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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寧馨 -【閨秀愛財有道】《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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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4 00:19:4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閨秀愛財有道 作者:寧馨

說來這身體原主也可憐,就是被後娘靠“捧殺”一招養廢的魯蛇一個,
愛慕的俊王爺不喜歡她,反要娶她妹妹,她竟在人家洞房花燭夜佔有了新郎官,
哪知一跤撞到桌角,一命嗚呼去,連累她這穿越來的倒楣鬼受罰被關在柴房,
拜託,聽說留在這王府裡,最好的待遇也只是當小妾,她當然有多遠逃多遠,
這時原主親娘的舊時陪房胡婆正好讓人來找她,將她帶到北方小城重新過活,
她利用一手做燒餅的好手藝,不敢說賺得盆滿缽滿,天天鋪子爆滿而已啦,
以為數錢數到手酸的好日子就要到來,晴天霹靂卻劈下來──她竟有了身孕!
胡婆幫她編個她被婆母虐待、丈夫休棄她的故事,好堵堵鄰里的嘴,
怎麼想得到有天她不過去江邊散個步,居然也可以把“前夫”撿回來,
這位王爺不知遭遇什麼變故,狗血的失了憶,
胡婆趁機把他塑造成為了髮妻同家裡決裂,千里追妻的情聖,
再藉口他住的屋漏水,讓他倆同睡一張炕上,這不,睡著睡著就抱著嬌妻熱炕頭,
原來,真有日久生情這種事,正當她覺得王爺賣燒餅也能很有錢途,
正當她生了龍鳳胎以為一家人會幸福到老,那天殺的男人連再見都沒說就走了,
哼,走就走,她家正面臨被不明人士追殺危機,逼得他們詐死連夜搬家,
他往後若想吃回頭草,只能去墳前拔拔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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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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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4 00:19:5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上錯婚床嫁對郎(1)

    清晨五更二點,隨著太極宮承天門上敲響第一聲晨鼓,藏鯤城各座城門相對的大街上街鼓齊聲相應,靖海帝國新的一日開始了。

    做為偌大帝國的心臟,藏鯤城建得極雄偉軒敞,不說那足足五丈高、兩丈寬,可跑馬可藏兵的城牆,只說城裡房屋整齊,街道四通八達,平日裡坊市人來人往,本地人、胡人、南疆土民,甚至海外藍眼人混雜在一處,高聲叫賣著,好似整個大陸的稀奇商品、精美用物都聚在此處,怎是繁華兩字可以形容得了的。

    然而,這一日早起,無論住在白虎和玄武兩處街區的達官貴人們,還是住在牆根兒下的普通百姓,都草草吃了早飯,然後穿上自己最華美的一套衣衫匆匆出門去。

    原因無他,今日是帝國超品忠勇親王迎娶丞相之女的大喜之日。

    如今的皇帝登基二十年,勵精圖治,威壓海內,堪稱明君聖主。與他同輩分的兄弟有五,其中四人都是異母兄弟,早早分封了一塊地方被打發得遠遠的了,唯有這個忠勇親王因為是一母同胞親兄弟,排行第六,又與太子同歲,太后早早去世後,就理所當然的被皇帝當成心尖子,若說在皇帝懷裡長大也不算誇張了。

    都說慈母多敗兒,可這六王爺被皇帝兄長如此嬌慣,卻沒有一點兒紈褲之氣,自小學文習武,樣樣精通。

    四年前,西疆戰亂驟起,恰逢皇帝病倒,太子床前侍疾,朝中一時亂成一團。當時還不滿十六歲的六王爺闖上朝堂,自請出征,殺得西疆血流成河,諸國遣使朝拜稱臣。

    皇帝大喜過望,特意下旨敕封六王爺為超品忠勇親王,掌管帝國一半精兵,就連親王府都建在皇城隔壁,可謂對這個弟弟疼愛到了極致。

    如今六王爺成親,皇帝陛下更是欣喜之下發出詔書,整個都城狂歡一日。只要是靖海帝國的臣民都可踏上青龍大街,來到皇宮之外走動。

    宮廷樂師的樂器也搬上了牆頭,自打太陽一躍出山巒就開始演奏起來。街道灑掃得不見一點兒灰塵,兩側的樹枝上掛滿精美的綢緞,越發襯得整個皇宮還有與它毗鄰的親王府貴氣凜然。

    臨近中午時候,宮門裡又走出一隊太監,每兩人抬著一隻大筐,裝了滿滿的喜餅和銅錢,聚在皇城外載歌載舞的百姓人人有份,再次引得眾人歡呼不已。

    眼見日頭偏西,吉時將近,王府大開正門,賓客如雲一樣趕來,紛紛獻上或貴重或清雅的賀禮,然後才進去端坐酒桌邊說笑看熱鬧。

    兩條街外的丞相府裡,這時候第一抬嫁妝也抬出了大門,身穿紅衣的小廝們兩人一抬,昂頭挺胸地走在街上,聽著路旁百姓興高采烈的議論自家小姐的嫁妝如何豐厚,越發把鼻孔抬得曬了太陽。

    這般足足搬了一個時辰,最後一抬嫁妝才算出了府門。丞相千金坐上了八人抬的花轎,在眾多親人的簇擁之下出了府門。

    六王爺左元昊身著大紅喜服,金冠束髮,臉型猶如刀削,眉黑如墨,尤其是一雙丹鳳眼勾轉之間有意無意帶著三分妖媚,這般懶散地站在王府門前,惹得諸多看熱鬧的少女臉紅心跳。因為身分尊貴,他只需在王府外接了新娘子就好。

    兩人登堂入室,剛要拜天地的時候,皇帝陛下卻帶著太子趕了過來。

    眾人自然一番忙亂,待得再次行禮的時候,皇帝就坐了代表高堂的上位。

    左元昊同新娘跪了天地和君王,又夫妻互拜,最後才同牽一條紅綢步入洞房。

    一向穩重的太子,難得玩笑嚷道:“六皇叔,你可不要被皇嬸母的美貌迷得忘了還有滿堂賓客等你喝酒啊!”

    眾人都是哄然而笑,就連皇帝都是淩空點了太子兩記,好似嗔怪他調皮,但臉上哪有半點兒責怪之意。

    好在,左元昊只簡單揭了蓋頭,喝了交杯酒就趕了回來。眾人紛紛勸酒,歡笑之聲差點兒揭了王府的屋頂。

    這般直鬧到夜半,皇帝和太子又早早退場,眾人更加肆無忌憚,左元昊被灌得酩酊大醉,大夥兒才算放過新郎官。

    幾個皇子機靈的留下替皇叔送客,兩個小廝則趕緊扶了主子,送往主院的新房。

    兩個喜婆正站在廊簷下小聲閒話兒,見得這般就把人接了過去。屋子裡,新娘子不知為何居然又戴上了蓋頭。

    兩個喜婆還以為新娘子是害羞,上前剛要說笑兩句,不想酒醉的王爺卻是晃晃悠悠走到床前,直接把新娘子撲倒在身下。

    兩個喜婆見此,趕緊退了出來,正巧遇到兩個打了熱水回來的大丫鬟,於是笑嘻嘻囑咐道:“王爺和王妃娘娘已經歇下了,你們兩個明早再進去伺候吧。”

    兩個大丫鬟立時紅了臉,低聲應著就在外間的矮榻上鋪了被褥守著,預備著夜裡主子有吩咐。

    兩個喜婆這一日得了豐厚的賞銀,如今大功告成,歡喜之下就攜手去了不遠處的灶院兒,裝腔作勢要了幾個好菜、一壺好酒,坐在角落裡吃喝起來。

    兩人平日都是常在高門大戶裡走動,肚子裡藏的秘密自然不少,三杯酒下肚就忍不住倒了起來。

    其中身形微胖的婆子想起這會兒洞房裡如何火熱,又想起丞相府裡另一位身分更貴重的千金,忍不住感慨道:“這真是幾家歡樂幾家愁,這位王妃娘娘是得償所願了,那大宅院裡另一位小姐就倒楣了,可憐啊。”

    另一個臉色蠟黃的婆子聽得好奇,給對方夾了一塊雞肉,小聲探問道:“老姊姊,你說的是哪位小姐啊,難道是先前同王爺訂親那位?”

    “就是她啊。”胖婆子應了一句,卻拿起喬不再多說,惹得臉色蠟黃的婆子催問不停。

    “哎呀,老姊姊,你這話頭兒怎麼說一半啊,那位怎麼可憐了?外邊傳言她可是刁蠻無禮,丞相夫人待她比親女都寵愛,可她生性惡劣,去年更是跟外男不清不楚的,惹得滿城風雨,若不然王爺也不會同意娶這位二小姐啊。”

    “老妹子,你不知道這其中的門道。”胖婆子瞧瞧四周無人,這才壓低聲音說道:“大戶人家的主母哪有幾個真賢慧的,丞相夫人出身川中陳家,也算世家之女,可惜是個庶出。嫁了丞相做繼室,又生了親女,怎麼可能真心善待原配所出的大小姐,你看哪家親娘不會給女兒找女紅師傅,或者教些琴棋書畫,卻只讓她舞刀弄棒的啊,根本就沒安好心。”

    “但是,那大小姐我也是見過一面的,衣衫首飾可都是上好的啊!”

    “養閨秀哪是給做幾件好衣衫就成的,特別是丞相府這樣的門第,禮數和名聲才是最重要。”胖婆子撇撇嘴,又道:“你再看這位王妃娘娘,滿城誰不知道她性情溫柔,行事端方,才情一流,若不然王爺怎麼會退了大小姐,轉而娶了這位,咱們都城又不是沒有別的大家閨秀了,這才是真正聰明的人呢。”

    “這麼說,好似也有些道理。”

    “這就是捧殺,真正的捧殺!世家才有的手段啊。”

    “那位大小姐也真是可憐,若是她親娘活著,必定不會受這般算計。”

    “那也不一定,胡家早就敗落了,可不如陳家興旺啊。”

    兩個婆子一邊喝酒一邊嘀嘀咕咕,說得痛快了各自找地方睡下。

    而隔了兩條街的丞相府裡,那位外界傳言極賢良的丞相夫人陳氏還不知她的手段被一個婆子看穿了。

    當然,就算被看穿了,她也不在乎。籌謀十幾年,她的女兒風光嫁進王府,坐上超品王妃的寶座,如此大功告成的時刻,怎可無酒?窗下的小幾上擺了幾道精緻的小菜,玉壺裡裝著最醇厚清香的果酒,陳氏難得的喝了半醉。

    她的貼身大丫鬟碧桃挑開珠簾進來,見此就上前低聲稟告道:“夫人,相爺說他有公事沒有辦完,請您早些安歇。”

    “哼!”陳氏冷笑,不在意的抬手揮了揮,應道:“什麼公事,他怕是又心疼那個廢物女兒了。”

    碧桃掃了一眼窗外,見得沒有異動,這才低聲勸慰道:“夫人,雖然今日是小姐的大喜之日,您還是早些安歇吧,明早起來還要準備後日小姐回門的酒宴呢。”

    “是啊,歇了吧。”陳氏聽得這話,重新換了笑臉,待得洗漱過後,上了床才又問道:“那個死丫頭呢?記得讓人看管好了,這幾日都不許她出來。”

    “夫人放心,門窗都牢牢鎖著呢,就是蚊子也飛不出來一隻。”

    “這就好,哼,任她再得老爺喜愛,她的女兒不也毀在我手裡……”

    陳氏呢喃著睡去,那碧桃低垂著眉眼放下繡花帳子,恍若根本沒聽見這些隱密一樣。

    有時候想要活得好,就要學會做一個瞎子和聾子。

    都城裡最喧鬧的一日,終於在夜深人靜之際落下了帷幕,一切都好像很完美,可惜,命運就像個長舌的婦人,總是做些出人意料的事,然後偷偷藏在一旁抓把瓜子看好戲。

    當太陽再次升起之時,忠勇王府內外的下人們早早就起來,輕手輕腳的在管事的指揮下拾掇昨日盛宴留下的淩亂,灑掃庭院,擦抹桌椅,極力要在王爺和王妃睜開眼睛的時候送上一個最完美的家園。

    當然,手裡忙碌著,腦子裡也沒閑著,按規矩,王妃進府第一日是要接見闔府的奴僕,點名外加打賞。昨日那些被指派到丞相府去幫手的人都得了重賞,就沖著王妃娘娘那份厚厚的嫁妝,他們今日定然也會發筆小財。

    但是,他們的美夢還沒等作到一半,主院裡傳來的一聲怒吼就徹底把這美夢砸得細碎。

    “你怎麼在這裡?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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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4 00:20:0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上錯婚床嫁對郎(2)

    正囑咐人去廚下看早點的總管洪公公,聞聲身子猛然一僵,下意識就覺得是有什麼禍事發生。他也沒了往日的穩重,跌跌撞撞就跑去正房。

    此時,兩個在外間的葉家陪嫁丫鬟已經嚇得軟倒在地上。

    只穿了白綢中衣的左元昊,半敞著衣襟露出胸前古銅色的肌膚,眉眼仍帶著幾絲初醒的迷茫,但臉色卻是鐵青至極。

    面對百萬大軍尚且不見慌亂,如今卻是破天荒的滿臉震驚,指著床上衣衫不整的女子怒聲喝問:“你什麼時候進來的?蓮兒呢?”

    葉蘭本來正略帶嬌羞的理著衣衫,想起昨晚的魚水之歡,雖然疼痛,但她終究成了他的女人。可惜,她尚未來得及細細品味初為女人的不同,就聽得左元昊提起妹妹葉蓮,於是下意識就衝口嚷道:“六哥哥,昨日是我同你睡在一處,我才是你的王妃!那個賤女人配不上你,只有我,只有我……”

    一邊說這話,她連忙下了地,伸手去抓左元昊的衣襟。

    “閉嘴!”不等她說完,氣極的左元昊已是狠狠把她甩到一旁,嫌惡的撕了衣襟扔到地上,冷笑道:“你自己尚且聲名狼藉,居然也敢羞辱蓮兒?別以為你爬上本王的床,就是王妃了。快說,蓮兒被你藏哪裡了?”

    “你,你居然推我?”葉蘭難得服軟地剖開一片真心,不想卻換來如此對待,她再也忍不住,跳起來扯了床上沾染了血紅的帕子,極力證明自己的貞節,“六哥哥,你看我沒有失貞,我是好女子!我們早就訂親了,你不能娶那個壞女人!我才是你的王妃,我才是!”

    左元昊鐵青著臉,不耐再同這瘋女人糾纏,喚了丫鬟僕役去尋人的時候,突然聽得床下傳來一陣窸窸窣窣之聲。

    有膽小的丫鬟嚇得驚叫著退到門旁,被大管家狠狠瞪了一眼,趕緊捂了自己的嘴巴。

    左元昊墨眉高挑,大步走到床前,彎腰就從床底扯出一個被捆了手腳的女子。

    眾人定睛一看,居然正是神秘失蹤的新晉王妃,相府二小姐葉蓮。

    “哎呀,小姐。”兩個陪嫁丫鬟這會兒也不怕了,連滾帶爬的沖過去,很快就為主子解了繩子。

    葉蓮也不起身,只是坐在地毯上抬頭望著左元昊,一雙桃花眼淚意盈盈,訴不盡的千般委屈,萬般驚恐。“王爺,蓮兒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她本是個美人,這般梨花帶雨,情意切切,哪有男子會不疼惜。

    左元昊立刻把她抱進懷裡,安慰道:“蓮兒不怕,本王在這裡。”

    葉蓮臉埋在他懷裡,哭得哀切嗚咽,雙手卻在袖中掐得指節泛白。其實黎明時候她就醒了,聽著床上兩人的呼吸聲,她恨得眼睛都紅了,但自小娘親告誡的話在腦海裡翻滾,她幾乎咬破了嘴唇才忍耐著沒有叫出聲,一直等到這樣的時刻,佔據絕對的上風,便能再次把葉蘭踩在腳下。

    恐怕她的這個姊姊永遠不會知道,她把鞭法學得越好,才越糟糕,因為六王爺最喜歡的是柔弱的女人,痛恨一切刁蠻和跋扈。

    果然,左元昊眼裡憐惜之意更濃,愧疚說道:“蓮兒,都是本王不好,昨晚酒醉,讓你受苦了。”

    “王爺,不怪您,是蓮兒太笨了,昨晚姊姊進來說話,我還以為她是真心恭賀我們,沒想到……嗚嗚,蓮兒好後悔啊。”

    葉蘭眼見昨晚還屬於她的懷抱,這會兒生生被人奪了去,恨得想要揮鞭子,破口大駡,“葉蓮,你這個狐狸精!六哥哥是我的,你給我滾!”

    洪公公偷偷瞧著自家王爺眉梢跳了幾跳,明顯是暴怒的前兆,連忙喊了兩個小太監上前半攔半抱了葉蘭,末了低聲請示道:“王爺,要不要老奴派人請相爺來一趟?”

    “當然,我倒要問問丞相府是怎麼教導女兒的,如此膽大包天?”左元昊惱怒至極,雖說昨晚算不得他吃虧,但只要一想起來,心裡總有種吃了蒼蠅的噁心之感。“先把她關去柴院,整個房間擺設都換掉!”

    說罷,他才低頭柔聲哄勸葉蓮,“蓮兒,我送你去桃花閣,你不是喜歡那裡的風景嗎?咱們先小住幾日,如何?”

    “好,有王爺在身邊,住哪裡蓮兒都喜歡。”葉蓮再次趴在他懷裡,溫順又嬌弱,可惜背向所有人望向葉蘭的雙眼卻滿滿都是挑釁和嘲諷。

    葉蘭恨得跺腳,高聲嚷道:“你們不能走,給我回來!我才是王妃!”

    許是真的急了,她拚命甩開兩個小太監就想追上去,可惜,腳下卻不小心踩到了裙擺,一個趔趄撞到了堅硬的紅木桌角,瞬間昏死過去。

    鮮紅的血滴順著葉蘭的額角淌下來,嚇得眾人一時之間都不知如何是好,齊齊望向一臉不耐煩的六王爺。

    “王爺,您看是不是請個太醫來?”洪公公自覺主子大婚第二日,府裡若是鬧出人命實在有些不吉利,試探著問道。

    左元昊不等說話,葉蓮卻是掙扎著撲到葉蘭身上,焦聲呼喚著,“姊姊,你怎麼樣?你快醒醒,你若是有事,我如何同父親交代?父親一定會責罰我的。”

    左元昊聞言不知想到了什麼,眼裡閃過一抹冷冽,伸手直接扯起葉蓮攬在懷裡,冷聲說道:“你如今不是丞相府的二小姐了,你是本王的王妃,我看誰能責罰你?”

    “王爺,”葉蓮一臉感動,身形越發如同菟絲草一般纏到左元昊身上,但依舊擔憂道:“父親震怒,蓮兒怕……”

    “怕什麼?他教養出的好女兒!昨晚之事本王還沒讓他給個交代呢!”說著話,左元昊就攬著葉蓮走了出去,末了扔下一句,“找個大夫看看,別讓她死了。”

    “是,是。”洪公公趕緊吩咐下人去太醫署找人,又喊了兩個丫鬟直接把葉蘭抬回床上,從香爐裡抓了把香灰,掩到傷口上。不知是血流得差不多了,還是香灰真起了作用,過了一會兒,居然不再有血珠兒滴落。

    有個膽子大的丫鬟,瞧著葉蘭臉色有些慘白,胸口也不再有起伏,下意識就伸手試了試鼻息,緊接著就被嚇得撲通跌倒在地,“總、總管,好像沒氣了……”

    “什麼?”洪公公心頭一哆嗦,想起以寵女聞名都城的葉丞相,立時覺得額角青筋暴跳。“不會吧,方才不是還好好的,你再試試?”

    那丫鬟哪裡還敢伸手啊,正是猶豫的時候,留著一把花白鬍子的太醫終於趕到了。

    常在皇宮和富貴人家走動,老太醫早就練就了泰山崩塌於前面不變色的絕技,眼見喜房裡鮮血染地,他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彷佛這是很尋常的事一般。

    仔細檢查之後,終於說道:“這位……嗯,夫人,失血過多以致昏迷,雖然心跳微弱,好在還吊著一口氣,待得一會兒裹好傷口,老夫再開一張補血益氣的方子,吃上半個月也就無礙了。”

    聽聞此言,洪公公長長舒了一口氣,讓人請太醫下去開藥方。他琢磨了一會兒,還是跑去桃花閣請示主子。

    風景優美,清靜又雅致的桃花閣裡,左元昊聽了洪公公的稟告,再掃了一眼臉色蒼白,柔弱躺在榻上的葉蓮,厭惡的揮揮手吩咐道:“沒死就沒死吧,再請太醫過來給王妃瞧瞧,開副安神方子。”

    “是,王爺。”

    葉蓮假咳兩聲,捏著帕子抿了抿唇角,柔聲道:“王爺,蓮兒沒事,就不要勞煩太醫了吧。”

    “怎麼會沒事?地上那般寒涼,你自小身體就弱,若是病了,本王心疼。”

    左元昊半是安撫半是真心,笑著低頭在葉蓮額頭上親了親,神色間魅人的溫柔惹得葉蓮嬌羞的紅了臉,但手裡的帕子卻是攥得更緊了。

    只心疼我一個嗎?那為何先前還要找太醫給那個賤女人看傷,讓她直接流幹了血死掉,豈不是更好?

    母親說得對,嫁進王府並不是徹底勝利,只要那賤女人還活著一日,她就不能安心穩坐王妃的寶座……

    洪公公出了院門,正要去請太醫過來,不想卻被匆匆趕來的葉丞相差點撞得栽跟頭。

    “欸,對不住了,洪公公。”葉丞相不過五十歲,身形微胖,一身石青色錦緞長衫,襯著顎下三縷長須,別樣的儒雅。可惜這會兒老爺子顯見是著急了,長衫上的扣子扣錯了不說,髮髻也是歪歪扭扭的。

    洪公公趕緊咽下剛要出口的喝罵,勉強笑著行禮道:“相爺客氣了,您怎麼來得這般快?”

    “洪公公,家門不幸啊,你就不要笑話我了,王爺在哪兒,勞煩您通報一聲。”葉丞相心裡泛苦,伸手從袖子裡抽了一張銀票塞給洪公公。

    早起聽得丫鬟來報說大女兒不在房裡,他就驚覺不妙,本來只是想來王府試探問問,結果正好碰到報信之人,恨不得一路直接飛來。

    洪公公趕緊攔了他,誠懇說道:“相爺,這可使不得,今日這事兒老奴也幫不上,王爺方才大怒,這會兒您府上的大小姐已經看過太醫了,二小姐正陪著王爺呢。”

    “看太醫?”葉丞相一把抓住洪公公的手,焦急問道:“蘭兒怎麼了,傷到哪裡了?”

    跟在他身後的陳氏臉上明顯閃過一抹怒氣,但她很快就掩飾過去,柔聲勸慰道:“老爺,洪公公說已經看過太醫了,蘭兒顯見是傷得不重。眼下還是先拜見王爺要緊,畢竟昨晚這事是咱們理虧。”

    葉丞相聞言訕訕地鬆開了洪公公,點頭應道:“還是你想得周到,我一時急糊塗了。”

    洪公公正為如何解釋葉蘭的傷勢犯愁,見此趕緊引著兩人往院子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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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4 00:20:2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借殼重生(1)

    左元昊聽得葉丞相夫婦來了,略微皺了皺眉,到底起身接了出來。

    葉蓮在矮榻上見得母親走了進來,立刻紅了眼眶,哭訴道:“娘,姊姊她……嗚嗚,昨晚……”

    “蓮兒,我可憐的女兒……”陳氏快步上前,母女倆抱在一起哀哀切切地哭了起來。

    左元昊同葉丞相對視一眼,一個昨晚睡錯了新娘,一個自覺沒教養好女兒,臉上都有些尷尬。

    好在洪公公極有眼色,適時提議道:“王爺,屋子裡有些悶氣,不如老奴把茶點擺在外邊水榭,如何?”

    “好。”左元昊輕咳兩聲,抬手示意葉丞相隨他出去。

    葉丞相歉意的望了妻女一眼,終究還是抬步出去了,豈知他的身影剛剛邁出門口,陳氏母女就同時止了眼淚。

    葉蓮惱怒的扯著手裡的帕子,恨聲道:“娘,是那個賤蹄子綁了我,昨晚爬上王爺的床,爹來了,居然都不問我一句,他心裡怕是就惦記著給那個賤蹄子求情呢!”

    陳氏也是陰沉著臉,應道:“他多少年來都這樣,什麼時候眼裡有過咱們母女?若不是你哄住了王爺,那賤蹄子又是個蠢的,這王妃的位置說不定真是那個賤蹄子坐了。”

    “娘,我不要!”

    此時的葉蓮哪裡還有半點溫柔嬌弱,眼裡都是狠毒之意。她自打及笄之後,同娘親出門應酬,人家當面稱她一聲小姐,背地裡卻連那些庶女都敢給她臉色看,反倒是那個又蠢又笨的賤蹄子,走到哪裡都是眾星捧月一般。

    憑什麼,就因為她是相府嫡出的大小姐,就因為父親把她放在心尖上?就因為她的未婚夫婿是忠勇親王?

    她咬緊牙關,隱忍籌謀,終於成功設計得了王爺的憐惜,代替葉蘭嫁進王府,沒想到一個不小心,居然又被她搶了新婚之夜?她再也忍不了了!

    “娘,我們想個辦法徹底把她除掉!”

    “好,蓮兒,不要急,這事還要從長計議。”陳氏攬著女兒低聲勸慰著,“別看她上了王爺的床,但王爺想必也更厭惡她了。你爹爹一定會豁出臉面求王爺接納她進府,你不如再去演場姊妹情深的好戲。王爺心裡存了愧疚,就算給她名分,最高也是個侍妾,到時候,你是王妃,她是奴婢,想要整治她還不容易?這世上每日裡不知多少人得了“惡疾”沒了性命,就是走在河邊,也有失腳淹死的呢。”

    葉蓮會意,低低笑了起來。

    陳氏欣慰的拍拍女兒的背,隨手從荷包裡扯出一條帕子,輕輕在女兒眼角按了按。

    忠勇王府初建是由皇帝下旨,太子做的監工,工部哪裡敢偷懶,招了無數能工巧匠,耗時半年才完成,每一處院子,甚至每一個角落都可成為一景,而桃花閣水榭又是其中之最。

    初春時候,雖然桃花還沒有盛開,但枝葉翠碧,花苞處處,映在清澈的湖水裡,別有一番美麗。

    葉丞相平日最喜賞景作詩,但今日實在無心於此,一杯茶水尚且沒有下肚,他就忍不住開口說道:“王爺,老夫教女無方,昨夜……唉,老夫真是無顏見人,以後如何還能在朝堂上立足?”

    左元昊雖然氣惱葉蘭膽大包天,但對葉丞相這位老臣還是真心敬佩。當年,他在外征戰,皇帝病倒,整個朝堂都是丞相一人支撐,他從沒被糧草軍需拖過後腿,若說他的軍功有一半是葉丞相的,也絕對不誇張。所以戰勝歸來,皇兄為他定了葉蘭為妻,他也沒有反對。

    可惜,虎父犬女,那個女人半點兒也沒有承繼葉丞相的才情秉性,反倒整日習武騎馬,揮舞鞭子,橫行京師,年前更是在酒樓同男子喝得爛醉,躺在一處,被整個京師之人看了熱鬧。

    他堂堂忠勇親王怎會要一個如此跋扈又聲名狼藉的女人為妻,反倒是葉丞相的次女溫柔可人,又善良美麗,多少次在他面前,淚眼盈盈地替姊姊求情解釋,哪怕受了姊姊喝罵也不曾抱怨。

    他一時憐惜之意大起,皇兄為了鞏固朝政,又不能放棄同相府聯姻,他於是順勢換了葉蓮進府。哪裡想到,他酒醉不曾分清,又被算計了一道。

    若是傳揚出去,他的臉面怕是都要丟到沙羅人那裡去了!

    左元昊越想越惱怒,手裡的茶杯重重落在桌上,低聲呵斥道:“丞相把人領回去吧,本王不想再見到她!今日之事若是傳出去,別怪本王翻臉無情。”

    葉丞相多年位高權重,何時這般低聲下氣過,但他與結髮妻子情深,得了葉蘭一女之後髮妻病故,他自此把女兒當成心尖子,若不是後宅無人主事,他甚至都不願續娶。原本見陳氏待女兒比自己親生的還嬌寵,他還慶倖欣慰不已,哪裡想到女兒漸漸長大,卻是越來越跋扈,越來越沒個賢淑模樣,最後生生把名聲毀了。

    他打也打了,罵也罵了,終究還是不能放任女兒不理睬,否則百年之後,他在黃泉見了髮妻要如何交代?

    這般想著,葉丞相也紅了眼眶,啞著嗓子懇求道:“王爺,蘭兒自幼喪母,陳氏雖說待她極好,但終究不是親娘。她性情直爽,卻不惡毒,又是真心愛慕王爺,自從訂親之後,她整日跟著師傅學武,其實就是想要配得上王爺,沒想到……造化弄人啊!”

    “哼!”左元昊豈會輕易消氣,冷笑道:“難道她在酒樓同男子喝得大醉,睡在一處也是為了配得上我?”

    葉丞相語塞,情急之下道:“王爺,那事有些誤會,蘭兒不是那般不知輕重的人,況且昨晚你們已是圓房,蘭兒是否清白,王爺最是清楚。”

    左元昊被抓了痛腳,鳳眼裡惱色更重,“怎麼,丞相這是賴上本王了?”

    “老夫不敢。”葉丞相深知這位忠勇親王的脾氣,趕緊見好就收,繼續打起悲情牌。“王爺,千錯萬錯都是老夫的錯,老夫再也無顏見人了,明日就同陛下辭官,還望王爺看在蘭兒待您一片癡心的情分上,不要怨恨於她。老夫會帶著她走得遠遠的,終生不再踏入都城一步。”

    說著,他起身沖著皇宮方向跪倒,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陛下啊,老臣對不起您啊,不能再為您分憂解勞了……”

    左元昊眼見年紀一大把的老臣哭得如此模樣,心裡自然不會好過,他狠狠揉了揉突突狂跳的太陽穴,冷聲道:“葉丞相放心,皇兄不會准你告老的。你直說吧,到底要如何?”

    葉丞相聞言,立時起身,抹了一把眼淚,深深行了一禮。

    “謝王爺寬宏大量!老夫深知小女此事做得莽撞,但小女一片癡心,老夫就是帶她回家,怕是今後也要再生事端,不如王爺在王府裡賞處小院,再給個名分,讓蘭兒和蓮兒一同伺候您起居,如何?就算有閑言傳出去,姊妹共事一夫也不算離奇,說不定還會成就一段佳話。”

    左元昊絕美的臉孔幾乎皺成了包子,他實在想罵丞相臉皮厚,但還沒等開口,不遠處卻是有人輕輕喊道:“王爺!”

    原來,陳氏陪著葉蓮正從水榭之外走進來。葉蓮顯見是哭了許久,一雙大眼紅腫得厲害,髮髻也亂了那麼幾絲,看上去嬌弱又憔悴。

    左元昊趕緊起身扶了她,就是葉丞相也愧疚又心疼的埋怨道:“你身體不好就多躺會兒,怎麼跑來這裡?”

    葉蓮勉強一笑,應道:“女兒猜爹爹在同王爺替姊姊求情,就想著過來聽聽。”

    葉丞相臉上愧色更濃,歎氣道:“難為蓮兒如此懂事,讓你受委屈了,若是你姊姊有你一半,爹爹也不必愁白頭發了。”

    葉蓮扯了帕子抹了抹眼角,眼淚再次滴滴答答地落了下來。

    她輕輕依在左元昊的肩膀上,低聲懇求著,“王爺,爹爹一把年紀,還要如此操勞,若是王爺疼蓮兒,就應了爹爹所求,可好?”

    陳氏也開口幫腔道:“王爺,都是妾身教養無方,才讓蘭兒犯下這樣大錯,還請王爺暫息雷霆之怒,給蘭兒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吧。”

    葉丞相眼見妻女如此,心裡又喜又愧,連聲說道:“不是你們的錯,要怪就怪我,怪蘭兒!”

    “爹爹,不怪姊姊,原本就是女兒搶了姊姊的婚事……”葉蓮掙扎著跪倒在父母跟前,一家人哭成一團。

    太后去得早,左元昊自小在皇兄身邊長大,雖然兄弟情深,但偶爾也會羡慕這樣的父母疼惜,這會兒見得此情此景,也有些動搖了。

    王府院落沒有一百也有幾十,倒也不是養不起一個閒人,不如就應了丞相一家所求。

    “洪公公,拾掇個院落出來,以後葉家大小姐就是王府的侍妾,一切瑣事都聽王妃安排。”

    “是,王爺。”方才不知躲在何處的洪公公適時出現,躬身聽命。

    葉丞相聞言,心裡酸澀。女兒終於如願進了王府,可是堂堂丞相府嫡女居然做了侍妾,終究是個說不得的傷處。

    但他依舊起身行禮道謝,末了安慰自己,來日方長,也許過幾年王爺發現女兒的真性情,待她更好也說不定呢,一切,還是慢慢來吧……

    事情有了結果,丞相夫妻也無心留下用飯,很快就告辭回去了。

    葉丞相原本還想去看看受傷的大女兒,但小女兒今日懂事乖巧,就是以後大女兒也要依仗她多加照顧,于情於理都不能太過厚此薄彼。

    更重要的是,大女兒也要受點教訓才好,畢竟以後她不再是相府大小姐了,而是比奴婢地位高不了多少的侍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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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4 00:20:3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借殼重生(2)

    左元昊陪著葉蓮吃了午飯,怎麼想昨晚之事都覺氣悶,他本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天之驕子,受封親王之後掌管百萬精兵,更是令出如山,何時受過這等委屈?

    平日極喜的美景,這會兒看在眼裡也是無趣至極,於是就起了出去走走的心思。

    皇帝雖說待弟弟從來都同親子一般,但帝王終究是帝王,把一切變故掌握在手裡,幾乎就是本能,且王府又在皇宮隔壁,發生之事自然很快就傳到他的耳朵裡,所以,當弟弟跑來說要巡查邊關,他順口就應了下來,本來還要派一千精兵護衛,左元昊卻是厭煩出入皆有人跟前跟後,執意帶上十個護衛,白龍魚服,順帶替皇兄體察一下各地官員聲望如何。

    皇帝自覺好笑又擔心,但到底還是應了下來。

    葉蓮聽說王爺要帶她出門遊玩,臉上不自覺就帶了喜色。

    昨晚洞房夜被搶了去,正好趁著這次出門,好好同王爺親近一番,就算他是百鏈鋼要變成繞指柔。

    不過,她也不打算這段日子讓葉蘭好過。

    這般想著,她就吩咐貼身丫鬟準備行李,末了又把洪公公喚了進來,柔柔笑道:“洪總管,我同王爺要出門遠行一段時日,王府裡的大小事務就要勞煩你了。”

    洪公公趕緊行禮應道:“娘娘折煞老奴了,都是老奴應該做的。”

    葉蓮輕輕點頭,眉眼間帶了一絲愁緒,又道:“洪總管許是聽王爺吩咐了吧,以後我家長姊就是咱們王府的侍妾了。我和王爺不在王府,還請總管多多照料。長姊出身嬌貴,衣食住行都極講究,如今雖然身分驟降,但也不好虧待她。

    “洪總管記得要找最好的工匠把院子重新修葺,擺設也要選上好的,等我和王爺歸來驗看之後再請長姊搬進去吧。”

    洪公公眼裡異色一閃,但迅速掩蓋了過去,越發恭敬地應道:“娘娘放心,老奴省得。”

    左元昊正好從外面進來,見兩人一坐一站就笑道:“行李收拾好了嗎?咱們這就上路吧,城外三十裡的藍玉湖景色極好,正好在湖畔留宿一夜。”

    葉蓮起身仔細替他整理略有些皺褶的衣衫,嬌笑應道:“都聽王爺的,若是月色好,蓮兒奏琴一曲,還請王爺品評一二。”

    “好啊。”

    兩人說笑著出了院子,在二門外上了馬車,丫鬟護衛裝好行李,一行人就飛快離開了王府。

    洪公公一直站在門口,目送馬車走得沒了影子,聽得身後丫鬟悄聲議論,言語中對王妃極得王爺寵愛羡慕至極。

    他忍不住挑起眉梢兒,這位王妃娘娘怕是沒有外邊傳言的那般柔弱賢淑呢。

    修葺院子?重新安排陳設?聽起來是對長姊極盡照顧和優待,但實際上呢,不過是要她在柴院裡多受些苦罷了,若他這王府總管是個阿諛諂媚之人,為了討好新主子,說不定在王爺歸來之時已經把人磋磨死了。

    黃蜂尾後針,最毒婦人心,古人誠不欺我!

    不提洪公公心裡如何猜度,只說王爺、王妃一路出了藏鯤城,根本不知道倒在柴房裡的葉蘭這會兒剛剛睜開了眼睛,當然,即便他們知道也不會停下腳步,頂多葉蓮需要再表演一場姊妹情深罷了。

    彭玲醒來的時候,只覺頭上十分不舒服,她下意識伸手摸了摸額角,疼得猛然一哆嗦,但是經過這樣的刺激,她的頭腦倒是比先前清醒許多。

    入眼處四周堆疊的木絆子,還有身上繡工很是精美的大紅衣裙,讓她越加驚疑不定,難道加班加多了,公司還要大家客串古裝劇做獎勵?她可不可以申請換成獎金就好啊?

    可惜,一個端著湯藥進門的丫鬟徹底打破了她的“自欺欺人”。

    “葉姨娘,湯藥剛熬好,趁熱喝了吧。”丫鬟臉上雖然堆了笑,但感覺不到半分真誠,眼裡甚至隱隱帶了一絲輕蔑。

    彭玲動了動嘴巴,想要問什麼,一時卻千頭萬緒地不知從哪裡問起。

    那丫鬟卻是等得不耐煩了,胡亂把藥碗放下,草草行了一禮,丟下一句,“姨娘若是怕熱,就等涼了再喝吧,奴婢還有活計,先下去忙了。”說罷,她就轉身出了門,丟下彭玲一人乾瞪眼。

    彭玲估摸著這湯藥是治傷的,忍著苦意大口喝了下去,隨後琢磨著等這丫鬟再過來一定要仔細問幾句,可是,湯藥裡許是有安眠成分,她這一等就等到了周公跟前。

    她作了一個長長的夢,很詭異的夢。

    這個夢講述的是一個叫葉蘭的女孩子自小喪母,父親忙碌,後母心思深沉的把她嬌慣長大。她深愛那個俊得不似常人的王爺,最後卻莫名流言纏身,生生被妹妹搶去了王妃的位置。她不甘心,如何避過後母的看管,在新婚夜偷偷爬上了王爺的床……

    初春的日頭總是慵懶的,未等慢吞吞走到西山頭就躲去了雲朵之後,王府漸漸陷入了濃重的黑夜。

    彭玲就在這樣一片漆黑裡再次醒了過來,任憑她自小如何掙扎過活,鍛煉得再自立堅強,這時候也忍不住歎了氣。

    為了日夜加班而疲勞過度猝死的自己,也為了這個在委屈憤怒中離世的葉蘭。

    她原本是個普通的農村女孩,為了改變小學畢業就輟學賺錢、嫁人生子的命運,她拚命打工賺學費,半工半讀,好不容易大學畢業,給家裡還了債,還供弟弟讀完大學,就等著再攢錢買間小房子,找個踏實男人過幸福的小日子,不想居然為一向吝嗇的公司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了。

    說起來,她倒是對先前的生活沒什麼遺憾留戀的,父母一向偏疼弟弟,除了家裡缺錢的時候,通常沒人想起她來。

    如今家裡小有積蓄,弟弟也要結婚了,她算是功成身退,家裡人若是知道她累死,除了哭上幾日,想必不會太傷感。

    只是,她雖是不介意“借殼上市”,但起碼也得要有個好的新生活吧。

    然而這身體的原主葉蘭活得也太憋屈了,好好一個千金小姐怎麼就人見人厭,狗見狗煩呢?

    最讓人鬱悶的是,以後這所有的一切都要落到她身上了,因為她不管如何排斥不滿,如今她就是葉蘭了。

    先前送藥的丫鬟,不知在哪裡躲懶了一日,再次趕來送晚飯和湯藥的時候,本來心裡還有些忐忑,生怕被這個傳說中鞭子不離手的暴躁大小姐斥駡,不曾想,她還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樣,不禁反而開始懷疑她是不是撞了頭把自己撞傻了。

    “葉姨娘,你是不是頭還疼啊,要不要奴婢稟告總管請太醫過來?”

    葉蘭扶著隱隱作痛的腦袋,琢磨了半晌,到底還是擔心別人發現自己的“異樣”,開口應道:“不必,這藥有些效果,再吃幾劑估計就好了。”

    許是沒想到她的語氣會如此溫和,那丫鬟不但沒放心,臉上反倒驚色更濃。

    葉蘭趕緊板起了臉,學著記憶裡的大小姐做派,指著託盤上的飯菜罵道:“這是哪裡端來的剩飯剩菜,王府難道窮得揭不開鍋了嗎?去給我端碗燕窩粥來,要上等的血燕,若是差一點兒,小心我抽花你的臉!”

    那丫鬟聞言雖然神色有些惱恨,但卻夾雜著三分“果然還是如此”的釋然。

    她偷偷撇了撇嘴,敷衍道:“王爺和王妃都出門了,灶院本來就沒什麼師傅上灶,別說燕窩粥了,菜粥都沒有,您還是將就吃吧。奴婢先告退了,明早來收碗。”

    葉蘭成功的糊弄過了丫鬟,待得屋子裡清靜下來,她才暍了藥,揀著盤子裡顏色比較新鮮的菜葉吃了,好在米飯煮得還不錯,很是軟糯,勉強填飽了肚子。

    這一晚躺在柴草堆上,半夢半醒間,她都在思考以後如何度日,難道真要在這個柴房裡住一輩子,還是等著那個好看得不行的王爺大發善心放她出去,或是等著她那個便宜老爹前來營救……

    可惜,她怎麼想也沒有頭緒,反倒因為不斷的輾轉反側,惹得角落裡幾隻出來溜達的老鼠很是不滿的嘰嘰喳喳,議論個沒完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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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4 00:20:5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姨娘不見了(1)

    許是自覺葉蘭不會再有翻身的機會,那負責照料的丫鬟之後幾日過來的次數越來越少,葉蘭常常吃了上頓沒下頓,湯藥也是一日才得一碗,但她頭上的傷卻奇跡似的癒合了。

    白日裡在院子裡走走,初春的清晨,空氣依舊有些冷冽,但難得清新,中午坐在屋簷下曬曬太陽,倒也暖意融融,唯一可惜的是夕陽很短暫,沒什麼絢爛的晚霞可以欣賞。

    當然,若是能填飽肚子,黃昏也會在她眼裡變得更美麗一些。

    這一晚,葉蘭實在耐不住咕嚕嚕響個不停的肚子,爬起來摸了摸碗裡有些幹硬的半個饅頭,最後無奈的開門出去,打算欣賞一下圓圓的月亮,想像它是一張面餅,騙騙肚子。

    她正四處轉悠的時候,不想,院子外面卻突然跳進一個黑衣人,明亮的月色,把那黑衣人魁梧的身形、濃密的雙眉、雪亮的大眼照得極為清晰。

    葉蘭下意識想起前世看過的那些武俠片,於是立時捂了眼睛,小聲說道:“這位英雄,主院在東南方向,主人都不在家,您想如何行事儘管動手,我沒有看到你的模樣,請你高抬貴手留我一條性命。”

    那黑衣人原本還有些好奇的打量她的模樣,沒想到卻聽到這樣一番說詞,腳下一軟,差點兒絆了一個趔趄。

    葉蘭聽得動靜還以為這黑衣人不肯放過自己,心裡暗罵,放開雙手就大聲威脅道:“你若是趕緊離開,我們就井水不犯河水,否則我可喊人了!”說罷,她深吸了一口氣,打算“一鳴驚人”。

    好在那黑衣人及時開口阻攔道:“閉嘴!你可是葉丞相嫡女,閨名單字為蘭?”

    葉蘭一口氣憋在嗓子眼裡,嗆咳了好幾聲,仔細想想黑衣人的話,這才謹慎應道:“我就是葉蘭,你難道是來找我的?我可沒銀子,這會兒肚子還餓著呢,你劫了我,可是絲毫好處都沒有。”

    那黑衣人眉頭緊緊皺著,好似極力忍耐著不發火,又低聲說道:“我是受人之托,帶你離開這裡。”

    “受人之托?”葉蘭很是疑惑,心裡暗暗提高了警覺。這幾日她裝作刁蠻,常常喝罵丫鬟,從她嘴裡倒是套出了許多事,包括老爹已經求得“美人王爺”收下自己做侍妾。在他老人家看來,女兒犯下如此大錯,還能留在王府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自然絕對不會派人偷偷帶自己出去。

    但除了老爹,難道還有別人在惦記自己?

    她迅速在腦海深處翻找著原主的記憶,可惜最後還是一無所獲,只得問道:“你受誰的託付,要帶我去哪裡?”

    黑衣人負著手,冷冰冰應道:“我沒有空閒回答你的問題,三日後我再來一次,走不走你自己決定。”說完他就一個閃身上了牆頭,幾個跳躍便沒了蹤影。

    葉蘭好半晌才闔上半張的嘴巴,偷偷豎起了拇指。原來武俠片裡的情節也不全是騙人的,這世上還真有能夠飛簷走壁的人,只不過是好人還是壞人,這有待觀察。

    “咕嚕嚕……”葉蘭揉揉並沒有因為方才的意外變故而安靜下來的肚子,哀怨的回屋躺進稻草堆,一時有些無所適從,難道真要跟著這個莫名其妙的大俠逃出王府?誰知道外邊等著自己的是什麼狀況,人心險惡,還是不可輕信,但若是不出去,她也不想一輩子就困死在這個王府了啊。

    這般猶猶豫豫到了第二日下午,葉蘭終於下定決心走人,原因無他,實在是太餓了。

    那個該死的丫鬟更過分了,已經兩日不見人影。與其被餓死,還不如出去闖蕩看看,也許會有個世外桃源一樣的美好之地在等待她的光臨呢。

    葉蘭一邊極力在腦子裡描繪著世外桃源的安寧富足,一邊拖著軟綿綿的雙腿在院子裡四處走動,期待找到些東西果腹。

    皇天不負苦心人,不知先前哪個饞嘴的僕役在院子角落的小雜間裡藏了一袋紅薯和一塊小小的火石,許是沒想到葉蘭會突然地被關了進來,紅薯也沒來得及拿出去,也巧合的拯救了葉蘭抗議良久的肚皮。

    柴房裡最不缺的就是柴禾,抓把稻草,火石一敲,小小的火堆就燃了起來。葉蘭丟了兩個小紅薯在柴堆最底下,不到兩刻鐘就得了兩個黑漆漆的炭塊。

    飽了蜜不甜,餓了黃連香,葉蘭燙得齜牙咧嘴,但三兩口就把紅薯吃光了,肚皮如同孩子一樣,歡快的叫了兩聲,催促她繼續烤紅薯大業。

    這般燒了吃,吃了燒,足足折騰了一個時辰,葉蓮才算吃得飽足,末了想起逃跑一事又猶豫起來,人總是在困境裡才有一搏的勇氣,一旦安逸下來,退縮又成了本能。

    可惜,布袋裡的紅薯很少,葉蘭省了又省,第三日黃昏之時,還是只剩下最後四個。

    葉蘭撥弄著火堆,無奈念叨著,“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鬥地主,分田地,均貧富。民以食為天,紅薯為父母……”

    “噗哧!”

    葉蘭正念叨得歡快,不想旁邊卻突然傳來一聲噴笑。她本以為是黑衣人再次光臨,結果卻是一個身穿月白錦緞長衫、頭插玉簪的年輕公子,容貌俊朗陽剛,身形頎長,走在街上,絕對是讓女孩子尖叫的美男一枚。

    不過,葉蘭兩頓沒吃飯,這會兒滿心只有火堆裡的紅薯,什麼美男美女對她都沒有吸引力。

    她眼見男子走過來,立時張開雙臂護住火堆,開口喝問道:“你是什麼人,光天化日居然跑進王府搶紅薯?你就不怕我喊護衛嗎?”

    那年輕公子顯見沒想到她開口就是這樣的話,愣了那麼一瞬之後就笑得前仰後合,抹著眼角應道:“本殿……不,我還是第一次聽說王府裡護衛如此清閒,居然要因為幾個烤紅薯就出動的?”

    “哼,你不知道的事多了。總之,我正餓著,這紅薯你就不要打主意了。”

    葉蘭懶得猜測這不速之客的身分,抄起一根歡枝撥出一個紅薯就掰了開來,黑漆漆的外皮下,紅薯肉已是烤得金燦燦,甚至隱隱帶著一些暗紅之色。

    夜風吹得絲絲縷縷的甜香飄散開來,惹得那年輕公子不禁咽了咽口水。

    他忍不住暗自納罕,本來不過是閑極無聊,出宮走走,想著在六皇叔這裡留宿一晚,走過院外之時嗅得煙火氣,一時好奇就進來看看,沒想到居然碰見個這麼古怪的的女子在偷吃烤紅薯。

    不知她是犯了什麼錯被關了進來,身上連件外衫都沒有,只穿了件月白的夾襖,沾了一層黑灰,很是狼狽。不過仔細打量一番,她的容貌倒是很不錯,柳葉眉,挺直的鼻樑,小巧的嘴巴,特別是一雙杏核眼,一邊大口吃著烤紅薯一邊滿是戒備的望著他,好似護食的小獸一般,越發讓人覺得可愛逗趣。

    他難得的也起了玩笑之意,低聲威脅道:“江湖規矩,見面分一半!你這個時候烤紅薯吃,想必也是背了人吧,若是不分我嘗嘗,那不如我也喊護衛來轉轉?”

    葉蘭皺著眉頭掃了一眼他腰上懸掛的美玉,心裡暗自腹誹:這麼個有錢人不去酒樓吃大餐,跑這裡同她爭幾個紅薯,真是沒天理了。

    不過,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她已是打定主意要同黑衣人逃出去,這會兒還是要多低調就多低調的好,護衛之類當然是不能招惹的角色。

    這般想著,她就不甘不願的挑了兩個最小的烤紅薯撥了出來。

    年輕公子笑得更歡實,也不管衣衫會不會弄髒,一屁股坐到火堆另一側的木墩上,撿起紅薯就邊吹邊吃了起來。

    快樂總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許是見到葉蘭眼裡濃濃的不舍,年輕公子只覺手裡的紅薯是這輩子吃過最香甜的。

    兩人風捲殘雲,各自吞下自己的紅薯,待得有空閒抬頭看看對方,又忍不住齊齊笑了開來。

    別管是不是美女俊男,嘴巴上糊了黑黑的一層,誰也瀟灑不起來。

    年輕公子掏出帕子,想了想又扔給葉蘭,笑道:“擦擦吧,一起分贓,咱們也算朋友了。你叫什麼名字,我是左天諭。”

    不想葉蘭卻是直接把帕子又扔了回去,扯起袖子胡亂抹了抹嘴巴,不屑道:“你一個大男人還隨身帶著帕子?女氣!還有你搭訕的方法太老套了,直接問名字就好,扯什麼朋友不朋友的,我叫葉蘭。”

    左天諭好脾氣的把帕子塞回去,同樣扯了袖子抹嘴。

    葉蘭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小聲抱怨道:“我不過是隨口說說,可惜你那好衣衫了。”

    “葉姑娘,我剛才進來的時候,聽你說什麼“民以食為天”,聽著很有道理,左右閑著無事,咱們閒話幾句,可好?”左天諭眼見葉蘭並沒有因為聽到自己的名字而驚奇,猜她並不知自己身分,於是越發隨興,舒坦的斜依在木墩上,笑嘻嘻地問道。

    葉蘭抬頭望瞭望剛剛露出半邊臉的月牙,猜想黑衣人應該沒那麼早過來,於是也不排斥有人陪著聊天打發時間,順手打開憋悶多日的話匣子。

    “好啊,這句“民以食為天”是我在一本雜誌上看到的,還有一句叫作“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我更喜歡。”

    “咦,經濟基礎?上層建築?這詞更新鮮,我從未聽過。”

    “你當然沒聽過了,除非你跑去二十一世紀。”葉蘭小聲嘀咕了一句,不等左天諭發問又說道:“這句話說白了就是,人們首先要吃飽了肚子,腦子才會想著名利和富貴。”

    “這句話倒是同“倉廩實而知禮儀”有些異曲同工。”

    “聰明,大約都是一個意思了。”葉蘭添了幾根枯枝,讓火堆燒得更旺,初春的夜還是有些寒涼。

    左天諭好奇她所知甚多,又問道:“你同誰學的識字,讀過很多書嗎?”

    “當然,我不唯讀過好多書,還去過很多地方呢。”葉蘭想著很快要離開王府,人海茫茫的,以後許是同這年輕公子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難得的卸下戒備,徹底打開了話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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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4 00:21:0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姨娘不見了(2)

    兩人從山川大河說到人間百態,又說到吃喝玩樂,直到月上中天才停了口,卻有些意猶未盡。

    左天諭舔了舔有些乾燥的嘴唇,笑道:“今日太晚了,以後咱們再閒話吧。”

    “好啊,一定。”葉蘭這會兒突然想起那個黑衣人,心虛的趕緊應了下來。

    兩人各自隨意行了一禮,左天諭翻牆跳出院子,留下葉蘭裝作若無其事回屋,等了好半晌聽得院子裡再無動靜,她這才重新跑了出來,一邊四處張望一邊小聲呼喊著,“黑衣大俠,你來了嗎?黑衣大俠,你在哪裡?”

    等在暗處的黑衣人狠狠沖著天空翻了個白眼,心裡一再說服自己,只要把這女人送回碎石城,他就徹底“自由”了。忍耐,一定要忍耐!

    葉蘭眼見黑衣人從牆角走出來,趕緊小跑過去,抱怨道:“黑衣大俠,你怎麼才來啊,我都等了半晚了。”

    黑衣人深深吸了一口氣,冷冷說道:“走吧。”

    不想葉蘭卻是阻攔道:“別啊,大俠,你們行走江湖,難道沒有行俠仗義、劫富濟貧的好習慣嗎?你看這王府多富貴啊,一定藏了很多金銀。我先前傷了頭,差點兒沒命呢,拜託你去趟主院取些金銀珠寶,咱們帶著一起上路,當是我的營養費了,你看如何?”

    黑衣人雙眼死死瞪著她,神情說不上是驚訝還是驚喜,葉蘭果斷把這當成是贊同的信號,興奮的指了主院方向,還要再指點一二的時候,那黑衣人卻是一個手刀砍在她腦後上。

    世界終於清靜了!

    黑衣人長長舒了一口氣,順手撈起軟倒的葉蘭,幾個縱躍便消失在夜色裡。

    王府景致和陳設都是最好的一座客院正房裡,灌了一大壺茶水,換了乾淨中衣躺在床上的左天諭半夢半醒間吩咐貼身伺候之人,“記得明早提醒我問問洪公公,那個丫頭到底犯了什麼錯,若是沒什麼大事就把她送進宮去,真是個有趣的!”

    “是,殿下。”

    小太監輕手輕腳放下金絲帳子,心裡好奇至極,到底是哪個丫鬟運氣如此之好,入了太子殿下的眼,以後飛上枝頭做貴人是指日可待,他一定要好好巴結才成。

    可惜,世事難料,老天爺並不因為一個人的身分地位高低決定其運氣好壞,不管是當朝太子還是小小的太監內侍,齊齊失望了。

    第二日一早,洪公公親自帶了丫鬟僕役伺候太子殿下用餐,當太子提起關在柴院裡的女子時,他一時還有些發懵。

    按理說,一個大總管對王府所有之事恨不得瞭若指掌才算稱職,可是,六王爺因為被丞相“逼迫”納妾,一怒之下帶著王妃遠走邊關巡查,王府裡大大小小的事情甩了一攤子,加上幾家皇親趕在一處婚喪嫁娶,忙得洪公公都想長八隻手、四個腦袋了。

    好在,他想了沒一會兒終於記起那個“燙手山芋”,也是讓他不知如何對待的“新夫人”。

    他偷偷掃了一眼太子殿下好似很愉悅的神色,心裡越發古怪,試探問道:“殿下,怎會問起柴院裡的人,難道她衝撞殿下了?”

    左天諭搖搖頭,吞下一口薺菜雞肉餛飩,含糊應道:“沒有,趕緊把她喚來一起用飯,一會兒同我回宮。”

    洪公公臉色苦得好似黃連,想要把事情說一說,又不知怎麼張口,難道要說,殿下啊,你叔叔新婚之夜睡錯了女人,如今除了王妃還納了一妾,她不是丫鬟,是你的小嬸嬸?

    他就算是個太監總管,也沒這麼厚的臉皮啊,更何況這事還涉及到自家王爺的醜事,萬一傳揚出去,王爺發怒,他的老命就保不住了。

    都說情急生智,洪公公眼珠子轉了無數圈兒,還真想出個主意,那就是把皮球踢出去,不如就依照太子的吩咐,把人請過來,以那位“新夫人”對自家王爺的情有獨鍾,別說進宮,就是升天成仙都不會去的。到時候太子從新夫人嘴裡聽說原委,王爺回來也不會責罰他的。

    洪公公心裡的小算盤撥得劈啪作響,痛快地喚了兩個丫鬟去請人。

    不想,眾人左等不見人來,右等也沒有影子,就連兩個丫鬟都是肉包子打狗不見回轉,洪公公隱隱察覺有些不對勁,示意兩個小太監仔細伺候太子,然後打算親自走一趟。

    結果,還沒等他退出屋門,先前派去的兩個丫鬟已是一臉驚慌的跑了回來。

    “總管,總管,葉姨娘不見了,柴院裡根本沒有人!”

    “什麼?”洪公公嚇得雙膝一軟,差點兒跪倒在地。“你們可是仔細找過了,是不是人躲到哪裡了?”

    “總管,”兩個丫鬟跑得額頭見汗,臉色通紅,趕緊解釋道:“柴院真的沒人,我們連左右幾個院落也都找過了。”

    “出了什麼事?”左天諭聽到動靜,高聲問道。

    洪公公心裡叫苦,無奈之下,只得把屋裡的丫鬟僕役攆了下去尋人,之後才低聲把這場鬧劇講了一遍,當然,他一個奴才不好說主子閒話,言語間很是含糊。

    但太子是什麼人啊,整日同朝堂裡那些老狐狸打交道,早練就了一顆七巧玲瓏心,聽到一半就猜著了事情大致經過。

    他這心裡的滋味,實在有些複雜,霞丞相家的大小姐,刁蠻霸道又貞節有損的流言他自然聽過,記得當初在酒桌上還同兄弟們說,六皇叔娶了她一定會鬧得整個王府不得安寧。後來六皇叔換了王妃,他還慶倖不已。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昨晚那個坐在月色下,笑得爽朗、無所不知的清靈女子就是葉家大小姐,果然是傳言不可全信嗎?

    左天諭皺起眉頭,疑惑過後,心裡又湧出那麼一點點淡淡的遺憾。老天爺真是不公平,他自打出生就只碰到這麼一個交心又賞識的女子,卻陰錯陽差的竟是六皇叔的女人。

    如今更是逃得無影無蹤,讓他想要再當面問詢幾句的機會都沒有……

    “既然她是六皇叔的侍妾,又貴為丞相之女,為何關在柴院裡,連飯食都沒有?”左天諭勉強收拾了七零八落的心事,淡淡問道:“昨日我遇到她正燒火烤紅薯,據說已是餓了兩日。”

    洪公公聞言臉色大變,這次再也沒能堅持住,膝蓋徹底軟了下來。即便葉蘭被王爺嫌棄,身分也只是親王的侍妾,但無論如何都是王府的半個主子,他一個奴才絕對承擔不起苛待主子的罪名啊!

    “殿下,王妃走之前曾吩咐老奴要仔細修繕新院子,所以葉姨娘才暫留在柴院沒有搬離,但老奴已是安排丫鬟照料湯藥和飲食,實在不敢慢待主子。”洪公公巧妙點出了新王妃的存在,又道:“老奴這就喚那丫鬟前來問詢。”

    左天諭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早有眼尖的小太監跑出去找了臉色刷白的丫鬟珍珠過來。

    珍珠這會兒也知道自己闖了大禍,身體哆嗦得如同篩糠一般,跪在屋子中間半晌說不出話來。

    洪公公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上前狠狠給了她一巴掌,罵道:“我吩咐你照料葉姨娘,你把人看到哪裡去了?快說!”

    珍珠捂著臉,哭著求饒道:“總管,奴婢……奴婢家裡老母病了,就去後門外住了兩晚。葉姨娘……葉姨娘就在院子裡沒出去過啊,奴婢也不知道她怎麼就不見了……”

    洪公公聞言恨不得掐死珍珠,當奴才的不聽吩咐,擅離職守,這是大罪,足夠拖出去杖斃了。

    但如今人已經不見了,就是打死珍珠也無濟於事啊。

    左天諭卻是不耐煩聽他們扯皮,起身扔下一句,“給你們王爺送信吧,丞相府那邊也不要瞞著。”說完,他就抬步離了王府。

    洪公公殷勤送了太子出門上馬,再回身時臉色鐵青,高聲吩咐兩個管事,“珍珠擅離職守,杖責四十,攆出府去!另外派人去丞相府送信,我這就修書一封稟告給王爺知曉。”

    “是,總管。”

    沒過片刻,王府的偏院裡就響起珍珠的痛叫聲,洪公公聽了,勉強算是出了一口悶氣,之後低頭執筆寫信,想起過會兒葉丞相就要上門要人,他的太陽穴就忍不住一跳一跳,疼得厲害。

    他是招誰惹誰了,不曾偷懶也不曾耍滑,怎麼就禍事不斷。待得事情了了,一定要找個空閒去廟裡拜拜,去去黴運。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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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4 00:21:2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怎麼比,隨你開!(1)

    不提洪公公如何抱怨,只說左天諭一路回了皇宮,略猶豫了那麼一瞬,還是去了乾坤宮。

    皇帝剛剛批閱完奏摺,正一邊喝著茶水吃著點心,一邊同最信重的太監總管洪濤說著閒話兒。

    洪濤昨日剛得了後宮一位新晉貴人的打賞,琢磨著是不是趁著皇上心情好,引他去御花園轉轉,那位貴人必定在路上等著巧遇皇上呢,可惜,他還沒等開口,太子已在門外請見。

    皇上待自己這位長子不錯,每三日的早朝都必定讓太子列坐,學習朝政處置。這會兒聽得兒子來了,自然要喊進來說說閒話。

    太子也是聰慧的,又自小同六皇叔一起得父皇親自教導,比之其餘兄弟,對皇帝更是多了三分親近。

    父子倆坐在一起說了幾句閒話,左天諭就把葉蘭逃走一事說了,末了半真半假地笑道:“父皇,兒臣難得遇到個能說到一處的女子,結果卻是被六皇叔搶先收為侍妾了。不過她這一逃,想必也不是如何心儀六皇叔。嘿嘿,六皇叔若是聽說,怕是要氣得殺人了。”

    六弟出巡邊關,皇帝也就沒再關注那王府裡的瑣事,結果這會兒聽兒子且笑且說,也覺驚奇。於是問道:“王府護衛眾多,她一個女子是如何出去的?可查出什麼蹊蹺了?”

    左天諭搖頭,笑嘻嘻應道:“這倒沒有,洪總管也是焦頭爛額,這會兒怕是正在應付葉丞相呢。”

    皇帝想起葉丞相寵女兒的模樣也覺有些頭疼,忍不住埋怨道:“這個洪海,把他賞給你六皇叔就是為了好好看管府邸,怎麼又鬧出這樣的亂子。”

    一旁伺候的洪濤本來聽得太子說起王府的事就提著心,這會兒一聽皇帝的話,趕緊跪倒請罪,“皇上,洪海愚笨,愧對皇上的賞識。”

    皇帝這才想起洪海是洪濤的親兄弟,於是擺手道:“罷了,你們兩兄弟都是忠心的。葉家那大丫頭,聽說也是個不安分的,有今日之事,也不奇怪。”

    洪濤不好接這話茬兒,只是磕頭謝恩。

    左天諭有心替葉蘭開脫幾句,但想到她昨晚還應了自己,下次一起邊吃紅薯邊談天說地,結果今早就沒影子了,這實在讓身為天之驕子的他有些憤怒,於是也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他們兩人如此,也是情有可原,但葉丞相身為父親,卻是不能置身事外。

    他一得到王府的消息,根本沒有上門找人,而是直接跑來皇宮請罪。

    皇帝本來有些惱怒,畢竟自己弟弟出巡邊關,為國出力,結果他的侍妾卻逃跑了,這要傳揚出去,真是好說不好聽啊,任誰都得猜測堂堂忠勇親王頭上戴了綠帽子。

    但是葉丞相畢竟是兢兢業業立於朝堂幾十年的老臣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因為一個不孝女跪在地上不停磕頭,著實讓人有些於心不忍。

    皇帝忍了又忍,終究說道:“起來吧,葉愛卿,這事不怪你。”

    “皇上寬宏,老臣教女無方,實在罪該萬死。”葉丞相眼角掃著皇上,臉色不算太壞,他心裡又實在擔心女兒安危,於是繼續哭求道:“皇上,老臣小女雖然平日常舞刀弄棒,其實只是個花架子,王府眾多護衛,小女就是插翅也難飛,如今她下落不明,老臣實在擔心她是被奸人所擄。若是她害了性命,老臣也不可惜,但她如今是王爺的侍妾,怕就怕有心人利用這一點對王爺不利,還請皇上開恩,派人找尋,以絕後患。”

    所謂人老成精,葉丞相絕對是妖精裡的翹楚,明明是他的女兒私逃出府,說到最後卻成了有人要對王爺不利,他的女兒還是個受害者。

    左天諭一邊喝著茶水,一邊在袖子裡偷偷豎起了大拇指,心中萬分佩服。

    皇帝也不是傻子,聽後差點兒氣樂了,不過他倒是不打算同這位老臣多辯駁,不管先前發生了何事,如今葉蘭是在主府失蹤的,怎麼說王府都有責任和義務把人找到。

    更何況丞相的話也不是全無道理,若是葉蘭當真打著親王侍妾的旗號在外面惹了什麼禍患,最後受連累的是他的親弟弟,甚至是整個皇家的臉面也要跟著被抹黑。

    “洪濤,傳旨著羽林衛暗中查找,有消息即時稟報。”

    “是,皇上。”洪濤趕緊應聲,倒退走了出去。

    葉丞相心裡長長松了一口氣,末了又忍不住大罵這個自小就不安分的女兒,當初不要臉面爬上六王爺的床,好不容易求了個侍妾的位置,如今怎麼又跑掉了呢?

    可惜,任憑他想得頭髮掉光,也猜不到他女兒的軀殼裡已是換了另一個女子的靈魂……

    遠在藏鯤城之北二百里的秀水縣,原本是個只有一百多戶人家的小鎮子,四年前西疆戰亂,朝廷出動大軍保家衛國,當時還沒有獲封忠勇親王的六王爺左元昊頂住眾多將軍的反對,把軍營紮到鎮子外,背山環水,指揮數萬精兵,一步步朝前推進,奪回一個個被敵軍佔領的城池,最後甚至還把疆域外擴了八百里,逼得西疆請降納貢,成為靖海帝國的傳奇。

    後來大軍雖然撤走,但是這裡卻留了一個萬人的兵營,兵營裡的將官家裡妻兒不斷搬過來,就是那些兵卒輪流休沐之日也會出來買些日用之物,甚至吃喝一場,於是小鎮子慢慢繁華起來,最後又向州府報請,修了城牆,規劃坊市,變成縣城。

    縣城裡名氣最大,自然也是最貴的一家客棧裡,這一日住進了一行客人,看著像是富家公子帶著嬌妻出來遊玩。

    因為最大的客院被整個包了下來,訂金又是一錠足足五十兩的大銀錁子,客棧掌櫃的老臉幾乎笑成了一朵菊花,帶著兩個小夥計殷勤的忙裡忙外,伺候得很是周到。果然,那俊得不象話的貴公子又開口賞了他們每人一塊碎銀子,直惹得客棧上下都盼著分到客院伺候。

    這會兒,葉蓮正依靠在窗前的矮榻上,一位富態又和藹的中年婦人為她打著扇子,另一位年輕夫人端了茶水伺候她漱口。

    而兩個原本一同跟隨前來的陪嫁丫鬟,卻被擠到了一旁,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葉蓮一副虛弱的神色,但實際心裡卻很是有些得意,原本在家的時候,上有愛惜聲名的父親,下有惹眼又受寵的姊姊,她一個次女還真沒被人這般優待過。

    不過,如今她已是忠勇親王妃,自然與從前大大不同。

    左元昊這次出門,雖說是私訪,但對於駐守在這裡的心腹將軍還是沒有隱瞞,早晨剛剛安置在客棧,這裡駐守兵營的最高長官何將軍就接了左元昊去軍中視察,而他的夫人和兒媳則趕來伺候王妃。

    葉蓮初始裝作虛弱模樣,本來不過是為了更得王爺憐惜,可是馬車顛簸,她吐了又吐,沒過兩日,不必撲粉臉色也白得似鬼了。

    所以,這會兒倒也不算故意輕賤何家婆媳。

    “好了,何夫人、少夫人,勞煩你們二位了。”說這話兒時,葉蓮示意兩個丫鬟重新換過熱茶,然後笑盈盈地閒話家常。

    何家婆媳臉上沒有半點不滿,真心實意地說道:“娘娘有所不知,我家老爺常說,當年若是沒有王爺搭救,他早就死在戰場上了,何家的今日全賴王爺賞賜。這次好不容易盼得王爺和娘娘來此,娘娘千萬不要客套,有事儘管吩咐妾身。”

    何家兒媳也是個能說會道的,笑著附和道:“王爺很是疼惜娘娘,想必事事都安排妥當,我們不過是見縫插針湊個趣兒,娘娘不嫌棄我和娘親笨拙就好。”

    好話人人愛聽,葉蓮被哄得眉開眼笑,一路的疲倦好似也少了許多。三人又說了一會兒話,眼見日頭偏西,何家婆媳才告辭離去,她們雖然不敢透露左元昊夫妻的身分,但還是找上客棧掌櫃的仔細吩咐了一番。

    在縣城裡,能開起這麼大買賣的商家多少都有些勢力,自然也識得何家這樣的實權人物。掌櫃的暗暗猜測著這對富貴小夫妻的身分,伺候得更是仔細小心。

    葉蓮要了熱水,好好的洗了個花瓣澡,又挑選了最襯她膚色的水粉衫裙,斜斜綰了墮馬髻,只簡單插了一根碧玉簪子,顯得整個人越發嬌媚可人了。

    兩個丫鬟都是陳氏精挑細選給女兒的陪嫁,自小伺候,最是清楚自家小姐的脾氣,於是一唱一和地開始打趣,“小姐這般妝扮真美,王爺見了定然喜愛。”

    “就是啊,王爺本就對小姐萬般憐惜,這一路生怕小姐不舒坦,都沒有同小姐圓房,奴婢聽說今日是難得的好日子,小姐今晚一定會一舉有孕,待得生個小世子,王爺就更嬌寵小姐了。”

    葉蓮聽得臉色羞紅,嗔怪的伸手掐了兩人一把,笑駡道:“你們這兩個死丫頭,越來越沒規矩了,什麼話都敢說。”

    兩個丫鬟笑嘻嘻地躲閃,越發顯得屋裡熱鬧。

    其實,葉蓮也正心急,當日洞房被葉蘭搶了去,她生怕再有變故,剛剛出京的第一晚就想獻身,無奈身體不爭氣,一直拖到今日。

    好在,她已是在王爺跟前爭到了足夠多的憐惜,今日怎麼也不會放棄機會。

    左元昊從軍營裡回來時,見得葉蓮打扮得如冊可人,溫溫柔柔地上前幫他換衣奉茶,待得丫鬟擺了酒菜上來,夫妻倆對坐吃喝,倒也氣氛旖旎。

    左元昊斜斜倚在金絲軟枕上,胸前的衣襟散開,隱隱露出結實的胸膛,偶爾淺淺啜上一口美酒,丹鳳眼微微眯起,越發惑人,惹得兩個丫鬟死死低著頭才能忍耐著不去偷看。

    葉蓮狠狠瞪了兩個丫鬟,示意兩人退下,之後抬手夾了一隻蝦仁送到左元昊唇邊。

    左元昊邪魅一笑,張口吃下,接著攬了葉蓮到懷裡。

    只是不知為何,他毫無來由的突然想到那個刁蠻又不知羞恥的葉蘭。同樣是姊妹,為何她就學不會這般溫柔,女人還是柔軟些才更惹人疼愛不是嗎?

    葉蓮嬌羞的紅了耳根,腦子裡極力回想著那些喜嬤嬤教授過的羞人之事,正要抬起雙手攀上男人的脖子,冷不防卻覺得下腹一陣墜痛,轉而又是涼意大起。

    她身體立時僵硬了,恨得牙齒咬了嘴唇,差點破口大駡。

    左元昊不知原委,低聲詞道:“蓮兒,怎麼了?”

    葉蓮趕緊起身,半是委屈半是嬌羞的應道:“王爺,妾身……妾身來癸水了。”

    左元昊怔愣了一瞬才明白過來,雖然有些掃興,但想起白日裡同何將軍尚未商量完的公事,於是笑道:“那你這幾日好好歇息吧,我正好還有些公事沒有處置完,暫且搬去軍營。你若是有事,儘管派人去尋我。”

    說著話,他就起身整理衣衫,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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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4 00:21:4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怎麼比,隨你開!(2)

    兩個丫鬟本來候在門外,還等著主子叫熱水洗浴呢,不想居然看見王爺獨自出門去了,兩人驚疑的對視一眼就趕緊進屋伺候。

    葉蓮氣惱的直接抄起桌上的茶碗摔到地上,兩個丫鬟趕緊上前問詢。

    “小姐,您這是怎麼了?可是同王爺生氣了……”

    話才問到一半,兩人就看到葉蓮身後裙子上沾染的血跡,立刻明白了,轉而勸道:“小姐,您這時候可不要氣壞了身子,您如今已是嫁入王府,同王爺要做一輩子的夫妻,圓房只是早晚的事情,不差這幾日。”

    “是啊,小姐,正好這幾日您好好養身體,氣色好了,王爺一定會更為喜愛。”

    葉蓮也知這事無法控制,只能自認倒楣,忍著惱怒更衣,免不了又開始擔心那些將軍會不會趁此機會找美人伺候王爺。

    與其讓外人鑽了空子,還不如便宜她的陪嫁丫鬟,但是自己身為親王妃,尚且沒有圓房就要親手送別的女人同自己男人睡在一處,她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啊!

    這般糾結猶豫著,她就更痛恨葉蘭,若不是她搶了自己的新婚之夜,她何苦這般一步步錯過。待得以後回了王府,她一定要狠狠整治得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好好出口惡氣!

    左元昊去而複返,也讓何將軍等屬下疑惑不已,但勇武之人,心思簡單,還以為王爺看重他們這些袍澤,特意捨下美人,前來相聚。

    軍中大帳很快就擺上酒席,大碗酒,大塊肉,酒醉之時說起當年幾場血戰,有感慨有歡笑,熱鬧得差點掀了帳篷。

    眾人一直鬧到三更才算散去,左元昊毫無睡意,欲四處走走,這時把守營門的校尉卻帶了一個風塵僕僕的護衛求見。

    那護衛單膝跪地,不等開口就先掏出了衣襟的信件雙手奉上,隨侍在一旁的侍衛頭領劉虎趕緊接下轉呈給左元昊。

    左元昊微微皺了眉頭,接過信借著一旁插在帳篷門口的火把亮光就讀了起來,卻是越看臉色越鐵青,揮手把信件點燃丟在一旁,冷冷吩咐道:“本王知道了,回去告訴洪總管,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說罷,他轉身就回了帳篷,留下劉虎轉了轉眼珠兒,帶著那送信護衛下去了。

    護衛快馬趕了一日的路,疲憊至極,待得吃飽喝足,聽到劉虎問詢就偷偷把葉姨娘逃跑之事說了。

    劉虎這才明白主子如此震怒的原因,那葉家大小姐鬧出的醜事瞞得了外人,可瞞不過他們這些侍衛,雖然他們不欲打探主子之間的隱密之事,但總要在意主子的喜怒。

    不過,按照先前主子對那位大小姐的厭惡,別說她逃跑出府,怕是煙消雲散都不會多眨一下眼睛,為何方才那般震怒,難道所有人都猜錯了,主子對那位大小姐還是有些情分的?

    不只劉虎這般猜想,就連左元昊自己也在疑惑,明明,那個女子讓他厭惡得恨不得甩去天邊,為何方才聽說她逃走,心裡會如此惱怒,甚至隱隱夾著一絲失落?

    難道是因為被她糾纏成了習慣,她這般放棄離開,他有些不習慣?

    左思右想沒有結果,他最後狠狠一巴掌拍到桌子上,丹鳳眼倒豎,“不管你耍什麼詭計,我都會把你抓回來,別當忠勇王府是任你隨便來去的客棧!”

    初春的夜風蕭瑟,打著旋兒的從帳篷外經過,許是聽得這句狠厲之言,嚇得掉頭跑得沒了蹤影。

    而與軍營僅僅隔了五十裡遠的一處破廟裡,葉蘭正躺在一塊門板上和衣酣睡,不知是不是聽到夜風帶來的訊息,她越發抱緊了自己的胳膊,眉頭也微微皺了起來。

    坐在火堆旁的黑衣男子,聽到動靜掃了她一眼,隨手又往火堆裡添了幾根枯枝。

    軍營的早晨是喧鬧的,數以萬計的兵卒喊著口號在校場上廝殺演練,三通聚將鼓後,頂盔貫甲的將領們也齊齊聚在點將台下。

    唯有左元昊穿了一身玄色長衫,金冠束髮,襯著他微微翹起的唇角,越發邪魅俊美,若是走在街上,自然人人要贊一句翩翩佳公子,但放在這鐵血軍營裡就實在有些格格不入了。

    有那新近調來的將領見得傳說中有萬人屠凶名的忠勇親王是這個模樣,神色裡不免就帶了三分輕蔑和不服,畢竟軍中最重勇武,上了戰場,敵人絕對不會因為誰身分貴重就少砍一刀,一個孱弱的將領,誰放心把性命交到他手中?

    何將軍把屬下的神色看在眼中,倒也不是如何擔憂,反倒隱隱有些期待。沒有同王爺並肩作戰過的人絕對無法相信,他是如何的神勇無敵,若是今日有人膽敢捋虎鬚,就讓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開開眼界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果然,驕兵悍將們沒有讓何將軍失望,一個身形魁梧,平日以憨直出名的副將第一個跳了出來,嚷道:“末將常聽人說王爺身手了得,今日一見實在失望,不知王爺可敢同末將比試一二?”

    世上從來不缺看熱鬧的人,更何況軍營的日子枯燥沉悶,一眾兵卒們聞言齊齊呼和出聲,嗷嗷叫著鼓噪不已。

    何將軍裝作惱怒的瞪了得意愛將一眼,轉向左元昊時卻笑道:“王爺,這憨貨姓耿名直,脾氣當真是一點兒都不會拐彎,平日又粗野慣了,您可不要見怪。”

    左元昊淡淡一笑,丹鳳眼裡有抹鬱色一閃而過。既然有人送上門給他解悶撒氣,外帶立威,那他也好好露一手吧。“怎麼比,隨你開!”

    “好,王爺爽快。”那耿直也不怯場,臉上興奮之意更濃,扭頭喊了自己的親衛送了平日慣用的大弓和駿馬,嚷道:“屬下騎射還過得去,不如就同王爺比騎射吧。”

    他的話音落地,惹得眾多兵卒和將領們又是一陣笑駡。同人比武,這般明擺著選自己的長項,就算勝了也不光彩啊。

    耿直卻是不在乎,摸著大腦袋哈哈笑道:“王爺厲害著呢,一定不會同我計較。”

    有些心思玲瓏的將領已是偷偷探看左元昊的臉色,雖說這位王爺以軍功起家,但卻是實打實的天之驕子,若是大發脾氣,治耿直一個不敬之罪,誰也沒有辦法。

    不過,顯見他們是多心了。

    左元昊倒是對這個看似粗豪,實際精明的耿副將很是喜愛,回身對劉虎吩咐兩句,很快點將臺上就放了兩個託盤,一個上頭擺了滿滿的銀錁子,另一個裡則放了一副貼身軟甲。

    “既然是比試,沒有彩頭怎麼成?”左元昊指了託盤說道:“這裡有二百兩銀子和一套玄兵閣打制的軟甲,若是你勝了我,就都賞給你。”

    眾人盯著那兩個託盤,羡慕得眼睛立時都紅得跟兔子一般,那二百兩銀子還罷了,贏回來也是花用,但那套玄兵閣的軟甲卻是有錢也買不到的好東西。

    據說這玄兵閣的幕後老闆是位兵器大師,脾氣古怪,若是心情好,許是只因為看你順眼就特意為你量身打制鎧甲兵器,若是心情不妙,幾個月不點爐火也正常。

    許多買家都是憋了一肚子氣,但無奈玄兵閣的兵器鎧甲太好了,只能摸著鼻子,捧著大把銀子上門求買,那還不見得能如願呢。

    而今日不過是校場比武,左元昊居然就拿這樣珍貴的軟甲做彩頭,除了財大氣粗,豪爽敗家,眾多將領們實在找不出別的形容詞了。

    當然,對於耿直這傢伙的好運氣也是嫉妒至極。

    “耿直,你可一定要贏啊,錯過這樣的好彩頭,看我以後怎麼捶你!”其中一個同耿直交情極好的將領伸手狠狠拍著他的肩膀,疼得耿直咧嘴。

    其餘之人也是紛紛上前,傳授經驗,連威脅帶鼓勵,總之這副軟甲既然放到了秀水軍營的點將臺上,那就一定要成為軍營的囊中物,若是耿直輸了,必定成為整個軍營的“罪人”。

    耿直這會兒也笑不出來了,抬頭望望左元昊,嘟囔道:“王爺害我!”

    左元昊笑得爽朗,應道:“怎麼,你怕了?!那就換別人上場!”

    耿直掃了一樣蠢蠢欲動的同袍們,立時高聲反駿,“末將是怕王爺心疼這彩頭!”

    “那就開始吧!”左元昊眼裡驟然爆出一團亮光,揮手間已是把長衫的前襟掖到腰帶裡,飛身跳上了自己坐騎,也是長年跟隨他征戰沙場的踏雪烏雖。

    劉虎解下背後那張幾乎一人高的巨弓,抬手扔到烏雖馬前,左元昊一個探身取了巨弓,反手挎到臂膀之上。

    烏雖馬許是感受到主人蓬勃的戰意,高高抬起前蹄長嘶一聲。

    正當時,旭日沖出東山頂,金黃色的陽光照在一人一馬一弓身上,猶如天神降臨般神武,看得眾人一時都驚歎得半張了嘴巴。

    左元昊一抖韁繩,烏雖馬風一般沖了出去,圍著校場飛馳。

    早有兵卒在校場兩側各擺了一排十個箭靶子,左元昊取箭搭弓,雙眼好似都沒有望一眼靶子,羽箭就射了出去,一支又一支,很快,所有靶心都被穿心而過。

    烏雖馬得意的掉頭跑了回來,就在眾人以為完結的時候,劉虎卻是從懷裡摸出三枚銅錢,一抬手揚到空中。

    左元昊微微挑眉,弓弦顫動間又發了一支羽箭,那羽箭好似長了眼睛,鑽過三枚銅錢的方孔,然後驟然落下,紮在點將台前的旗杆之上。

    眾人下意識聚過去,仔細探看,末了齊齊倒吸一口冷氣。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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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4 00:21:5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王爺威武(1)

    馬上彎弓射箭,他們這些做將領的自然也都玩得熟練,畢竟可說是看家本領,但這般一箭穿三錢,最後箭頭正好釘射在旗杆上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除了勤學苦練,還要天分。

    而一個含著金湯匙出生的王爺有這樣的身手,就更是不易了。

    當下很多人再望向坐在烏雖馬上,氣不喘、臉不紅的左元昊就完全沒了半點輕蔑之色,心裡滿滿都是敬畏。

    何將軍笑得紅光滿面,心裡得意至極。當年王爺剛剛領兵的時候,他也同耿直一般不服\'氣,不想在戰場上被三個強敵圍攻,正是生死關頭,王爺一箭射殺了兩人,堪堪救了他一條性命。從那之後,他就再也不敢看輕這個紈褲公子一般的王爺了,甚至眼見別人被王爺教訓,還生出一種幸災樂禍之感。

    劉虎討好的上前幫主子牽了韁繩,還要彎腰充當馬鎧的時候,左元昊卻是一偏身俐落的跳了下來。

    “下不為例!”

    “是,王爺。”劉虎低聲應了,心裡卻是半點不為方才行事後悔。所謂主辱臣死,雖然這些粗人沒有惡意,但他卻不能容忍他們看低王爺半分,方才那一箭穿三錢也不是王爺最拿手的絕技,但拿來震懾這些人卻是足夠用了。

    果然,眾人這會兒都覺得有些騎虎難下,耿直雖然也有神箭手的美名,但絕對達不到左元昊的程度,若是比試,明擺著就是輸,若是不比試,還真捨不得那絕好的彩頭。

    左元昊把眾人的神色看在眼裡,卻是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

    耿直猶豫了一瞬,最後不顧眾人的攔阻,翻身上了戰馬,塵土飛揚間,他也繞著校場跑了一圈,箭壺裡的羽箭少了十支,盡皆釘在靶心上,但也只是入木三分,並沒有如同左元昊一般力氣大得驚人,穿心而過,更別提最後還要飛箭穿銅錢了。

    眾人都是暗暗歎氣,直道可惜。

    耿直回返點將台前,卻是跳下馬,單膝跪倒,粗聲粗氣地應道:“王爺神勇,末將不及,但末將今後必定勤加苦練,箭術必定有超越王爺的一日!”

    “好,有志氣!”左元昊親手扶起他,贊道:“兵者,勇猛之士也。耿副將明知會輸,依舊敢於上場,勇氣可嘉。這彩頭本王贈於你,望你早日成為靖海棟樑,保家衛國。”

    “真的?”耿直雖說行事瀟灑,到底有些沮喪,聽得左元昊這般說,喜得眼睛瞪得同銅鈴一般,連連磕頭道謝,“謝王爺,謝王爺賞賜!”

    如此峰迴路轉,眾人好半晌才反應過來,紛紛站在耿直身後一同行禮。耿直許是歡喜至極,沒有在意方才左元昊的話,但他們可是聽得清清楚楚,那一個“贈”,不是“賞”,讓所有人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若是一定要說,那就是尊重。

    原來,他們這些扛槍吃飯的,被無數文人墨客笑駡為蠢蛋丘八的人,還有被人如此厚待的一日,而且這人還是皇家人,神勇無敵的親王殿下。

    “王爺威武!”

    不知是誰第一個喊出了聲,很快就得到所有人的應和。

    左元昊在歡呼聲中挺直了脊背,神色裡再沒一絲慵懶邪魅,俊美的臉孔滿是威嚴尊貴,他單手舉起巨弓,高聲呼應,“帝國萬歲!”

    “王爺威武!”

    “帝國萬歲!”

    這一刻,校場上,山呼海嘯一般,氣勢如虹,所有兵卒都恨不得盼著西疆立刻再次進犯,他們必定用一腔熱血證明靖海帝國的強大!

    左元昊目光望向天空,好似穿過雲層回到藏鯤城,胸中因為那個逃走的蠢女人生出的三分鬱氣消失得無影無蹤,女人對於他就像花園裡的花朵,美麗乖巧,供他賞玩解悶也就罷了,不值得他多花費一絲心思。

    戰場,才是熱血男兒的天堂!

    葉蓮留在城中休養身體,好不容易送走了突然到訪的“親戚”,王爺也從軍營回來了,但車隊也重新上路,她心裡鬱悶得想要摔茶杯,卻依舊還要笑得溫柔羞怯,把一個好女人的模樣表演到極致。

    左元昊一邊享受著葉蓮的服侍,一邊望著窗外漸漸變綠的田野出神,想必這時候,何將軍的密折已經快馬送去藏鯤城了吧?!

    最是無情帝王家。

    雖然他自小就知道皇兄是真心待他,但皇權永遠是把最冷酷的雙刃劍,只要沒坐上那張寶座,誰都有可能被這把雙刃劍砍掉腦袋,哪怕他是皇兄最疼愛的弟弟、哪怕他是太子的叔叔兼好友,哪怕他是帝國精兵的無敵統帥。

    每一個身分都是他的保護符,只是難保哪天就會變成催命符,不過,只要他安分守己,這一日興許也是遙遙無期,而如何確定他的安分守己,自然有人為皇權效勞。

    比如他府裡的洪總管,比如這位號稱他心腹大將的何將軍……

    “匡當!”

    一聲悶響,很快把左元昊的思緒從遙遠的藏鯤城拉了回來,他挑開車簾問道:“出了何事?”

    一個護衛躬身應道:“回王爺,前邊有個大商隊,好像是他們的馬車翻進溝裡了。”

    說這話兒的功夫,劉虎已是拍馬從前邊跑了回來,他臉上雖然好似若無其事,但卻是揮手打發了那個護衛,這才湊近車窗低聲稟告道——

    “王爺,前邊這商隊好像有些蹊蹺,屬下方才看到傾倒的馬車裡裝的都是糧食,別的馬車裡還有藥味。”

    左元昊挑眉,鳳眼微微眯起,淡淡吩咐道:“備馬,我出去透透氣。”

    兩人說話聲音很輕,葉蓮沒有聽清楚,見到王爺要下車,還笑著糾纏道:“王爺,車裡好悶,您帶蓮兒也騎會兒馬,好不好?”

    “蓮兒乖,你身子虛弱,多在車上躺會兒。”左元昊口中說得輕柔疼寵,身形卻是半點都沒有停留。

    節有侍衛牽了烏雖馬,他直接踩著車板跳上去,然後同劉虎兩人恍若閒逛一般溜溜達達走到那翻倒的馬車旁邊。

    一個身形微胖,長相很是和氣的中年人正指揮著幾個夥計往外抬馬車,見左元昊兩人過來,他幾乎眯成一條縫兒的小眼睛裡閃過一抹警惕,趕緊上前笑著招呼道:“實在對不住啊,這位公子,我們車夫不小心翻車了,耽擱您趕路了。”

    左元昊一擺手,很是不耐煩的皺了眉頭,罵道:“這些客套話就別說了,趕緊把路讓出來,若是耽擱了本公子的要事,小心砸了你的車隊。”

    那胖掌櫃雖然遭了喝罵,但臉上卻沒什麼怒色,反倒好像還偷偷松了一口氣,接著又是行禮作揖,好聲好氣地請求等上片刻。

    左元昊一副紈褲富家子弟的做派,發夠了脾氣就指著前邊那一溜百十輛大車問道:“你這都是運的什麼貨物啊,有沒有什麼好東西?這一路窮鄉僻壤走過來,本公子嘴裡都能淡出鳥來了,有什麼好吃食趕緊送上來,本公子就不跟你們一般見識了。”

    那胖掌櫃趕緊應道:“哎呀,公子,實在巧了,我那車裡還帶了幾盒好點心,我這就讓人取來,孝敬公子。”

    “點心?”左元昊有些嫌棄的撇了撇嘴,“罷了,勉強墊墊肚子吧。”

    那胖掌櫃剛要喊個夥計去取,左元昊已是大罵旁邊的劉虎,“蠢貨!還不騎馬去取,你想餓死本公子啊?”

    劉虎趕緊唯唯諾諾應了,彎腰提起胖掌櫃坐在馬上就往車隊前邊跑去。

    胖掌櫃神色有些焦急,不時向一旁的車夫夥計們搖頭示意。

    好不容易到了前邊最大的馬車旁,劉虎把他放了下去,他借著擦汗的功夫仔細瞧了劉虎好半晌,這才開口抱怨道:“這位英雄,您家這位公子的脾氣可是不小,小老兒方才生怕他真砸了我的車隊呢!”

    劉虎高抬了下巴,一副得意驕傲的模樣,不屑道:“我們公子身分尊貴,今日這是心情好了,否則別說打爛你的車隊,就是打殺了你也是有的。”

    胖掌櫃好似真被嚇到了,趕緊跑去車裡取了點心盒子,又摸出一個小銀錁子塞到劉虎手裡,討好道:“這位英雄,這裡路窄,我們就是想讓路也不成,還望您在貴人跟前幫我們美言幾句啊。”

    劉虎掂了掂那銀錁子,許是覺得有些滿意,傲慢的點點頭,然後抱著點心盒子回頭就走。

    一個穿了藍衣的管事眼見他跑遠,這才湊到胖掌櫃身旁低聲問著,“老爺,這些人是不是發現什麼了?”

    胖掌櫃一雙小眼睛裡精光閃了閃,好久才應道:“他們不像靖海的探子,但以後還是小心謹慎為重。這趟生意交割完了,多等一段時間,聽聽風聲再說。”

    “是,老爺。”那管事躬身應了,走去各輛馬車前囑咐車夫和夥計,再次檢查貨物是否遮擋嚴實,若是有一點兒洩露,就是殺頭之禍。

    另一邊劉虎拎著點心盒子跑了回去,左元昊已是下馬重新上了馬車。他隨手接了盒子扔給葉蓮,然後問道:“有發現什麼了?”

    “藥材!”劉虎臉色很是不好,極力壓低聲音說道:“王爺,有一半馬車上運送的都是藥材,我聞到了三七草的味道。”

    左元昊眼裡利光如同劍刃一般雪亮,“三七草,治療刀傷的藥材,還有大量的糧食,運送到邊關……哼!”他忍不住冷笑起來,“原本只是出來散散心,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穫。”

    “王爺,要不要派人回去秀水縣送信,把這商隊之人拿下拷問?”

    “不必,這會兒就算抓了人也問不出什麼,左右也是閑著,不如我們跟上看看,說不定還能釣到一條大魚。”

    劉虎有心勸說主子不可輕易涉險,但看到主子的神色,也知道是勸不了了,只得暗暗提醒所有護衛,外松內緊,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

    可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釣魚遊戲也是有危險的,如若是魚線那邊的大魚過於龐大,那釣魚者就有被拖入水裡的危險……

    春日的原野是一年中最美麗的時刻,遠處的山林生機勃發,路旁的小草也悄悄伸出了鵝黃色的嫩芽,幾隻野鳥低低飛過天空,歡快鳴叫著,真是難得的安寧和美。

    但是再美麗的畫卷看得久了也難免讓人厭煩,葉蘭毫無淑女模樣的四仰八叉躺在車板上,第幾百次長歎,隨即活動幾下酸疼的腰背,忍不住沖著一旁趕車的黑衣人抱怨道:“黑大俠,還有多久才到地方啊?再被風吹幾日我就要變成人幹兒了。”

    黑衣人還是一如既往的沉默,眼角掃過葉蘭,微微帶了一點笑意,但轉瞬又消失了。

    葉蘭得不到回應,暗暗磨牙,極想上前咬他幾口出氣。

    明明離開王府的時候讓他去“取”些金銀,他還裝清高,打暈她就跑出來了,結果也不知在哪裡買來的破爛牛車,連個車廂都沒有,硬是把自己一個白嫩美人變成了非洲野人。

    她也不是沒抗議過,但是一吵鬧就被點啞穴,為了自己少受點苦,只得做了個乖寶寶。

    可若是對比於無聊到快發瘋,她也管不得這麼多了,今日是打定主意要問個清楚,否則她寧死也不肯多走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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