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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青衫煙雨]天下男修皆浮雲(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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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10 10:50:4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洛安然

  話音落下,果實中的男人猛地睜眼,他手中長劍揮出,恰好將血妖挺翹起的子孫根直接削掉,痛得他臉色發白,發出一聲尖銳的慘叫。果實中的男人斬出一劍之後就已經力竭,那是他強打起精神,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揮出的最後一劍,是在他落地之時下意識地反應,只是等到看清自己所砍之人過後,他勉強開口道:「陳兄,怎麼是你?」

  他神識已經透支,靈氣快耗盡,意識都有些模糊了。

  然而他用牙齒死死咬著舌尖,而手指都掐進了掌心裡,只有這樣,才能讓他保持一絲清明。此時的他已經油盡燈枯,然而他右手撐著長劍緩緩站起,身子挺直,環視周圍一圈,身上一股冰冷的氣勢散發開,讓後頭那兩隻跑過來的血妖身形一頓,竟是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

  而偽裝成陳崇山的那隻血妖這會兒都有些緩不過氣來,陳崇山被吞過後身上的衣服法寶都已經沒了,一粒丹藥也無,是以他的疼痛一時得不到緩解,此時都無法集中注意力,只是雙手捂著傷口,大口大口地喘息。

  他眼角的餘光看到兩隻血妖直接後退,一幅隨時都要逃走的樣子,他索性把心一橫,直接道:「洛兄,我比你先一步到達此地,那兩隻血妖就是鬼林吞人的幕後黑手,你我聯手,快些將這些作惡多端的妖族除去!」

  這隻領頭的血妖得到了陳崇山的記憶傳承,自然認得這個衣衫被割裂得跟掛麵一樣的男子正是華山劍派洛安然,雖然只有一百餘歲,卻已經有了金丹後期實力,且已領悟出了屬於自己的劍意,只要劍還在他手裡,哪怕他氣若游絲也不容小覷。

  洛安然,正是陳崇山最不願意惹的對手之一。

  而傳承了陳崇山記憶的血妖,也會下意識地覺得面前的人不好惹,他握著劍站在那裡,渾身氣勢陰寒無比,只要他未倒下,就讓它感覺到心悸。

  血妖族本身就是膽小怕事的妖族,只有它們融合了強大的身體,它們才會鑽出地面耀武揚威,在那之前,它們都是蟄伏在地底深處,等待生命之樹結出果實。

  從前的血妖就是如此,現在,這三隻僅剩的血妖更是惜命。

  所以,它選擇出賣了同族。

  現在的他就是陳崇山,而那兩隻實力低微的血妖,就是所謂的幕後黑手。血妖一族生命力頑強,哪怕天地間只剩下了它這最後一隻血妖,它也能跟其他種族的生靈結合誕生出血妖,所以根本不會懼怕血妖會滅絕。這陳崇山本身就有幾個相好,只要他出去之後治好傷,還怕沒後代麼?

  他說完之後,身後兩隻血妖就哇啦哇啦地叫了起來,他們在這地底存活了很多年,壞果子也見過不少,食用壞果子之後不能融合,但或多或少能得到一些記憶,兩隻血妖雖然不會說人話,但聽懂卻沒太大問題。

  此刻聽到他的話,頓時大叫起來。

  「你說什麼?大王你要拋棄我們獨吞生命樹!」

  「大王你怎麼能這樣對我,我好難過。」

  「你倒是想得美,這麼快就過河拆橋?我絕對不會讓你得逞!」說完,那隻稍壯一些的血妖不再後退,而是飛速地朝生命樹狂奔過去,它的動作和聲音落在洛安然耳朵裡就像是叫囂著衝過去要將他擊殺一樣,洛安然猛地抬頭,手中長劍憑空出現一道幻影,朝那血妖揮砍過去。

  這已經不是他揮出的劍招了,而是他的飛劍本身的自主防禦,這飛劍是靈寶長琴,以劍嘯宛如琴音而得名,在主人脫力之時,長琴能夠主動攻擊,只不過因為沒有靈氣支撐和掌控的緣故,威力自然大打折扣。

  只不過沒有融合人類修士的血妖實力最多只有凝神期,一劍下去,竟是將那血妖直接劈做了兩半,讓人震驚的是,血妖一分為二之後兩半身體都朝前繼續奔跑,它們繞過了洛安然,飛速靠近生命之樹。

  既然錯開了洛安然,他的劍也就停下了攻擊,偽裝成陳崇山的血妖見狀,顧不得疼痛,怒喝了一聲,「死吧!」他沒有攻擊法寶了,卻是直接施展擒拿術,五指成爪,朝著血妖抓了過去……

  也就在這時,時秋終於從那虛弱不堪的根莖裡衝出,在她衝出根莖的那一剎那,本來有幾人合圍粗的根莖迅速縮小,變得只剩一米來長,手指頭粗細。時秋見狀直接抓起根莖施展木生春當武器,捅破了頭頂上玻璃一樣的屏障,出現在了生命樹所在的空間當中。

  時秋的出現讓在場所有人都驚了一瞬,她手裡抓的是那根被她捅破的根莖,此時那根莖堅硬猶如一柄翠綠長劍,直接朝著假冒陳崇山的背心刺了過去。

  陳崇山感覺到背後勁風襲來,只能捨棄去抓前方血妖,他就地一滾,緊接著手指掐訣,引出一道金雷朝著時秋頭頂劈去。

  他引出的金雷是淡紫色,名為紫金神雷訣,乃是馭獸宗陳崇山成名絕技。施展紫金雷訣消耗極大,他本不打算用的,但此時突然使出,意在證明自己身份。

  「洛兄救我,那人是血妖所幻,千萬不能被其矇蔽!」陳崇山的記憶裡也有時秋,且印象還極為深刻,因此,血妖對她也有印象,還恨之入骨。

  「在小瓊山裡,就是她與那千足蜈蚣一道,將我們驅趕進了鬼林裡。」

  「若不是她,我都不會被吞進這裡,洛兄信我,就是她害我進來的,我可立下心魔誓言以證己身。」他快速喊道。

  時秋只有凝神期,此刻她久攻不下,憑白讓這血妖多說了許多廢話,還讓他邊打邊退,已經靠近了洛安然的方向,她有些心急,怕洛安然會懷疑她,當下準備取出師父給她的那個傳訊符捏碎證明身份,卻沒想到,在「陳崇山」靠近洛安然之時,洛安然的飛劍會突然飛入高空,直接扎入了「陳崇山」背心!

  而這一次,飛劍是由洛安然控制的,用神識控制飛劍刺出這一劍之後,洛安然眼前一黑轟然倒地,他已經達到極限,再也撐不住了。

  時秋木生春再次刺出,將血妖完全扎透,她力道之大,直接把它釘到了生命之樹的樹幹之上。

  它掙扎幾下,隨後身體開始抽搐,緊接著,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從「陳崇山」的肉身軀殼裡脫離而出,落地之時直接化成了一灘血水,這隻血妖,徹底死透了。

  解決了這隻血妖過後,時秋毫不遲疑地斬殺了另外兩隻血妖,徹底死亡的血妖都變成了一灘腥臭的血水,短短片刻功夫,這裡就瀰漫著一股濃烈的屍臭味兒。

  時秋沒空去管別的,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了生命樹,學著那隻血妖的樣子,慢慢地將自己的掌心貼在了樹上。

  就在掌心貼在樹幹的一瞬間,本源珠裡,出現了較為詳細的生命樹訊息。

  「血妖族邪木生命樹,只要此樹還在,血妖族便永遠不會徹底滅絕。」

  血妖族是可以通過生命樹誕生的,同樣,只要有了一隻血妖出生,它們就可以自己開始繁衍,經過生命樹出生的血妖都算妖王,其他的後代則算做是小妖,也就是說,現在這三隻血妖死了,但在許久之後,還是會有血妖誕生。

  小瓊山秘境乃是遠古三界戰場,生命樹也受到了重創,否則的話,千萬年來也不會只有這麼三隻血妖了,但儘管受到重創還未復原,生命樹也依舊具備孕育生命的能力,或許百年,又或者千年之後,這裡依然會出現新的血妖來。

  要破壞這血妖族的生命樹,就必須要找到生命樹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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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11 11:27:4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潛伏

  要破壞這血妖族的生命樹,就必須要找到生命樹之心。

  它的心臟就藏在樹幹裡,然而時秋想要通過自己來找到心臟簡直痴人說夢。她的掌心貼著樹幹,神識注入其中,只覺得自己的意識渺小得猶如一粒塵埃,而那生命樹龐大的神魂氣息,像是一片一望無際的大海。

  然而,本源珠徐徐轉動返本還源,生命樹像是被剝了層層樹皮一般,一顆血紅色猶在緩緩跳動的心臟出現在了時秋的視線當中。

  本源珠表面上再次出現了柔和的光暈,而那光暈則傳遞到了時秋掌心,她五指成爪,朝著生命樹心臟位置徑直抓了過去,手指輕而易舉地刺破生命樹的樹皮,瞬間將那顆緩緩跳動的血紅色心臟給直接摳了出來。

  在她將心臟徹底剝離生命樹的那一剎那,生命樹整棵樹樹冠晃動不停,一個接一個的果子從樹上墜落下來,砸得滿地開花。而本來被她抓在手裡的心臟直接跑到她識海空間裡去了,本源珠周身迸發強烈光芒,將那血紅的心臟完全吞沒,等到光芒散盡之時,時秋發現,她識海內的本源珠子徹底沉寂下來,且珠子表面包裹了大量的白色絲狀物,像是纏了一層白色毛線團一樣。

  她與本源珠溝通得不到半點兒回應,只不過因為是神魂認主,時秋也感覺得到本源珠似乎得到了很大的滋養,現在正在沉睡進階,因此她也就不管了而是開始檢查那些掉落的果實,看看裡面會不會有活人。

  在時秋檢查的時候,鬼王花從她識海裡鑽了出來,花苞張開,露出一張大嘴直接咬像了漸漸枯萎的生命樹樹葉,它吭哧吭哧地啃著樹葉,哪怕動作極快,也根本趕不上樹葉的枯萎速度,不多時,整棵生命樹就完全枯死,輕輕一碰,那些樹幹枝葉就化成了灰,反倒是時秋先前拿著當武器的那一截樹根沒有變化,依舊是碧綠的根莖模樣。

  時秋站在樹底下檢查那些果子,冷不丁就被砸了個灰頭土臉,然而她都沒在意,仍舊堅持著一顆果子一顆果子的翻找過去。

  這些果子還未成熟,有的掉地之後都沒有離開,還需要她用手裡的武器將其劈開。

  一個接一個的果子打開,裡面露出的都是些殘缺不全的身體,也就是血妖口中所說的壞果實,她一開始的時候還心頭反胃想吐,倒最後,都看得神經麻木了。

  樹上最後掉落下來三十七個果實,打開之後,裡面沒有一個活人。

  被生命樹樹根吸收進來,唯一沒死的,只有洛安然一個人。檢查完所有的果子之後,時秋才返回了洛安然的身邊,她看著倒在地上衣衫襤褸昏迷不醒的男人,神情有片刻怔忪。她知道他只是力竭,神識也完全榨乾了,所以才會昏迷不醒的。而這個人哪怕是昏迷了,他的飛劍依然直立在他身邊,一幅守護主人的模樣,在時秋靠近的時候,飛劍就顫抖幾下,發出了類似波動琴絃一樣的聲音。

  在那個假冒陳崇山叫他洛兄的時候,時秋就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了。

  能夠被陳崇山稱為兄弟,又姓洛的,很輕易就能猜測其身份。這個男人,就是紫蘇定過親的未來夫君,她聽過他的很多故事,知道他的成名兵器乃是一把名為長琴的靈寶飛劍,知道他玉樹臨風風度翩翩。

  紫蘇從未見過洛安然,她連他的畫像都沒見過。

  但她把天底下最美好的詞語都用在了洛安然身上,在紫蘇心裡,她要嫁的那個人是萬裡無一的天才,是人中龍鳳,他風流倜儻資質逆天,他清冷高傲不近女色,他醉心練劍年紀輕輕便已經領悟了屬於自己的劍意,哪怕不曾見過,她腦海裡也能想像出他手持長劍的樣子,一劍斬盡春風,琴音縹緲,梨花如雪落。

  紫蘇內向且含蓄,但在聽到師姐們說起未婚夫的時候,她也會駐足停留,在那裡側耳細聽,她的臉上也會浮現出害羞的微笑。

  紫蘇懷揣著一顆砰砰亂跳的心坐上了花轎,憧憬著與他的第一次見面,洞房花燭夜,他挑開她頭頂的紅蓋頭,然而,這一切,都終結在了送親路上。

  至死,她都沒有見過自己的未來夫君。

  然而現在,時秋替她看到了。明明紫蘇的元神早已消失,時秋卻覺得自己受到了紫蘇記憶的影響,她看著地上昏迷不醒的男子,只覺得心頭有些發苦,莫名憂傷。許久之後,時秋甩甩頭,才將心頭那古怪的情愫給壓了下去,她掏出一粒靈氣丹藥,在立著的飛劍面前晃了晃,表示自己想要靠近給它主人餵藥。

  時秋也不知道這飛劍看不看得懂她的動作,只不過若是實在不許她靠近,那她只能作罷了。她想起從前那個世界,有忠犬守護自己的主人不讓醫生靠近醫治的報導,現在這飛劍,該不會跟那忠犬一樣吧?

  在她晃動手裡丹藥的時候,那長琴劍也跟著晃動幾下,劍身發出陣陣嗡鳴,一聲比一聲歡快,琴音猶如鳥鳴一般清脆悅耳。它的劍身本是豎立著的,這會兒直接趴了下來,似乎在告訴時秋,我已躺好,你快點兒過來,我絕對不反抗一樣。

  洛安然在紫蘇的印象裡是個清冷劍修,沒想到他的飛劍,居然會賣萌……

  看飛劍的樣子是不會阻止她靠近了,時秋走過去之後緩緩蹲下,將洛安然的嘴掰開,把手裡的丹藥塞到了他嘴裡。

  她只有凝神期實力,而地面上現在還有一隻千足蜈蚣,以她的修為根本對付不了千足蜈蚣,倒不如等洛安然醒來,與他一道出去安全得多。這麼多人被吸入生命樹,只有洛安然一個活了下來,他不僅活了下來,還能揮劍殺人,這等實力,足有說明他有值得拉攏的價值。

  更何況師父說他立了誓的,在這裡,唯一值得相信的,大概就只有這洛安然了。

  她原本並不想跟此人攙和在一起,但既然遇到了,目前就暫時合作一下吧。

  時秋的丹藥都是師父煉製的高階靈丹,效果極佳,洛安然沒多久就幽幽轉醒,他睜眼之後就看到了不遠處正調息打坐的時秋,隨後他也徑直坐起,在起身的那一剎那,他已經從儲物空間裡掏出了一件衣服披在了身上。

  之前的衣服被腐蝕成了破布條,索性還有件壓箱底的天階法寶,雖比不過原來的靈寶,但此時用來蔽體卻是夠了。

  洛安然坐起之後朝時秋的方向拱手行禮,「多謝道友多次相救,在下華山洛安然,不知道友高姓大名?」

  時秋轉頭,看到洛安然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看到那雙略有些熟悉的眼睛,時秋恍然大悟,原來,之前在根莖裡遇到的那個被白色絲狀物包裹住的人,正是洛安然,所以他才會說多次相救。想來正是因為她出手相助,使得洛安然短暫時間離開了根莖,因此才導致他最終沒有死去,在那果實裡還能存活下來。

  她現在只戴了面具的,洛安然並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時秋略一沉吟,隨口胡謅了一個名字,「散修,伍念逸。」

  說完之後,時秋直接道:「這裡是地底,我們頭頂上方就是地圖上標註為大凶之地的鬼林,想來你也知道,那鬼林子周圍有隻千足蜈蚣,我們現在出去,恐怕會驚動那隻蜈蚣。」

  洛安然輕掃了時秋一眼,心頭明白她不願在身份問題上多說,便將視線移到那枯樹身上,只見他皺眉問道:「這就是那吞噬修士的果樹?已經被你毀了?不知先前那無皮怪物,是什麼東西?」

  見洛安然對生命樹和血妖感興趣,時秋也簡單地解釋了一下。

  她把陳崇山被血妖融合的事情也說了,而這時,洛安然道:「這血妖竟如此可怖,還好,沒有讓他們混進人類修士當中,若讓他們跑了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聽到這話,時秋猛地想起一件事,她脫口而出,「不對,之前那三隻血妖交談的時候,我曾聽他們說有一隻狗搶了一顆成熟的果實!」當時她還沒明白過來,狗搶果實是什麼意思,現在時秋才反應過來,也就是說,很有可能,已經有一隻狗妖變成了人類修士,以人類修士的身份生活在了滄海界當中。

  「小瓊山秘境上一次開啟是什麼時候?」

  「一百三十二年之前!」洛安然沒有半點兒遲疑,立刻回答道。

  「也就是說,那隻狗妖至少在滄海界生活了一百三十餘年!」這個時間並不確定,時秋不知道那隻妖怪到底是什麼時候搶了果實離開的,但至少也是一百多年以前。血妖說那是最好的果實,即是說,那人資質非常優秀,肯定是勝過陳崇山的,那他進來的時候絕對是金丹期以上修為,就算是短短一百年的時間,也足夠他進階到元嬰期了。

  這樣一個妖族強者,就潛伏在滄海界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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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11 11:27:5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 合作

  妖界妖族並非全部與人類修士為敵,但也有一部分妖族對人族修士抱有極大的惡意。

  小瓊山秘境是古戰場,裡面怨氣煞氣極為濃烈,存活來的妖族怕都是血腥狠辣之輩,這樣一個妖族披著人類強者的皮在滄海界生活,就算是時秋想起來都有些後怕。

  她略有些遲疑地道:「剛才那隻血妖鑽入陳崇山體內,取代陳崇山的時候,我看到陳崇山手腕上有一道白色細痕,不知道之前那隻妖精所幻的人形,手腕上會不會也有這麼一道印記。」

  「日後若是遇到手腕上有印記的修士,一定要小心提防才是。」洛安然道。然而他也知道,若是真的有這樣的標記,對方一定會想盡辦法隱藏起來,以他們的修為,能夠發現才奇怪了。

  當年那些成功從小瓊山秘境裡走出去並斬獲機緣的修士大都成了滄海界有名的強者,若那妖怪偽裝的是一個正道大能,且擁有了名望,想想真是叫人不寒而慄。

  洛安然面沉如水,他想了一下道:「暫且不管這些,外面的千足蜈蚣我也遇到了,那蜈蚣實力在元嬰初期,單憑你我二人恐怕很難將其擊殺,但我有把握將其拖住,我們到時候直接穿過樹林,從那峭壁處翻過去。」

  說到這裡,洛安然取出地圖,將地圖上的位置指給時秋看。

  「鬼林乃是大凶地,禁止穿越,我們進來之前,門中長輩都會千叮萬囑,想來是沒有人會去以身犯險。」

  接下來,他指著鬼林旁邊那處地方道,「你也看到了,穿過鬼林就是一處峭壁,峭壁周圍有很多高階藥草,而翻過峭壁,這一片區域你是否覺得眼熟。」

  時秋點點頭,「藏寶圖上標註的地方就在那裡。」

  只不過之前大家都不敢穿越鬼林,所以得繞遠路過去。

  「藏寶圖所標註的地方肯定已經有很多修士在那裡了,只要我們把千足蜈蚣引過去,集合大家的力量,肯定能將它斬殺。」

  千足蜈蚣渾身是寶,它那麼多腳起碼能煉製上百件攻擊性法寶,飛劍匕首一類,且它還能入藥,又能製毒,乃是上等的材料,它只是元嬰初期,並非力不可敵,這樣一來,那些修士肯定會出手。

  「我們暫且養精蓄銳,待我神識恢復一些過後,便離開此地。」洛安然道。

  時秋對此沒有什麼異議,她之前就瞧見了,峭壁附近有大量高階藥草,他們從那裡過去,她還能順手牽羊收走那些藥草。

  她修煉的是木系法訣,一個風吹草動過去,神識能控制藥草,直接把藥草拔起揣葫蘆天地裡。

  想到這裡,時秋點頭答應。

  兩人在地下休息了半日過後便出發了。

  此前周圍無路可走,洛安然便用手中飛劍劈出了一道裂縫,時秋跟著他鑽出地面,剛剛爬出去,就感覺到一陣地動山搖。

  那隻蜈蚣出現了!

  此時那蜈蚣徘徊在小樹林外,密密麻麻數不清的腳齊刷刷地動來動去,顯得它極為狂躁不安,然而它不敢靠近樹林,一隻小腳猶豫地往前探出小步,隨後又立刻縮了回去。

  本來很猙獰的大蜈蚣,因為這個小動作,出乎意料的變得有點兒萌了。

  時秋在底下見了太多血肉模糊的屍骨,此時在她眼裡,這千足蜈蚣都顯得可愛得多,見到它的動作,時秋還咧嘴笑了一下。

  洛安然是劍修,他的劍是仙劍。

  他有一招劍招名為天羅地網,施展過後整個天地間都是光影密織的劍影,能夠阻攔千足蜈蚣一段時間,只不過這招剛剛練成不久,並不是每一次都能夠成功。此時的洛安然握劍的手心裡都是汗,他其實很緊張。

  但他也想過,既然答應了要拖延住蜈蚣一段時間,就必須做到,如果天羅地網失敗,他也會想出另外的辦法。當然,用其他的方法,他自身損耗就大得嚇人。洛安然是個寡言少語的人,他並沒有過多的解釋這些,此時的他眉頭深鎖薄唇緊抿,身子隱隱繃緊,神識鎖定蜈蚣,雙目之中戰意澎湃,整個人猶如一張拉滿了弦的弓,挽弓如月,箭裂蒼穹。

  周圍危機四伏,鬼林陰森,前方千足蜈蚣兇殘可怕,那淺淡的笑容落在洛安然眼裡,就像是一縷明媚陽光,穿透頭頂上方黑沉沉的雲層灑落在他雙目當中,這光芒平時裡並不顯眼,在此時此地,格外珍貴。

  溫暖又不刺眼,使得她平淡無奇的五官,都有了一絲讓人心動的驚豔。

  在見到那抹微笑的時候,洛安然覺得自己緊張的心都安定了下來。就像是一口懸在喉嚨口的濁氣,在那一瞬間,傾瀉而出,身體也隨之輕鬆了不少。

  「你先過去。」洛安然道。

  時秋沒跟他客氣什麼,這會兒用眼角餘光瞄了一眼身後在鬼林外徘徊的蜈蚣,隨後直接朝著林子那邊的峭壁極速飛奔過去。雖然這裡不能飛行,但她腳尖點地身輕如燕,幾個起落,就已經快接近峭壁所在位置。

  也就在這時,鬼林子裡徘徊不前焦躁不安的蜈蚣猛地動了,它竟是棄了洛安然,直接朝時秋所在的方向追了過去。

  千足蜈蚣根本沒管洛安然,也就是說,他完全可以馬上朝地圖上最安全的路線跑過去,直接脫離千足蜈蚣的攻擊範圍,擺脫危險。此時的洛安然眼神微微一閃,臉上神情有片刻猶豫。

  時秋一直沒有放鬆警惕,此時注意到這一點之後,只覺得背心都涼了,那蜈蚣速度極快,腥臭氣息近在咫尺,而現在她被逼到了峭壁處躲都沒地方躲,因為不能飛,她還來不及攀上峭壁,就會被蜈蚣給切成十八段!

  她完全沒辦法跟這千足蜈蚣對抗,只能希冀著護體寶甲能抵擋一瞬,讓她翻過峭壁跳下去。木生春施展而出,幾道木荊棘纏在了陡峭的峭壁之上,時秋身體盪鞦韆一樣晃了兩下,她以藤蔓借力,輕易地爬上了峭壁中央,落腳位置恰好有一株高階藥草。

  時秋都沒空去管那藥草了,這個時候,自然是保命要緊。她施展風吹草動,讓那藥草軟軟的葉子變得堅韌有力,而她直接借力一瞪,以那藥草為跳板,再次躍上高空,手中木荊棘同時拋出卷在峭壁頂上,眼看就要翻山峭壁之時,身後一陣腥臭氣傳來,幾道寒光閃過,正中時秋背心。

  嘭嘭嘭數聲響起,疼得時秋倒吸了兩口涼氣。哪怕有青蘿衣護體,實力差距太多,這千足蜈蚣的攻擊也讓她有些招架不住,抓著藤蔓的手都差點兒鬆了。時秋還未喘口氣,千足蜈蚣的攻擊又招呼過來,她只能勉強施了個風吹草動,引得周圍藥草化作利劍朝千足蜈蚣攻擊過去。

  時秋本沒對此抱有多大希望,只想著能拖延一瞬也好,卻沒想到,那來勢洶洶的千足蜈蚣看到那些藥草竟顯得十分慌亂,宛如長刀一樣的長足收攏,一個接一個小心翼翼地把藥草摳住。

  這千足蜈蚣的目標本來就是峭壁上的這些藥草。它當初幫助血妖驅趕人類修士進入鬼林,想來是跟血妖達成了協議,只要它把人趕進林子裡,血妖就放它通過鬼林生命樹,讓它得到峭壁上的靈草。

  而現在,時秋他們往峭壁的方向逃竄激怒了它,所以它才會不再猶豫地衝上來,這些草時秋並沒有一一辨認,但很顯然,這裡面肯定有不同尋常的貴重草藥,才會讓千足蜈蚣這麼惦記。

  然而現在她體內本源珠以為吞噬了生命樹的心臟而完全沉寂了,時秋不知道千足蜈蚣最在意的到底是什麼,同樣,她也沒那個時間精力去注意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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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紫清霜

   趁著千足蜈蚣去抓那些靈草的時機,時秋拚命催動風吹草動,捲起峭壁上的其他藥草朝千足蜈蚣刮去,而她自己則快速往上攀爬,眼看到了峭壁頂上,卻赫然發現,另外那邊竟是萬丈懸崖,根本深不見底!小瓊山秘境裡根本無法飛行,這萬丈深淵落下去,焉有命在!

  她只是猶豫了一瞬,後面千足蜈蚣的攻擊已經到了。而此時,時秋感覺到宛如千鈞巨力陡然壓在身上,使得她往下重重一沉,膝蓋骨發出咯嘣一聲脆響。

  青蘿衣的防禦在這一刻徹底崩潰,她體內靈氣已耗盡,無法再依靠護體法寶繼續抵擋千足蜈蚣的攻擊,而此時的她,根本無法騰出手去拿丹藥,她連吃藥補充都做不到。

  千足蜈蚣巨大的身體猶如一道漆黑的長龍,頭頂大片陰影壓下,直接要將她整個人拍成肉醬。

  千鈞一髮之際,一道劍光突現,一劍驚鴻,削斷了千足蜈蚣三隻長足。與此同時,劍光密織如網,猶如網兜一般將千足蜈蚣往一側拖離了一丈遠,時秋身上壓力驟減,然就在這時,那蜈蚣吃痛身子一甩,長鞭揮出直接將她甩出了懸崖之外……

  時秋此時一絲靈氣都沒有了,祭出籐條都不行,儲物法寶也無法打開,她的身體飛速旋轉,那失重和無力感讓她一顆心都懸在了嗓子眼,喉嚨裡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尖銳的驚叫!

  就在這時,一雙手從背後抓住了她,洛安然強有力的胳膊從她腋下穿過,幾乎是用胳膊將她摟住,而他另外一隻手握著長劍,此刻那長劍紮在峭壁之上,依然無法阻擋兩人往下墜落之勢。

  長劍紮在絕壁上一路往下滑,火花四濺,這絕壁也不知道是什麼石頭竟是無比堅硬,時秋發現洛安然的長劍發出一聲接一聲的低吟,明明只是一把劍,那聲音卻像是有感情一般,帶著痛苦的情緒,又像是輕聲啼哭一樣,如泣如訴,聲聲婉轉,催人淚下。

  硿的一聲響,宛如琴絃斷,在這深谷懸崖之中,那破空之音引得神魂隨之顫慄。

  時秋赫然發現長琴劍上出現一道細微的裂紋,而這裂紋不斷擴大,轉眼之間已經佈滿整個劍身。

  長劍通過摩擦減速,一路火花閃電,而如今他們的速度終於降下來的時候,這飛劍儼然承受不住,眼看著要折斷了。

  洛安然是劍修,這長琴乃是極有名氣的仙劍,應該是他打下了神魂烙印的本命飛劍,若是劍斷,他的劍道必會受挫。

  這個時候,時秋稍微恢復了一點兒靈氣,她是靈韻體,能夠自主吸收天地間的靈氣,不過墜崖的短短時間,也沒有運行心法,體內靈氣竟有了一絲一縷,她立刻將靈氣注入儲物法寶將靈氣丹取出塞嘴裡,隨後祭出數道藤蔓,纏在了凸起的石塊和絕壁上的那些樹枝之上。

  這樣一來,下墜的趨勢是徹底止住了。

  藏寶圖所標註的地方四面環山,周圍都是懸崖峭壁,從一道天塹狹縫裡擠進來後,就只能看見頭頂上巴掌大小的天空。雖然神識能注意到有天空,卻感覺不到有光線透進來。

  他們不像是在山谷裡,更像是入了一口陰氣深深的深井之中。

  深井裡自然是有水的,那水就跟一個小池塘差不多,池水清澈見底,且水面上時不時泛起幾個水泡,有金銀兩色小魚從池塘裡時不時地跳躍而出,那一抹一抹的金銀光亮,就是這深井裡唯一的光線了。

  池水清澈透明,金銀魚活潑可愛,明明是一番美景,此時卻無人欣賞。小池塘邊或站或坐有近二十人,三五成群地圍著小池塘,他們個個神情肅穆,不少人都是一幅憂心忡忡的模樣。

  雖說這些年輕修士們三五成群地分了堆,但正魔兩道修士卻是隔開了的,猶如楚河漢界一般,誰也不敢輕易越雷池半步。

  「這周圍根本沒有出路,只能進入這潭水裡一探究竟了,若是大家攜手入內,總歸能找到辦法。」有人終於打破這一片死寂,出聲道。說話的是正道樂音門的弟子徐青,他聲音清脆猶如環玉相扣,隱隱還有些煽動人心的味道夾雜其中。

  他話音落下,就見不遠處一魔修往潭水裡拋了粒小石子兒,不屑地道:「你要忍不住,直接下去就是了。」

  那石子兒落入水潭裡無聲無息的,眨眼消失得無影無蹤,明明是清澈見底的池塘,扔了東西進去卻猶如被什麼怪物給吞了一樣,完全不知道去了哪裡。

  之前有幾個修士進池塘探路,結果進去之後就音訊全無,沒過多久,同門弟子就發現進去的師兄弟魂燈熄滅,竟是悄無聲息地隕落在了裡頭,這樣一來,再無人敢輕易下水。

  然而不下去也不行,這地方自進入之後來時路不見了,他們困在了這深谷之中,與小瓊山其他區域的修士都無法聯繫,更別說外界修士了,當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狀態。

  若說深谷裡靈氣充裕還好,大家都是修士也能熬上許久,偏偏這裡靈氣稀薄幾近全無,不僅吸收不到靈氣,自身靈氣還溢出外界,著實讓人驚恐不安。若一直困在這裡,身上的丹藥吃光之後,他們沒準得餓死在裡頭。這個結果,是在場所有修士都不能接受的。

  好在現在大家都受困不久,身上還藏著底牌,形勢還能得到控制,若是到了彈盡糧絕的時候,為了活命,只怕會起爭鬥。

  現如今困在池底的正道門派弟子有九人,而魔道弟子則有十一人,對這幾個正道修士來說,形勢更不樂觀。

  樂音門徐青是受了傷的,他擔心自己成為魔道修士第一個下手的對象,所以才想拼一線生機,大家一齊下水,沒準還能找到生路,否則的話,他在這深谷裡沒有同門相護,遲早會被打殺。

  但讓他一個人下水他也不敢,著實是此前的師兄弟一個不拉全部隕落了,讓他萬分心悸,不敢獨自一人冒險。

  他的提議的確有修士有過瞬間心動,然而看到那落入池中瞬間消失的石子兒,那點兒心動又縮了回去,一人回道:「我們再找找出路,這池塘委實太過詭異,還是看看周圍有沒有什麼遺漏之處吧。」

  就在這時,一個女聲忽道:「若是洛師兄在此地,定能想出解決的辦法來。」

  此女一開口,便得了三兩人附和。他們這幾個都是華山劍派的劍修,對洛安然極為推崇,平時裡都是聽從洛安然號令,此時他不在,大家就像是失了主心骨似的。

  「我們陳師兄也不在這裡。」旁邊一人嘆息一聲道。滄海界有個天才榜,是蜜螺堂弄出來的,後來也得到了天下大多數人的認可。這個榜裡記載的是青年才俊,超過五百歲了便不會在列此內,洛安然位於榜首,而陳崇山則是第三。

  前十裡兩百歲以下的共有四個,此次也都進了小瓊山秘境,偏偏現在一個都不在了。

  洛安然和陳崇山是不在此地,另外兩個則是此前進入那水潭裡探險的那一批,如今,早已無聲無息地隕落了。

  大家心事重重,個個臉色都不太好看,卻在這時,有人道,「這裡不是跟雪花劍派有關麼,大家都是跟著藏寶圖過來的,你雪花劍派知道這裡肯定是有人來過,且還活著出去了,自然知道出路,這個時候難道還要藏著掖著?」

  「總不能說寶藏是假,雪花劍派跟魔修勾結,想把我們一網打盡?若是雪花劍派不肯說出真相,就休怪大家不客氣了。」

  她話音一落,諸多視線齊刷刷地落在了不遠處那兩個雪花劍派女修身上,但見雪花劍派那鵝黃衣衫女子冷哼一聲,不慌不忙地道:「從這裡活著出去,並得到了天大機緣的可不是我們雪花劍派的人,要說怎麼離開,還得問你紫瓊仙門才對,你們紫瓊山的紫清霜就是從這裡得到機緣,回去之後短短百年多的時間就成功結嬰,怎麼,紫語心,她沒把這些情況告訴你們?」

  「戚凝香,你少在那裡胡說八道!」紫語心面露慍色,「你敢說藏寶圖不是你們雪花劍派傳出來的?」

  「是,藏寶圖是我師姐弄出來的,但她沒進過這裡,只是遠遠看過,當年她看到紫清霜從此地離開,身上靈器寶光都遮掩不住,不曉得得到了多少的好處,故而才把這位置標註出來。若她真的找到寶藏,之後修為會進展那麼緩慢,且還久病纏身隕落了?反而是你們紫瓊仙門的紫清霜,出去之後修為突飛猛進,直接突破了元嬰期,震驚整個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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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仇人再見

  紫清霜不過兩百餘歲就突破元嬰期,她的這一成就至今無人打破,大家都贊其天人之姿,如今聽了戚凝香的話,也覺得有幾分可信了。

  「清霜前輩痛失愛女隕落,她生前並未提起過小瓊山秘境有什麼寶藏……」見到眾人的注意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紫語心抿了一下嘴角,「她從小瓊山秘境出來之後就一直閉關,突破元嬰之後沒多久還帶了個女兒回來,這一百年多的時間她都圍繞著女兒轉,甚少管理門中事務,也不太與門中長輩們溝通。」

  「對於此地,我們的確不知情,若是諸位不信,我紫語心可以對天發誓!」紫瓊仙門這次進入小瓊山秘境的優秀弟子僅有她一人,這會兒這等危機時刻也無人能幫她一下,她必須把話給說清楚,否則怕是會被當成活靶子了。

  紫語心說到這裡聲音一揚,她眉毛上挑,鳳目一凜,「我可以立下心魔誓言,你雪花劍派可敢?」

  戚凝香面色一滯,正欲開口說話之際,她猛地瞪大眼睛,指著對面峭壁上方道,「那是什麼?」

  「有人從上面掉下來了!」

  他們都是按照地圖所指從狹縫裡鑽過來的,像這麼從天上掉下來的,還真是第一回遇見,大家都沒有輕舉妄動,卻在這時,有人驚呼,「是洛師兄!」

  從空中掉下來的正是時秋和洛安然。

  此時的洛安然臉色發白,被時秋用藤蔓捆在自己身上,她則同樣通過藤蔓找支點,一點一點地往下挪,本以為照這樣下去是可以順利到達懸崖底下的,卻沒想到那千足蜈蚣也不要命一樣地跟著追了下來,爪子將藤蔓跟斬斷,他們再次往下墜落……

  在往下掉的時候,時秋精神高度緊張,她也聽到了懸崖底下的對話。

  雪花劍派的戚凝香,正是當初想利用她做誘餌的那兩個女修中年輕的那一個,還曾給過她一件玄品下階的衣服穿。

  而紫瓊仙門的紫語心不是別人,正是原身紫蘇的三師姐,也就是,將紫蘇害死的罪魁禍首。

  在聽到兩人名字的時候,時秋心頭就起了一股無名火,就連千足蜈蚣都不懼了,只是等到再聽到紫清霜的名字,她整個人就蒙了一般,眼看那千足蜈蚣攻擊又至,都忘了閃躲。

  千鈞一髮之際,被她捆在身邊的洛安然猛地用力將身體一翻轉,帶著時秋險險避開,他手中長琴劍雖已黯淡無光,但一劍斬出之時,依然有劍意迸射而出,只不過千足蜈蚣早已紅了眼,根本不閃不避,迎著那劍意撞了過去。

  它身上受傷不輕,現下卻顧不得傷勢,只想著把這兩人一口咬成兩半,它張開大嘴,嘴裡吐出陣陣強烈的腥臭氣。

  卻在這時,有人喝道,「是那千足蜈蚣!」

  不少人下意識閃躲,也有人高呼,「那蜈蚣是靈獸,這麼大一隻,足夠我們活好久了!」

  高聲喊話的是正是食修門派弟子,他的法器是一柄寒光閃閃的菜刀,這會兒腳底下踩著的法器像是口倒扣的鐵鍋,就見他將菜刀一揮,喝道:「不能退,殺啊!」

  最先動的反倒是那些魔修,幾道身影飛快閃過,攻擊從四面八方湧向了千足蜈蚣,那蜈蚣發出一聲嘶吼,身子扭動突閃,奈何本來就受傷不輕,被眾多修士圍攻之下,千足蜈蚣顯出頹勢,它作勢要逃,卻發現四面環山根本沒有任何出路,想要飛上懸崖也根本不可能,竟是無處可逃!

  懸崖底下的小池塘內更是傳來讓它心悸的氣息,哪怕無處可躲了,它也不敢進入水中,沒過多久,千足蜈蚣就奄奄一息了,臨死之前,千足蜈蚣高昂著頭,張開大嘴噴出一陣黑色毒霧,隨後它身子重重倒下,原地掙扎數下之後,徹底不動了。

  進入小瓊山秘境的修士都是備好了解毒丹的,中毒了的修士紛紛服藥調息,那拿著菜刀的食修衝在最前頭也中了毒,一臉菜青色,他看到那些沒中毒的修士已經跑去分割千足蜈蚣了,心頭著急,也顧不得許多揚聲道:「那千足蜈蚣無處不毒,若不經過我的處理,血肉不能食用,你們搶了也沒用!」

  他話一說完,便有個修士站起來衝他抱了下拳,「肖兄說的是,大家把這蜈蚣的肉分割下來,交給肖兄統一處理,至於這蜈蚣的利足有這麼多,大家一人一根還有多的,完全沒有什麼可爭搶的。」

  一些人開始去分割蜈蚣,而另外幾個人則圍在了洛安然和時秋的身邊。

  「洛師兄,你怎麼樣?我這裡有療傷的丹藥。」之前說若是洛師兄在的女修一臉擔憂,她半蹲在洛安然旁邊,掏出靈丹遞到他嘴邊,等把丹藥餵下去之後又取了水囊出來,那水囊一打開,便能感覺到充沛的靈氣在裡頭,赫然是靈泉無疑。

  她之前一直不敢把這些東西拿出來,這會兒看到洛安然受傷,情急之下什麼都忘了,等到那靈泉引得無數道視線射過來,她才心頭一跳,慌亂不已。轉念想到只要師兄能恢復,其餘人不足為懼,她才稍稍安心了一些。

  至於同師兄一起落地,傷勢同樣不輕且看起來木木呆呆的那個女修,她卻是不捨得拿出丹藥去給對方療傷了。

  好幾個人圍著洛安然,時秋孤零零地摔在一側,她勉強用胳膊肘支撐地面爬起來,靠著石頭坐好,隨後便呆呆坐著,一幅沒回過神的模樣。紫蘇雖然隕落了,但從前記憶裡的那些人和事一旦浮現出來,依然會影響到時秋的心神,那是這具身體的本能。

  雖然她不是紫蘇,但她擁有紫蘇的全部記憶,加上她穿越之前是個孤兒,從未體驗過那種血脈相連的親情,但在接受到的那些記憶裡,那個笑容溫和,寵溺著紫蘇的娘親,也讓時秋覺得溫暖。

  在聽到紫清霜消息的時候,那些情緒淬不及防地撲面而來,在她心口上重重敲了一記,此番呆怔坐著,她用手輕輕揉了一下心口,才稍稍緩過氣來。

  剛才那兩人口中所說的紫清霜,就是她這具身體的娘。

  她一直以為紫蘇元嬰期的娘年紀肯定不小,幾百上千歲是有的,但按照她們的說話,紫蘇的娘親至多三百餘歲,她生下紫蘇的時候,也就一百多歲的年紀呢。要知道,在這修真界,一百多歲又驚才絕絕的修士,早早結婚生子的卻是不多見。

  紫蘇的娘親,也曾來過這裡,一百多年前,她在這裡,遇到了什麼呢?

  時秋下意識地四下打量了一番,她的視線快速掃了一圈周圍的修士,最後落到了中間的小池塘裡。

  那池水清澈,池中金銀小魚活潑可愛,是這黑暗深井裡的唯一光亮,像是一面鏡子一樣。但見所有人都離池塘遠遠的,那個食修在處理蜈蚣肉的時候都從自己儲物法寶裡取水,後頭還找其他修士分水,足以證明那池塘裡的水和魚都是有古怪的。

  時秋有個寶葫蘆,裡面也是有山有水的,不過這會兒她沒到關鍵時刻,她也不便將寶葫蘆暴露在大家眼中。看清了周圍的形勢,時秋又偷偷瞄了一眼紫語心和戚凝香,這兩個都跟她有仇,沒想到會這麼快碰到了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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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11 11:28:3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五章 伍念逸

  那邊,食修肖圓已經祭出了一口大鍋,也不知道他用什麼方法處理了劇毒無比的蜈蚣肉,這會兒那肉被燉得很香,勾起了在場所有修士肚子裡的饞蟲,就連眼巴巴圍著洛安然的那幾個女修也時不時回頭看那邊一眼,等到肉熟了,沒等人招呼,大家就呼啦啦地圍在了肖圓身邊。

  第一次分配食物,肖圓倒是一人給了一份兒,那蜈蚣又粗又壯,夠這二十個人生活許久了,只不過他祛毒的那些藥材調料卻是不多,而門中秘術處理食材對靈氣消耗也高,他顧著自己還好,要養這麼多人,實在有些費力。

  也就是說,等到那些藥材調料用完,這蜈蚣肉也是沒辦法直接食用的了。

  有些魔修修煉的是直接從血肉裡提煉靈氣的功法,也不知道在場這十餘人裡,有沒有這樣的魔修。肖圓心頭還是有些發怵的,他一言不發地把肉都分了,每人都一樣多,最後還剩了一小碗,定然是有人沒取。

  肖圓抬頭一看,瞧見遠處角落裡坐著的時秋,嘆了口氣之後走到時秋邊上,將剩下的那一小碗肉放到了她面前。

  一同掉下來的兩個人,洛安然被一大群人圍著,丹藥不停地往他嘴裡塞,而這邊這女修氣息紊亂,靈氣微薄,卻根本無人照看,連問一句的都沒。能夠進入小瓊山秘境的年輕人在外頭哪一個不是天才,到這裡頭來,就得受這樣的冷遇了。

  他肖圓一開始也是受人白眼的,直到困在這深谷裡頭,他的地位才漸漸高了,這會兒見到同樣受到冷遇的修士,心頭還是起了幾分同情之心。

  「深谷裡是沒辦法吸收靈氣修行的,這蜈蚣是元嬰期,血肉之中也有靈氣,經過我處理了那些靈氣還保存了大半,你趁熱吃了,不然扛不過去。」

  夜裡陰冷,坐在這裡身上能起一層冰渣子,若是體內一絲靈氣都沒,靈氣屏障祭不出來,法寶也催動不起,光這天氣凍都能把人給凍死。

  時秋這時才睜眼,看到面前圓圓胖胖一團和氣的修士,她小心翼翼地捧起地上的小碗,吸了一口氣道:「真香,多謝肖道友。」

  這會兒所有人吃東西都是為了靈氣,面前這女修是第一個稱讚味道香的人,肖圓願意做個食修,那是真心喜歡,現在聽到她的誇讚心情也稍微好了些,他遞了一雙筷子過去,「慢慢吃。不知道友貴姓?」

  「免貴姓伍,名念逸。」

  這是她之前告訴洛安然的名字,其實也就是我想念楚逸的意思。

  「伍姑娘能從那蜈蚣手底下逃出來可真不簡單,我可瞧見了,它臨死都瞪著你。」

  時秋呵呵笑了兩聲,「多虧了洛道友仁義,若非他傾力相救,我早就喪命了。」她慢慢將碗裡的肉吃進了肚子裡,本來因為是蜈蚣肉心頭還有點兒膈應得慌,但大家都吃她也不能例外,等咬了一口卻發現味道真的很不錯,且那熱騰騰的湯喝進肚子裡,像是四肢百骸都湧了熱流一樣,讓她整個人都舒服了許多。

  「你剛來,不知道這裡的情況,我也就簡單給你說一下吧。」肖圓看她順眼,把這底下的情況給介紹了一遍。

  「這深谷裡不僅沒有靈氣,我們自身的靈氣在消耗,像是被什麼力量給吸走了一樣,形勢很不樂觀。若不是你們引來的這隻蜈蚣,只怕現在都要起衝突了。」

  「正道修士本來只有九人,魔修有十一人,你們兩個來了正好,如今正魔修士人數相當,也讓我們少了點兒壓力。」

  「那邊兩個是雪花劍派的,華山劍派的如今算上洛兄一共有三人,紫瓊仙門則有一人,還有一個樂音門一個丹符宗的,最邊上那個是個散修,甚少與人交談,至今還不知道她名字。」

  「魔道那十一人也就鬼宗的儲闌和靈虛劍宗的夏涼叫得出名頭,其他的……」肖圓皺眉道:「都不知深淺。」

  魔門門主中毒之後,魔道修士成了一盤散沙,最近些年他們收斂了許多,躲在深山老林裡很少出來作惡,這也就導致大家對他們所知甚少,這些個不足兩百歲的魔道新人,他們擅長些什麼手段都無人知曉。

  時秋聽得肖圓解說過後問道:「我們是從上方落下來的,不知道能否從懸崖爬上去呢?」

  「有不少人試過,這裡不能飛行,靈氣消耗極大,絕壁看不到頭,越往上無形的壓力越大,能爬到半中腰就是極限了。」

  掉下來倒是容易,想上去卻難於登天。

  「我看這生路八成是在這小池塘裡,只不過生死一線,是生是死,端看那些人願不願意講實話了。」肖圓圓臉細眼,說這話的時候瞄了一眼雪花劍派和紫瓊仙門那幾個修士,臉上慍怒一閃而逝。

  「說到底還得有個主持大局的人才行。」末了,他嘆了口氣,「洛安然倒是個合適人。」

  肖圓說話的這段時間,時秋也吃完了,她把碗裡的湯水都喝了,正要掐個法訣把碗弄乾淨,就見肖圓抬手把碗奪了過去,他撿了片葉子擦著碗底,一邊擦一邊道:「說了靈氣難得,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施展法訣,能省則省,怎麼就不放在心上,哎,等會兒你就明白了。」

  像是想到什麼,肖圓又道:「對了,你要是有那種空間法寶,千萬不要使用。這深谷奇異,之前有幾個修士想躲在自己的法寶裡,哪曉得進去之後法寶空間都險些崩塌了,裡面的山水靈氣都極速消失,被這深谷給吞了呢。」

  時秋微微錯愕,隨後反應過來,真心實意地道了聲謝,「多謝道友指點。」她還把寶葫蘆當底牌,若是不對勁就躲進去,如今看來,倒是她想得太天真了。

  這裡頭的都是資質優秀的弟子,各門各派精英,誰身上沒個藏身法寶,躲個百八十年不成問題,但眼下所有人都這麼著急,足以說明肖圓十有八九沒騙人,他說的是真的。

  若不是肖圓告訴她,她那寶葫蘆沒準就毀了。因此,時秋這聲謝也發自肺腑真心實意了。

  肖圓絮絮叨叨說了許多又道:「我得去處理剩下的食材了,你自個兒保重。」

  跟肖圓道別之後,時秋又盤膝坐下,她有些心神不寧,總覺得有人似乎在偷偷看她,然而神識去窺探,卻摸不到半點兒痕跡。

  她現在有法寶戴在身上早已改頭換面,容貌極為普通,身上也沒什麼靈氣波動,誰會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呢?

  仔仔細細地感應許久,時秋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她雖是閉上了眼睛,神識卻沒有半點兒放鬆。而這個時候,時秋發現識海裡的鬼王花蹦跶起來,它之前吞了生命樹的樹葉就沉寂下來,在對抗千足蜈蚣的時候也不曾醒來幫她一把,現在倒是醒了,不僅醒了,還顯得很精神,花苞左顧右盼,最後指向了時秋身後靠著的青石上。

  那石頭光禿禿的上面什麼都沒,時秋看它乾淨才當靠枕靠了一靠,她順著鬼王花的指引看過去,就看到石頭背面長了一層薄薄的苔蘚,那苔蘚是青灰色,像是什麼東西發霉了一樣。

  時秋是把丹符宗的初階藥典吃透了的,她還看了大量的藥草圖譜,這會兒看到這青灰苔蘚就眉頭一皺,心道這莫不是噬靈苔。

  深谷內靈氣會莫名消失,難道是這些青苔的緣故?

  只不過這苔蘚跟圖鑑上所說的噬靈苔差異也很大,圖鑑上的噬靈苔是鮮綠色,而且向陽,跟向日葵一樣,開的花還能跟著太陽轉圈,這青苔長在如此陰暗的地方都還要背光,生活習性完全不符,最重要的是圖鑑上說,這種草早就滅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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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血芙蓉

  時秋轉到青石背後,伸手去摸了一下那青苔,結果就見鬼王花偷偷冒了出來,像啃麥子一樣把那一茬的青苔都給舔乾淨了,她有些無語地把剩下的那一點兒細碎的青苔撿起來仔細看,手指觸到上面只覺得有些滑膩感,體內靈氣並沒有任何損失,對自己的猜測就有些懷疑了。

  應該不是噬靈草,那玩意兒就跟吸血螞蝗一樣,沾上了就很難去掉,以修士體內靈氣為食,不會像現在這樣,她輕拍兩下就好了。

  不過這草應該也不是什麼凡物,否則的話,鬼王花也不會表現出這麼大的興趣了。就在時秋準備去別的地方看看還有沒有這樣的青苔的時候,旁邊圍著洛安然的那群人裡出現了驚喜的聲音,卻是洛安然醒了。

  洛安然睜眼過後便用神識打量了四周,看到伍念逸在不遠處好端端地站著,他心頭便鬆了口氣,這才道:「徐師妹,陳師弟,多謝相救。」

  「師兄你醒來就好。現在感覺如何?」徐晶晶看到洛安然醒了才轉憂為喜破涕為笑。

  「還好,沒什麼大礙。」洛安然哪怕昏迷不醒手裡也死死地握緊了長琴劍,如今看到長琴劍身上的裂紋,他面露憂色,卻又有些慶幸。

  還好只是有裂紋,若此劍斷了,他的劍道必受挫折。

  「這裡,就是藏寶圖所指的位置?」洛安然只是稍稍打量了一下便明白了身處的位置,不待他詢問,徐晶晶和陳翔兩個便把這裡的情況告訴了他。洛安然眉頭本就微微蹙著,待兩人說完,他雙眉深鎖,顯然覺得事情棘手。

  「洛兄,你陣法造詣也頗為高深,不若瞧瞧這裡是不是布了什麼陣法,才使得我們不僅出不去,還靈氣不斷消失呢?」說話的是丹符宗的修士,看他衣著打扮應該是儒遠門下弟子,那儒遠在師父中毒之後就想搶玄靈寶典,行徑實在令人不齒。

  時秋對儒遠沒好感,連帶他門下弟子也看不順眼了。這會兒聽到他說話,時秋撇了下嘴,不再關注那邊。

  「我暫時沒看出陣法痕跡。」洛安然沉聲道。他說完看向時秋,「不知伍道友有何高見?」

  在洛安然心裡,伍念逸能從根莖裡把他救出來,還能毀了那樹,一身本事極不簡單,因此他下意識地詢問她的意見,「剛剛看你似在尋找什麼,莫非有了些許眉目?」

  見到眾人目光齊刷刷落在了自己身上,時秋只能道,「剛剛看這苔蘚有些眼熟,我以為是噬靈草,故而想再找一些仔細看看。」

  話音剛落,就見丹符宗那修士面露嘲諷之色,「這些苔蘚我早就檢查過,就是普通的苔蘚而已,怎麼可能是噬靈草,這位姑娘莫非你也是丹藥修士?不知道師承何派?」

  「無門無派。」時秋淡淡回道。她說完之後就正大光明地把自己坐的那附近的青苔都給鏟了下來,等清理乾淨了才坐下休息。只不過她做這些的時候有人好心提醒,「別浪費那力氣了,這些青苔只需一夜便可再生,你越弄它長得越快,等明兒你就知道了。」

  否則的話,誰不想自己周圍乾乾淨淨的,讓這些發霉長毛的苔蘚到處長啊。

  「不知道能不能吃。」肖圓嘀咕了一句。雖說還沒到那一步,但他心頭也急,索性看著時秋的樣子把自個兒周圍的苔蘚收集起來,等到蜈蚣肉吃完的時候,這些苔蘚沒準也能墊墊肚子。

  沒過多久,周圍的溫度就突兀地降了下來。一個聲音涼涼地道,「夜裡了呢。」

  時秋之前還覺得四周都黑漆漆的,他們到底怎麼分辨白天黑夜的,這會兒倒是明白了。不僅周圍溫度下降,就連那小池塘裡的水都結了一層冰,裡頭的魚也不知游到哪去了,沒了那金銀小魚的光線,這四周真是一點兒光線都沒,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就在這時,有人取了一顆明珠出來放在了高處,這朦朧的輝光讓周圍顯得更加幽冷,那些人的臉,在這冷光下也顯得陰森了許多。

  時秋讓吃了青苔的鬼王花護法,自己則閉目養神,一夜過得極慢,等到天亮的時候,時秋覺得自己身體裡的血液都凍僵了,她緩緩起身活動了一下四肢,隨後又不動聲色地坐了回去。

  「我昨夜靈氣又少了。千防萬防都防不住,在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是啊,不能坐以待斃,必須想辦法離開這裡。」

  「戚凝香,紫語心,你們今日不拿出個說法來,就休怪我們不客氣了。」一個魔修語氣陰森地道。他手裡揮舞著一面黑色小旗,每一次揮動,就會有一股陰風吹過,莫名讓人覺得有幾分心悸。

  紫語心下意識地看向洛安然,卻聽洛安然也道:「現在看來,出口應該就在這池塘裡,你們知道些什麼,不妨說出來,否則的話,大家都只能困死在這裡了。」

  「我說的皆是事實,紫清霜前輩並不曾提過這裡,我們都不知道她在小瓊山秘境裡經歷過什麼,每次提及,她都會一語帶過,我是真的不知道。」紫語心一臉委屈,看著洛安然的眸子裡都快溢出水來了,「若是紫蘇師妹還活著就好了,或許她應該知道一些。」

  提及紫蘇,洛安然神色不動,似乎並不曾把這個名字放到心上過,他視線略過紫語心看向了雪花劍派的兩個女修,神情清冷,眸子裡都透著一股涼意,清涼猶如薄霜,貼著肌膚,雖不若冬雪那般陰寒,卻像是有冷風在骨頭縫裡輕輕地吹,讓被他冷光注視之人驀地心驚肉跳。

  戚凝香與他視線相接,目光忽閃,眉頭微微一跳。她扭頭與身側師姐對視一眼,隨後一咬牙,從儲物法寶裡掏出一疊花箋,「真正的藏寶圖落入魔道路歸真手裡了,這些花箋裡有一些關於此地的描繪,但我們並沒有找到任何線索。」

  洛安然接過那些花箋,仔細看了一遍。他發現上面的畫十分凌亂,有幾張上頭很明顯是描繪的深谷池塘,但更多的圖畫上花團錦簇的,並非現在這等陰森恐怖。

  他一手拈著花箋,一張一張來回翻看,只覺得這上面的畫有些精細有些潦草凌亂,也不知道當時作畫之人,到底是何心境呢。

  花開得越豔,筆觸就越凌亂潦草,像是畫畫之人心緒不寧,心境起伏波動很大一般。想到這裡,洛安然回頭招呼時秋,「伍姑娘,這畫上所繪花卉,你可認得?」

  時秋本是個沒什麼地位的散修,看起來修為又不咋的,模樣也普通得緊,除了肖圓跟她說了會兒話,之後便沒有人去跟她攀談什麼,這會兒大家聚在一起,以洛安然為中心商議大事,也沒誰去關注她,她也沒打算湊什麼熱鬧,看著小池塘發呆,卻不料洛安然會問她的意見,又是數道意味不明的視線齊刷刷地落在了她身上。

  一張花箋飄到她面前,她抬手抓在手裡,看到畫上線條凌亂的繁花,只覺有些眼熟,仔細回想一番,心頭就有了譜。

  這花,跟噬靈草的花很像啊。別看噬靈草長得跟青苔一樣,但開花的時候花朵極為鮮豔,比海棠更紅,比芙蓉更豔,一片一片花海紅豔豔的,底下的青苔卻是齊齊枯萎,根本不見一絲綠意。

  滄海界藥典裡的噬靈草根本不開花,這是本源珠補充過後她才知道的,只不過本源珠補充的花朵跟這畫裡的也有一些出入,花瓣形狀和層數不太一樣,當然,也可能是畫畫之人畫得太潦草,並沒有將層層疊疊的花瓣給描繪出來。

  她拿著箋子還未說話呢,那丹符宗的修士便道:「這畫上所繪看著有些像血芙蓉?」

  血芙蓉跟這池塘有什麼聯繫呢?

  「白道友有何高見?」戚凝香沖丹符宗的白梓盈盈一笑,柔聲問道。她笑的時候臉頰上兩個淺淺梨渦,顯得笑容極甜美,一幅單純無害的模樣。

  「血芙蓉是夏日開花,莫非是說,等到夏日時節,這深谷會有某些變化,使得生路出現?」他本是猜測,只是說著說著倒覺得自己的話有可信度,想到這裡,他指著那幾張花箋道:「你看,有的是陰冷的,有的卻是花團錦簇的,繁花綻開之時,那池塘都明亮幾分,金銀小魚在池塘裡的樣子像不像八卦,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這金銀魚莫非也對應陰陽魚,暗指生死路?」

  戚凝香聞言驚道:「我們進來的時候還是冬日,要等到夏日,豈不是還得待上好幾月,這怎麼熬得下來。」

  白梓呵呵一笑沒有回答,眼神不屑地看著還未答話的時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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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魔修添亂

  時秋將手腕一抖,屈指一彈將花箋彈回洛安然手中,隨後才道:「在下眼拙,並不知道這是什麼。」

  這些人想等下去是他們的事,時秋卻琢磨著從懸崖上爬上去了,如果真的是噬靈草,這麼大片大片的噬靈草會把這裡的靈氣全部吸乾,靈氣沒有了它還會吞噬人的血肉,昨天她把青石周圍的青苔已經全部清理了,現在只過了一夜就又冒了出來,且比之前還要茂盛了一些,這樣強悍的生命力,讓時秋心頭是有些慌的。

  鬼王花昨天吃了今天就一幅吃壞肚子生無可戀的表情,焉壞焉壞的,在她識海裡待著不動彈,她也沒指望鬼王花能繼續消滅這些青苔。

  而最重要的是,如果噬靈草真的開花了,那後果才是不堪設想。

  那豔紅的花又稱為迷情花,屆時,這深谷裡的男男女女,怕都會受花香影響,滿谷淫靡。

  要麼爬上懸崖,要麼進入池塘,在這山谷裡等待,最終只會自取滅亡。所謂寶藏,更像是一個巨獸張開的血盆大口,等待他們自投羅網。

  小瓊山秘境有法寶的並非只有此處,而她此行最重要的事情也並非尋寶。本源珠得了好處如今已經陷入沉睡,她暫時對寶物也沒了那麼急切的需求,反倒是二師兄,也不知道他還能堅持多久。

  儲物法寶裡的魂燈微弱,那星星點點的光,讓時秋心急如焚。她困在這裡暫時沒有性命之憂,然而那個素未蒙面的二師兄,元神被困在這秘境之中,正飽受煎熬……

  一刻也不能耽誤了。

  只是抬頭看天的時候,時秋腦海裡閃過那些筆觸凌亂的繁花,眼神剎時凝住。忽然想起紫蘇的娘親也來過這個地方,她是如何選擇的呢?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時秋上眼皮跳動不停,心也跟著一顫。

  紫蘇的娘年紀輕輕驚才絕絕,按照修真界的算法,一百來歲的女修也就相當於那個世界的未成年少女,早期根骨靈氣都未定型,懷孕生子就顯得早了,有損自身修行。她是在離開小瓊山秘境,回去之後閉關一段時間之後就多了個女兒,也就是說,紫蘇的娘或許就是在這裡懷孕的!

  紫蘇從來不知道她的爹是誰。

  不僅是她,紫瓊山門上上下下都沒人知道她的父親到底是誰,想到這些,時秋心生寒意,她看著周圍的那些青苔都有些反胃,手臂上汗毛根根豎起,雞皮疙瘩莫名起了一層。

  她不能胡思亂想了。

  深谷不大,她要爬懸崖總歸會被其他人發現,索性時秋也不藏著掖著,大大咧咧地去試了一番,她倒是問了肖圓要不要一起試試爬上山谷,結果話剛出口就見肖圓頭甩得跟撥浪鼓似的,其他人也一幅看傻子的眼神瞅著她,時秋也明白多說無益,現在,沒人願意把靈氣浪費在不可能的事情上。

  時秋的優勢在於可以施展木系法訣,將懸崖峭壁上的一點兒樹枝綠草化為己用,這樣揪著枝條往上爬,倒也讓她爬了十幾丈遠。

  等到了這樣的高度之後,時秋就感覺到不對勁了。

  彷彿有一股力道拉著她往下墜,她的身體越來越沉,抓著樹根的手都青筋迸起,手臂顫抖不停。難怪他們都說根本不能爬上去,只不過她現在消耗不多,還能支撐一陣。

  然而這懸崖根本看不到頂,她掉下來就掉了那麼久,想要上去這條路恐怕真的行不通。時秋微微喘氣,正欲繼續嘗試之際,身側忽然多了一道氣息,只見一個男人像壁虎一樣趴在石壁上,正待在她下方不過三丈遠的距離。

  像是感應到時秋打量的視線,那男人抬起頭來,衝他微微一笑,隨後舌尖緩緩滑過嘴唇,神情顯得有幾分陰邪。

  那熟悉的神情動作,讓時秋想到了一個人,雖然不是同一張臉,但此人給她的感覺,竟是與那路歸真出奇的相似。

  「伍姑娘也想從這裡翻過去,不如我們一起,也好互相有個照應。」男子五指成爪,一手擊穿石壁,竟是五根手指都扎進石壁當中,隨後他身子往前騰躍而起,又往上躥高了一截。

  「寶物雖好,也得要有命去享用才是,我這人最相信自個兒的直覺,那深谷我片刻都不想多待,難得伍姑娘跟我一樣,真是幸運之極。」他笑呵呵地說完,一手往上,朝時秋的腳踝處抓了過去。

  時秋祭出藤蔓,身子盪鞦韆一樣往一側移動了幾丈遠,與此同時,一記冷鞭抽到了男子手背之上,她瞥了底下那男子一眼,冷聲道:「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咱倆井水不犯河水,若有再犯,必不輕饒。」

  那男子看到手背上藤蔓抽出來的鞭痕微微一愣,「在離地二十丈還能施展法訣,實力不菲喲。」他說道這裡咕噥了一聲,「險些叫人不敢認了。」

  時秋又往上攀爬,足足到了半山腰的時候才撐不住了,她體內靈氣消耗一空,身子貼在石壁上,腳尖踩著一塊凸起處,當真是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落在下方的男子早就沒往上爬了,不過他也沒下去,一直跟壁虎一樣貼在石壁上沒動,這會兒瞧著時秋力竭,揚聲道:「姑娘,你直接下來,我保證接住你。」

  時秋:「……」

  她平素體內都沒啥靈氣,這樣靈氣消耗一空對她來說並沒有太大影響,而且到了這半空之中過後,那種靈氣無緣無故消失的狀態減弱了許多,靈韻骨反而可以吸收靈氣了,她趴在這裡雖然累得筋疲力盡,卻反倒沒之前那麼心慌了。

  這深谷底下靈氣會被吞噬,當真爬出來過後,反而可以吸收靈氣。也就是說,那些異常只出現在谷底位置,越往上越不受影響,只不過為何其他人沒意識到這一點兒呢,難不成,其他人都沒爬到這麼高過?

  殊不知修真界修士誰也不敢讓自己體內靈氣徹底消耗一空,也只有時秋平日裡體內都沒靈氣已經習慣了,才能沒什麼顧忌地往上爬。

  她在懸崖上歇了許久,貼在石壁上運轉心法口訣,這樣艱難的條件下站著修煉也是前所未有。等到體內有了絲絲靈氣,她還打算繼續往上,然而就在這時,時秋忽然覺得周圍溫度驟然降低,整個石壁都變成了冰牆一般,她差點兒就被黏在了冰上像凍肉一般被凍了起來,手臂抬起的時候險些扯脫一層肉皮。

  原來,她已經爬了這麼久了。

  而在這深谷當中,晝夜交替,只在一瞬之間。

  為了節省靈氣,時秋並沒有催動護體法寶。此時周圍的風都是冷的,像刀子一樣一刀一刀割在她身上,讓她疼得倒吸口氣,結果寒氣嗆進喉嚨裡,難受得讓她險些摔了下去。

  這夜裡的環境,根本沒辦法往前挪動一步。她若是不下去,會被活活凍成冰棍。思及此,時秋也不敢耽擱了,她運起靈氣祭出一截藤蔓纏繞在峭壁縫隙裡長出的樹根上,隨後抓著藤蔓往下挪出很長一段距離,如此幾次過後,就到了之前那魔道男子附近。

  時秋以為他早就下去了,沒想到他竟然還在原地沒動,只不過現在周身都結了成霜,一頭烏髮間綴著銀絲,還有一縷一縷的冰渣子。

  「咦,還能輕鬆下來,竟是不需要我來接。」看到時秋,男子嘿嘿一笑,隨即足下一蹬,手中長劍在崖壁上一點,劍身微微彎折,發出噗的一聲響。緊接著那飛劍一路滑著石壁落下,在冰霜覆蓋的石壁上留下一道深壑,就見那男修藉著這力道緩緩下落,不多時,便順利落了地。

  而他落地之後仍舊伸出手做了個摟抱的姿勢,「來,你直接跳下來,我接著你。」

  那聲音在深谷內迴蕩,震的她頭頂樹枝上的霜雪簌簌落下,砸了時秋一頭一臉。她用老方法繼續往下,沒想到藤蔓竟然會被冰雪凍住啪的一聲斷裂,事出突然,她足尖往前一踢,想在石壁上借力,不曾想石壁太滑,反而讓她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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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11 11:29:1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章 生機

  此時時秋體內靈氣早就所剩無幾,底下高度也不算太高了,以修士的肉身強度,摔下去大抵也不會出什麼大事,只是神識掃到底下那張開雙臂仰著頭要接著她的人,時秋心頭就不大舒服,也就在這時,洛安然一個助跑蹭蹭蹭踏上了石壁,將時秋攔腰截住,帶著她一起落到了地面。

  那魔道男修嘖嘖嘆了兩聲轉身離開,只是臨走之時意味深長地看了時秋一眼,黑暗之中一雙眼眸裡似有兩簇火苗燃燒一般,讓時秋更覺熟悉了。

  難不成,那個人,真的是路歸真?

  她能有法寶隱匿身形氣息,那路歸真能改頭換面進來也不奇怪,更何況他是藏寶圖的擁有者,會出現在這裡最是正常不過。如果當真是路歸真,他對自己表現得這樣好奇,難不成,他也認出了自己的身份?

  時秋在思考問題稍稍走神,結果就聽身側一個女聲道,「不自量力不聽勸告,還要師兄去救你。」

  時秋這才意識到,她還被洛安然抱在懷裡。

  時秋臉色尷尬,心頭沒有半點兒旖旎的心思,她微微一動,洛安然便順勢將人放下,倒沒有讓她尷尬太久。

  深谷當中,夜裡陰冷不說,還沒有多少光線。今日不知為何,此前那拿出夜明珠出來照明的修士並沒有把珠子放置高處,就是隨意扔在地上,光輝比往常更加黯淡。

  在這裡神識也受限制,夜間更甚,當下神識幾乎起不到任何作用,時秋分辨得出那女修就站在身側不遠,卻連她的臉都看不清楚。

  黑乎乎的光線不僅模糊了人的身形相貌,也遮掩了洛安然臉上一閃而逝的紅痕,他懷裡陡然空了,那環抱佳人的姿勢卻是保留了一瞬,片刻之後才有些呆怔地鬆了手。

  他從前對女子並不開竅,諸多美人為他痴狂他也不為所動,那個從未見過的未婚妻子,他也沒有半點兒好奇和期待,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陌生人而已。然而面前這個姿容平平的伍念逸,卻讓他莫名覺得心弦波動,像是平靜的湖面上落了一片柔嫩的葉子,帶著點點漣漪,以清新翠綠的顏色一頭紮入那潭死水中,告訴他春日到了。

  洛安然將手緩緩收攏,捏緊成拳,依舊覺得掌心空落落的,一絲失落湧上心頭。

  就在這時,有人開口打破了這片沉寂。

  「師兄夜裡好冷……」說話的女修是洛安然的師妹徐晶晶,她說話時牙齒都上下打顫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聲音都帶著點兒顫音,「徐師兄說我們三人可以聯手佈個陣法,可以省些靈氣。」

  徐晶晶吸了吸鼻子,「洛師兄你快點兒過來罷,我冷得受不了了。」

  「既然這麼冷,大家不若聚在一起。我華山派正好有個陣法名為耀陽劍陣,不施展劍法也能有火焰一般的炙熱劍意,用在此處取暖最好不過。」洛安然平素並非熱心腸的人,他性子孤高冷淡,對同門師兄弟還稍微好些,因為師門情誼偶爾也會指點兩句,其餘人的死活,卻不在他關心之列,此時主動提及,卻是有些顧及伍念逸了。

  本來大家都是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對抗陰寒,如今有了洛安然帶頭,大家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肖圓還喊了一聲伍姑娘,他把一碗冷冰冰的蜈蚣肉遞給了時秋,「沒靈氣給她保溫,你將就著吧。」

  那一碗肉比白日裡的要少了許多,時秋接過也道了謝,她把冰渣渣一樣的肉一點一點吃了,感覺到絲絲靈氣入體,雖然冷卻也值得。

  十一個正道修士聚在一起,那些魔道修士也有想過來的,但無人接納,他們也不敢來硬的,只得作罷。時秋一直感覺到若有若無的窺探,她想之前那個魔修肯定在打量她,若不是洛安然喊大夥兒聚在一處,那魔修只怕會對她糾纏不休。

  她下意識地看向了洛安然的方向,結果睜眼的視線便與洛安然交匯在一處,他在劍陣中心,像是一團火苗一樣,眸子裡的光芒溫柔,氣息也不似從前清冷,顯得溫和內斂,他看到時秋微微錯愕,故作鎮定地衝她一笑,隨後忙不迭地轉過頭,側頭看向另外的方向。

  這番舉動倒叫時秋心頭咯噔一下,她登時起了警覺。最近她與洛安然接觸不少,在血妖那裡,在墜崖之時,乃至剛才,都有肌膚接觸,她的靈韻骨哪怕被法寶掩蓋,在過多的接觸之中,也會讓人不由自主地產生好感,心生嚮往。

  洛安然定然是受了靈韻骨的影響,在這靈氣稀薄且體內靈氣不斷流失的深谷當中,擁有靈韻骨的時秋,不就像是一個散發著希望的靈氣泉眼一樣了麼,哪怕被石頭堵住了泉眼,掩飾了她的根骨,在多次接觸,長時間的相處過後,依然會讓人受到吸引。

  現在應該怎麼辦呢?

  夜裡是沒辦法攀爬的,她要怎麼做,才能在白日裡爬出山谷?要知道,她今天也沒有多少保留,爬到精疲力竭也才大約一半多的距離,短時間內想要快速提升,顯然不太可能,莫非,只能走池塘那條路了?

  懸崖她倒可以去爬了試試看,這池塘,去了就是死,這麼多人都看見了,斷然不會是假的。

  生路,到底在何處?

  劍陣當中,暖光和熱流讓陰寒驅散不少,時秋早就累了,她坐在人堆裡,有些昏昏欲睡,腦子裡冒出一些模糊的聲音,像是有人在說話一樣。

  「娘,你畫的這是什麼魚,好漂亮,像活的一樣。」

  年幼的小姑娘梳了兩個包包頭,髮髻上還繫著兩顆白毛球,她披著雪貂皮披風,穿著大紅色的裌襖,小小糰子粉雕玉琢,看起來可愛極了。

  小包子偷偷摸摸進了娘親書房,指著一副畫道,「這個是金色,這個是銀色,對嗎?」

  她娘親眼神直愣愣地看著那副畫,半晌才道:「這是象徵毀滅的魚,只有在它產卵的時候,才會有生機。」

  畫上有許多小點兒,那些是魚卵。年幼的紫蘇根本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而在那之後,她也不能進入母親的書房了。紫清霜是個元嬰期,紫蘇過去她肯定注意得到,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才會讓她那麼心神不寧,直到紫蘇靠近都未曾發覺呢。

  這些記憶深處的畫面就這麼一點一點突兀地出現在時秋的腦海之中,色彩鮮明,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清晰可見。有些記憶模糊了,卻並非遺忘,只是在角落裡蒙了塵,如今受到外界刺激想起,依舊鮮亮如初。

  紫清霜果然來過這裡。

  按照她的說法,這池塘裡確實有生路,而生路,就在金銀魚產卵的那段時機,生命孕育繁殖的季節。

  那會是什麼時候呢?

  次日,冰雪融化,眨眼一絲雪水都不剩下,就像是憑空蒸發了一樣。那些積雪下的噬靈草越長越茂盛,彷彿在深谷裡所有地面上都鋪了一層黴菌,看著怪噁心的。時秋體內靈氣只有一絲絲,她想了想,施展出了芳草碧連天的第三重汲靈訣,結果還真從那青苔裡頭吸收到了一點兒靈氣,就在她心頭一喜的時候,靈氣不受控制地往外溢出,彷彿經歷了一場拔河比賽,她一開始的時候略佔上風吃了點甜頭,眨眼之後潰不成軍,體內靈氣悉數被奪,一絲一縷都不剩下。

  這下,她倒更覺得這青苔是噬靈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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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11 11:32:0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 白髮男

  「咦,這噁心的青苔還會開花?」不遠處一個聲音傳來,時秋眼皮一跳,她猛地轉頭,赫然發現不遠處的那片噬靈草上有了星星點點的紅色,此時不過滿天星那般大小,點綴在青苔之上,數量也不多,以至於她一開始的時候並未注意。

  她在低頭看了自己所在的四周,被鬼王花啃過的噬靈草依然茂盛,但完全沒有要開花的跡象,這就是說,鬼王花的啃噬還是有一定效果的,起碼阻礙了噬靈草開花。

  能繼續讓鬼王花去試試嗎?腦子裡這個念頭剛剛起來,就見鬼王花花苞搖得快掉地上了,「不行,這草有毒。」

  它覺得靈氣很足所以吃了那麼多,結果好了,不消化了,這說明那看起來表面無害的雜草比它目前的等階其實要高,這麼大一片青苔,滿山谷的青苔等階比它高……

  鬼王花也是蠻心累的。而現在,它不僅心累,身體還有些難受,讓它繼續吃卻是萬萬不能的了。

  「我熱熱的,像是要炸開了一樣,絕對不能繼續了。」鬼王花繼續道。

  時秋跟它有神魂聯繫,也感覺到它現在是不怎麼舒服,神魂氣息都有些狂躁,心頭明白鬼王花沒有撒謊,只能作罷。

  然而等到這些花都開了,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了。

  時秋心急如焚,她想了想快步走到池塘邊,也就在看到池塘裡的金銀小魚之際,時秋瞳孔猛地一縮,心跳猶如擂鼓。

  金銀魚產卵了!

  噬靈草開花,山谷裡危機四伏,繼續待下去十死無生,而在這絕路之際,池塘裡金銀魚產卵,是紫蘇娘親口中所說的生機。

  她看著小池塘裡的魚,忽然動作快速地伸手下去,在冰涼的池水裡攪動了一下,而這時,她才發現,這水黏糊糊滑膩膩的,手感跟之前那個噬靈草有些相似,怪噁心的。

  等她把手從池塘裡拿出來,站起身微微甩動了一下手背,就聽有人出聲呵斥,「你別把那裡面的髒水弄出來!」

  時秋站直身體,她環視了一下周圍,看著那滿山谷的紅色花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長大,不再猶豫地道:「我懷疑這谷內的青苔是噬靈草,而一旦噬靈草開花,不但會吸食靈氣還會有迷情香一樣的作用,這山谷裡不能待了。我打算進入池塘去尋找生機。」

  她沒有問有沒有人跟她一起,只是把自己所知的告訴他們,如何判斷,那是他們的事了。

  她不是救世主。但這裡也有人給她釋放過善意,什麼都不說的話,時秋也會覺得不安心。只不過她對這生路並無把握,自然也無法說得更詳細,一時半會兒肯定也說服不了這些人。

  「這些怎麼會是噬靈草……」

  丹符宗白修士的反駁脫口而出,然而時秋根本沒有浪費時間與他爭辯的意思,她看了洛安然一眼,又掃了一下肖圓,隨後毅然決然地跳入池塘之中,一個大活人入水,連一點兒水花都沒濺起來,眨眼就消失不見了。

  「她來真的?」

  「昨天作死爬懸崖,還是師兄心善去接了她,結果還不死心,現在就跳了池塘,她是不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徐晶晶眼睛很大,現在受了驚嚇瞪得圓滾滾的,像一對貓眼兒似的。

  「你們誰跟她有交情,她氣息還在嗎?」若是關係好的,留下神魂印記,是可以通過這樣的方法確定對方是否安全的,他們也正是通過神魂印記才知道之前進入池塘的修士都隕落了。

  在場眾人皆是搖頭,洛安然心頭一沉,他往前一步想要談個清楚,卻被身後師妹緊緊攥住了袖子。

  「師兄,這池塘真的去不得。」

  深谷之中,那些零零星星的紅色花朵越來越多越來越大,與之相反的是此前地上那些黴菌一樣的青苔越來越少,乾枯發黃,那些紅花花骨朵都有拳頭大小,等到綻開之後,不會比血芙蓉小。屆時,這整個山谷,會被花海堆滿,他們連站的地方都沒有。

  「那花箋上畫的不就是這些花麼,快拿出來對比看看,這山谷有沒有什麼變化?」白梓忽道。

  也就在他話音落下之際,一個黑影閃過眾人出現在了池塘邊。

  洛安然看見此人,立刻認出他的身份,這是昨天那個跟時秋一起爬懸崖的魔修,看他武器是劍,但那劍乃是凡鐵,也感覺不出什麼劍意,似乎並非主修劍道之人。

  就見那魔修咧嘴一笑,隨後跟著躍入池塘,依舊一個水花都不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而他入內之後,又有個正道女修緊隨其後,直接跳進了池塘。

  「最先進去的是伍念逸,散修。」肖圓瞪大眼睛看著水面,本是想瞅瞅能不能瞧見人,不料看到那些金銀魚之後,他揉了揉鬆垮垮的肚皮,嘟囔道:「不知道這魚可不可以烤來吃,好像產卵了,會有更多的魚吧。」

  「那個魔修?」

  魔修也無人認識,而之後下去的那個女修就是大家不知道名字,一直一個人在角落裡待著的女散修,也就是說,下去了三個人,偏偏這三個人都沒相熟的人,也沒留下個神魂氣息,進去了是死是活,完全無人知曉。

  看他們去的這麼果斷,就像是知道些什麼一樣,岸上人面面相覷,一時心頭思緒繁雜。

  賭還是不賭呢?幾道迷茫的視線,看向了洛安然。

  ……

  跳了池塘,時秋就覺得自己像是跌入了一個漩渦,根本毫無反抗之力瞬間沉了底,只不過這會兒鬼王花還是主動護了主,把她給包了起來,這就使得她沒有受什麼傷,雙腳安安全全地著了地。

  這池塘底下沒有水,她腳下踩的地面光滑平整,像是大好的玉石一樣瑩瑩發光,周圍空洞洞的,鼻尖卻能聞到一股腥臭氣息,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腐爛散發出來的臭氣。

  她掏出丹藥恢復靈氣,結果藥一吞下,就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她體內的靈氣從身體裡剝離而出,從前他們通過運轉心法從天地間吸收靈氣,而現在則是相反,一旦她體內有了靈氣,就被外界迅速剝離,疼得她忍不住悶哼了好幾聲。

  而那些丹藥反而沒事,她取出一顆放在手心裡,也不見丹藥消失的。

  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時秋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不多時,她看見了一具骸骨。那是一具人類骸骨,骨頭猶如玉石一般閃光,彷彿那不是一具骷髏架子,而是旁人精心雕琢打磨的藝術品。只是那骨頭扭曲,骷髏的造型也十分詭異,顯示他生前應該受過虐待,在這陰森之地,就讓人有些毛骨悚然了。

  繼續往前,又有不少骸骨,不少肢體殘缺不全,偏偏每一具都骨頭瑩白猶如玉石,應是被人仔細處理過。屍骨周圍還有一些隨意丟棄的法寶,那些法寶看著都不似凡物,一個個都有靈氣寶光,遠遠看去,像是一隻隻螢火蟲一樣。

  這些,都是進入池塘後死在這裡的修士嗎?時秋心頭毛毛的,她這會兒跟個沒頭蒼蠅一樣,神識依然受限,視線所見最遠距離也是同樣光景,她只能繼續往前走,希冀前方能有出路。

  不知道走了多久,時秋忽然感覺到了活人的氣息。她小心翼翼地隱匿身形,緩緩往前靠近,結果就看到一個男人坐在地上,背靠白牆,他身前有一朵巨大的噬靈花花苞,那花朵跟她收服的鬼王花差不多,看起來妖豔至極。

  那男子生了一雙劍眉,五官立體,猶如刀削斧刻過一般,他這樣的樣貌應是陽剛至極的,但他一頭毛燥的白髮拖地,臉色蒼白,嘴唇發烏乾裂,身上氣息也十分微弱,像是隨時都會斷氣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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