風的個性,但兒子彥人個性卻與老父一模一樣。

郯長髮穩住身子,好不容易穩下氣息,若是平時聽到兒子這番話,他老早就吵翻天,只是今天情況不准許,他沒空和他計較。

“少爺,大事不好了。”雖然郯鈞修已是郯莊莊主,但數十年來習慣的稱謂,他卻是改不了口。

“發叔,到底怎麼了?你怎麼急成這樣?”

“少爺,快和小的去救小少爺。”話還沒說完,他已經急躁地拉著郯鈞修往外跑。

郯鈞修連忙拉住他往外沖的身子。“發叔,肇亭怎麼了?”

今天早上他不是才帶黧兒下江南,明為巡視郯莊在江南一帶的產業,實則是為了帶黧兒回娘家祭祖掃墓,彥人等三人也跟著一塊去。

難道是路上出了什麼事?

“不是的。”郯長髮激動的搖頭。“小大少爺沒事,是小二少爺有事!”

“嘯兒!”

“是埃”郯長髮拉起他又往門外沖。“咱們快去救小少爺,不然遲了可就來不及了。”

“爹,你先別急,把事情說清楚比較要緊。”這回換郯禹拉住他。

二少爺自從見到冷刀的真面目之後,他們大夥便這樣認定。自他上回一聲不響地離開已經月餘,他們四處派人尋找,卻連個蛛絲馬跡也找不著。

好不容易尋回他,卻又沒多久便失去他的蹤跡,爹還為此大病了一場,認為自己有辱老莊主的託付,沒好好照顧這個家。

“說個屁啊!”他快急死了,這死兔崽子還在這兒跟他拉拉扯扯,羅唆個沒完。“要是小少爺有個什麼,你老爹我絕不放過你!”

“發叔,你別急著發脾氣,阿禹說得沒錯,你還是先把事情交代清楚,咱們再出發救人還來得及。”郯鈞修連忙出聲當和事佬。

“少爺,怎麼你也……。”郯長發急得快瘋了,而這兩個人卻還不把他的話當真。“算了,我長話短說,小少爺受傷躺在城外破廟裏,咱們趕緊去救他。”

“嘯兒?”這怎麼可能?憑他的身手,鮮少有人可以傷得了他。

“是啊,就是小二少爺沒錯。”郯長髮沒耐性地拉起兩人又要往外跑。“咱們快走吧。”若不是他背不動小少爺,他老早就把人帶回來了,哪還需要回來討救兵。

在大病一場之後,他不顧所有人的阻止,每天早出晚歸,整座京城裏裏外外的快被他翻遍,一心就是為了找尋郯肇嘯的下落。若非大夥的阻止,他早已經拿著包袱趁夜偷偷溜走,一個人踏上尋主的路。

所幸老天有眼,今天他特地前往城外土地廟求籤時,讓他誤打誤撞,在一座荒廢已久的破廟裏找到了小少爺。 果然在冥冥之中逝世的老莊主一直在保佑這個家。

“爹,你等一下。”郯禹拖住他。

“等……等什麼等!”郯長髮氣得想出手捶他。“小少爺才是在等著我們去救他。”

“爹,我知道。”郯禹有些委屈,爹急,難道他不急嗎?“我想說的是,我和莊主的腳程比較快。你告訴我們破廟的位置,莊主和我可以快去快回,而爹就留在莊裏和夫人解釋,順道找人請大夫來。”

郯長髮才要抗議,郯鈞修卻開口附和道;“阿禹說得沒錯,發叔,救人要緊,還是我和阿禹去比較方便,也不至於誤了救人的時辰。”

雖然不滿,但郯長髮也只好把破廟的地點詳細地告訴他們。

再三和他確定地點後,郯鈞修兩人縱身一躍快速地往外飛去。雖然兩人心中仍有些懷疑事情的巧合,但救人要緊,他們沒心思再去細細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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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4 15:35:4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努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目光焦距跟著慢慢清晰。

屋裏的擺設他並不陌生,畢竟上個月他才在這住了十多天。

那天,在他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師父突然出手打了他一掌。

他只記得自己當時愣愣地望著他,還來不及反應時,師父的第二掌已經又貼上他的胸口。

那時,他只覺眼前一黑,下一刻就失去意識了。

之後,他迷迷糊糊地轉醒過一次,之所以會清醒的原因是因為郯莊老總管那難聽的哭聲。隱約之中,只知道他請他再忍一忍,一定要堅持下去,他馬上找人來救他。

在那老頭哭著離開之後,他才知道自己是被丟棄在一座破廟中,身受重傷。

“嘯兒,你終於醒了!”

聽到這帶著哭音,但又異常溫柔的聲音,冷刀這才發現郯莊夫人殷蓮兒正坐在床邊,一瞬也不瞬地望著他。

“我……咳……咳……”粗嘎的聲音讓他不禁一愣。乾咳了幾聲,試著發出正常的音調。

殷蓮兒連忙制止他。“嘯兒,你先別急著開口。”

她溫柔地扶他靠坐起來後,從一旁的丫頭手中接過茶杯喂他。“你已經昏迷了三天兩夜,口舌一定很幹,聽娘的話先喝口茶潤潤喉,別急著開口說話。”

冷刀下意識地避開她的動作。

殷蓮兒動作一僵,眼底閃著難掩的悲傷,但仍是溫柔和善地開口勸道:“嘯兒,乖,聽娘的話好不好?先喝茶潤一下喉。”

冷刀不自在地又想避開她,卻不期然地注意到她臉上顯而易見的疲色,尤其是溫柔的黑眸更因長時間的哭泣而顯得紅腫。

沒注意到他專注的目光,殷蓮兒仍舊殷殷勸著他。

靜默地望著她,冷刀竟發覺自己不忍見到她失望的表情,最後還是接過茶杯。

殷蓮兒轉悲為喜,輕聲道:“嘯兒,你肚子餓了吧。娘交代廚房溫著一鍋白粥,等你醒了隨時可以吃。”這幾天除了魅兒硬灌下去的藥汁外,嘯兒是滴水未進,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這折騰埃

殷蓮兒見他喝完茶,拿起手絹替他擦幹嘴角的水漬。

冷刀身子一僵,微紅著臉,不著痕跡地避開她的手絹。

“我不餓。”

“就算不餓也吃點,好不好?”光聽見他肯開口回話殷蓮兒就喜孜孜了,哪來的心思去注意他閃避的動作,“先喝些粥墊墊胃,之後再喝藥比較好。”

“我不餓。”

“娘知道你不餓,可是……”他的一再拒絕讓殷蓮兒漸紅了眼眶。

嘯兒心裏一定還在怪她、怨她,怪她當年沒好好看顧他,怨她讓他流落在外,吃苦受罪了十年。

她眼淚盈眶的表情讓冷刀心下不由自主地跟著難過起來,最後只能勉強自己硬下心腸,冷淡地撇開臉。

“嘯兒……”

殷蓮兒哽咽地才要繼續勸哄,就見襲魅手裏端著託盤,帶著她要人溫著的白粥推門進來,而郯鈞修也跟在他身後走入。

她連忙拭幹臉上的淚痕,怕他遷怒仍在病床上的兒子,因為她心裏明白修哥最不愛見她傷心落淚。

尤其是這幾天,他為了她天天守在嘯兒床邊默默落淚的事遷怒了莊裏不少人。

帶著託盤走到床邊,襲魅不著痕跡地將她請離冷刀身邊。

他一向善於察言觀色,當然知道郯世伯跟著來的目的,明的當然是關心自己失散多年的兒子,可是他最終的目的還不是想把冷落他許久的妻子帶回房裏。

“伯母,照顧肇嘯世兄這麼多天,你已經也累了,現在就由我來接手照顧他便成了。”

“可是……”兒子好不容易才失而復得,就是離開她一瞬間,她也會捨不得埃

“蓮兒,你別再可是了。”郯鈞修將她勾入懷中,用手輕撫著她的黑眼圈。“你對魅兒難道還不放心嗎?”

“對魅兒我當然放心。若不是魅兒剛好在莊裏,嘯兒早就……”

一回想起修哥抱著渾身是血,只剩一口氣的嘯兒回莊時,她就忍不住熱淚盈眶。

“既然伯母都說相信我了,肇嘯世兄就交由我來照顧,伯母也可趁這時回房裏梳洗休息一下。若真的還是不放心,晚點再來看肇嘯世兄也是一樣的。”

不等殷蓮兒反對,襲魅示意郯鈞修將她帶出房間。

兩人離去之後,他一回頭便對上冷刀一臉的不滿。

“肇嘯世兄,有事?”

冷刀輕哼一聲,“我不願意讓你照顧。”

“你不願意我也沒法子。”

他一臉的無所謂,又讓冷刀氣得牙癢癢。

“我不用你照顧。”冷刀低吼。

“肇嘯世兄,小弟勸你火氣小些。你內傷還沒好,禁不起你這樣窮嚷嚷,鬼吼鬼叫的。”

“我見鬼的沒有鬼吼鬼叫!更不可能窮嚷嚷!”

襲魅從仍舊溫熱的瓷盅中盛出一碗白粥。“來,吃粥了。”

“我說了我沒有鬼吼鬼叫!”不滿他的忽視,冷刀怒氣更盛地又吼了一次。

襲魅只是默默看著他。

冷刀顧不得自己氣虛,吼道:“你看什麼!”

襲魅只是搖頭,“我真的是不能理解。”

“不能理解什麼?”他一愣,反射性地開口問。

“你既然都已經見鬼了,就再承認鬼吼鬼叫也沒啥大人不了的,不是嗎?”他一臉納悶至極的表情。

冷刀一臉錯愕,原先還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目光一對上地閃著謔色的眸子後,知道自己又被他耍弄了。

這個可惡的死書生!

在身體虛弱不能控制的情況下,冷刀只能在心裏默默詛咒他。

“吃粥。”無視他的抗議,襲魅硬是舀了口粥塞進他嘴裏。

被硬塞進依舊冒著白煙的白粥,冷刀被燙得舌頭都麻了,連話也說不出口,只能氣怒地狠瞪著始作俑者。

“肇嘯世兄,你身上這幾刀雖然力可見骨,可是沒砍到要害,你年輕力壯的,修養個十天半個月,又可以活蹦亂跳得像只離水的跳蝦了。”

視而不見他猙獰的表情,襲魅自顧自地說著。

“不過話說回來,以你的身手都能讓人砍得力可見骨,內傷傷及肺腑心脈,就不知道對方的身手如何?”

他突如其來的話讓冷刀心一凜,“這……不關你的事。”

“是不關我的事。”襲魅合作地點頭附和,手邊也沒忘了喂粥。“不過我就是好奇心重,想問個清楚。”

冷刀原先不想搭理他,只是他意有所指的目光直盯著自己瞧,被他瞧得久了,他跟著心煩氣躁了起來,最後只得隨口說道:“傷我的人是師門裏的人,他們不滿我追查自己的身世。”

“你師門裏的人功夫都這麼了得,隨便兩三個人就傷得了你?”他似信非信的說。

“我……是先中了埋伏,才會不敵。”

襲魅點點頭,“嗯,肇嘯世兄,這樣就說得過去了。若不是先中了詭計埋伏,以你的身手,就算是你師門傾巢而出,應該也不會把你砍得像鹹菜幹一樣。”

他一番似褒實貶的話讓冷刀氣得牙癢癢,無奈又不能發作,只能在心裏詛咒。

“不過,你到底是中了什麼埋伏?”

冷刀才些微松了口氣,沒想到不到片刻,襲魅又開口問。雖然他所問的問題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在他突然出現後,一定有人會問。

可是襲魅的目光總教他心驚,讓他覺得自己早已被他看穿,所有言行舉止全在他的意料中。

“這不關你的事。”對他,他寧可不回答,也不想如履薄冰的應付。

“怎麼會不關我的事?”襲魅聲音突然高了起來,一臉的不滿。“我們倆怎麼說都是姻親,有人欺到你頭上來了,我怎麼可以輕易放過對方?說什麼也要替你報仇。”

“不用。”

襲魅一臉“我很堅持”的表情。“這偷襲你的人我應該也見過才是。”他突然冒出這句話。

冷刀倏地轉頭看他,只覺得心突然猛跳了下。

“你……怎麼可能見過他。”

“怎麼不可能?”襲魅不以為然的反問。“偷襲你的人應該是你大哥成親那天來襲的黑衣人之一。”

聽他這麼說,冷刀這才松了口氣,吊在半空中的心才得以放下。殊不知他放下心的申請全落入襲魅眼中。

低頭吹冷手中的白粥,襲魅若有所思地笑了。

深夜時刻,正是好眠之時,再加上時至冬日,街上看不到任何人影,大夥全都窩在暖烘烘的被窩裏。

只是這時在郯莊的屋簷上卻隱約可見數道黑影快速飛過,往先前再返家的郯莊二少爺院落奔去。

冷刀靜靜地坐在房裏,腦海裏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法子想。

和郯莊裏的人越相處下去,他的心就越不能安定下來,總是不斷胡思亂想。想著師父跟他說過的話,想著郯莊主感慨地對他長籲短歎,郯夫人總是含淚望著他,想著、想著……

總之,有太多的思緒集中在他的腦海中,讓他心亂如麻,只覺得亂了,這一切全亂了。

這混亂的一切讓他無法按照和師父的約定,在他順利回到郯莊之後,開始他的復仇大計。

突然,他神色一凜,面無表情地看向窗口。

下一瞬間,窗戶突然被輕敲了兩下之後,兩名黑衣人隨著窗戶開放與合閉,轉瞬間已在他身邊的椅子上坐下來。

冷刀依舊是面無表情,似乎一點也不意外這兩人的出現。

更甚之,他好像已經等了他們許久。

兩名黑衣人拉下蒙在臉上的黑布巾,來者是一男一女。

其中的女子目不轉睛的看著冷刀,眼神中帶著難掩的愛慕之色,“對不起,我們來遲了。”

冷刀仍舊冷淡,不發一語地為自己倒了杯茶,沒有招呼兩人的意思。

今夜之約是他在回郯莊之前和師父約定好的,目的是由他回報在郯莊觀察多日的心得。

上次的失敗讓師父記取教訓,不管他們的調查如何仔細詳盡,出乎意料之外冒出的襲魅讓他們的計劃功虧一蕢。

是以,這回他返回郯莊的目的除了要配合師父的大計外,更是為了探探襲魅的底,最好是找到機會將他趕離郯莊。

“柳雩,我們不用跟他道歉。”另一名黑衣人不高興的開口。他不是別人,正是那天百般阻止冷刀的鄂魂。

柳雩沒理會他,面對冷刀依舊溫柔。“最近郯莊戒備森嚴許多,我們為了避開守衛,才會多花了點時間。”

“柳雩,師父交代的正事要緊。”鄂魂勉強隱忍住怒氣,咬牙切齒地說。“我們沒空說這些無用的話。”

他恨!

恨冷刀恨到巴不得能一刀解決他。

從小到大,他汲汲營力要爭取的東西最後總是落到冷刀手裏,而且還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修羅刀如此,柳雩的心也是如此。

他的不平隨著冷刀的好運一日一日積深,尤其當他知道柳雩一顆心全在冷刀身上時,更是恨不得一刀殺了他。

不管是對他或是其他師兄弟,柳雩總是一貫冰冷以對,可是一旦面對冷刀,卻像是變個人似的,不僅不再冷漠,言談更是輕聲細語,溫柔得像水一般,生怕惹得他不快。

為什麼冷刀總是如此幸運?

這次本想利用執行師父的苦肉計時,趁冷刀昏迷重傷之際一刀解決他,但最後一刻卻被柳雩識破,她還一狀告到師父那兒。他背上還隱隱作痛的傷口正是師父的責罰。

“師父怎麼說?”像是聽而未聞兩人的對話,冷刀只關心師父交代了什麼。

他的冷酷讓柳雩難過地輕歎口氣,他為什麼總是如此冷漠無情?難道他看不見她的心嗎?

“師父交代我們把這個交給你。”她從懷裏掏出一個淡綠色的小瓷瓶。

冷刀伸手接過瓷瓶,終於正眼看向她,“這個做什麼用?”

“下毒。”鄂魂冷冷地開口,故意阻止柳雩和他對話的機會。

下毒?

冷刀凝視著手中的小瓷瓶,腦中頓時亂成一片,頭一個躍上心頭的反應竟是不願意。

沒注意到他的異樣,鄂魂繼續說著:“師父要你找機會到郯莊名下經營的米店,把這毒藥下在要出售的米糧上。反正你現在的身分是郯莊二少爺,想到自家的米店看看應該不是難事。”“這是什麼藥?”

“無色無味、十日命絕的‘十日絕’。”

聞言,冷刀一陣錯愕。

在對外販售的白米上下令人十日內喪命的劇毒,和郯莊的仇恨有必要牽涉到無辜的外人嗎?

“怎麼,你有問題?”見他遲遲不發一言,鄂魂不禁有些奇怪。

冷刀遲疑了下,才道出自己的想法。

鄂魂和柳雩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下一刻,鄂魂突然大笑出聲,指著冷刀嘲弄道:“你瘋了!”他不是一向冷漠到不近人情,心比千年寒冰還硬,人命在他眼裏什麼時候這樣值錢了?

“冷刀,你還好吧?”相較鄂魂的冷嘲熱諷,柳雩卻是一臉的擔心。“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身上的傷口還沒痊癒,你別太逞強了。”

兩人驚訝的反應讓冷刀神情一斂,掩飾自己的異樣。

他是怎麼了?

難道是在郯莊待久了,和一般正常人相處太久,自己也開始像個正常人,心也變成軟的了?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像是抓到他的小辮子,鄂魂陰沈的笑了,狀似關心的伸手欲拍他的肩膀。“沒事吧?”

側身避開他的手,冷刀厭惡地輕蹩眉頭。相較他的虛情假意,襲魅的表現可愛多了,至少不會讓他噁心。

冷刀自顧自的想著,絲毫沒有注意到襲魅出現在他思緒裏的次數一天多過一天,時間也越來越久。

看著自己落空的手,鄂魂雙眼一眯,陰狠地抿著嘴。冷刀就別落在他手上,不然他會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冷刀,你還好吧?!”柳雩見他久久不出聲,不禁擔憂的低聲又問。

“沒事。”冷刀心頭一凜,臉色轉為冷酷地微一頷首,“師父還交代什麼?”

“師父要你照計劃進行,按時回報。”柳雩輕聲說,頓了頓還是將心中的擔心說出。

“冷刀,你千萬要小心。如果需要我們支援,我會儘快趕來。”

“你們走吧。”冷刀沒回應,只是雙手交負在身後,走到窗邊。

“冷刀……”柳雩不舍離去地低喃。她才剛來呀,況且冷刀的傷勢她還沒看過,那天師父下手那麼重,冷刀傷重到喪失意識,身上也不知為何多了好幾道傷重見骨的刀傷。

大概是師父為了取信郯莊人下的手,可是師父那幾掌還不夠嗎?

“冷刀,我這有上好的金創藥,我先幫你上藥--”

“柳雩,我們該回去了,師父正等著我們覆命。”鄂魂咬牙打斷她的話。

每看一回她對冷刀輕聲細語的柔情樣,只讓他更加的憎恨冷刀,恨不得將他挫骨揚灰。

“可是我……”柳雩戀戀不捨地看著背向她,站在窗邊的冷刀。

“不用。”冷刀冷淡地回道,面若寒冰,對柳雩溢於言表的柔情視而不見。

“柳雩,我們走了。”

鄂魂陰狠地瞥了冷刀一眼,一掌打向冷刀站立的窗櫺,雖明為打開緊閉的窗戶,暗地是希望這陣掌風能讓受傷的冷刀傷上加傷。

冷刀感受到背後淩厲的掌風襲來,嘴角冷冷勾起,一個側身,腳下暗地使力,身子倏地飄離窗戶幾尺遠。

見暗算冷刀不成,鄂魂忿忿咬牙冷哼一聲,“柳雩,走了。”

他拉上蒙面的黑巾,動作迅速地自敞開的窗戶飛出,一瞬間已到屋脊,隨著夜色背失了蹤影。

“冷刀,我也走了。”見鄂魂已離開,柳雩不得不拉上蒙面黑巾。

“不送。”

柳雩回眸看了他最後一眼,飛身躍出窗戶,不一會兒也消失在黑夜中。

站在居住院落所屬的庭院裏,冷刀不由得輕蹙眉頭,心頭沉甸甸的,壓得他快喘不過氣來。

被救回到現在已經七天,郯鈞修等人雖然對他的說辭有些懷疑,但仍是真心誠意的對待他,真的把他當成死裏逃生的郯肇嘯。

尤其是這幾天郯夫人對他的噓寒問暖,讓他這十年來,頭一次感受到親情的溫暖。

好幾次,他都注意到郯夫人偷偷拭淚,在以為他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望著他。

“在想什麼?”

冷刀錯愕地轉過身,怎麼他的警覺變得這麼差,竟然在他走近自己身後都未曾發覺?

“有事嗎?”沒讓錯愕在臉上停留太久,畢竟一向冷然慣了,他沒一會兒就恢復過來。

“有件小事想來請教你。”不給冷刀開口拒絕的機會,他又續道:“不知道昨晚你有沒有發現什麼奇怪的事,像是聽到怪聲音或是看到怪東西?”

“沒有。”冷淡又簡潔地回了這句話,冷刀轉身就走。

“請留步。”

襲魅往前跨了一步,攔阻在他身前。

冷刀停下腳步,不滿地看向他,“若沒什麼要事,請自便。”

“我當然會自便。”故意弄擰他的意思,襲魅點頭附和道:“你們一家人待我像親人一樣,我老早就把這兒當成自個兒的家。我一直都很自便,世兄就別擔心了。”

寡廉鮮恥!

“我沒擔心。”冷淡地撂下話,他又跨步欲走。

“肇嘯世兄,請留步。”襲魅又開口留人。

“有事?”眯眼看向他,冷刀連壓下不耐煩的意願都沒有,擺明的不歡迎他。

襲魅用力點頭,一臉無辜。

“肇嘯世兄,事情是這樣的,昨幾個晚上,不知道你有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

“沒有。”連招呼都沒有,閃過他的身子,冷刀轉身就走。

襲魅誇張地“咦”了好大一聲,一臉訝異。

“可……那聲音是由你院裏傳出來的。”

“你這話什麼意思?”冷刀倏地停下腳步,轉身怒道:“你在指控我什麼?”

“我哪有?”他大聲喊冤。“我不過是問個問題而且,世兄有需要反應這麼大嗎?昨兒個晚上有兩隻奇怪的黑貓在屋頂上跳來跳去,整晚地叫個不停,三更半夜也不知把音量降低,吵得人睡不著覺。”

著冷刀一臉不善,他連忙補充解釋。“也不知那兩隻貓怎麼想的,以為三更半夜就可以出來亂逛。”

冷刀淡漠的臉上看不出情緒,可心底卻是訝異不已。

這死書生知道什麼了?

殺人滅口?

冷刀眯起眼,陰狠地看向他,“滅口”的念頭登時湧上心頭。

襲魅狀似苦惱地低下頭,剛好避開他的目光,也順道掩飾了眼底的得意之色。

“你昨晚到底聽到什麼?”

“聽到什麼?”他納悶地抬起臉。“我剛才不是說了嗎?就聽到兩隻貓在屋頂上跳來跳去。不過,說也奇怪……”

“奇怪什麼?”冷刀追問。

“現在又不是春天,怎麼今年貓兒思春得特別早?”

冷刀定定地看著他,想從他他無辜的表情上看出一點端倪,也好像在斟酌他話裏的虛實。

“我的院落離你住的地方有段距離,三更半夜你怎會聽到什麼?”

“唉!”襲魅長歎了口氣。“還不是郯伯母擔心你,怕你三更半夜內傷又加重,所以我自告奮勇去照顧你,昨晚還住在你院裏的客房。”

“你昨晚睡在這兒?”冷刀一驚,怒道:“怎麼沒人告訴我!”更該死的是他昨晚到底聽到了什麼?又聽到了多少?

襲魅縮了縮身子,一臉不安。“郯總管沒跟你提嗎?”

“他見鬼的當然沒有。”冷刀因不安而大聲了起來。“為什麼你到我院裏過夜,我這個做主人竟然不知道?”該死!

他到底聽到多少?

“這……”當然是他要大家別提,不過他可不會白癡的自首。

冷刀突然冷笑一聲,“看來壓根沒人把我當主人看,畢竟我都失蹤十年,大夥不把我放在心底也是正常。”

雖然他表面上氣憤不已,但心裏卻是暗自盤算--不管這死書生昨晚有沒有聽到什麼,他是絕不能讓他再繼續在郯莊待下來,免得日後又因他而計劃生變。

只是以這死書生的身手,跟他硬碰硬,他是絕對得不到好處,更別提是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他滅口。

再加上他一身的毒,毒殺他這一招似乎也行不通。

看來,唯今之計只有使計讓眾人誤會他,進而將他趕出郯莊。

不一會兒工夫,冷刀思緒千回百轉,對付他的計策已胸有成竹,只待時機。

打定主意之後,他才發現自己對他一無所知,僅知道他姓襲,單名一個魅字。

除此之外,連最基本這傢伙和郯莊的關係他都還沒弄清楚怕引起不必要的臆測,也怕郯莊人對他不是完全信任,是以不方便在莊內向人打聽他的事。

“你的功夫好像和‘莫敵劍客’是同一路的?”婚宴那天他露的身手,他前後想了許久,也只能推測出這點。

“我都忘了我們是不打不相識。”襲魅以玉笛拍了下掌心。“我的底,世兄應該早摸得一清二楚。”

“襲公子,你未免太看得起在下。”冷刀嘲弄他輕哼一聲,“我見少識淺,也只能看得出你和莫敵劍客的功夫是屬於同一路。你和他相識?”

“我和莫敵劍客?”襲魅對他旁敲側擊的問話依舊不動聲色。

冷刀點頭,等著他的回答。

他偏頭想了一會兒。“是認識,可是不熟。”

“不熟?”他懷疑。不熟武功路子怎會和他相似?

“當然不熟。小弟是一介普通書生,怎麼可能和武林排名第一的莫敵劍客相熟,能認識已經夠榮幸。”

一介普通書生?

冷刀嗤之以鼻地輕哼一聲,知道他在推託。

那日他僅出一招便破了師門獨傳的寒冰銀針,更不把毒性甚劇的絕命丹放在眼底,這樣的人會是“普通書生”?

他的來歷究竟是什麼?

為什麼又會在他計畫滅掉郯莊時恰巧出現?

“看來我這個郯莊二少爺做得非常失敗,不只莊裏的人不把我當一回事,就連襲公子也瞧不起我,不把我放在眼底。”他冷笑的說。“連最基本的師承何處都不願告知。”

“肇嘯世兄可別這麼說。”襲魅一臉誠惶誠恐。“小弟現在可是寄人籬下,仰賴貴莊鼻息呢。”

是嗎?他冷哼。

不過怕引起不必要的懷疑,他決定不再追問襲魅這個問題,日後若有機會,他自會打探到。

“你和我爹娘是什麼關係?”轉開話題,他改問一個令他疑問許久的問題。

“家父和郯伯父是世交。不過若要嚴格說起來,我和郯大嫂關係還比較深厚呢。”

“你和我大嫂是……”冷刀眼底精光一閃,“青梅竹馬?”

“比青梅竹馬關係還要深厚,該說是比一般親姐弟還要親。”襲魅笑了笑,依著他的話將他的想法帶偏。

他倒是很好奇冷刀會怎麼做?

兩人之間的對話似乎結束了,只是若有所思地互看對方一眼,各懷鬼胎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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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4 15:36:0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郯長髮小心翼翼地端著熬了老半天的什錦排骨肉粥,老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小心跨過腳下的拱門檻,他老臉忍不住又露出笑呵呵的滿足笑容。

太好了,失蹤十年的小少爺總算找回來了,雖然現在身上受了重傷,可是有襲公子在,肇嘯少爺的傷一定沒問題。

一定是過世的老爺在天上保佑郯莊,郯莊才能一直這麼順利,現在就連失蹤已久的小少爺都找回來了。

“小少爺,老奴幫你端午膳來了。”郯長髮站在緊閉的房門前,老臉微側地看向不遠處,站在敞開窗前望著庭院的小主人。

小少爺穩重的氣息簡直和過世的老爺一個樣。

真的是太好了!

想到欣慰處,郯長髮忍不住落下淚來。

看著在窗外探頭探腦的老總管,冷刀冷哼一聲,不打算理會他。

襲魅背著他搬來客房住的事到現在他還氣憤著,也順道把這氣遷怒到開口閉口總在誇讚他的老總管身上。

“小少爺……”郯長髮小小聲地開口。

故意聽而未聞,冷刀依舊不打算理會他。

“小少爺……”

見冷刀故意忽略,郯長髮傷心得有些硬咽,連端著熱粥的手都微抖了起來。

耳邊傳來他的吸鼻聲,再加上磁盤互相敲擊的聲音,冷刀忽然心生不忍,不假思索使轉身將門拉開。

“進來吧。”

不理會他的反應,冷刀轉身走回原先的位置,心裏卻有些懊惱自己的衝動。

郯長髮用力吸吸鼻子,開心地走進房裏。

到房裏後,他連忙將手中肉粥放到桌上,小心地將碗上雕龍漆繪轉正,再將雕鳳的細長湯匙擺妥。

左右瞧了瞧許久,他才滿意地點點頭。

“小少爺,可以用膳了。”

“嗯。”冷刀冷淡地點頭,面無表情地坐下來。“若沒事你可以走了。”

“小少爺不要老奴照顧?”聽到他冷淡的逐客令,郯長髮一陣心酸,不能自己地又胡思亂想了起來。“是不是還在埋怨當年老奴役照顧好小少爺,小少爺才會……”話未說完,他早已淚流滿面。

聽到他哭聲漸大,冷刀咬牙隱忍住破口大駡的衝動。

自從回到郯莊之後,他的火氣一日大過一日。老是被這群人弄得火氣高漲,先是令人憎恨的死書生襲魅,現在又來個羅唆的老總管。

這老總管每回見到他總得哭上好一會兒,尤是是將他從破廟帶回來後,更是變本加厲!他隨便講句話也可以讓他哭上半天。

“你愛待就待。”受不了他的抽噎聲,冷刀用力吸了口氣,重哼道:“再哭就出去!”

郯長髮連忙吸吸鼻子,不敢哭出聲。

“小少爺,這肉粥還合你的胃嗎?”小少爺小時候就愛吃他熬的排骨肉粥。

之前礙于襲公子的要求,不能讓小少爺進食白粥以外的食物,雖然想幫小少爺進補,也只能等了。而這粥是昨晚在襲公子的首肯下連夜熬煮好的。

冷刀心不在焉地點頭,吞下口中的熱粥,神色有些錯愕。

“小少爺,是粥不合口嗎?”見他神色怪異,郯長髮焦急地發問。

“不是。”冷刀搖頭,又舀了一匙熱粥吃下。

“可是……”

“這粥很好吃。”他一臉不自在的說。

“可是小少爺你的神情……”見他一臉言不由衷,老人心中不禁有點失落。“小少爺,若你不愛吃,老奴馬上端走,回頭再讓娘幫你另外準備其他午膳。”

“不用。”他伸手阻止他端走肉粥。“這粥我很喜歡。”

見他還一臉存疑,冷刀破天荒地主動開口解釋,“這肉粥很好吃,我也很喜歡,只是,我覺得對這口味有股熟悉感……”

這粥剛入口,他的心口就發出一陣熱,不知該如何解釋,總之這粥很合他的口味,活像是他打小就愛吃似的。

但他對小時候的事情一點記憶都沒有,師父提過這是因為他在十二歲那年頭部受過重傷,醒了之後什麼都忘記了。

郯長髮開心地笑咧嘴,小少爺還記得。

“這肉粥你打小就愛吃,每天總要纏著老奴替你煮粥,那時連廚娘都抗議老奴搶了她的工作。”

“我小時候?”

“是啊!是啊!”老人點頭如搗蒜。

冷刀輕蹙眉頭,師父說他是遺腹子,是打一出生就讓收養的。

百思不得其解,他決定先將心頭的疑問擱下,這事可以日後再向師父查詢。

不過,這倒是給他機會詢問他爹的事。

“小時候的事我全忘光了。我腦子受過傷,醒了之後什麼都忘了。”

“原來是這樣。”郯長髮恍然大悟,但隨即難過地啊了一聲。“難怪你把我們全忘了。”

“長髮叔公,可以告訴我一些我小時候的事嗎?”

“當然。”

郯長髮連忙將記憶裏所有和他有關的事-一道出。

好半天,他才把所有事說完。

“少爺,你還想知道什麼嗎?只要老奴知道的,一定毫無保留。”

冷刀佯裝沉吟了下,好半晌才說:“郯莊的由來呢?”

“郯莊的由來?這郯莊可是老爺自老太爺那接下後,發揚光大的。老奴打小有幸成為老爺身旁的跟班,幫老爺打理事情。小少爺,你與小大少爺的相貌幾乎和已過世的老爺一個樣。”

“爺爺是個什麼樣的人?”低頭吞下口中已剔除骨頭的排骨,冷刀不動聲色地問。

“老爺可是咱們城裏有名的美男子,不知受到多少姑娘青睞。”郯長髮感歎的搖頭笑著。“老爺可受歡迎了。”

每當他和老爺出門,一路上總有姑娘紅著臉不小心將繡帕或玉佩遺落在老爺身上。就連老爺後來成了親,還是到處受姑娘們的歡迎,不知有多少人爭著進莊,就算只是個小妾也好。

“喔。”冷刀佯裝感興趣,實則是要將話題帶向他盤旋在心中許久的事上。“爺爺就我爹一個孩子?”

郯長髮突然愣了下,神情忽地有些不自在。“不是,除了現在的莊主外,老爺還有個兒子。呃……他和莊主也是雙胞兄弟,現任莊主排行第二。”

“我爹不是長子?”所以他才謀害他的親爹,奪取郯莊當家的位子。

聽他這麼一問,郯長髮神色更加不自在。

“呃……呃……”

“這很難啟齒?”

“不……是啦。”郯長髮一下搔搔頭,一下子又按摩頸後,就是瞎子也看得出他的言不由衷。“少爺他……我說的是現在的莊主,他……呃……應該……呃……我的意思是……”

冷刀看著他,“是什麼?”

“那個……”那事說不得的!

當初他對少爺發過重誓,那件事他會一輩子守口如瓶,絕對不會和任何人提起。

“長髮叔公,若是你不方便的話,就算了。反正……”冷刀突然輕聲歎息,喃喃自語,但音量卻足以讓郯長髮聽得一清二楚。“反正這家裏也沒人真的把我當一回事,我還是早點離開好了。”

郯長髮臉色一僵,神情激動地急道:“小少爺,你誤會了,莊裏有誰敢不把你當一回事,我第一個找他拼命。你平安回家大夥開心都還來不及,怎麼會不歡迎你?你千萬別胡思亂想。”

“是嗎?你別安慰我了。”

“不是的。”郯長髮猛搖頭,“小少爺,如果你真想知道那件事,我可以……”

他一臉不感興趣,“可以怎麼樣?”

才要大聲說出自己可以告訴他一切時,當年承諾少爺的話卻快速閃過郯長髮的腦海,令他不知該怎麼說下去。

“礙…其實,大少爺他……他很早……呃……我的意思是大概是二十多歲就病逝了。”

郯長髮愧疚地看著他,他有不能實話實說的苦衷。就算不是為了他當年所發的毒誓,但為了顧全大局,也為了大家的幸福,他就算是遭到報應也不能說。

見他眼光閃爍,一段話又說得吞吞吐吐,冷刀知道他並沒有說實話。

冷刀心裏涼成一片,其實他並沒有完全相信師父的話--相信自己是郯莊大少爺的遺腹子。在內心深處,他一直希望自己是郯莊當年失蹤的小二少爺。

只是現在,從一向老實忠心的郯長髮口裏聽到的謊言,他不得不相信師父的話,原來郯莊裏都是一群狼心狗肺,為了爭奪家產,可以弑親叛主的小人。

他一定要為他的父母報仇,為他親生父親奪回郯莊!

“魅兒!”

急驚風般的呼喚聲音由遠至近,在在說明來者的焦急心驚。

襲魅放下手中閱讀刀一半的書本,輕歎了口氣後,轉身走到房門口,準備迎接來人的大禮。

說時遲,那時快,他才剛在房門口站定位置,一拉開門果然如預料的,郯莊少夫人襲黧姑娘以五體投地的姿勢往房內跌了進來。

襲黧驚叫出聲,下意識地捂住雙眼,等著摔到地上。

襲魅早有準備地伸出手臂,剛好接住她往前傾倒的身子,眼明手快地扶住她。

“小心點。”他第一百零一次的交代。明知說了沒用,可是就是忍不住又羅唆一次。

每回在姐姐面前,他都覺得自己像個羅哩羅唆的糟老頭,不是要她小心這兒,就是在她快摔倒時拉她一把。

扶住襲魅的手臂,襲黧的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又糗又急地想站直身子。

沒想到她一個不小心,狼狽地勾到裙擺,身子又往一邊倒去。

襲魅心裏早有預感,早已經擺好姿勢,在她還沒摔出去之前,又一次及時拉住她的手臂。

“小心點。”他真的不想羅唆,可是偏偏事與願違。“我扶你站好,你別亂動,有事等坐下來再說。”

他話說完的同時,襲黧也終於在他的挽扶下,“妥善”地坐下來。

“說吧,什麼事這麼著急?”襲魅倒了杯水給她,示意她先喝口水。

襲黧沒氣質地大灌了口茶,一臉氣急敗壞,死命地瞪著他。

“怎麼了?”老愛胡思亂想,也不想想自己健忘的性子,他懷疑待會兒她會記得自己來這的目的。

“魅兒,我是你姐姐,你要對我尊敬點。”襲黧哼了一聲,小臉上滿是不滿之色。

“我什麼時候對你不尊敬了?”襲魅好笑地斜睨她一眼。

“剛剛。”她一臉氣嘟嘟的嚷著。

“剛剛?”印象中,他對她一向是不尊敬,又不是今天才開始。

“對。”襲黧依舊很不滿。“剛才你一直叫我小心點,口氣好像我是什麼不懂的小孩,我已經嫁人,是成人了,你知不知道?還有,我是你姐姐,不是你妹妹,你別老是對我說教,我才可以對你說教。”而且說的就是“長姐如母”的道理。

“你要對我說教?”她確定?

襲黧很用力地點頭,可是沒一會兒,她又猛搖起頭。

襲魅被她搖得一頭露水。

“我會跟你說教,可是不是現在。”她現在哪有空,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問魅兒。“知道嗎?”

襲魅捧場地點頭,努力做出一臉受教樣。“知道了”

襲黧這才滿意地點頭。“對了,我有急事要問你。”說著她埋怨地瞪了他一眼,“都是你這麼羅唆,害我差點忘了正事。”

“既然是急事,你還不快問。”他簡簡單單用一句話又引開她的注意力。

她愣了下,一時之間忘了自己口中的急事是什麼。

看著她傻笑地望著自己,襲魅不由得輕歎一聲,“你忘了,對不對?”他就知道。

“嗯。”襲黧小臉微紅,不好意思地低頭喝茶,掩飾罪狀。

“你的急事是不是跟你小叔郯肇嘯有關的事?”他用膝蓋想也猜得出她在想什麼。

她呆了下,經過他的提醒之後,也跟著想起來。“對,就是這個。”魅兒真聰明,不虧是她襲黧的弟弟。

“魅兒,我小叔怎麼會遇到那麼可怕的事?”到現在她還是不敢相信。

“姐夫呢?”他沒回答她的話,反倒另外提了個問題。“他沒陪你一塊回來?”

“有。我們剛才和爹娘一塊去看小叔,可是小叔不在。後來夫君說他有事要和爹談,所以我就想先過來看你,晚一點和夫君再去看小叔。”

說著說著,襲黧忍不住輕蹩起眉頭,一臉擔憂。“魅兒,小叔受傷的事郯長髮叔公剛才已經告訴我了。小叔怎麼會遇到那麼可怕的事?”夫君說小叔的武功很好的。

“這我不太清楚。”他聳聳肩,很敷衍了事地說。“大概是他得罪什麼人吧。”

“才不是這樣呢。”她不滿地反駁。每回大家都這樣,有什麼事都不告訴她。“我聽說了,他是被自己師父打傷,後來又被師弟砍。”

唉!小叔真的是好可憐喔。

“真不懂為什麼小叔不過是想回家認祖歸宗而已,他師父做什麼那麼生氣,還生氣到要殺他?”

“這也是老總管說的?”

“嗯。”她點頭。“剛才長髮叔公拉著我說了好多小叔的事。他還向我道謝,說要不是剛好你在這兒,小叔傷得那麼重,大概也凶多吉少了。魅兒,夫君說要好好謝謝你呢。”

“不用了。”

“我也是這麼跟他說的。”他們兩人的想法果然是一樣。“大家都是一家人,幹什麼這麼客氣呢?你說我講的對不對?還有啊--”

“還有什麼?”

“魅兒--”她將椅子拉近他,一張小臉突然變得十分認真。“你說我們該怎麼做才好?”

“什麼怎麼做?”他被她沒頭沒腦的話弄得一頭霧水。

“就是幫助我小叔埃”

“幫助他?”要幫他什麼?!宰了郯莊裏所有的人?

“是埃”襲黧用力點頭。“幫助他心靈重建,重新面對大家埃 畢竟他遭遇到這種慘絕人寰的事。”先是幼年失蹤,後來又差點慘遭自己師父毒手。

“你--”襲魅忍住笑。“很偉大的情操。”

一向沒啥心眼的襲黧自動地將他的話轉譯為對她的讚美,她開心地合不上嘴,猛點頭地附和。

“是啊,我一直想,我是肇嘯的大嫂,當然得替他做些什麼。夫君一直說,他覺得自己很對不起肇嘯,等他回家之後,一定要好好補償他。”

“姐夫對他做了什麼?”不然怎麼會覺得對不起他?

“才不是呢。”她連忙替自己夫君澄清。“夫君說小叔從小就顛沛流離,沒過過幾天好日子,而且還遇到一個病狂的師父,什麼事不好做,竟然要他去做殺手。”

她頓了下,神情有些感傷。“小叔真的很可憐,光看他臉上的疤痕就可以知道他以前的日子有多苦。”

“那你自己呢?”她的一生也沒比郯肇嘯好到哪去,滅門之痛不是三言兩句就可以帶過的。

“我?”襲黧指著自己,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的過去也沒比他好到哪去,不是嗎?”原本他早該離去,可是她的少根筋硬是讓他放不下心,離不開這兒。

她迷糊的個性實在不適合擔任郯莊的主母,非但不懂得替自己爭取,可能連怎麼維護自己的權利尊嚴都不懂。

若沒有體貼的夫婿在背後支持她,她就算是吃盡了苦頭受人欺負也不會有懂得抗議的一天。

他一直離不開的原因就是為了這個。他在觀察郯肇亭,觀察他對待姐姐是否能始終如一,總是在她身後支持她,在眾人面前好好保護她。

他哀傷的語調讓襲黧眼眶一紅,激動地抱住他。

“魅兒,對不起。姐姐好自私喔,成了親之後只記得顧著小叔,都忘記你也很可憐,從小也……”

“我說的不是我自己。”襲魅拉開她的身子,望著她的眼神再認真不過。“我過得很好,也沒吃到苦,師父和師兄都很照顧我。我擔心的是你,老是傻呼呼的,被人賣了還說人家好。”

“我才沒有傻呼呼的,一些千金小姐都稱讚我很精明所以才能嫁給夫君。”這是群眾的認同和支持。

聽她這麼說,襲魅差點吐血。 別人都欺負到她頭上了,她還當成對方在讚美她。“以後有誰再跟你這麼一說,你就別理會她。”

“可是--”

“還有,”襲魅打斷她的話,神色轉為嚴肅。“姐,你單獨一個人的時候別太接近郯肇嘯。”

“為什麼?他是我的小叔耶。”襲黧先是因為他難得一見的嚴肅而怔愣住,可是一聽懂他話中的意思,馬上開口反對。“我剛才不是告訴你了,我要幫他心靈重建,重新面對大家。”

“照我的話做就對了,別多問,反正你以後就會知道。”

“我現在就想知道。”襲黧不滿地嘟囔。“我也是郯莊的一分子,而且還是很重要的一個,是少莊主夫人耶,有什麼事我不可以知道。”她怎麼說也是郯莊未來的莊主夫人呢。

“我是為你好,也是為郯莊好。”整座郯莊放眼望去,還有誰比她更像郯莊的活弱點。

不讓她接近郯肇嘯,是因為他不想讓她受到傷害,他在世上只剩下她這麼一個親人。他說什麼也要保護她!

“為什麼為我好、為郯莊好就不可以告訴我嗎?”

“以後……”他話講到一半突然停下來轉頭看向窗外。

“魅兒?”怎麼了?

襲魅仔細地看著窗外許久,卻沒看到什麼,才要放棄時,卻好像看到一道一閃而過的身影。

他望著那抹身影離去的方向,陷入沉思之中,完全忘了在身旁不停吆喝,努力想贏回他注意力的襲黧。

冷刀若有所思地望著襲魅的房間,見到房裏兩人有說有笑,最後襲黧還激動地擁住襲魅時,他的嘴角也跟著浮起一抹陰沈的冷笑。

沒想到他會意外撞見這一幕,更沒想到原來襲魅那個死書生還是有弱點。

本來他今天到這兒來的目的只為了再探探襲魅的虛實,查查他的底究竟有多深。 畢竟他實在是太過狡猾奸詐,真要使計對付他,他連半分的把握都沒有。

前些日子才打定主意要將他趕離郯莊,可是一想到要執行,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萬全的準備,甚至還有可能被他反將一軍,壞了師父的大計。

可是今天撞見這一幕後,他登時靈機一動、計上心頭,有了對付襲魅的絕妙好計,相信讓他滾離郯莊的日子已指日可待。

只是這可委屈他的“大嫂”了。

這時人在屋內的襲魅忽然轉過臉,視線竟往冷刀身處的方向望了過來,好像是察覺到他的目光。

所幸冷刀反應極快,在他視線瞥見他身影之前快他一步離去。

只見他腳尖一踮,一道人影跟著飛快離去。

只是他沒想到他速度雖快,但還是讓襲魅察覺到。更沒想到他自認的絕妙好計卻犯了一個嚴重的失誤,而且是一個他一直沒察覺到的重大錯誤。

冷刀一個人靜靜地坐在自己院落的涼亭裏,石桌上擺著一組精緻的茶具,身旁一壺水正熱滾滾地冒著煙。

到郯莊後,他迷上了這座雅致的涼亭,身處其中,身旁燒著三壺熱水,輕啜口香茗,靜靜地思考,又或只是單純地享受這份寧靜。

一陣輕促的腳步聲喚回他的注意力,冷刀薄情的雙唇冷淡地抿起,不高興有人來打擾。莊裏向來沒人敢擅闖他的院落,尤其是在他因襲魅的夜宿大發雷霆之後。

但不識相的人比比皆是,有些人就是看不懂別人的怒氣,看不懂別人的臉色,例如他名義上的大嫂。

耳邊傳來雜亂無章的腳步聲,更讓他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放眼莊內,除了襲黧外,每個人至少都練過最基本的功夫,就連他名義上的娘親也是。

到了冷刀居住的院落後,襲黧小心翼翼地將身子藏在拱門之後,不時探頭探腦地觀察涼亭裏的人。

將身子背對拱門外的人,冷刀冷淡地不想理會她;諒她也沒那個勇氣在沒有他的准許下擅自闖入。

拱門外的襲黧不停地製造出輕微的聲響,本來一開始只是不小心,可是到了最後,卻是為了引起冷刀的注意。

聽而不聞她所製造出的噪音,冷刀仍舊默然不語,等她獨腳戲演久了,覺得無趣無聊後,自己便會離開。

又從認識襲魅那個死書往之後,他對任何跟“襲”這個字有關的人都起不了任何好感。

“肇嘯……”

獨腳戲唱了半天,襲黧不禁有些氣餒,可是一想到自己身負的重任,登時又精神一振,信心百倍。

耳邊不停傳來的聲響讓冷刀輕皺起眉頭,他真的錯估了襲黧的耐心,也更錯估了自己的耐心。

他陰鬱地拉長臉,起身才要前去驅人,突然想起了前些日子撞到的那一幕,也跟著想起自己的計策。

他不是一直在找機會誘她上鉤,沒想到襲黧現在竟然自投羅網,自己送上門來。

看著冷刀朝自己走過來,襲黧連忙從拱門後走出來,眉開眼笑地站到他身前。

“肇嘯,你現在有空嗎?”

冷刀臉色一整,帶著淡淡的笑容,友善地開口道:“大嫂,你怎麼會到我這兒來?”

襲黧低頭玩著自己的手指,輕聲囁嚅道:“呃……肇嘯,大嫂……呃……有點事……想跟你說……”

“什麼事?”

她抬頭看了眼亭中還在冒煙的香茗,有些垂涎地問:“我可以到涼亭裏談嗎?”因為今天真的很冷,她剛才又忘了多穿件衣服就沖出來了,涼亭那看起來可比拱門邊溫暖多了。

“可以。”

他領著她走到涼亭裏坐下,並為她倒了杯熱茶。

“大嫂,喝杯茶暖暖身子。”

襲黧接過杯子連忙啜了一口,溫熱的瓷杯很快的溫暖了她冰涼的小手,連帶的也讓她因寒冷而停頓的腦袋又開始正常運作。

“肇嘯……”她不安地看著杯中淡綠色的茶水,不知道怎麼開口。

原本她只是想來安慰他,幫助他走出過去的陰霾。受爹娘照顧這麼多年,還有夫君對她的疼措,這是她唯一可以為他們做的。

只是剛才綠兒不小心漏了口風,她才知道原來肇嘯討厭,甚至是痛恨魅兒。

聽綠兒說這事大家早就已經知道了,是夫君要他們瞞著她,別讓她知道了傷心。

唉!不過這也解釋了魅兒不讓她單獨接近肇嘯的原因,大概是怕他遷怒她這個做姐姐的,而且夫君夾在中間也難做人。

“大嫂,你有什麼話儘管說。”

“肇嘯,你是不是……呢……是不是……”她喝乾杯中的茶水後,將茶杯放到桌上,試著開口為弟弟辯駁。

“我是不是什麼?”他臉上噙著一抹淡淡的笑,趁襲黧不注意時,把藏在指間的白色藥粉丟入杯裏,入水即化的藥粉隨即消失在茶水中。

“我……”她心不在焉,愣愣地接過他遞過來的茶,又啜了一口。

冷刀借著整理茶具而低下頭,正巧掩飾住眼中陰沈的冷意。“大嫂,有事你儘管說。”

“肇嘯,我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可是我知道我現在要說的話你一定不愛聽。”

冷刀抬起臉,輕挑一眉,“你都還沒說,不是嗎?”

他一口氣灌下手中的茶水,試著壓下心中的緊張不安,因而沒注意到冷刀眸光閃了下。

“肇嘯,我剛剛才知道你……呃,很不喜歡魅兒。”她縮了縮脖子,不安地看著冷刀才一聽到襲魅的名字就拉下臉,可見他真的很不喜歡魅兒。

“我沒必要喜歡他。”若不是動不了他,他早一刀解決他了。

“可是……魅兒他是我的--”

冷刀冷冷地打斷她的話,“大嫂,若你要談的是他,那麼我們就沒什麼好說的。”

“可是肇嘯……”

“大嫂,”他突然站起身,一張俊臉拉得老長。“我不想談他。”

她也跟著站起身,不安地絞著手,“你別這樣,你大哥夾在你們兩個中間會很難做人。”

“我知道大哥很感激他救了我。”他冷冷一笑,“可是若給我選擇的機會,我寧可死也不願意讓他救。”

襲黧怔怔地說不出話來。怎麼辦?看來肇嘯真的十分痛恨她弟弟,她是沒關係,可是夫君會很難做人。

她難過地垂下臉,身子突然晃了下。

“小心。”冷刀伸手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襲黧用力地甩甩頭,從心頭突然湧上的燥熱感讓她頭昏眼花,雙腳搖搖晃晃地站不穩。

“大嫂,你沒事吧?”他狀似關心地問,可嘴角卻噙著一抹冷笑。

“我沒……”襲黧吞了口口水,怎麼她突然覺得這麼口渴?“我……應該……是沒……事……”

她頭又悶又熱,努力想集中精神。卻覺得有股令人難過的熱氣在她血液裏亂竄。

“大嫂?”

“我……”襲黧口乾舌燥地說不出話,隨手從桌拿起一杯冰涼的茶水一飲而盡,身上的燥熱感終於稍稍退了些。

“我大概是因為剛才在外頭站太久了,可能受了點風寒,我想我還是先回房裏躺著。好不容易集中精神,她努力把話說完。“肇嘯,我們下回再談好了。大嫂身體不太舒服。”

“那大嫂先回房裏休息,我們有機會再談好了。”他一臉熱心的說:“待會我會請襲公子到你房裏看看你。”

“好,謝謝你。”她點點頭,向他道謝完後,就跌跌撞撞地回房了,也沒想到為什麼一向憎恨襲魅憎恨到寧可死的人會自願去找他?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冷刀陰狠地笑了,拿起一旁還在冒煙的水壺,滾熱的開水慢慢地沖淨仍殘留些許茶水的瓷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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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4 15:36:1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襲裏搖搖晃晃地進房,還來不及思考,人已無力地倒在床沿,只覺得全身都好熱,四肢無力得抬都抬不起來。

好渴,她好想起身倒杯茶水喝,費力地睜開雙眼,目光渙散的看著不遠處的茶水。

好熱……好熱,她只覺得口乾舌燥的,難不成她發燒了嗎?這次的風寒怎會來得又急又快,一點徵兆都沒有。

“姐,你怎麼了?”接獲通報,襲魅快步走進房裏,見她虛弱得倒在床邊,心中一驚,快步奔上前去。

“魅兒……”她虛軟地睜開眼。

“你覺得怎麼樣?有哪里不舒服?”

看著姐姐臉上不自然的潮紅,疑心地先探探她的額際與頸後--沒發燒。他眼神一沉,心中已有八分把握原先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魅兒,你的手好冰,好舒服喔。”她忍不住將身子更偎近襲魅,舒暢地籲了口氣。

看著她怪異不自然的動作,襲魅眼底冰冷的殺氣倏地一現,隨即又隱藏起來,恢復平時的模樣。

“來,我先扶你躺好。”他幫她除下鞋子,將她移到床上躺好,蓋好被子。

“魅兒,我覺得好熱,我不想蓋被子……”襲黧無力地踢掉厚重的被子,身子不自然地扭動。

“我覺得好熱……好熱……”她有些半昏迷地低喃著,雙手無意識地緊捉著襲魅冰涼的左手。

“聽話躺好。”襲魅雖然臉色僵硬,卻還是溫柔地低聲勸道,任由她拉著他的手,將大半身子全倚在他身上。

“來,把你的手給我,讓我先把把脈,看看是什麼毛玻”微撐起她的上身,讓她舒服地靠在他懷裏。

襲魅雖是昏沉沉地,卻還是乖乖地將一手伸向他,另一手仍是緊捉著襲魅的左手。

為她診脈了好一會兒,襲魅臉色越加陰沈,口中卻還是吐出柔聲的問話。

“除了覺得好熱以外,你還有別的感覺嗎?”他示意她伸出舌頭。

“只覺得全身無力,抬也抬不起來。又覺得好渴,頭也昏得不得了,好想吐。總之很不舒服就是了。”襲黧乖乖地說,已讓全身熱烘烘的灼燒感擾得一點精神都沒有,只覺得渾身難受極了,渴望接近冰涼的東西--像是魅兒的手。

“你先將這粒藥丸吃下。”他從懷中取出一隻白色瓷瓶,倒出一粒白色藥丸。

襲黧乖乖張口吞下,藥丸入喉,一陣薄荷般的涼意立刻自喉頭處襲來。

“好涼喔。”她滿足地閉上眼,不一會兒便露出小小笑容。

才吃下藥沒多久,她熱燙的感覺就消退不少。剛解身上的熱意,她又有絲活力地睜開眼,好奇地看著他手中的白色瓶子。

“魅兒,這是什麼藥?我覺得舒服好多。”好好喔,魅兒的醫術真棒!

“一般清熱解毒的藥罷了。”他輕描淡寫地說,絲毫不在意將自己煉了好幾年,可解百毒,又可增進內力的丹藥用在這裏。

“有沒有覺得好一點了?”輕拂開她臉上汗濕的頭髮,用衣袖將她額際的汗水拭幹。雖解了她體內的藥性,但為此染上風寒可不好了。

“好多了。”她開心地點點頭。“魅兒,我這是什麼毛病啊?來得好突然。”

“是風寒。”

“風寒?嗯,我猜也是。”襲黧一臉肯定地說,好像她才是大夫似的。“而且我剛才還發燒對吧?”她一臉篤定地尋求他的認同。

“是啊,是埃”襲魅好笑地說,“還有沒有覺得哪不舒服?”他還是不放心地又問了一次。

“我覺得很好啊,像是沒生病一樣……”說著說著,她眨眨險些合上的雙眼,“可是……我覺得好困……”她揉揉酸澀的眼,努力維持神智的清醒。

“這通藥有定神安眠的功效,你當然會覺得困。等你一覺醒來,什麼都好了。”他笑著說,拉下她死命搓揉雙眼的手。

“喔,原來如此礙…”她的眼皮緩緩垂下。

襲魅動作輕柔地打算將她扶躺在床上休息,卻見她又困盹地張開眼。

“怎麼醒了?你不是困了?”點點她的鼻,他笑笑地說。

打小她的性子便是如此,迷糊就算了,該休息的時候,總愛賴上好一陣子,說了一堆話後才肯乖乖睡去。

“魅兒……等我醒來,我們去喝茶,就像小時候一樣……”襲黧愛困地揉著眼要求,為了腦中忽地浮現的影像。

“怎麼會忽然提起這個?”和小時候一樣?她不是忘了很多兒時的事嗎?怎麼會突然提起。

“我剛去小叔那……”她打了個小阿欠,斷斷續續地將話說完,“見他泡茶給我喝,我剛突然想起……以前天寒時,你也總愛泡茶給我喝……”她又連眨了好幾次眼,渾沌的腦海就是想不起印象中在泡茶的小襲魅哪里不對勁?好像是衣服不對……可是哪不對……

皺皺鼻,擠擠眉,她試著集中精神分辨,那身影……那小小身影!就是不對勁……好像……是小女孩的模樣……

不行了……她要睡了……

“泡茶嗎?”

襲魅低頭看著她緊合沒再張開的雙眼,原來她就是這樣中了暗算的。

算算時間,既是想陷害他,他們也該出現了吧。他早覺得那傢伙會讓人來通知姐姐不舒服的事十分古怪。

他才想將入睡的襲黧放到床上,房門忽地被用力地推了開來。

“砰”的一聲,房門重重地撞在牆上,再用力地彈了回來。一道健壯挺拔的身影焦急地飛了進來,他的身後魚貫,一起跟了好幾個人--郯鈞修、殷蓮兒,與一臉漠然的冷刀。

襲魅沒好氣地瞪了直直沖進來的郯肇亭一眼,這人就不能動作輕一點嗎?

“黧兒,你怎麼樣了?”看都沒有著坐在床沿的襲魅一眼,郯肇亭伸手就打算將妻子摟過來。

方才他在爹的書房,只聽見下人驚呼少夫人怎麼了,他二話不說便拋下正和他談話的爹娘,往房間奔來,深怕她發生什麼事。

襲魅動作迅速地拍開他的手,“她才剛睡,你別吵醒她。”說完,他將睡在懷裏的人輕放回床上。

“襲魅!你在這做什麼?”郯肇亭怒瞪著他,恨不得將他揮離床邊。

“做什麼?你看不出來嗎?”襲魅像是看笨蛋地斜睨他一眼。

冷刀噙著惡意的冷笑,看著眼前兩人一觸即發,雖然他們剛進房時,沒瞧見任何曖昧,但光是看見襲黧毫不反抗地倚在襲魅懷裏也就夠了。

現下,他就等著襲魅怎麼解釋這一切。

“魅兒啊,黧兒身子不舒服,是不是?”殷蓮兒沒理會大兒子死瞪著眼,像是脾氣又要爆發,逕自上前擔憂地問。

“伯母,你別擔心,她沒事。”見問話的人是殷蓮兒,襲魅這才露出一抹笑。

“黧兒先前不是好好的,怎會突然就病倒了?是什麼病,要不要緊?”她擔憂地又問。

“沒事,我已經讓她服了藥。沒什麼大礙了。”說完,他站起身離開床沿。

郯肇亭見他起身,連忙霸住他的位子,雖然知道妻子沒事,他還是焦急地低頭查看。

“沒事就好。”郯鈞修與殷蓮兒同時安慰地笑說。

一旁原本倚在牆邊,等著事情按照他的計劃進行,但等了好一會兒,只見郯家人似乎對先前襲魅抱著襲黧的暖昧行為毫不在意般,竟和他聊了起來。

為什麼?這沒道理!

“為什麼你會這麼剛巧出現在大嫂房間?”見眾人毫不起疑,冷刀牙一咬,直起倚在牆上的身子,冷冷質問在桌邊落坐的襲魅。

襲魅挑挑眉,眼神直盯著他瞧。“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還不就是有人引我來的嘛。”言下之意就是引我來的人不是別人,就是郯二少爺你啦。

冷刀身子一僵,沒料到他會來這一招。

他冷哼一聲,見眾人將注意力轉到他和襲魅的對話上,不禁陰惻惻地笑了,就不信他鬥不贏。“你一個大男人,沒有他人在旁,怎麼可以這樣闖進大嫂房裏?”話中的意思已很明顯了,眾人再不明白他的暗示,就未免離譜了些。

“喔?你要說的就是這些?”襲魅抬手制止郯鈞修欲替他解釋的動作,嘴角邪邪地勾起笑。

“哼!誰知道你是不是對大嫂心懷不軌,沒想到我們卻在這時間了進來,壞了你的好事。”

襲魅面無表情地大笑三聲,表示對他的笑話捧常“好事?”他嘲弄地重複這兩個字,“郯二少爺的想像大可真豐富。”

“哼!是你做賊心虛吧。”冷刀不明白另外三人為什麼沒對的話起疑。

“肇嘯,你誤會魅兒了。”見妻子安穩地沉睡著,郯肇亭這才有心情為他的小舅子辯解。

“大哥……”冷刀轉向他,詫異地瞪大眼。他誤會了?為何大家都如此鎮定,還一臉同情地看著他?

他拍拍冷刀的肩,“大概是你們一向不和,才會沒有人告訴你這件事。”郯肇亭又同情地別了眼可憐的弟弟。

見他還是一頭霧水,郯肇亭好心地為他解惑。“襲魅是黧兒的弟弟,親生胞弟,如假包換。”

“什麼?!”冷刀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瞪向安坐在一旁,一臉閒適的襲魅。“你不是說你們是青梅竹馬!”該死!他竟讓這個死書生給誆了。

彈掉身上不存在的灰塵,襲魅邪邪一笑,“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應該是說‘比青梅竹馬關係還要深厚,一比一般親姐弟還要親’不是嗎?誰規定姐弟感情不能親密的嘛。”想跟他玩陰的,他還太嫩了。

“你--”冷刀氣怒地瞪著他。這死書生!他是該死地故意誤導他。

“肇嘯,你這孩子怎地如此誤會人。”殷蓮兒搖搖頭,略微責備地說。

“娘,我……”冷刀臉孔一陣青一陣白,精心的計劃就為了這個盲點兵敗如山倒。

“郯伯母,你別怪肇嘯世兄了,該是魅兒的不是,才會讓肇嘯兄誤解魅兒的為人。”襲魅誠懇歉疚地說。

“魅兒。”明明是他們誤會人,魅兒還將錯攬在身上,真是個好孩子。襲大哥與大嫂知道有這樣的好兒子,也該瞑目了。

見親人全倒向該死的襲魅,冷刀氣得額上青筋浮動,重重地冷哼一聲,不發一語,轉身離開房間。

“肇嘯!肇嘯……唉!這孩子……”殷蓮兒眼中含淚,不知該從何責難這個打小苦命的孩子。

他會養成如今這性子,也不能完全怪他,該怪的是當初她這做娘的,沒好好保護他,讓他被人擄了去,才會變成現在這種性子。

“蓮兒……”郯鈞修伸手擁住妻子,“來,我扶你回房。那孩子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別擔心。”

“是啊,郯伯母,你別擔心了。至於我和肇嘯世兄之間的誤解,我待會兒會去他那兒,好好跟他‘解釋’一番。”襲魅和善地笑說,眼底的冷意卻沒讓眾人察覺。

耳後急速地傳來一道寒氣,冷刀的護體內功自然地做出反應,讓他及時側身閃避開後頭的暗器。

不過,他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剛才攻擊他的暗器像是有生命一般,竟轉了個彎,又朝他臉側飛來,若非他反應得及,右耳早已被這不知名的利器削下。

他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攻擊他的暗器,就見銀晃晃的利刃在他面前爆開。

數柄薄如柳葉的小飛刀又朝他飛來,他雖及時以掌風將大部分的飛刀擊落。但仍是漏了一柄。

那柄削鐵如泥的小飛刀割過他帶著刀疤的臉頰,剛巧把疤痕劃成了個“十”字。

手指抹了下臉上的血痕,他低頭看了眼血跡斑斑的手指,抬起頭,面無表情地回視暗器的主人。

兩人默不作聲地互視對方,皆面無表情,看不出心裏的思緒,只是感覺到氣氛冷硬,好像隨時一觸即發。

襲魅突然扯出一抹笑,只是笑意並沒達到眼底。他慢條斯理地走過冷刀身邊時,停下腳步,在他耳邊威脅地低語:“離我姐姐遠一點。”

冷刀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離去,撫著臉上的傷口,突然有些羡慕起襲黧,羡慕她有個事事挺她的好兄弟。

華燈初上,熱鬧的花街充斥著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群,花娘的嬌嚷招呼聲與客人酒釀耳熟的笑鬧聲形成一股特別的曖昧氣息。

三名年輕男子臉露調侃,拉著一名面色漠然的黑衣男子,不顧他肢體上的僵硬與不願,硬是將他拉進此地最負盛名的花樓,而他們身後則有一名白衣男子,瀟灑地踱步而來,那一身溫文的書生氣息和帶著邪氣的俊美臉孔更是讓花娘們趨之若騖。

“二少爺,真難得你會願意和我們出遊。”

趙司雲喝下一旁花娘斟的酒,一時說得開心忘情,忘了是他們死拽活拖才把冷刀騙出來的。

“是啊!是啊!這的確難得。”黑品東哈哈一笑,難得能來這種地方,而且還是報公帳。

冷刀面色一僵,要不是他們強拉他來,他深怕他們起疑不能嚴詞拒絕,他見鬼地才會答應。

本以為是要視察郯莊產業,他心想不如趁此機會順道探探,以便日後有用到之處。沒想到,他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他們口中聯絡感情的地方竟是這種地方。

“二少爺,你別不說話,來,喝酒,喝酒。”郯彥人見他面色僵硬,心知他的不願,卻還是熱絡的招呼他。

冷刀並不回話,因為他全副精神都放在剛落坐在他旁邊的襲魅身上。

“他在這做什麼?”冷刀緊蹙著眉,不悅之色溢於言表。說不出為什麼,總之就是覺得他不該出現在妓院花樓!

“肇嘯世兄來這做什麼,我就來做什麼呀!”

見他不理會自己,反向旁人詢問,襲魅好風度地沒跟他計較,依舊回答他的問題,只是他臉上嘲弄的笑容讓冷刀又氣得牙癢癢。

深怕兩人當場不顧一切地打起來,郯彥人擦著額上剛冒出來的冷汗,和趙司雲、黑品東連忙打圓常

“你們別淨是聊你們的,喝酒啊!襲魅,你也是埃 別光坐在那笑,喝酒、喝酒。我們今天要把酒言歡,不醉不歸。”

趙司雲嘴裏忙著說話,以眼神示意黑品東為兩人斟酒。

黑品東連忙在兩人已經快溢出酒的酒杯裏斟酒,嘴裏也不停勸酒。

三人見場面依舊是冷得令人打顫,不由得在心裏長歎,為什麼這種苦差事會落到他們頭上?

事出於莊主見兩人之間的氣氛已降至最低點,為了莊裏的和平,也為了不讓莊主夫人再每日以淚洗面,郯肇亭狠心地把他們三個推出去送死,要他們緩和兩人之間的冷凝氣氛。

最好是兩人能夠盡釋前嫌,把酒言歡。

唉!這真的是不可能的任務。

若只有襲魅比較沒關係,至少他還比較能溝通,而且平時也不會老是僵著一張臉,活像大夥欠了他的棺材本一樣。

可是相較起襲魅的“比較好”相處,二少爺可是莊裏大家公認的難相處。

整天冷冰冰的,令人不寒而慄,除了不怕死的襲魅外,哪有人敢去招惹他,更別提不怕死的把兩人兜在一塊。

身旁人勸酒勸得熱絡,可是冷刀始終不發一詞,連哼一聲都沒有。從頭至尾只見他冷眼盯著襲魅,也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麼。

笑、笑、笑!這死書生一天不笑像是會要了他的命似的,走到哪,就笑到哪!

沒發現自己正目不轉睛地死瞪著襲魅,冷刀只是專心地在心裏不停咒駡他,恨不得能一拳打掉他的笑容以發洩一下心裏的怨氣。

“咦,你淨瞪我做什麼?”襲魅執起酒杯,拋了一記媚眼給他。“難不成要我喂你?”

冷刀冷哼一聲,鄙夷地轉開臉。

見場面更僵了,郯彥人三人都快笑不出來了。

這時,黑品東眼尖地瞧見冷刀臉上多出一道刀痕。不由得好奇地看了一眼。

“二少爺,你臉上怎麼多了道疤?”他明明記得只有一道,怎麼這會兒會多了一道,成了道十字形的傷疤?

冷刀執酒的手一僵,面色登時更為冷硬,臉上那道十字疤也越顯猙獰恐怖。

趙司雲和郯彥人見他反應奇詭,很想上前仔細端詳,可是礙於平日他的冷峻,自然不敢造次。

“這道疤是嗎?”

襲魅突然開口,登時將三人的注意力全引了過來。

“你怎麼知道?”

“襲魅,你快說啊!”

“這疤是什麼時候……”

襲魅緩緩執起酒壺,嘴角噙著譎笑,吊足了三人的胃口。

“這小事讓我來,你快說啊!”趙司雲見襲魅老毛病又犯--凡事總愛慢條斯理的,把大家的胃口吊得老高。他心裏忍不住犯嘀咕,自動地把他手中的酒壺搶過來;再看他慢慢斟酒,他真的會因為等不下去,當場開罵。

襲魅若有所思地睨了眼冷刀,還沒來得及開口,冷刀已經先聲奪人,搶在他之前開口。

“襲魅,管好你的嘴。”

襲魅無所謂地聳了下肩,淡聲道:“肇嘯世兄放心,這種不名譽的事,我也不愛提。”

“不名譽的事?!”

一聽是有關這檔事,大家雙眼登時一亮,興致更加高昂,連嘴角都興奮地抖了起來。

黑品東清了清喉嚨。努力擺出嚴肅的表情。“襲魅,你可別胡亂說,二少爺怎麼可能有什麼不名譽的事呢?其中一定是有什麼誤會,你還是先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

“是啊!”趙司雲點頭附和。“若這其中真的有什麼誤會,我們大夥也可以幫忙疏通、疏通。”

逕自啜著杯中的酒,襲魅一臉莫測高深。

三人急得忘了周遭一切,急聲追問:“襲魅,到底是什麼?你快說啊!”

掃了眼三人的反應,再看了眼不發一詞的冷刀,襲魅終於如他們所願開口說了句“讓人傷的”,只是這答案簡單得讓人不滿。

“就這樣?”三人滿臉失望之色。

“我話又還沒說完。”他看著冷刀說:“這傷疤若不是別人傷的,難不成會是肇嘯世兄沒事拿刀劃的嗎?”

“我警告你少在這攪和!”冷刀突然一把扯過他,怒不可遏地在他耳畔低吼。明明這傷疤就是出自他手,竟然還有臉裝得若無其事,硬是在這造謠生事。

“我就是愛攪和,你管得著嗎?”他涼涼的說。

“你--”

“你再說不出話來,我可是要實話實說羅。”

“你敢?”

“我有什麼不敢的!”

冷刀眯起眼,冷聲道:“你究竟想怎麼樣?”

襲魅的眼光由頭至腳地把他打量了一遍,才風涼地開口道:“求我別說埃”

冷刀冷哼一聲,擺明做不到。“這傷疤就是你傷的,有什麼好說的。”

“既然如此,我想他們會好奇我為什麼動手,是吧?”

“你故意的。”

這死書生跟他迂回了這麼久,目的就是為了這個。雖然姓襲的不曾明說懷疑他到郯莊的目的,不過,看來他還是懷疑了。

冷刀冷冷地望著襲魅,殺意湧現。為了大計,看來此人還是非除不可!

襲魅聳聳肩,一臉得意的笑容。

不知道為了什麼,他就是愛看冷刀啞巴吃黃連的吃癟樣,總覺得這是他欠他的;八成是這傢伙上輩子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

他上回雖已出氣地傷了他,還在飛刀上抹了層藥,讓他臉上留下疤痕,不過就是有股氣還未消。找到機會不再整整他,他難消心頭之恨。

“你們兩個到底在嘀嘀咕咕什麼?”

趙司雲一臉莫名其妙,這兩人不是死對頭嗎?曾幾何時感情好到可以在一旁咬耳朵,無視他們的存在?

“襲魅,你不是要說嘛,我們還在等哩。”

“沒什麼好說的!”冷刀眼明手快地捂住襲魅的小嘴,不讓他有機會出聲。

“二少爺,你--”

三人詫異地看著他,不敢相信依他的性子會做出這種事。

“是我以前的仇家傷的。”冷刀不理會三人震驚的模樣,逕自說道。

襲魅嗚了幾聲,試著想說話,沒想到冷刀手捂得更緊了。

“事情就是這樣。”他面無表情地又重申了一次。

三人詭異地互看一眼,直覺這事有鬼,不然依二少爺那冷過頭的性子豈可能做這種事。

黑品東喃喃自語地說:“該不會是以前留下的紅顏帳吧?”八成是女人傷的,二少爺才會這麼激動。

“紅顏帳?兄弟,說來聽聽如何?”趙司雲拉開冷刀緊捂住襲魅的手,興致勃勃地跟他勾肩搭背,稱兄道弟起來。

這種紅顏秘辛,他最有興趣了。

“沒有這回--”

冷刀話還沒說完,已讓襲魅打斷。

“品東兄料得神准,他這傷就是給女人傷的。”他詭譎地朝冷刀一笑。“咱們二少爺長得是人模人樣,哪還會少得了風流帳?若不是他處處留情,又怎麼會讓人尋上門來?”

“你……”他在胡說些什麼?冷刀上前要制止他,卻讓其他也湧向襲魅的人給隔開。

“襲魅,你快說,為什麼那女人要打傷二少爺?二少爺有還手嗎……”三人圍著襲魅興致勃勃地問。

“襲魅,你住口!”冷刀惱怒地上前撥開三人。

“二少爺,你別來打岔呀!”

混亂之中也不知是誰推了冷刀一下,把他推離襲魅。

“襲魅,你快說。”有人為了避開冷刀,將襲魅推開些。

就這樣五人推來擋去,場面更顯混亂。

慌亂之中,冷刀終於找到機會接近襲魅。他不顧一切地一把拉住他的左手,使力將他拉向自己。

而襲魅為了避開某人險些觸及胸口的手,往後退一了幾步。

就這樣,一個用力,一個不小心。襲魅正面筆直地撞進冷刀懷裏,冷刀的薄唇就這樣印上襲魅的紅唇--霎時,只見房裏一片死寂,安靜得連根針掉下來的聲音都清楚可聞。

在場的人不管是誰,全都瞪大了眼,錯愕地死瞪著眼前這一幕。

他們全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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