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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月下蝶影]我就是這般女子(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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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5 11:08:17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 男人的心思

    見郡主氣成這樣,婆子心頭苦意更濃:“是班郡君。老奴聽說靜亭侯府滿京城收購白狐皮,就因為班郡君說了一句,她缺白狐皮子使。”

    康寧氣得一口血差點吐出來。

    又是靜亭侯府!

    班婳這個小賤人就不能消停點?!

    想她身為郡主,為了不讓當今聖上猜忌,事事小心,處處留意,吃穿住行皆不敢有半分張揚,就怕讓聖上抓住她家的辮子找麻煩。明明她身份比班婳高,可是在宮裡卻是班婳更得臉面,甚至是宮外,那些人也更加敬畏班婳而不是她這個郡主。

    婆子見康寧氣得臉都白了,又是心疼又是無奈,只好勸道:“郡主,那班郡君本就是混不吝的人,咱們這樣的人家,無需與這等人一般見識。”

    康寧恨恨地把手邊的茶杯砸在了地上,厲聲道:“今日之恥,來日我定當加倍奉還。”

    原本她以為,班婳數次被人毀掉婚約,就會學著低調起來,哪知道她竟然半點教訓都不吃,依舊這般我行我素。

    她不明白,身為一個女人,班婳數次被男人嫌棄,難道就真的一點羞恥心都沒有嗎?

    “現下才幾月,白狐皮子竟沒有了?”王阿大看了看各商家呈上來的皮子,搖了搖頭道,“這些皮子都有雜色,我們家伯爺雖並不是挑剔人,但也不能穿有雜色的狐裘出門。”

    店鋪管事也料到他這次送來的皮子,成安伯府的采買不會滿意,所以也不覺得失望,而是賠著笑道:“王管事,這確實已經是我們店裡最好的皮子了,小人不敢騙你。”

    “最好的?”王阿大冷笑一聲,“你當我沒見過好東西還是怎的?”

    “王管事您有所不知,今年我們店裡本是存著兩張最好的皮子,可就在前兩天,大長公主府的管家親自來收我們店鋪裡的皮子,我們做生意的哪敢得罪這些大爺,便只好把那兩張最好的皮子讓管家收走了。”

    “大長公主府?”王阿大愣了,大長公主那樣的年齡,還能穿這種鮮嫩的顏色?

    “對,確確實實是大長公主府上的管家。不過小人聽說,這些皮子都是大長公主為她孫女買的,至於這消息是真是假,小人便不知道了。”店鋪管事不敢碎嘴皇家人的事情,所以把這個消息告訴王阿大後,便不再多說一個字。

    王阿大聞言臉色好了很多,“我明白了,你自去吧。”

    “是。”見采買臉色並不難看,店鋪管事在心底偷偷松了一口氣,好在成安伯府是講理的地方,不然他今日恐怕要遭些罪了。

    王阿大把這事告訴管事,管事又傳到了管家面前,只不過這話傳來傳去就有些變味。

    “你說班郡君奪了我們府上采買看中的東西?”容瑕正在作畫,聽到管家的彙報,淡笑一聲:“小姑娘喜歡這些白絨絨地東西,她買去便買去了吧。”

    “是。”管家立在容瑕面前,大氣不敢出。

    “對了,”容瑕緩緩放下筆,抬頭看向管家,“上次買來的柑橘不合胃口,處理了。”

    “是。”管家腰往下沉了沉。

    容瑕把手背身後,目光落在畫卷上,上面畫著一個身騎仙鶴,手捧仙桃的老翁。

    “姐,你收這麼多白狐皮回來,是要築窩還是怎的?”班恆這幾日每天都能看到有人送白狐皮進來,只是這些皮子有完整的,也有帶瑕疵的,價格不一。

    “我拿來做衣服,做鬥篷,做護手,做發飾,我還擔心這點皮子不夠使呢,”班婳翻著手裡的小冊子,上面記錄的是她小庫房裡各種物件,“如果有剩余的,我再給你做條圍脖。”

    “敗了那麼多銀子,就想著給我做條圍脖,你可真夠大方的,”班恆伸手去拿桌上的點心吃,“過幾日陛下要去西郊狩獵,你要去嗎?”

    “去,怎麼不去,”班婳略顯激動道,“為了這次秋獵,我可是特意准備了好幾套衣服。”

    比如說其中一套騎裝,就是幾位繡娘費了將近一個月時間才做好的,就為了今年秋獵她能閃亮出場,若是不去,豈不是浪費了她特意讓繡娘准備的騎裝?

    班恆用同情地目光看著班婳,以他姐的本事,琴棋書畫是不行了,唯有狩獵的時候,能與其他貴女一爭高下。

    “婳婳,”陰氏走了進來,見姐弟兩人都在,把手裡的盒子放到班婳面前:“這支發釵是你親外祖母當年留給我的,這些年我一直沒怎麼戴。小時候你見了還跟我要,那時候我擔心你每個輕重,把好好的東西摔壞了,就沒有給你。”

    陰氏打開盒子,取出這只珠釵,澄澈透明的釵根,釵頭不知是怎麼燒制而成,竟變成了艷麗的紅色,就像是冰凌上放著幾粒朱果,亮得澄澈,紅得似火。

    “我想著等冬天到了的時候,你穿著白狐裘,戴著這支朱釵一定很好看。”陰氏把朱釵插進班婳發間,滿意的一拍手。

    “我閨女果然是整個京城裡最漂亮的!”

    雖說做母親的看自家孩子,永遠都覺得那是最好的,不過這支釵確實很配班婳如花般的容顏。

    “謝謝母親。”班婳拉著陰氏的手臂搖了搖,膩在陰氏身上撒嬌。

    “你啊,”陰氏點了點她的額頭,忍不住笑道,“若不是你外祖母過世得早,我又怎麼會嫁給你們父親。”

    “嫁給我怎麼了?”班淮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自家夫人這句話,悻悻地走到班婳身邊坐下,滿臉委屈,“咱們孩子都有兩個了,你還嫌棄我。”

    陰氏看也不看他那委屈的模樣:“嫌不嫌棄,你自己還不知道?”

    班淮當年是京城有名的紈绔,門當戶對的人家,誰願意把閨女嫁給她?唯有她生母早逝,父親薄情寡義,繼母又是個佛口蛇心的女人,最後便嫁給了班淮。嫁人後的日子並沒有想像中難熬,班淮雖然紈绔,但並沒有粘上好色賭博這些陋習,事實上他懶散了些,喜歡玩鬧了一點,其他方面還真不像是紈绔。

    “來點?”班恆從盤子裡挑了一塊紅棗糕遞給班婳,看也不看正在“你委屈還是我委屈”的父母,懶洋洋道,“我特意打聽過了,這些秋獵很多青年才俊都要去,你去瞧瞧有沒有看得上眼的。”

    班婳覺得紅棗糕有點膩,扔還給班恆:“你平時在外面玩的時間多,京城裡有哪個男人身姿挺拔,氣質出眾,手長得好看,還喜歡穿玄色衣服的?”

    她夢裡的那個男人,似乎總是穿玄色暗紋衣服,讓人一眼看過去,便奢華非常。

    “玄色衣服?”班恆也不嫌棄紅棗糕是班婳扔回來的,一下扔進嘴裡,三兩口吃光後道,“身姿挺拔的有,氣質出眾的也有,手好看的應該有,但我沒有注意,要符合這三條還喜歡穿玄衣的還真沒有。”

    他沒事哪會注意其他男人的手好不好看?

    “真的沒有?”班婳捧著臉,“你再好好想想。”

    “京城裡素來有君子之稱還長得好看的,誰不是一身淺色衣服,穿什麼黑色,灰色還怎麼裝君子,”班恆沒好氣道,“這就跟京城裡那些才女佳人沒誰穿得像你這般艷麗一樣,懂了嗎?”

    班婳翻白眼:“我穿著艷麗怎麼了,我美啊!”

    班恆看了班婳幾眼,不得不承認,他姐確實長得很美。可是對於善於做戲的世家公子來說,他們內心就算真的對他姐有幾分心思,但是為了表現出他們是不沉迷美色,只看重女子內涵的端方君子,他們只會裝作更加正直,連看都不會看他姐一眼。

    但是在心裡偷偷看了多少眼,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他自己是男人,雖然不是什麼君子,但是對男人那點劣根性還是很了解的。但是這種肮髒的東西,班恆永遠都不會告訴她,他姐這個人腦子笨,做個簡簡單單的郡君就好,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不適合她知道。

    “美美美,整個大業你最美,”班恆態度敷衍地點頭道,“別人穿什麼都比不過你。”

    “乖啦,”班婳拍了拍他的頭,笑眯眯道,“早這麼說就好了。”

    近來她已經不怎麼跟家人提起她做的那個夢了,家人也提得少了,好像有志一同忘記五年後有可能發生的事情,選擇快活的活在當下。

    不管怎麼說,她知道家人日後會活得好好的,也就心滿意足了。

    九月底,正是葉落草枯的時節,雲慶帝開始了一年一度的秋獵活動。靜亭侯府雖然沒有多少實權,但是他們一家子地位高,又跟皇室沾親帶故,所以這種場合永遠不會缺少他們的位置。

    這天班婳特意起了一個大早,洗臉抹脂,對著鏡子細細勾勒妝容,頭發雖然挽做成了男士發髻,但是發冠卻是女式的金葉步搖冠,只要步子一動,就會隨著輕輕晃動。

    班恆已經在班婳院門轉了好幾個圈,聽到班婳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忙高興道:“你總算出來了,再不走我們就要遲到了。”

    當他看清班婳的妝容後,瞬間愣住。

    “哎喲我的親姐,你這是……這是……”

    讓那些男人無心狩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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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5 11:08:29 |只看該作者
    第11章 獵場

    班恆早就知道他姐為了這次的秋獵准備了一堆的東西,什麼頭冠騎裝靴子之類的,他一直不太明白,不就是去狩個獵,為什麼他姐還能整出個花兒來。

    不過看到她姐紅衣似火的樣子,班恆頗為自豪的挺了挺胸膛,放眼整個京城,只有她姐才能壓得住這麼艷麗的紅。有這麼漂亮的一個姐姐,讓他從小就養成了一個好習慣,那就是視美色如浮雲,反正沒他姐美。

    姐弟二人走到正院,陰氏正在那裡等他們,見他們出來,就把自己前幾天求來的福袋塞給姐弟兩人:“刀劍無眼,你們兩人要小心。”

    “放心吧,母親,我會照顧好恆弟的。”班婳接過福袋,掛到脖子上,小心的塞進衣服裡,“你真的不去了麼?”

    “你們去吧,這騎馬射箭的我也不喜歡,去了也只能坐在營帳裡干坐著,還不如侯府裡有人伺候著舒適,”陰氏笑著摸了摸班婳頭頂上的金葉冠,“這個漂亮,正合你用。”

    班婳朝陰氏展顏一笑,朝她行了一個男子的揖手禮,“母親,待我獵幾塊好的皮子回來,給你當坐墊使。”

    “正好冬天快到了,我還嫌家裡的墊子不夠軟和,”陰氏笑道,“快出門吧,不然時間就該晚了。”

    姐弟二人辭別母親,跟隨班淮一道出了門。

    說來也有意思,班淮雖是大將軍之後,但是在騎射方面並不擅長,平時騎馬小跑還行,要拉弓射箭卻是為難了他。好在他想得開,不管別人怎麼說他是將門犬子有辱門楣,他都不會因此去逞能,這麼好的心態也不知道隨了哪個。

    京城西郊有很大一個皇家狩獵場,裡面什麼動物都有,就算不該生長在京城的獵物,在聖上狩獵的時候,它們也會乖乖出現在狩獵場上。

    “今年風調雨順,草肥馬壯,定是一個豐收年,”雲慶帝扭頭對跟隨在身後的兩個兒子道,“不知今年糧價是多少?”

    太子臉頰通紅,他哪裡知道糧食的價格,近來東宮的一個妾侍有了身孕,成親好幾年都無子的他正樂得不知東南西北,又怎麼會想起關心這些。

    “父皇,這種問題您問兒子,還不如去問那些大臣,”二皇子十分光棍,陰陽怪氣道,“連大哥都不知道的事情,兒子便更加不知道了。”

    自從皇帝要他娶忠平伯家的姑娘後,他與太子之間便有了嫌隙,甚至在皇帝面前也混不吝起來。

    雲慶帝見這兩個兒子,一個平庸一個不服管教,覺得自己如果再多看兩眼,就要把他們從馬背上踹下去了。

    “君珀,你來說說。”兩個親生兒子不省心,皇帝只能在自己寵愛的臣子身上,找到一點心理平衡。

    “陛下,京城現在的糧價是精米六文一升,糙米四文一升,”容瑕驅馬往前行了幾步,“價格比前兩月要便宜一些。”

    “嗯,”雲慶帝滿意地點頭,“有臣如君珀,朕心甚慰。”

    太子聞言臉紅得快滴出血來,倒是二皇子不悅地瞪了容瑕一眼。只可惜容瑕看也不看他,於是他更加生氣了。

    恰好就在此時,忠平伯府的人到了,二皇子看了眼騎在馬背上的謝宛諭,有些厭煩的想,如此平庸的一個女人,竟要嫁給他做王妃,正式讓人心理不痛快。

    謝宛諭不知道自己未來的夫君已經在心中煩了她,想起今天會在獵場上遇見二皇子,她一整夜都沒有睡好,靠著厚厚的妝容才壓住臉上的倦意。她若是此時能夠抬頭看一眼二皇子的神情,就知道這個即將與她共度一生的男人,或許並不是她的良人。

    “謝妹妹,”石飛仙穿著一身素白的騎裝,頭上戴著一頂紗帽,走得離謝宛諭近了才掀起帽子上的紗簾,露出她的臉頰,“你竟是比我早一步。”

    謝宛諭朝父親忠平伯行了一個禮,便驅馬來到石飛仙面前,朝她笑道:“我還在擔心你今日不來呢。”

    石飛仙朝容瑕所在的方向看去,容瑕正與陛下說著什麼,並沒有注意到她的到來。她有些失落,轉頭對謝宛諭道,“二皇子真的挺俊俏。”

    “你又來!”謝宛諭臉頰緋紅,“再鬧我可不理你了。”

    “好好好,不鬧了。”石飛仙眼角地余光一直關注著容瑕,可是容瑕除了跟陛下說話,便是與其他大臣說話,從頭到尾都沒有往這邊看過一眼。

    “噠噠噠。”

    一陣馬蹄聲從身後傳來,石飛仙回頭看去,只看到一匹賽雪的駿馬馱著一個紅衣女子朝這邊飛馳過來,雖然這個女人離她還有一段距離,但是石飛仙直覺告訴她,這個女人一定能夠吸引全場多人的注意。

    隨著馬兒越來越近,石飛仙認出了來人是誰。

    班婳,竟然是她,果然是她。

    她看著班婳發間那頂漂亮精致的金葉步搖冠,鬼使神差地扭頭朝容瑕望去。

    這一眼,卻讓她的心仿若被針扎一般,絲絲密密的疼。

    “喲,班家的丫頭來了。”皇帝聽到馬蹄聲,心裡想著是誰在縱馬,抬頭望了過去,臉上的笑意頓時濃了幾分,“我就知道,除了這丫頭,沒幾個人敢在朕面前這麼做。”

    容瑕順著雲慶帝的視線看了過去。

    白衣紅衣,朱顏金冠,在一片金色的大地上,顯得格外地光彩奪目。

    “駕!”看到皇帝一行人,班婳抽了馬兒一鞭子,加快速度來到皇帝面前,翻身跳下馬,朝皇帝拱手行禮道:“臣女見過陛下。”

    “快起來,快起來,”雲慶帝笑著看了眼她身後,“你父親與你弟弟呢?”

    “他們騎術比不上我,我急著見陛下,便先過來了,”班婳笑嘻嘻地往前走了一步,“幾日不見,陛下瞧著又英武不少。”

    “你這丫頭慣會胡說八道,”雲慶帝看著眼前這個鮮活的少女,臉上的笑容更甚,“朕年紀大了,比不得你們年輕人。”

    “陛下您是天下之主,一代明君,跟我這種小女子比什麼。”班婳從小就深諳拍皇帝馬屁之道,所以盡管她只是皇帝的表侄女,但是在皇帝面前,比那些王府郡主更得臉面。

    皇帝對她笑的次數,比那些妃嬪生的女兒還多。

    “哈哈哈哈,”皇帝朗聲大笑,“好好好,這條馬鞭便送給你這個小女子,希望你這個小女子多獵好物回來。”

    他看著面前這個鮮活艷麗的小姑娘,心裡隱隱有些可惜,若這不是他的表侄女,他肯定要把這樣的尤物納入宮中做寵妃,送她最美麗的珠寶,最華麗的布料,好好地圈養起來。

    好在雲慶帝的節操還在及格線上,對班婳的喜愛維持在了叔侄這條線上。而且他還是一個很清醒的父親,雖然偏寵班婳,卻絕不會讓自己的兒子娶這樣的女人為妻。

    這樣的姑娘當晚輩寵著還好,如果娶回來當兒媳婦,就有些糟心了。

    “謝陛下。”班婳接過馬鞭,在手裡甩了甩,“還是陛下您的鞭子好。”說完,把自己腰間別著的鞭子嫌棄地取下來扔到一邊,然後把雲慶帝給她的馬鞭別在了腰間,“待臣女獵得好東西,就獻給您。”

    蔣洛目光落在班婳白嫩的耳垂以及手腕上,隨後飛快地移開自己的視線,不屑地挑眉。

    這麼多年了,班婳拍馬屁的本事還是這麼浮誇又粗暴,偏偏他父皇就愛吃她這一套,有事沒事就愛賞些東西給她,慣得她越發的無法無天,猖狂肆意。

    想起自己心儀的女子也被班婳刁難過,蔣洛對她便更加挑剔。

    難怪沒有男人敢娶她,這樣的女人……

    他目光從班婳柔嫩光滑的臉上掃過,這種空有美色的女人送給他都不要!

    “微臣見過陛下,”班家父子終於吭哧吭哧的趕了上來,班淮二話不說,直接朝雲慶帝請罪,“小女無狀,微臣管教不嚴,求陛下恕罪。”

    “恕什麼罪?”雲慶帝臉上的笑意不消,“朕覺得你家姑娘很好,別拘了她。”

    “謝皇上。”班淮打蛇隨棍上,毫不猶豫的站直身體,識趣地拖著兒子混入了群臣中。

    “陛下,那臣女也告退啦。”班婳摸了摸腰間的馬鞭,一副迫不及待想要去炫耀的模樣。

    “去吧,去吧。”雲慶帝一眼就看出她的用意,揮手讓她自己玩去。他是一個長輩、皇帝、男人,看到長得嬌嬌俏俏的後輩喜歡自己送的東西,而且還高興地想要去跟人炫耀,這種直白很好的討好了他。

    有了班婳打岔,皇帝也忘了剛才太子與二皇子給他帶來的不快,他看了眼天色,對身後眾人道:“准備開始吧。”

    狩獵開始前,會有禮部的人擺壇祭天,讓上天保佑大家能夠帶著收獲平安歸來。

    這種從上古傳來的習俗,已經變成了皇室狩獵前的過場,不過事關皇室與朝廷重臣的平安,沒有誰敢馬虎。

    “不就是一條鞭子麼,瞧她那輕狂樣兒,”謝宛諭見一些眼皮子淺的貴女圍著班婳奉承討好,便覺得膩味得厲害,轉頭對石飛仙道,“靜亭侯府怎麼就養出了這麼一個女兒?”

    石飛仙冷笑道:“草包就是草包,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也能這副做派,真是粗鄙不堪。”

    謝宛諭訝異地看著石飛仙,以前飛仙雖然不太欣賞班婳的行事做派,但從未用過這種尖利語氣來說她,今天還是第一次。

    石飛仙也察覺到自己有些過激,便勉強笑了笑,“走吧,我們找個地方歇一歇,不必跟那些臭男人爭奪獵物。”

    “嗯,好。”謝宛諭點了點頭,沒有把石飛仙這點異樣放在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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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5 11:08:40 |只看該作者
    第12章 不要臉

    由護衛開道,在雲慶帝獵下一只獵物後,狩獵活動正式開始了。

    “郡君。”一個護衛打馬過來,手裡還拎著一只血淋淋的兔子,這是班婳剛剛獵到的。

    “傷了皮子,只能用來吃肉了,”班婳遺憾地搖頭,一拍身下的馬兒,“繼續找,駕!”

    “噓,”到了一處密林,班婳勒緊韁繩,讓馬兒停下,她摸了摸馬兒的脖子,對身後的侍衛道,“別出聲。”

    草叢中,一條白色的狐狸尾巴露了出來,班婳把箭搭在弦上,瞄准以後,拉弦射了出去。

    “嗖!”

    就在班婳的箭插到白狐後腿上時,另外一支箭也射了過來,剛好射中了白狐另一條腿。她回頭望去,看到二皇子帶著幾名護衛出現在她身後,剛才那支箭應該是他射出去的。

    “表妹。”二皇子懶洋洋地看了眼班婳,扭頭讓他身邊的護衛去撿獵物。

    “殿下,”班婳注意到二皇子的動作,“那白狐可是我先獵到的。”

    “哦,”二皇子把手裡的弓扔給身邊的侍衛,雙腿一夾馬腹,離得與班婳更近了一些,“可是這白狐腿上,也有我箭羽標志。”

    “是嗎?”班婳跳下馬背,從二皇子護衛手裡奪過白狐,伸手抽去二皇子的箭,然後把白狐遞給自己的護衛,“這樣不就沒有了?”

    “你你你……”二皇子氣得手抖,指著一個護衛道,“你,去把狐狸給我搶回來。”

    班婳瞥了眼這個護衛,然後雙手一捂臉,“嗚嗚嗚嗚,二皇子欺負女孩子,搶我的狐狸!”

    恰好在此時,不遠處有馬蹄聲傳來,可能是因為聽到這裡有女孩子的哭聲,這行人便朝這邊趕了過來。

    容瑕與幾個貴族子弟正准備獵兩只兔子,結果一聲震天動地的哭聲傳來,兔子撒腿跑了,他們卻不能坐視不管。

    長青王聽這哭聲離他們不遠,便道:“我們去看看。”

    長青王是先帝的侄兒,也就是當今的堂弟,領的是郡王爵,年紀輕輩分高,所以他在這一行人中,說話很有分量。

    等大家走近以後,才看到一個身著紅衣的女子蹲坐在地上哭得傷心,二皇子騎在馬背上對這個女子吼罵著,看樣子是二皇子欺負女孩子了。能來這裡參加狩獵的女眷,身份皆是不凡,就算二皇子身份貴重,也不能這樣對一個女孩子大吼大罵,做得實在太過了些。

    容瑕一眼就認出蹲坐在地上的姑娘是班婳,他看了眼仍舊在吼罵的二皇子,皺了皺眉。

    二皇子活了二十年,從來沒有遇到這麼蠻橫不講理的女人,還沒怎麼樣她,就哭嚎得整片林子都能聽見了。他又急又氣,就忍不住吼了班婳幾句,哪知道班婳沒有停止哭泣,反而越哭越來勁兒了。

    “班婳,你給我適可而止一點,再哭信不信我真的治你的罪?!”

    “嗚嗚嗚嗚嗚。”

    “你!”

    “殿下,”容瑕下了馬背,走到二皇子馬前,朝他行了一個禮,“班郡君不過是一介女子,您大人有大量,何必與她一般見識。於公,您是皇子,她是郡君。於私,您是表哥,班郡君是您的表妹,鬧成這樣,總是不好的。”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二皇子氣得眉頭倒豎,“本皇子是那種無緣無故欺負女人的男人?”

    容瑕又是一揖:“殿下息怒,微臣不敢。”

    二皇子看著容瑕那張溫潤如玉的臉,只覺得這人哪哪都不順眼,嘴上說著不敢,眼裡卻全是對他的不在意。二皇子覺得自己一點都不息怒,反而怒火旺盛。他伸手指向班婳,“班婳,你來說,我欺負你了嗎?”

    班婳偷偷從指縫裡看了眼擋在她面前的容瑕,揉了揉眼睛,頂著一雙紅通通的眼睛躲到容瑕身後兩步遠的地方,一副“我很委屈,但我只能忍著的”的表情搖頭,“沒、沒有。”

    “阿洛,”長青王看不下去了,開口道,“你不要胡鬧,婳婳是你的表妹,你不可欺負人。”

    二皇子覺得自己是有口說不清:“叔叔,我欺負她干什麼?!誰知道她發什麼瘋,又哭又鬧的。”

    長青王今年二十有三,因為他父親與先皇是親兄弟,所以他與當今皇帝的關系非常親密。盡管他年紀很小,但是輩分高,所以別說是二皇子,就算是太子殿下也要給他幾分顏面。

    班婳才不管蔣洛有多委屈,從小到大,每次她進宮蔣洛就欺負她,可是她從小就懂得一個道理,會哭的孩子有奶吃,所以她愣是沒吃多少虧。後來她長大了,宮裡皇子們大都已經成年,她與皇子們見面的次數便少了很多,除了大場合以外,就很難與二皇子碰面。

    哪知道四五年沒怎麼打交道,他竟然跑來跟她搶東西。也不出去打聽打聽,京城裡誰不知道她班婳混不吝的名號?

    容瑕見班婳沒有出聲,以為她是被二皇子嚇住了,扭頭看了過去。

    他比班婳高大半個頭,班婳又低著頭,所以容瑕能看到的只有她腦袋上的那頂金冠。也不知道這頂金冠是怎麼做成的,金葉子栩栩如生,並且薄如蟬翼,微風襲來便輕輕顫動著,有種華貴逼人的美。

    就在此刻,原本低著頭的班婳抬頭望了過來,一雙大大的眼睛就這麼落入了容瑕的視線。

    刷啦。

    班婳頭頂的金葉子顫動得更加厲害,她眨了眨眼,對容瑕露出一個感激地微笑。

    容瑕想,這個班郡君笑起來的樣子還挺討喜,眼睛彎彎的,像是天上的月牙。

    “表侄女,”長青王向來對漂亮小姑娘很寬容,所以對班婳笑道,“走,你跟我們一塊兒打獵去。”

    “謝表叔。”班婳朝長青王行了一個禮,然後故作擔憂地看了二皇子一眼,表情略有些浮誇。

    “別怕,你表哥就是性子直了些,沒什麼壞心思,”長青王瞪了二皇子一眼,示意他不要開口說話嚇到班婳,“剛才你獵了什麼呀?”

    “就是一只狐狸,”班婳摸了摸腰間的鞭子,“陛下賜了我一根馬鞭,我就想著獵個好看的小東西回去獻給陛下。”說到這,她漂亮的大眼睛看向二皇子,又委屈起來。

    跟長青王一起過來的幾位貴族子弟眼神怪異地看向二皇子,連姑娘家的獵物都搶,這二皇子也真是別具一格。

    這位班郡君雖然行事有些莽撞,但好歹也是大長公主的孫女,陛下當年若不是大長公主護著,能不能登基都是兩說。現在大長公主還活著呢,二皇子便欺負起人家唯一的孫女來。

    真不厚道。

    二皇子很久沒有這麼憋屈了,這個女人又不要臉又不講理,真不知道靜亭侯是怎麼教她的,好歹身上也有部分皇室血脈,怎麼就這麼不端莊呢?

    還有其他幾位貴族子弟看他的那個眼神,雖然他們一個字都沒有說,但是二皇子覺得,他們內心已經把他鄙視了一遍。

    好生氣!

    班婳那個厚顏無恥的小賤人!

    “別家小姑娘都在旁邊賞景作詩,偏偏你跑來這裡狩獵,刀劍無眼,萬一傷到你怎麼辦?”長青王看了眼班婳護衛馬背上的獵物,“喲,獵到的東西還不少。”

    “我又不愛作詩,不跟她們湊熱鬧。”

    說話的間隙,班婳搭弓射了一只鳥兒。

    長青王見狀搖了搖頭,難怪長著這麼一張漂亮臉蛋,偏偏還找不到如意郎君。天下間的男人,大多比較喜歡溫婉一些的女子,像他們家婳婳這樣的,真是不好辦。

    身份高的男人,不願意娶她,身份太低的男人,又配不上她,高不成低不就,實在是傷腦筋。

    若是她性子收斂一些,嫁到皇家也是可以的,可惜這風風火火的性子,只怕也不適合待在皇家。

    姑母……想來也是舍不得的。

    看著護衛撿回來的獵物,腹部絨毛被血弄髒了一大片。年輕姑娘們看到可愛的動物,大多是舍不得傷害的,偏偏婳婳看到狐狸想到的是皮子,看到野雞想到的是尾羽,看到兔子想到的是烤兔肉。

    靜亭侯府真是不會教孩子,這麼漂亮的小姑娘,被他們教成啥樣了?

    “嗖!”

    一支箭突然飛了出去,插進一只白毛鹿的脖頸裡。

    班婳猛地回頭,看到的便是成安伯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弓。

    “好箭法!”

    她還以為像成安伯這樣的翩翩君子,是不喜歡狩獵的,畢竟這些都要沾血。

    “郡君過獎,”容瑕把弓遞給護衛,淡然笑道,“不過是湊巧而已。”

    “啊!”班婳突然一擊掌,“你快讓人拿東西把鹿血接好,別浪費了,這可是大補之物。”

    容瑕聞言一笑,對身後的護衛道:“還愣著做什麼,照郡君的話去做。”

    “是。”護衛立刻翻身下馬,取了一只銀壺去接鹿血。

    別人願意聽從自己的良好建議,是件讓人開心的事情,所以班婳朝容瑕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這個笑,看得幾位貴公子有些恍神,心跳都漏了一拍。

    “快到午時了。”謝宛諭踮著腳尖朝林子方向張望著,那些出去狩獵的人,應該快要回來了吧。

    正這麼想著,一行人便從林子裡走了出來,走在最前面的是長青王,與他同行的還有一男一女。謝宛諭一眼便認出,那個風雅貴氣的男人是成安伯,女的……

    班婳?

    與成安伯並駕齊驅的女人是班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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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烤肉

    成安伯那般俊秀出塵的翩翩君子,怎麼會與班婳出現在同一個地方?

    謝宛諭愣住,半晌才回過神,扭頭擔憂地看向好友石飛仙,果然對方的臉色十分難看。

    “飛仙,”謝宛諭抓住石飛仙的手,“你別多想,也許他們只是碰巧遇上,便一起回來而已。”

    石飛仙勉強笑了笑:“成安伯與誰關系好,與我何干?”

    謝宛諭知道她心裡不好受,咬了咬牙:“你放心,我總有機會讓她不好受。”

    “宛諭,謝謝你,不過你別這樣做,若是惹出事來,影響了你在陛下以及二皇子面前的好印像怎麼辦?”石飛仙忙抓住她,“你別衝動。”

    謝宛諭這才想起,自己是皇家未來的兒媳婦,做事應該端莊,若是去找班婳的麻煩,萬一鬧大了,對她肯定沒有好處。想到這,她便歇了找班婳麻煩的心思。

    原來自己竟是如此自私的一個人。

    謝宛諭越想越愧疚,於是便飄忽著視線,不敢與石飛仙的目光對視。

    石飛仙裝作沒有看見謝宛諭的躲避,抓住她的手笑道:“走,等下陛下要設烤肉宴,我們可不要去遲到了。”

    “嗯。”看著這樣的好友,謝宛諭內心的愧疚感更濃。

    說好要送陛下獵物,那就必須要送,班婳向來是一個言出必行的女子。

    雲慶帝的營帳在正中間的位置上,玄色為帳,上繡騰飛的金龍,便是帝王營帳了。

    長青王帶著班婳等人站在帳外,等候雲慶帝的召見。

    雲慶帝也是剛狩獵回來,換了一身干爽的袍子後,聽到長青王與幾位晚輩到了,當即便宣了他們進來。

    一番見禮後,雲慶帝見班婳手裡還拎著一只活著的狐狸,便笑道:“婳婳,你拿著這只狐狸做什麼?”

    “陛下,我這是來給您獻禮物啊,”班婳瞪大眼,“臨行前我們不是說好了,獵到好東西便獻給您嗎?”

    雲慶帝愣了一下,他之前只以為是這小丫頭說著玩,根本沒把這話放在心上,哪知道她竟然真的獵到了好玩意兒。

    “王德,把郡君給朕的獵物收好,朕看這皮子不錯,待天冷便拿來做個圍脖。”雲慶帝龍顏大悅,帶著幾分逗弄的心思道,“你今天出去這麼久,就獵了這麼一只狐狸?”

    “別的也都獵了些,可都是些雜毛灰兔子,或是小麻雀之類的,臣女實在不好意思拿來污了您的眼睛,”班婳有些不好意思,“就這只白狐勉強配呈獻到您跟前。”

    “你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能獵這麼多東西也不錯了。”雲慶帝反而笑呵呵地安慰了班婳一番,還賞了她一只肥碩的兔子,一斤鹿肉。這些都是雲慶帝親手獵來的,意義非同尋常。

    長青王、成安伯等人也得了賞賜。雲慶帝要留長青王說話,班婳等人便都退了出來。

    “成安伯,”班婳手裡捧著捆好的鹿肉與兔子,也不要別人插手。她偏頭看容瑕,“剛才的事情,謝啦。”

    “班郡君言重,”容瑕見她抱著東西開心的樣子,“我不過是剛好路過而已,今日若不是我,也有別人願意為郡君站出來。”

    “話雖這麼說,但今日攔在我前面的人是你,”班婳想了想,從隨行侍衛手裡取過一只山雞,一只灰毛兔子,“謝禮!”

    看著猶滴著血的山雞,容瑕伸手接過,笑道:“多謝,正好我今天運氣不好,一只山雞都沒獵到。”

    “不用客氣,”班婳大方地擺了擺手,然後又取了一只山雞遞給容瑕,“喏,拿去。”

    看著這只血糊糊的山雞,容瑕仍舊笑著接了過去。

    “我去找父親跟弟弟了,告辭。”班婳手裡拿著皇帝賞賜的東西,只能對容瑕行了一個不倫不類的福禮,轉身就往班淮、班恆所在的方向跑去。

    “伯爺,小的來拿吧。”容瑕的護衛看著那肚子滴著血,脖子還倔強彎著的山雞,覺得那班郡君好好一個姑娘家,徒手拎這髒兮兮的玩意兒,實在是太不講究了。

    “不用了,”容瑕笑得有些怪異,“這還是第一次有小姑娘拿獵物來安慰我呢。”

    因為他沒獵到山雞,便拿自己的山雞送給他。也不想想他一個男人,被女人贈送獵物會不會臉面上掛不住?

    “姐,你拎回來的兔子真肥,等下烤起來肯定好吃,”班恆一眼就看到了班婳手裡的肥兔子,立刻叫護衛去處理兔子,“我還帶來了一罐從蠻夷之地傳過來的辣椒醬,等下烤的時候肯定入味。”

    “這兔子不是我獵的,是陛下送我的,”班婳把鹿肉也塞給護衛,讓他一並拿去處理,“我獵的東西,分了一部分讓人給母親送去,所以已經不夠吃了。”

    班恆湊到班婳耳邊小聲道:“馬屁精!”

    “有本事等會你別吃!”班婳對他翻了一個好看的白眼。

    班恆立刻改口道:“姐,我可是你親弟。”

    “你如果不是我親弟,嘴這麼欠,早活不到今日了。”班婳一個眼刀飛了過去,“你獵的東西在哪?”

    班恆:……

    哪壺不開提哪壺,明知道他騎射功夫不行還來問他。

    女護衛端來清水,班婳洗去手上的血污後,又有一名女護衛端來檸檬水,班婳在水裡泡了一會兒後,把手從檸檬水中拿出來,用帕子擦干淨手道,“等下你盡量別飲酒,御醫說過,過早飲酒對身體不好。”

    班恆點頭:“放心吧,我不喝,誰也不敢灌我。”

    班婳想了想,點頭道:“那倒也是。”

    據說十幾年前,有人灌了父親的酒,父親酒醉以後,便開始撒酒瘋,拿到什麼砸什麼,看到什麼就拿什麼砍人,從那以後,便再也沒有誰敢灌父親的酒了。

    班婳一度懷疑,這是她父親借酒裝瘋,故意折騰人。

    不過這麼得意的事跡,以父親的脾性,肯定早就拿出來吹噓了一遍又一遍,可他至今都沒有提過這件事,可見那是真的撒酒瘋。

    秋獵本就是皇帝與王公大臣們娛樂的活動,所以過了午時後,正中央的空地上便擺了很多烤架,有讓這些貴族們自己動手烤的,也有下人們准備烤好再呈給貴人們的。

    班淮雖無實權,但由於他生母是大長公主,所以班家的燒烤架離皇帝還比較近。

    忠平伯府作為皇室未來的親家,所以他家的燒烤架排在班家的下首。

    滿朝上下,誰不知道這兩家人不合,現在這兩家的燒烤架竟然擺在一塊兒,讓人不得不懷疑,安排位置的太監辦事不力。不管原因是什麼,皇上已經坐在了上首,下面的人如果為了位置換來換去,對於皇帝來說,那就不太愉快了。

    忠平伯與班淮兩看相厭,班淮對護衛道:“把肉都往右邊挪一挪,別壞了味道。”

    忠平伯冷笑一聲,一副我不跟你計較的模樣。

    班淮見忠平伯明明很生氣,卻偏偏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就覺得心滿意足。

    班婳作為女眷,並沒有跟他們坐在一塊兒,而是在另外一邊,與皇後、公主等人在一起。

    她與皇後所出的安樂公主關系最好,其他幾位公主都只是些面子情,甚至連面子情都沒有。這也難怪,她們身為公主,在自己父親面前,卻不如一個表妹得臉面,這讓她們很難對班婳有太多好感。

    不過這些公主都是聰明人,知道父皇最敬重皇後,最看重嫡出,所以盡管心裡嫉妒班婳,面上卻十分親和。

    “好辣,”安樂公主連喝了好幾口水,才把舌尖的辣味給壓下去,“這東西我可受不了。”

    班婳把烤好的一串兔肉遞到她面前:“嘗嘗這個。”

    安樂公主把烤肉剔到盤子裡,用筷子夾起來嘗了一下,烤肉仍舊帶著辣味,不過更多的卻是肉香。

    皇後看了眼與安樂說說笑笑的班婳,又看向坐在另一邊的石飛仙與謝宛諭。

    身為母親,她自然懂得兒子的心思,石飛仙出身名門望族,又有做右相的祖父,身份確實比謝宛諭更貴重,可是皇上不願意讓老二娶石飛仙,她說什麼都沒有用。

    之前傳出班婳跟沈鈺婚約解除後,她還擔心皇上會讓老二娶班婳,幸好皇上還不糊塗,沒打算娶這麼一個皇家兒媳婦回來。

    在皇後看來,班婳確實挺討人喜歡,不過也僅限於此了。

    “皇後娘娘,陛下方才親手烤了兔肉,讓奴婢送過來,讓您嘗嘗陛下的手藝。”

    王德端著一個盤子過來,裡面放著幾串肉。

    班婳看了一眼,只見那肉紅紅黑黑,賣相實在有些慘不忍睹。看來王德沒有說謊,干把這種東西送到皇後面前的,也只有陛下了。

    皇後看著這賣相惡心的玩意兒,內心是拒絕的,可是外面這麼多人,她不得不給皇帝這個面子。所以她不僅僅連吃了兩串肉,還對皇帝的手藝大加贊賞。

    “班郡君,”康寧郡主對班婳道,“看來你對這次秋獵果然很期待,連蠻夷之地的辣椒醬都帶來了。”

    班婳看著自己面前的辣椒醬,半晌道:“哦。”

    所以重點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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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這是我弟弟

    “聽說從蠻夷之地來的這些人茹毛飲血,十分的野蠻,並且對我們這片繁榮之地虎視眈眈,你們靜亭侯府跟蠻夷人打交道,是不是有些不妥?”康寧沿著嘴角,起身朝班婳行了一個平輩福禮,“當然,我並沒有其他意思,只是希望你們能夠更加注意而已。”

    班婳歪著頭不解地看向康寧,也不還她的禮:“打交道?”

    康寧見班婳還穩穩坐著,笑著道:“是啊,我們這樣的人家,還是不要跟這種人有來往。”

    “對啊,我們這樣的人家,要吃什麼只需要動動嘴便有人送上來,難道為了一口吃的,還需要特意跟誰打交道?”班婳一臉的莫名其妙,“康寧郡主,你在想什麼呢?”

    “婳婳說得對,你們這些小姑娘哪裡需要操心這些事情,”皇後笑道,“康寧你這丫頭,什麼都好,就是心思太沉了。”

    皇後這幾句話,就像是用巴掌打在了康寧臉上,一個未出嫁的小姑娘,被母儀天下的女人說心思太沉,怎麼都不是誇獎。康寧心裡恨得滴血,卻還要對皇後行禮道:“謝謝皇後娘娘教誨。”

    偏偏皇後最不喜歡的就是她這副隱忍的做派,因為這讓她想起做太子妃時卻不受先帝重視的日子,康寧的母親在太後那裡也比較得臉,她身為太子妃還不如一個王妃說話有分量,這種恥辱感她一直記在了心裡。

    康寧作為這對夫妻的孩子,皇後對她怎麼都喜歡不起來。盡管康寧平日在她面前總是乖巧聽話的模樣,但是在她看來,這都是做戲,就像是她那個擅長做戲的母親一樣。

    上梁不正下梁歪。

    安樂公主覺得康寧這人有些沒意思,跟班婳小聲道:“吃個東西她也能說個四五六出來,也不嫌累。”

    “你說……她是不是想要吃辣椒醬,不好意思跟我開口?”班婳在肉串上刷了一層薄薄地辣油,把辣椒醬往兩人中間藏了藏,“我就這麼半罐子,還是從班恆那裡搶過來的。”

    “你又欺負他了?”安樂公主失笑,“別人家的姐姐,都把弟弟當做眼珠子護著,哪像你這樣。”

    還有這丫頭腦子是怎麼長的,怎麼會以為康寧郡主為難她,就是為了一點辣醬?

    班婳道:“我是身嬌體弱的小姑娘嘛,他就該讓著我一點。”

    安樂聽了又是羨慕又是黯然,父皇雖然寵愛她,但她卻永遠不可能越過太子跟二弟,甚至當初嫁的那個男人,也不是她自己選的。如果不是這個男人自己作死養外室,她還不能像現在這樣活得自在。

    烤肉結束以後,雲慶帝又派了人過來,說是在外面搭建了一個靶場,讓皇後娘娘以及各位貴女去看勇士們比試。

    皇後聞言笑道:“好,我們這就過去。”

    一行人洗手漱口後,便跟著皇後去了外面的靶場,短短一個時辰內,原本的空地上便多了一排用來比賽射箭的靶子。

    班婳見班恆與幾個平時經常湊在一塊的狐朋狗友待在一起,便沒有過去找他。

    “班郡君,”康寧趁機走到班婳面前,“剛才的事情是我失言了,請你不要放在心上。”

    班婳見她一副委屈又可憐的樣子,眉梢一挑,“你說的是什麼事?”

    “就是……就是……”康寧郡主臉頰緋紅,似乎十分難以啟齒。

    “班婳,你適合而止一點,”一個穿著藍色騎裝的小姑娘走到康寧身邊,“郡主殿下脾性好,不跟你一般見識,但你一個小小的郡君,受得起郡主的禮嗎?”

    “你又是哪位?”班婳輕飄飄的看了這小姑娘一眼,“這個禮又不是我讓她給我行的,有什麼受不受得起?”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些閨閣貴女沒事就喜歡玩什麼以退為進,做出一副委屈的樣子讓別人來同情可憐,不知道有什麼意思,別人的同情與可憐就那麼重要,值得自己彎腰屈膝,做不願意做的事?

    她若是康寧,絕對不會給一個郡君行禮,就算別人說她仗勢欺人,她也不會彎一點腰。

    藍衣姑娘是上次安樂公主擺賞菊品蟹宴時被班婳嘲諷說長相普通,從沒有注意過的李小如。自從那次的事情後,李小如被人恥笑了很久,所以這次見班婳竟然敢受康寧郡主的禮,便忍不住跳了出來。

    “班郡君果然是貴人多忘事,我是被你嘲諷過長相普通的李小如,”李小如冷笑,“怎麼,您又不記得我了麼?”

    班婳拋給對方一個明知故問的眼神,“李小姐真是料事如神。”

    “噗!”

    班婳扭頭看去,不遠處站著一個華服公子,長得與康寧有幾分相似,應該是惠王府世子,康寧的同胞哥哥蔣玉臣。他不是早在三年前出門游學了麼,怎麼在這個時候回來了?

    “大哥。”康寧見到蔣玉臣,臉上的委屈之色更濃,走到蔣玉臣面前垂著腦袋不說話。

    班婳皺眉,這是要找哥哥來幫忙了?她伸手抽出腰間的馬鞭,朝蔣玉臣拱手道:“見過世子。”

    蔣玉臣看班婳手裡的鞭子不像是凡物,柄首處還纏著金玄兩色的軟綢,就猜到這個馬鞭可能是御用之物,只是不知道怎麼到了這個姑娘手上。不管是什麼原因,這個姑娘應該在皇帝面前很得臉面,不然以他妹妹的性格,不會對她這麼忍耐。

    自家妹子是什麼樣的性格,沒人比蔣玉臣更加了解。

    不過這個姑娘剛才說的話,倒是挺有意思的,他很少見有人說話做事這麼直接的,簡直不給人一點台階下。

    “姑娘客氣,不知舍妹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開罪於你,在下代舍妹向你道歉,請你見諒。”蔣玉臣朝班婳一揖。

    班婳覺得惠王府的這對兄妹有些奇怪,沒事就愛給人行禮,簡直就是沒事找事。

    “你們在干什麼?”班恆遠遠瞧著一個藍衣女子瞪著自己姐姐,擔心他姐被人欺負,當下帶著幾個護衛衝了過去,把班婳攔在身後,看清來人後,便陰陽怪氣道:“喲,這不是惠王世子殿下嘛,你不是嫌京城這種地方嘈雜俗氣,四處游學去了嗎,怎麼這會兒又回來了?”

    八年前,班恆跟著祖母去某大臣家做客,他人小貪玩,便躲在假山裡等其他人來找他,哪知道卻因此聽見蔣玉臣跟僕人說他父親的壞話。從小就是混世魔王的他,哪裡受得了別人這麼說他父親,當即便把這事嚷了出來。

    因為他宣揚出來,事情便鬧大了,陛下不僅下聖旨斥責了惠王教子不嚴,還說蔣玉臣目無尊長,有違君子之道。此事過後,他差點連世子之位都保不住,最後因為祖母心軟,替他在陛下面前說了幾句好話,才讓陛下收回撤銷蔣玉臣世子之位的旨意。

    從那以後,蔣玉臣就很少在人前露面,四年前便出京游學去了,臨行前還說什麼京城污穢,不是清靜之地雲雲。

    可見做人不能把話說得太滿,這才過了幾年,人就灰溜溜地回來了。

    “班恆,你閉嘴!”康寧聽到這話,就想起哥哥曾經遭遇的那些事皆因班恆而起,對班家人恨意更濃!

    “你對我弟弟吼什麼?!”聽到康寧對自己弟弟又瞪又吼的,班婳不樂意起來,把蠢弟弟往自己身邊一拉,“康寧郡主,這是我班家的世子,不是你家的僕人,想對他甩臉色還輪不到你!”

    康寧的火氣也被班婳給激了出來:“不過是個侯府世子,在我哥面前,也要乖乖行禮,有什麼好猖狂的!”

    “君珀,那邊怎麼吵起來了,”雲慶帝見不遠處隱隱傳來爭執聲,其中一個聲音還有些像班婳的,於是叫來容瑕,對他小聲道,“你帶人過去看看。”

    君珀長得這麼俊俏,那些小姑娘見到他,應該也會收斂兩分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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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嘴仗

    “班婳,別以為我不敢動你。”

    “我好怕怕啊!怎麼,現在終於不叫我班郡君了,裝不下去了?”班婳朝康寧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我家可沒有養出在背後詆毀長輩的正人君子,也沒有抱著世子之位不放,還故作清高說京城是污穢之地的君子。當年若不是某些人的母親在我祖母面前又哭又求,勉強保住世子之位,這會兒輪得上你在這裡吼我弟?”

    她家弟弟再蠢,那也是她班婳的弟弟,她康寧算什麼牌面的人,敢這麼吼他們班家人?

    班家就算要敗落,那也是五年後的事情,可不是現在!

    “是,我們家都是偽君子,不像某些人自詡美貌,結果數次被人退婚。全京城誰不知道某人命硬克夫嫁不出去,且看京城哪個有出息的男人願意娶你?!”康寧被班婳戳中了痛處,也開始口不擇言起來,“等你弟弟娶新婦進門,靜亭侯府還有你囂張的地兒?!”

    “做得出這種事的只有你哥,別以為天下男人都像你家這麼偽君子,”班恆呸了一聲,“我姐以後想怎麼囂張就怎麼囂張,我們全家都樂意寵著,關你什麼事?再說了,我姐就是美,比你美十條街,你嫉妒也沒用!”

    這康寧心思真惡毒,竟然挑撥他跟他姐的姐弟情誼,他是那種有了媳婦忘了姐的人麼?

    康寧沒有想到她跟班婳在爭執的時候,班恆一個男人竟然也跑來插嘴,頓時氣得眼睛都忘了眨。

    這就是靜亭侯府的教養?

    這就是靜亭侯府世子的風度?

    “班世子,女子之間的小事,你身為男子介入是否有些不太合適?”蔣玉臣皺了皺眉,神情有些不悅。

    “有什麼不合適的,反正有我在,誰也不能欺負我姐,我管你是男人還是女人。”班恆嗤了一聲,反正他也沒什麼好名聲,現在被人說得難聽一點也無所謂,債多不怕愁。

    一個大老爺們看著自家人被欺負,還要維持所謂的君子風度,那才是腦子有毛病。

    什麼是蒸不熟捶不爛響當當的銅豌豆,班家姐弟便如是。

    “班家果然好教養,辱罵皇室後人,身為男子卻欺負弱女子,真是讓人嘆為觀止,”康寧氣極反笑,“哥,像你這般的正人君子,還是不要這種……”她鄙夷地看著班恆,“不要跟這種人計較。”

    “正人君子?”班婳毫不留情反諷道,“他算個什麼玩意兒的正人君子,人家成安伯從不誇自己君子,但整個京城誰不知道他是君子?就你家這種虛偽做派,還好意思自稱君子?”

    “啊呸!”班恆十分應景的在旁邊呸了一口,用實際行動表達了他對惠王府這對兄妹的不屑。

    明明惠王府這對兄妹年齡比靜亭侯府這對姐弟年齡大,而且行事手段也比靜亭侯府姐弟手段高,但是在此刻,容瑕覺得惠王府兄妹被班家姐弟碾壓式的欺負了。

    陪著成安伯一道過來的王德見他站在旁邊沒有繼續往前走,也維持著一張微笑的臉站在成安伯身後。身為陛下身邊得用的太監,他還真沒見識過哪家貴女吵架吵得如此……直白。

    看靜亭侯府這對姐弟不像是要吃虧的樣子,他便安心下來。康寧郡主與班郡君在陛下心中孰輕孰重,整個大月宮恐怕沒有誰不清楚。

    “你們兩人真是不當人子!”康寧氣得眼睛赤紅,“欺人太甚!”

    “你們倆兄妹仗著身份高,欺負我們姐弟二人不算,竟然還倒打一耙,”班婳不敢置信地看著康寧郡主,“你還講不講理?”

    講理?

    最不講理的就是這姐弟倆!

    康寧扭頭看向李小如:“李小姐,事情的經過你也看在眼裡,你來說句公道話,究竟是誰欺負人?!”

    “我、我……”李小如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班婳,又想起剛才班婳奚落時,蔣玉臣還嘲笑她,身子晃了晃,兩眼一閉軟軟地往下倒去。更加巧合的是,她剛好避開兩塊石頭,倒在了厚厚的草上。

    暈倒得這麼及時,只差沒明著告訴康寧郡主,她害怕班婳,不敢再惹她了。

    這時候在旁邊站了有一會兒的容瑕終於願意站出來了,他干咳一聲對身後的護衛道:“快去叫兩個嬤嬤過來,把李姑娘扶到營帳裡去休息。”

    “成安伯。”蔣玉臣看著眼前這個男人,想起班婳剛才說他不如容瑕的話,面色不太好看。

    “成、成安伯。”康寧手足無措地看了容瑕一眼,朝他行了一個萬福禮。

    容瑕朝兩人回了一個禮,轉身看向班家姐弟,微笑著開口:“班郡君,班世子,這是怎麼了?”

    班恆看了眼班婳,想起了月前埋銀子被容瑕發現的尷尬,沉默地對他回禮。

    “成安伯,”班婳朝成安伯作揖道,“你跟王公公怎麼來這裡了?”

    王德朝班婳行了一個禮,總算有人注意到他了。

    容瑕看了眼惠王府姐弟,十分自然地往班婳這邊走了一步:“陛下聽到這邊有動靜,所以讓我過來看看。”

    “成安伯,班婳她……”

    容瑕笑看著康寧,表情溫柔地打斷了她的話:“康寧郡主,班郡君與班世子乃是大長公主殿下的孫子孫女,你那句不當人子恐怕略有不妥。”

    “我……”康寧心中一陣慌亂,她剛才罵人的樣子,竟被成安伯看進去了麼?

    明明她平時不是這樣的,也不會說出如此粗鄙無禮的話,這都怪班婳與班恆,若不是他們姐弟招惹她,她又怎麼會被氣得失態?

    “世子與郡主年長於班郡君,不知是否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下成見?”容瑕笑容更完美,“只是有些話日後就不要再說了,你們都是陛下疼寵的小輩,若是陛下聽到這些話,豈不是讓他擔心難過?”

    蔣玉臣聞言在心中冷笑,容瑕話說得客氣,但這話裡話外明顯包庇靜亭侯府這對姐弟,什麼都是皇上疼寵的小輩,不過是在嘲笑他們惠王府地位尷尬罷了。

    當真是皇帝的一條好狗,看菜下碟。

    “既然成安伯已經這麼說了,在下與舍妹也不是斤斤計較的人。”蔣玉臣語氣有些生硬道,“也希望班郡君日後好自為之。”

    站在旁邊的王德抬了抬眼皮,這惠王世子當真不識趣,這話再說下去就沒意思了。

    班婳聽到這話,自然不太樂意,正准備嘲諷回去的時候,容瑕比她先開口了。

    “古人言,君子道者三,我無能焉,仁者不憂,知者不惑,勇者不懼,”容瑕把手背在身後,似笑非笑道,“世子殿下你以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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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湯

    “成安伯此話是何意?”

    “方才聽到世子與康寧郡主談論君子,便有感而發,”容瑕轉頭朝班婳行了一個禮,“君子當不憂,不懼,不被迷惑,在下只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個俗人,當不得班郡君誇贊。”

    備受贊譽,甚至被陛下親口稱贊過的容瑕說自己還沒有做到君子之道,而惠王府這個曾經不尊長輩的世子卻自詡君子,這就諷刺了。

    班婳聽出成安伯這是在暗諷蔣玉臣,當下捂著嘴角小聲偷笑,轉頭對上康寧憤怒得幾乎噴火的雙眼,她翻了個白眼回去。

    容瑕沒打算跟蔣玉臣一直廢話下去,見蔣玉臣臉青面黑說不出話以後,他便轉頭看向班婳道:“班郡君,康寧郡主,請往這邊走。”

    “有勞成安伯。”康寧壓下心頭的火氣,對容瑕勉強笑了笑。

    容瑕對她微微點了一下頭。

    王德看了眼康寧郡主,這位與班郡君性格還真不一樣,若是成安伯以這種態度對待班郡君的弟弟,以班郡君這火爆性子,肯定跟成安伯炸起來,哪還能笑得出來。

    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心思就這麼沉,出嫁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

    見他們過來,雲慶帝也沒有問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朝容瑕、班婳姐弟招了招手,“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貪玩,你們過來看看,這幾位弓箭手誰會贏?”

    至於一起跟過來的康寧與蔣玉臣仿佛被他老人家遺忘了般,他連看也不看他們一眼。

    當今陛下比較小心眼,還喜歡遷怒,所以惠王一家子在他面前,向來都是縮著腦袋過日子。班婳甚至懷疑,若不是先帝遺詔裡寫明讓陛下好好照顧這位弟弟,他肯定早就弄死這一家子了。

    “陛下,我可看不出來,”班婳看著場內穿著整齊劃一騎士裝的武士,搖頭道,“您這不是為難我麼?”

    雲慶就喜歡她這種不知道就直接表現出來的性格,“那你隨便挑一個。”

    有太監端著一個托盤過來,裡面放著一排名簽,正是這些武士的名字。

    班婳看了看,挑了一個人的名簽出來。

    “這麼快就挑出來了?”雲慶帝詫異地看著班婳,不是說不知道選誰嗎?

    “他的名字最吉利,選他肯定沒錯。”班婳笑眯眯地給雲慶帝看了眼名簽,然後把名簽扔進離她不遠的玉瓶中。

    “高旺盛……”雲慶帝頓時失笑,這名字著實有些俗氣,不過也的確吉利。

    “君珀,恆小子,你們兩個也來押一個。”雲慶帝心情極好的大手一揮,讓班恆與容瑕來挑。

    “陛下,您是知道我的,別的不怕,就怕動腦子。”班恆也選了高旺盛的名簽扔進玉瓶。

    “我相信班郡君的慧眼。”容瑕笑了笑,直接拿起高旺盛的名簽放了進去。

    雲慶帝很滿意容瑕這一點,知道他喜歡誰不喜歡誰,一言一行雖風度翩翩,卻絕不清高孤傲,只會讓人感覺到如沐春風。想到朝堂上那些本事不一定大,但是嗓門卻一個比一個響亮的大臣,為了芝麻綠豆大小的事吵得天昏地暗,他就恨不得滿朝上下都能像容瑕這樣,他也能清靜不少。

    班婳扭頭看容瑕,容瑕也扭頭看她,她朝他友好一笑。

    這種連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目光,但是別人卻很相信的感覺,實在是太美好了。

    康寧看著容瑕對班婳笑得一臉溫柔的模樣,內心猶如刀割般難受,可是她的臉上卻不敢有半分的不滿,即便皇上視他們兄妹為無物,她也只能站在一邊,維持著笑臉。

    “妹妹,”蔣玉臣走到她面前,神情中帶著愧疚,“讓你受委屈了。”

    康寧搖了搖頭,咬著唇角沒有說話。她算什麼委屈呢,至少吃好穿好,哥哥這些年漂泊在外,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

    就在這時,場上突然爆發出掌聲,喝彩聲,康寧聽到了靶場太監的敲鐘聲。

    “箭術比賽結束,獲勝者,高旺盛!”

    康寧苦笑,有些人生來命好,就算隨隨便便說句話,都能成真。

    可是憑什麼呢,憑什麼呢?

    老天何其不公?

    “你就是高旺盛?”雲慶帝看著躬身站在自己面前的弓箭手,此人身材矮瘦,其貌不揚,甚至站在他面前十分的縮手縮腳,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能百步穿楊的神射手。

    可他就是贏了其他人,成為了最後的勝利者。

    “回避下,末將正是。”

    “班丫頭,還是你的眼光好,這麼多人就挑中了他,”雲慶帝伸手指了指容瑕與班恆,“可見你們都是有眼光的。”

    “多謝陛下誇獎,”班恆笑得一臉燦爛,“今年都快過去大半了,陛下您還是第一個誇獎我的人呢。”

    雲慶帝頓時被班恆的話逗笑,他這個表侄平日有多紈绔,他早有所耳聞。不過這孩子雖然紈绔,但還不至於荒唐,所以只要沒有惹出大事,他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班恆這話不僅逗樂了雲慶帝,連皇後與幾位公主都跟著笑了起來。

    在別人看來,班恆這是故意逗趣雲慶帝,然而班婳心裡明白,她弟這是在真心實意的感激陛下。

    靶場這邊熱鬧,營帳那邊就顯得有些冷清了。李小如抱著被子坐在床上發呆,就連石飛仙走了進來都沒有發現。

    “小如,”石飛仙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我剛才聽你身邊伺候的人說你暈倒了,這是怎麼了?”

    李小如想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說出來,話已經到了嘴邊,但隨即她又想到了班婳那不好相處的性子,又把話咽了下去,搖頭道:“我沒事,就是頭有些暈。”

    石飛仙目光在她臉上掃過,隨即笑道:“那你可要多加小心,馬就不要騎了。”

    聽著石飛仙細心的叮囑,李小如心裡有些愧疚,“對了,剛才康寧郡主與班婳起了爭執,成安伯過去勸架了。”

    “成安伯怎麼會管這種事?”石飛仙臉上的笑意略有些僵硬,然後溫柔地替李小如掩好被子,“先躺一會兒,我身邊的護衛獵到了兩只山雞,我已經讓人去燉了一只,等下就給你送來。”

    “怎麼好麻煩你……”

    “我們雖不是姐妹,但情如姐妹,你若是再說這種話,就外道了。”石飛仙狀似無意道,“就連成安伯都能為兩個不熟悉的女子勸架,我還不能為你這個好姐妹操一操心?”

    “那怎會一樣,成安伯當時還帶著陛下近侍王德,”李小如略有些輕蔑道,“若不是陛下的意思,成安伯怎麼可能去插手兩個女人的事情。”

    “也許成安伯看班婳美貌,英雄救美也說不定呢,”石飛仙臉上的笑意更濃,語氣輕松地調侃起來,“常言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麼。”

    “她算什麼窈窕淑女,”想到班婳那張嘴,李小如把後面的吞了回去,只吹捧石飛仙,“窈窕淑女來形容你還差不多。”

    石飛仙被她說得滿面羞紅,匆匆地出了營帳。

    一天的狩獵活動結束,班恆陪班婳回她的營帳:“姐,我怎麼覺得成安伯今天在幫我們?”

    他雖然讀書少,但腦子不蠢,成安伯明顯是在拉偏架嘛。

    “他當然要幫我們,”班婳伸出了三根手指,“我可是送了他兩只山雞,一只肥兔子。”

    說到這,班婳覺得自己十分有先見之明,頗為自得的抬了抬下巴。

    班恆心想,這成安伯還真好收買,兩只山雞一只野兔就搞定了。

    “班世子,班郡君。”兩位穿著藍衣的護衛走了過來,他們各自手裡捧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鹿肉與鹿血。

    “在下是成安伯府的護衛,這些東西是伯爺吩咐我們送過來的,希望二位能夠賞臉收下。”

    班恆愣了一下,讓站在營帳旁的護衛接下托盤,道:“有勞二位,請二代我跟家姐向成安伯道謝。”

    “世子言重了。”兩個護衛行禮退下,可以看得出成安伯治下有方,規矩森嚴。

    “姐,”班恆指了指鹿肉,“這是回禮?”

    鹿肉比兔肉、山雞貴很多,這是他們家賺了?

    兩個護衛回去後,就把事情報告給了容瑕,包括班家姐弟那段恰巧被他們聽見的對話。

    “因為送了我獵物,所以覺得我會幫她?”容瑕輕笑出聲,笑聲顯得有些意味深長。

    他揭開面前的湯盅蓋子,一股熱氣從湯盅中冒出,濃郁的山雞肉香晉很快盈滿整個營帳。

    山雞肉細嫩筋道,不肥不膩,湯好喝,肉也同樣可以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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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5 11:09:38 |只看該作者
   第17章 朕有愧

    德寧大長公主府裡,大長公主放下碗,擦去嘴角的藥汁,漱口後道:“陰氏那邊又讓人送東西過來了?”

    “可不是嘛,太太孝順,平日裡得了什麼新鮮東西,就愛往這邊送,老奴也曾勸過,可她哪裡願聽,”大長公主身邊最得臉的常嬤嬤笑道,“左右奴婢是沒法子了,不如您去勸勸?”

    大長公主笑瞪著常嬤嬤,“瞧瞧你這嘴……”

    “殿下,”管家一臉是笑的走了進來,“郡君與世子派人送東西過來了。”

    大長公主看護衛抬進來的東西,是些山雞、野兔、飛鳥等物,東西不稀罕,難得的是這姐弟倆的心意。

    大長公主笑著讓人把這些東西收好,轉頭對常嬤嬤道:“看來他們在獵場玩得很開心。”

    “年輕人,都喜歡熱鬧,”常嬤嬤想了想,又補充道,“郡君現在也越來越會疼人了,這段時間隔三差五都要來這裡看您,可見打從心底依賴著您這個祖母呢。”

    “這孩子雖然驕縱了些,本性卻是極好的,若是……”大長公主話語一頓,“日後,你就去婳婳那邊去伺候。我膝下就她一個孫女,你在她身邊,我也能放心些。”

    “殿下!”常嬤嬤驚駭地看著大長公主,“您這話讓老奴如何自處?”

    她九歲進宮,十三歲時被殿中省分配到大長公主府伺候,二十歲時自梳,在公主府已經伺候了整整三十年。剛才公主府的時候,侯爺才十歲大左右,駙馬爺尚在。

    三十年眨眼就過去了,當年容貌傾城的長公主成為了大業朝最尊重的大長公主,她的孫兒孫女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看著大長公主一點一點老去,她都恨不得時光走得慢一點,再慢一點。

    “你這傻姑娘,這輩子為了伺候我,沒有婚嫁,也沒有後人,待我百年過後,你該怎麼辦?”大長公主猛咳幾聲,“婳婳對身邊人最是體貼不過,你跟在我身邊也看了不少京城的風風雨雨,只有跟著婳婳,我才能夠放心她,也放心你。”

    “殿下,”常嬤嬤幾近哽咽,“當今,他欠了您!”

    “生在皇家,只論輸贏,不提虧欠,”大長公主諷刺地笑了,“我已經算是有個好下場了,可憐我那些姐妹們……”

    幾十年前的奪嫡之爭,皇子們死的死,囚的囚,瘋的瘋,幾位金枝玉葉的公主即使出嫁了,最後也死得不明不白,她姐妹中唯一活到現在的公主,當朝最尊貴的大長公主。

    只可惜這大長公主的名號下,有太多見不得人的事,有太多的恨與無奈,年過花甲的她,已經不想再回憶。

    “今晚就燉山雞湯,”大長公主淡笑道,“我們家婳婳親手獵到的山雞,味道一定不錯。”

    “是。”常嬤嬤擦去眼角的淚痕,跟大長公主行了一個禮,挺直背脊退了出去。

    京郊皇家圍獵場,帝王與朝臣們已經在這裡待了三天,皇帝盡興了,自然也該打道回府了。

    “班郡君不愧是武將之後,女眷中你獵得的獵物最多,”雲慶帝看著班婳,毫不掩飾他對班家人的寵愛,“你跟朕說說,有沒有什麼想要的?”

    班婳誠實的搖頭:“陛下,臣女現在沒什麼缺的東西。”

    “看到你,朕就想到了當年在戰場上英勇殺敵的姑父,”雲慶嘆口氣,“朕小時候的箭術,還是他教的,沒有想到……”

    大長公主的駙馬,是大業朝赫赫有名的武將,或者說班家幾代武將,都曾替蔣家立下汗馬功勞,只可惜……

    在場諸位大臣瞥眼看班淮,班家幾代英名,到了班淮這裡就毀了。

    班淮察覺到有人看他,把腰肢挺了挺,看什麼看,嫉妒也沒用,他就是有個了不起,注定名垂千古的父親!

    眾大臣見班淮毫不羞愧,甚至一臉得意的模樣,都在心裡紛紛搖頭,朽木不可雕也,班家算是完了。

    “陛下,臣女的箭術也是祖父教的呢,”班婳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祖父說,我若是生為男子,肯定能做陛下您麾下的猛將。”

    雲慶帝看著眼前嬌嬌悄悄的小姑娘,實在無法把她跟滿臉絡腮胡的猛將聯系起來,越想越覺得這個畫面有些好笑,他忍不住笑出了聲,“好好好,當真是巾幗不讓須眉,班大將軍教得好。”

    在場眾人:……

    好好一個小姑娘,教得刁蠻任性,說拿鞭子抽人絕對不拿棍子,身上毫無女子溫婉之氣,真是浪費了父母給的一張好臉。

    陛下這是誇人還是損人呢?

    不管是皇帝有沒有兩層意思,但是被誇的班婳笑得倒是挺開心,她大大方方地朝雲慶帝行了一個禮:“多謝陛下誇獎,臣女愧不敢當。”

    “姑母乃朕敬重之人,班大將軍乃是朕尊崇之人,你身為他們唯一的孫女,朕每每想到沒有照顧好你們,便覺得自愧不已。”雲慶帝再度長嘆一聲,“甚至朕還聽聞,有人因為你爵位不夠高,出言欺諷於你。朕聽聞此事後,不知日後還有何顏面去見姑母。”

    朝臣聽到這話有些不對味兒,這位班郡君連當朝探花都說打就打,還有誰敢得罪她?

    王德站在雲慶帝身邊,從頭到尾連表情都沒有換過。

    身為陛下的近侍,他自然要把看到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陛下,不能刪減,自然也不能添油加醋。

    站在女眷堆裡的康寧郡主聽到雲慶帝這幾句話,只覺得臉頰火辣辣的疼,陛下說的每一個字,仿佛都是抽在她臉上的巴掌。她晃了晃,差點坐到了地上。

    “郡主,”她身邊的石飛仙扶住她,“你沒事吧?”

    康寧勉強笑著搖了搖頭。

    石飛仙松開手,笑著道:“那就好。”

    她看向站在御座前的班婳,理了理自己的袖擺,一點點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陛下……”班婳猶豫了一下,“並沒有人欺負我,您不要因此難過。”

    五年後,就算有人欺負她,也沒人能救得了。

    “好孩子,”雲慶帝釋然一笑,“你雖只是朕的表侄女,但你在朕的心中,與朕的女兒無異。”

    忠平伯聽到雲慶帝這席話,面上也跟著不自在起來。他們家跟班家的那筆爛賬,到了現在還是京城裡不少人的談資。難怪他們謝家人最近兩年一直在朝上不得重用,只怕皇上心裡也惱了他們。

    他實在不明白,從小聽話的兒子怎麼會跟一個風塵女子私奔,弄得他們家跟班家反目成仇。

    直到現在,忠平伯仍舊在想,究竟是娶一個潑辣性奢侈的兒媳婦好,還是如現在這般,兒子名聲掃地、眼睛殘疾、謝家與班家反目成仇、不受皇上重用好。

    大概……還是寧可娶一個刁蠻任性的兒媳婦供著好吧。

    至少這個兒媳婦有個身份尊重的祖母,有陛下的寵愛,對他們這種底蘊不足的家族來說,絕對是百利幾害的好事。

    只恨兒子不爭氣,如今後悔已是無用。

    “朕有愧,朕要補償你。”

    朝臣面無表情的看著皇帝,套路那麼多,不就是想給這位刁蠻任性的班郡君升爵位麼?左右只是一個女人的爵位,高一點低一點也不影響朝政,他們內心毫無波動。

    班婳歪了歪頭,陛下要補償她?

    難道是給她找一個相貌英俊的夫君?

    “朕之姑父生前乃是國之棟梁,朕之姑母待朕如親子,她的孫女便猶如朕之半女,朕以為,非郡主之位,不配為半女之爵。”雲慶帝敲了敲御座的扶手,“靜亭侯之女,有乃祖母之風,朕之半女,當封郡主,封號福樂。”

    班婳愣了半晌,才想起給雲慶帝謝恩。

    不過,陛下說除了郡主之位,其他爵位都配不上她,那她以前的鄉君、郡君封號,都是拿來侮辱她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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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5 11:09:49 |只看該作者
    第18章 玄衣

    “既然爵位都已經提了,食邑也該提一提,”皇後素來得陛下敬重,所以像這種非朝政場合,她也是能開口的,“不如就食邑一千二百戶,您覺得如何?”

    “皇後所言有理。”雲慶帝當下便應了下來。

    帝後二人對班婳的看重,讓無數人側目。當今陛下給爵位向來比較吝嗇,朝中那些郡王的嫡女,爵位最多也就是縣主或是郡君,甚至有些宗室皇眷,連個爵位都沒有,就靠著殿中省每年分的銀兩、糧食、布匹度日。

    朝臣雖覺得帝後如此寵愛大長公主的孫女有些過,但是另一方面,又隱隱有種安心的感覺。

    陛下為什麼如此照顧班家的人,那是因為大長公主曾經幫過他。

    跟著一個念舊情的帝王,總是讓人踏實心安。誰願意跟一個過河拆橋,鳥盡弓藏的帝王?

    陛下仁德,日後史書上定有記載。

    參加一次狩獵,班婳爵位漲了,食邑也漲了,這是件好事。所以回到家的第二天,班家四口人都跑到了大長公主府,告訴了大長公主這件事。

    “陛下最近心情很好嗎,竟然給我連升兩次品級,”班婳站在大長公主身邊,親手給大長公主泡茶,“連食邑都升了。”

    “品級升了就是好事,”大長公主接過孫女泡的茶,笑容滿面道,“怎麼近日老往我這裡跑,是我這裡的點心比侯府好吃?”

    “孫女想您,所以就來看你了。”班婳抱住大長公主的胳膊,“要不您到侯府去住幾日吧。”

    “我可不敢跟你們這兩只頑皮猴子住在一起,肯定沒一時半刻的清靜,”大長公主想也不想便拒絕,“公主府裡的下人都很盡心,你們一家人若是想我了,就可以來看看我,左右我們隔得也不遠。”

    九年前,駙馬病故以後,她便以懷念亡夫的名義,單獨居在了大長公主府。

    她也舍不得兒子,可是卻不得不這麼做。

    當今皇帝是個矛盾的人,他總是希望別人對他好,卻又愛起猜忌之心,偏偏又想要天下人誇獎他仁愛。那個孩子是她看著長大的,他自以為他的心思無人能懂,卻不知道她歷經兩代皇位更替,又怎會沒有識人之能。

    “母親……”陰氏對大長公主是真心實意的敬重,當年她初嫁給班淮,因為外面流言的影響,一直心懷芥蒂。加上她娘家不太管她,上面又有一個身份尊貴的婆婆,她當時真以為自己這輩子毫無盼頭了。

    哪知道婆婆雖身份尊貴,但是對她卻極好,公公雖是武將,卻也是十分講理寬厚之人。自從生母病逝,嫁到大長公主府後,她才漸漸地感受到生活的樂趣。

    公公病逝的那一年,她第一次看到婆婆傷心的樣子,隨後不久婆婆便讓他們搬進了侯府,婆婆單獨住在了大長公主府中。她一直覺得當年的事情,另有隱情。可是她卻不敢提,甚至連想都不敢細想。

    在女兒做了那個奇怪的夢以後,她竟有種塵埃落定的輕松感。

    爵位不重要,只要一家人好好的,往後日子應該也不是那麼難熬。

    只是婆婆……

    女兒的夢裡沒有婆婆的出現,但是女兒近來總是往這邊跑,陰氏自己內心,隱隱有種不太好的猜測。

    “兒媳婦,這些年水清跟兩個孩子一直都是你在操心,你受累了,”大長公主握住陰氏的手,輕輕拍著她的手背,“若不是因為我,你應該能嫁一個比水清更好的男人。”

    “母親,我可是您的親兒子,親生的!”班淮一臉無奈的看著大長公主,別人家母親都是護著兒子,怎麼到了他這,反倒是他成了外人?

    “你若不是我的兒子,靈慧這般的好女子,你這輩子做夢都娶不進門。”大長公主瞪了兒子一眼,“我們女人家說話,你一個男人插什麼嘴?”

    旁邊的班恆幸災樂禍地看了父親一眼,作為班家地位最低的兩個男人之一,父親這會兒都還沒看清現實麼?

    “母親,您怎麼能這麼說,侯爺他待我極好,天下好男兒很多,可是又有幾人能惦記著我喜歡吃什麼,用什麼,”陰氏心中的不安感更濃,“我生母早逝,您待我如親女,您在我心中不是婆婆,乃是母親。您日後莫在說這般的話,我聽著心裡難受。”

    “我沒有女兒,你嫁進門後,就是我的女兒,”大長公主溫和一笑,“就算我真有一個女兒,只怕也不及你萬一呢。”

    “好了,我不說這些話讓你難過了,”大長公主拉著陰氏的手站起來,“走,我們去用午膳,最近來了兩個新廚子,手藝極好,你們也嘗嘗。”

    “好。”陰氏展顏笑開,看著大長公主紅潤的臉頰,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班家四口在大長公主府住了兩天後,才大包小包的打道回府。

    班婳與陰氏同乘坐在一輛馬車裡,班婳見母親神情有些恍惚,連坐姿都老實了不少。

    “婳婳,”陰氏突然開口道,“你為什麼最近常去大長公主府?”

    “啊?”班婳愣了一下,老老實實搖頭,“不知道,就是想祖母了。”

    “那……沒事你就多來這邊走走,”陰氏笑了笑,“你祖母一個人待在公主府裡也冷清,你去了她老人家肯定會很開心。”

    他們住的院子,一直收拾得干干淨淨,仿佛這九年時間他們從未離開過一般。當年的大長公主多熱鬧,公公喜歡教婳婳拳腳功夫,爺孫三人總是逗得婆婆開懷大笑。

    如今公公早已經逝去,他們四人也搬了出去,只余婆婆獨自一人待在那寬闊寂寥的公主府裡。

    “好。”班婳當即點頭,“我把恆弟也帶上。”

    “乖孩子。”陰氏笑了笑,沒有再說其他的。自從女兒做了那個奇怪的夢以後,她就擔心女兒心裡受不了,所以現在也不想拘著她學規矩,能快活一天就算一天吧。

    “冤枉啊!”

    班家的馬車行路到一邊的時候,突然衝出一個身穿孝衣,頭戴孝帕的中年女人,她身後還跟著兩個瘦小可憐的孩子,哭哭啼啼跪作一團。

    “怎麼回事?”班淮掀開馬車簾子,看著跪在他馬車前又是喊冤,又是磕頭的一大兩小,頓時覺得頭都大了。侯府的護衛攔在馬車前,不然這形跡可疑的三人靠近馬車。

    “大人,民婦有冤,求大人替民婦伸冤!”

    她舉高手裡的狀紙,上面寫著一個大大的冤字,不知道這字是用人血還是畜生血寫的,看起來有些滲人。班淮忍不住往後坐了坐,“這怎麼回事?”

    “青天大老爺,求您救救命婦的丈夫,同縣縣令草菅人命,官官相護,民婦丈夫死得冤枉啊!”

    班淮干咳一聲,招來身邊的隨侍,“同縣在什麼地方?”

    “侯爺,同縣在薛州,”隨侍小聲道,“薛州刺史是趙仲。”

    “趙仲……”班淮眯眼想了一會兒,“那不是趙家二郎嗎?”

    長隨:“正是趙家二公子。”

    說起來他們家與趙家也頗有淵源,當年與婳婳指腹為婚的,便是趙家三郎,只可惜趙家三郎夭折後,這門親事自然就不再提起。這些年,他們班家與趙家仍舊還有來往,只是關系終究不如以往了。

    “大人!”

    中年女人見班淮竟沒有搭理她,哭得更加凄慘,“大人,求您發一發慈悲心,幫一幫民婦!”

    “等等!”班淮被這個女人哭得有些頭大,“你若是有冤屈,當去刑部或是大理寺。”

    中年婦人愣了一下,沒有想到對方竟然連客套話都不說,直接就拒絕了她。

    “我就是一個閑散侯爺,沒實權,說話不管用。就算我帶你去衙門,也沒人稀罕搭理我,”班淮擺了擺手,“與其在我這裡浪費時間,不如去大理寺門口敲一敲鳴冤鼓。”

    說完,也不等中年婦人反應過來,就讓護衛把這三人抬到一邊,乘坐馬車大搖大擺的離去了。

    喊冤的婦人:……

    圍觀的老百姓:……

    第一次聽到親口說自己沒實權,說話不管用的貴族。

    班婳掀起簾子,看著被護衛架在一邊,看起來像是還沒反應過來的中年婦人,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在看什麼?”

    “看剛才喊冤的那個人。”班婳想了想,“我覺得她有些奇怪。”

    “當然奇怪,”陰氏冷笑,“一個為亡夫喊冤的女人,為了趕到京城,肯定是風餐飲露,神情疲倦。兩個孩子失去父親,必定倉皇又難過,你覺得他們符合這些?”

    班婳放下簾子:“那她是騙我們的?”

    “她做什麼不重要,”陰氏神情顯得很平靜,“重要的是我們心裡有數。”

    “哦。”

    班婳一臉受教,再次掀開簾子,看到對面有人騎著馬過來了。

    此人面若好女,玉冠束發,玄衣加身,袍角流光浮動,原來竟是繡娘在袍角暗繡了一朵朵祥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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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5 11:09:59 |只看該作者
    第19章 任性的侯爺

    “姐!”

    班恆一路小跑衝動班婳的院子,打斷了女說書先生正在進行的故事,接過丫鬟倒的茶,連喝幾大口後才道:“人我已經查到了。”

    班婳揮手讓無關人員全都退了出去,雙手往茶幾上重重一拍:“是誰?”

    “忠平伯的長子,謝重錦。”班恆喝完整整一盞茶,才勉強喘過氣來,“就是三年前考中狀元,然而去外地任職的那個。謝啟臨眼睛摔壞一只後,他就調職回京了,昨天才剛到京城。”

    “姐,你讓我查他干什麼?”班恆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忽然用一種懷疑的目光看著班婳:“你不會是看他長得好,就那什麼什麼吧?”

    “你腦子裡能不能想點正常的東西,”班婳拍開班恆准備拿點心的手,“你姐在你心中,就這樣兒?”

    班恆茫然,不是這樣是哪樣兒啊?

    班婳覺得自己有些手癢,差一點就拍在了班恆那張傻兮兮的臉上。不過她還是忍不住了,見他跑得滿頭是汗,把手帕往他手裡一扔,“你說,忠平伯府造反的可能有多大?”

    “姐,你覺得就忠平伯府那個德行,能拿什麼造反?”班恆瞪大眼睛,“我知道你不待見這一家人,但是這種屎盆子往他家腦袋上扣,對屎盆子是個侮辱。”

    “你說的好像也有些道理,”班婳剝著瓜子,扔掉殼把仁兒放在小銀碗裡,“天下穿黑衣的男人那麼多,也不一定就是他。”

    “也許是其他地方的人舉旗造反,一呼百應……”班恆突然頓住,“不太對啊,這樣出多大的事情,才會讓四方列強舉旗造反?”

    “新帝繼位,地位不穩,民怨沸天,”陰氏走進院子,坐到兄妹二人對面,“如今蔣家的天下,並沒有他們想像中那麼穩當。”

    當今皇帝性奢靡,好大喜功,甚至縱容皇後娘家人賣官賣爵,民間早有不滿的聲音出現,只是朝中官員把這些流言都壓了下來。可是能壓得了一時,難道還能壓一輩子?

    “母親,你說我們要不要把姐做的夢,告訴祖母?”班恆摸了摸頭,“反正我們腦子不好使,不如讓祖母來想想辦法?”

    “不行。”陰氏當即反對,“這件事絕對不能告訴你祖母。”

    “為什麼?”班恆不解,“我們解決不了的事情,不交給祖母,還交給誰?”

    “你祖母不僅僅是你們的祖母,還是蔣家的大長公主,她年紀大了,若是讓她知道蔣家王朝會被人推翻,你讓她老人家如果接受?”陰氏沒好氣道,“你平時多去給你祖母請安,多陪陪她老人家,其他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

    班恆乖乖點頭,“我記住了。”順手把桌上銀碗裡的瓜子仁倒進自己嘴裡。

    “班恆!”班婳見自己剝的瓜子仁沒了,差點沒把裝點心的盤子扣在班恆的腦袋上,“你一個大老爺們,還搶我的瓜子仁。”

    “我是你弟,不是大老爺們,”班恆從椅子上蹦起來,“再說給我剝幾粒瓜子怎麼了,以後我還要娶個給我剝瓜子兒的媳婦呢。”

    “呸!美得你呢,”班婳雙手叉腰,“我若是找了你這麼一個夫君,肯定天天抽你。”

    “那你想要找什麼樣的夫君,給你剝瓜子兒的?”班恆蹦跶著逃開,“你這才叫做夢呢。”

    陰氏看著這對兒女吵吵鬧鬧的樣子,忍不住搖頭失笑,家裡有下人不用,兩人經常為了這種小事吵吵鬧鬧,真不知道這沒事找事的性子隨了哪個。

    大街上,班淮帶著隨時護衛在外面亂晃,這手鐲水色好,給夫人買回去,這發釵看著漂亮,給女兒買回去,這幾本書寫得好,給兒子捎幾本。由於近來他買東西的時間多,又不以勢壓人,該給多少錢就給多少,不欺負做生意的商販,所以班大侯爺在大業朝奢侈品一條街上,十分受掌櫃與堂倌歡迎,真恨不得他天天來。

    “侯爺,這琉璃盞是今年剛到的貨,雖然比不上宮裡的精致,但也有幾分雅趣,”掌櫃熱情地給班淮介紹一盞星辰琉璃盞,“夜裡點上後,就像是有星星落在了地上,貴府的女眷一定會很喜歡。”

    班淮看了眼這琉璃盞,做工還算上乘,便道:“多少錢?”

    “侯爺,您是我們的老熟客了,小的要誰的高價,也不敢要您的呀,”掌櫃看了眼四周,小聲道,“別人要肯定是一千兩,如果是您要,我收六百八十八兩,也算是討個吉利。”

    “行,等下你安排人送我的府上,”班淮點了點頭,轉頭看到牆上掛著一幅麻姑賀壽圖,他想起母親向來喜歡字畫古玩,便道,“這幅畫要多少錢?”

    “侯爺……這幅畫已經有人定下來了,您看要不要看看別的?”掌櫃陪笑道,“小的這就讓人去取畫,讓您慢慢挑。”

    “那就算了。”班淮覺得有些可惜,這幅畫寓意很好,送給母親再合適不過了。

    “若是侯爺想要,晚輩便把這幅畫贈予您,”一個男人從外面走了進來,“只要侯爺不嫌棄就好。”

    班淮回頭看清來人:“容伯爺。”

    容瑕朝班淮行了一個晚輩禮,轉頭對堂倌道,“把畫裝好,送給班侯爺。”

    “這怎麼使得,既然此畫是容伯爺挑好的,我又怎麼能奪人所好。”班淮雖然年齡比容瑕大,品級比容瑕高,但是卻不是願意占小輩便宜的人。

    “侯爺客氣了,”容瑕再度行了一個晚輩之禮,“這幅畫能讓您看中,便是它的緣分,您若是推辭不受,那便是看不起晚輩了。”

    論口才,十個班淮也比不上半個容瑕,所以最後班淮還是把這幅畫收下來了。好歹他還記得自己不能白拿人好處,所以決定請這個大方、知禮、俊秀的年輕晚輩去吃飯,去京城裡消費最高的望月樓。

    容瑕不僅沒有嫌棄他是個閑散侯爺,反而一路上對他極為尊重,這讓班淮對他的印像從一個很厲害的年輕伯爺到挺討喜的年輕人,最後好感度直達這小子太對我胃口,我家兒子就是渣渣的地步。

    望月樓的堂倌跟班淮也很熟,看到他就熱情地招呼兩人到樓上坐。

    班淮上樓梯的時候,對引路的堂倌道,“我記得你媳婦快要生孩子了?”

    “回侯爺,我家娘子已經生了,可惜是個丫頭。”堂倌臉上不帶多少喜氣,“勞您問了。”

    “丫頭也好,”班淮在兜裡摸了摸,拿出兩顆花生大小的銀葫蘆遞給堂倌,“這個拿給你家丫頭壓枕頭,保佑她長命百歲,無病無災。”

    “侯爺,小的哪敢要……”

    “沒事,這本就是我拿來送小輩的,”班淮一副“吾家有萬金,行止隨心”的模樣,“拿去吧。”

    “謝、謝侯爺!”堂倌接過兩粒銀葫蘆,滿臉的感激。

    容瑕看著班淮與堂倌之間的往來,臉上笑意更深。兩人在包廂裡坐下後,容瑕道,“侯爺真心善。”

    “倒不是我心善,”班淮搖了搖頭,喝了口茶道,“我若不開這個口,那個丫頭可能活不了。”

    對於他們貴族來說,多養一個女兒不是什麼大事,但是對於普通人,尤其是一心求子卻得了女兒的普通百姓而言,這個女兒便是多余的。早年他游手好閑去郊外玩耍時,曾目睹一老婦把死去的親孫女扔到橋下,只為了讓她遭受千人踩萬人踏,這樣才不會有女兒敢再投生到她家。

    此事過後,他回去嚇得生了一場病,喝了好幾副安神藥才緩過來。

    容瑕倒是沒有想到班淮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來,愣了一下,“可見侯爺還是心善的。”

    班淮擺了擺手,不欲再談此事。

    不一會兒,飯菜上桌,班淮沒喝幾口酒,酒勁兒便上了頭,跟容瑕說著一些漫無邊際的廢話,難得的是,容瑕竟然也能把話接上,不愧是譽滿天下的容公子。

    “忠平伯府那群王八蛋,還想讓嫡長子到戶部任職,他想得美!”班淮把酒樽往桌上重重一放,“他們這麼欺負我閨女,還想當事情沒發生,沒門!窗戶都沒有!”

    容瑕想起京城的傳聞,班侯爺最是寵愛長女,當初忠平伯嫡次子跟煙花女子私奔後,班侯爺當即去忠平伯府退了婚,還把忠平伯府砸得亂七八糟,甚至連大門都換了。後來謝啟臨找回來以後,還挨了無數次黑打,忠平伯去告御狀,說這是靜亭侯一家人干的,只可惜沒有證據,皇上又偏心靜亭侯府,這事就不了了之。

    “晚輩也覺得謝家長子不適合到戶部,”成安伯給班淮滿上酒,“您覺得他去哪裡任職比較好?”

    “任個屁的職,最好賦閑在家才好!”班淮醉醺醺地罵道,“讓他抱著他爹回家吃奶去吧。”

    班淮雖然沒有學到他武將老爹行兵打仗的本事,不過罵人的本事倒是學去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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