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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葉霓 -【縱情武曲(龍鳳帖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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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8 23:56:4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縱情武曲【龍鳳帖之一】作者:葉霓

    唉,長得美麗又討人喜歡果然不是一件好事她雖身為大戶人家的千金,卻活得比下人還不如兩位姊姊嫌她礙眼又麻煩,奉行動口不動手原則

    洗衣燒飯由她包辦,承受怒氣有如家常便飯幸好她生性樂觀天真,毫無怨尤的任人使喚就連事關終身幸福,她依舊傻氣的“勇往直前”……

    天啊!她的結婚對象竟是曾經救過她的恩人?這回換他面臨生死關卡,說什麼她都不能袖手旁觀除了裝窮還得裝可憐,使出渾身解數死纏著他

    只要能對他有些許的幫助,她心甘情願付出所有!眼看他無法自拔的愛上自己,她反而陷入天人交戰因為她不僅隱瞞身世,還肩負另一項重責大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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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8 23:57:49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古代命盤多是以星宮來劃分,而武曲、破軍,陀羅、紅鸞便是其中四星,數千年前一次天地巨大變動之際,它們流落凡塵,成為皇帝身旁的四大護衛。

  武曲星——嚴武曲,為岩風右護,私下乃礦業霸主,富可敵國。

  破軍星——邑破軍,為暍青右將,亦為孤獨星,六親緣薄,朋友少。

  陀羅星——範陀羅,為翼虎左將,威猛、機智、聰穎,戰鬥力十足,為人固執,但容忍度極強。

  紅鸞星——夕紅鸞,為絳雲左護,四星中唯一女子,為人親切、含蓄,渾身充滿喜氣。

  某日,他們同時在夢中看見自己的龍鳳帖,此為古代豪門的結婚證書,有雙方親人簽字為證,但他們只能看見自己的名字,對方的名字竟是一片模糊。

  翌日,又湊巧接獲皇帝的指令,同時大方的給了他們一人一個提示,要求他們在六十日內找到另一半,且必須是龍鳳帖上指定的人,違令者斬首。

  只是,縱有提示,茫茫人海中,要他們如何找尋龍鳳帖上的命定伴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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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8 23:58:1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曙光乍現,悠揚的歌聲回蕩在湖水溪畔。

  只見一名打著赤腳的小姑娘與蝶兒玩得不亦樂乎,時而哼唱,時而歡笑。溯水溪底偶有魚兒擺尾遊過,清晰可數,遠方瀑布傾落,泉音玉淙凈,讓她幾乎忘了來此的目的。

  「啊!我的衣裳……」

  擺放在大石上打算清洗的衣裳竟一個不注意被湍急的水流衝走,嚇得她趕緊拎著裙擺急迫而上。

  「衣裳……回來……快回來……」

  剛開始水深只到她的膝蓋,可是愈追水就愈深,慢慢淹過她的腰、她的胸,嗚……不行了,她就要站不穩,和衣裳一塊被水帶走了。

  突地,她的腰部被人一扣,接著拉出水面,當驚魂甫定時,才發現自己已站在岸邊了。抬頭一望,她的目光、心思不禁落在一對深邃的眸底。

  「姑娘,小心。」雙眸的主人說話了。

  她同時也被震醒,想起了她的衣裳,「啊,我的衣……」

  突地,她噤了口,因為她瞧見他拎起了它們,在她眼前晃動。可是……不對,他另一隻手上掛著的竟是她的小布褲!

  「還我。」她立即將小布褲搶過來藏到身後,動作之快讓他楞了下。好半晌,陸小紡才害躁地輕聲說:「謝謝公子。」

  嚴武曲撇嘴一笑,「溯水溪看似平緩,但是危險總是藏在平靜的水面底下,下次不要再涉水了。」說完,他就要舉步離開。

  「公子……」陸小紡喊住他,「我還不知恩人貴姓大名。」

  「恩人?」他搖搖頭,揚起一抹勾魂笑痕,「別當我是恩人,對我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笑中藏著詭譎,接著他提氣往上一飄,直朝東邊的北戶山而去。

  陸小紡頭一次見人施展輕功,驚愕得合不攏嘴,望著他隱身在曙光中,彈指間已不見人影,有一瞬間她還以為他被太陽吞沒。

  再瞧瞧一旁大石上的衣裳,怪了,他們剛剛不是面對面的說話,他何時將它們放到那兒去?哎呀,她不能再胡思亂想了,如果太晚回去,可是會被姊姊們罵的,還是盡快將衣裳洗好。

  不一會兒,她動作熟稔的洗凈衣裳,將它們全放進竹籃內,快步往家的方向走去。沿途經過菜販攤子,她又買了青菜、蘿蔔和豬肉,一並持了回去。

  一進家門,就見二姊陸小馨站在院子裏,口中不停的數落道:「是不是又撲蝶撲得忘了時間?我們早膳還沒吃呢。」

  「對不起,二姊,我馬上就去煮早膳。」陸小紡趕緊提著竹籃往廚房走去。

  一進廚房,她便開始生火,把剛剛買來的蘿蔔混著稀飯一起煮,再將肉剁碎鹵成肉燥,頓時香氣四溢。

  提起陸府,在京都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與嚴府有著「雙財神」之稱。嚴府掌礦業、紡織,陸府擁有銀樓、當鋪。唯一不同的是嚴武曲乃朝廷命官,因為財力雄厚,皇上都不得不靠他的資助來養兵購糧。

  陸府雖擁有利,卻無名,而且陸家長輩全已不在,只留下三女掌理這麼一大片家業。

  為此,身為大姊的陸小春可是不滿極了,為何女子不能為官?為何陸家不能受到皇上的器重?這可說是她心底最大的痛處。

  既然陸府這麼富裕,又為何要讓三小姐幹粗活呢?要怪就怪她是她們三人之中最美也最討人喜歡的,從小哪個人不說她漂亮、不說她有福氣,久而久之陸小春和陸小馨對她便有了許許多多的不滿。原本只是嫌她礙眼、麻煩,日子一久就開始使喚她做事,但她毫無怨言,做得快樂又開心,這結果更是讓她們氣結,於是幾乎將家事都推到天真的陸小紡身上。

  掀開鍋蓋,望著熱呼呼的肉燥,就連陸小紡自個兒都忍不住快要流口水了。

  「哇,真香呢。」她心滿意足地說,蓋上鍋蓋,然後又試了一下稀飯的鹹味,待一切都差不多了,便撒點香菜末,還真是色香味俱全呢。

  丫鬟圓兒朝廚房探頭,「三小姐,好了沒?大小姐說她餓壞了,在前頭直跳腳呢。」

  「好了、好了,只要再快炒個青菜就行了。」陸小紡轉首對圓兒笑嘻嘻地說,壓根沒將大姊的怒氣擱在心上,因為不管再怎麼說,她終究是一家之主。

  「要不要我幫你?」圓兒走進廚房。

  「好啊,幫我把肉燥盛進碗裏就行了。」陸小紡說。

  「好。」圓兒走過去打開鍋蓋,立刻被肉燥香勾走魂魄,「好香呀,三小姐,你是上哪兒學的手藝?」

  她掩嘴一笑,笑得神秘,「嘻嘻,不告訴你。」

  「不說就不說。」將向燥盛進碗裏後,圓兒邊走向門口邊說:「我想大小姐一聞到它的味道,怒氣肯定立刻消失。」

  陸小紡樂觀地點點頭,「我想也是。」

  圓兒知道這就是她,一個非常討喜又善解人意、不帶嬌氣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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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戶山山環水抱、層巒聳翠,看似險峻,卻又美不勝收。時方早春,枝芽含苞,山桃吐蕾,整座山在氤氳的霧色中佇山止,蔚為奇觀。

  在山腰處有座石亭,亭內三人,兩老對坐下棋,另一人在旁觀看兩老下棋的動作,由緩慢逐漸加速,最後竟到了無法辨識的境界。

  嚴武曲半瞇起眸,嘴角隨之勾起,最後直搖頭讚嘆道:「行了,兩老,你們這是在考驗我的眼力嗎?」

  「呵……武曲,眼力也是一門武學,如果你能看得到我們落子的位置和順序,那麼你的武功也已有一定的水準。」他們便是有棋聖之稱的金銀老人。

  「好吧,那再試一遍。」嚴武曲這回凝神專注的看著。隨著他們的動作,他慢慢可以用心去感受,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東西。

  突然,兩老停止動作,銀老轉首問道:「接下來該誰下,又該下哪一步棋?」

  嚴武曲摸摸下巴,思忖了好一會兒,這才拿起黑子放在它應該在的位置。

  「滿不錯的,完全正確。」金老撚須大笑,「不過太慢了,不若你以往的水準,是不是有心事?」

  「金銀老人的確有洞燭機先的雙眼,我是有點心事。」嚴武曲微蹙起眉,「還是件攸關生死的事。」

  「哦,說來聽聽。」銀老放下手中的白子。

  「皇上要我成親。」他輕松地說。

  「成親?那是好事兒呀。」

  「問題是我必須娶該娶之人,違者斬首。」嚴武曲撇撇嘴,「就因為皇上作了一個夢,我得面臨這件攸關生死之事。」

  「什麼樣的夢?」金老倒是好奇。

  「他不肯明說,只道他已完全掌控了我們的另一半,要我們絕不能失誤。」嚴武曲揉揉眉心,「非但皇上,就連我和破軍他們也同樣作了怪夢,夢境逼真無比,醒來之後還深刻在腦海,至今難忘。」他將怪異的夢境娓娓道出,「龍鳳帖?我們為什麼會夢見自己的龍鳳帖?」

  銀老點點頭,「我說武曲,事實上我直覺你和破君、陀羅、紅鸞都不是普通人。」

  「那我們是神仙羅。」嚴武曲忍不住一笑。

  「說不定呢。」金老也笑說。

  「若真如此,我就不怕被斬首了。」嚴武曲壓根不信地站了起來,看看天色,「我該回去了,皇上今晚要送來提示。」

  「什麼提示?」

  「找老婆的提示。」說完,他便穿越茂密山林,回到位於京都的岩風右護府。

  「大人,你回來了?」門口的守衛立刻拱手恭迎。

  他點點頭,隨即步向大廳。那頎長俊拔的背影、英挺出眾的樣貌,還有灑脫磊落的氣度,無不引來幾位小丫鬟的暗暗注目。

  「皇上可有派人來過?」進入大廳後,他問著送上茶水的於管家。

  「還沒,不過照這時辰來看,應該就快到了。」於管家也是心焦不已,就不明白右護怎麼還有心情上山看棋。

  「這麼說還是我太早回來了。」他揚唇一笑,暗自揣測著皇上所謂的提示會是什麼。

  「大人,你不擔心、不緊張?」瞧他那怡然自得的神態,好似事不關己。

  「緊張擔心也沒用,只能告訴自己沒事。」

  說著,外頭門房已往大廳奔來,嘴裏嚷著:「大人,宮裏派人來了。」

  「快請。」嚴武曲走到廳外。

  皇上的跟班林和正朝這兒走來。

  「林大人。」嚴武曲拱手道。

  「右護大人。」林和笑著回禮,「你該知道我今天來的目的,等得很心焦吧?」

  「瞧林大人一副事不關己樣,我是心焦,可你等著看好戲吧。」嚴武曲開著玩笑,並指著上位,「快請上座。於管家,奉茶。」

  「別忙,我還得去其他三位的府邸,你的提示就先給你了。」說著,林和從袖袋中拿出一隻紅卷子,上頭印著「武曲」兩字,「嗯,這個沒錯了。」

  「你不再坐一會兒?」嚴武曲接過紅卷子。

  「不了。」林和瞇眼瞧著他,「不必心急或擔心,皇上既是夢見天意,凡事聽天命而行就沒錯了。」

  「謝謝林大人的忠告。」嚴武曲撇撇嘴,瞧林大人說得簡單,事實上他不也得認命了嗎?

  看著於管家將林和送出大廳後,他便打開紅卷子,上頭簡單的印著四個字:一貧如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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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貧如洗,一貧如洗,真是太好了!」

  陸小春花了大把銀兩向宮裏的太監買到皇上命令嚴武曲得在兩個月內娶妻的消息,當然還有這個怪異的提示。

  「大姊,好什麼呢?咱們家怎麼會跟『貧 這個字扯上關係呀?」陸小馨哀嘆的說,跟著坐在檀木椅上,無聊地卷著鬢發,「本來我以為可以和他攀點關係,這下看來是沒指望了。」

  陸小馨自從三年前與嚴武曲無意間見打過一次照面後,就茶不思、飯不想地想著人家,幾次在他出現的場合她都刻意現身,希望能博得他的注意,只可惜太多女人相爭,要出頭可難羅。

  倒是陸小春想得就遠了,她一心想藉由嚴家與皇室聯係,如此一來陸府要得個官名將不再是難事了。

  「誰說跟咱們扯不上關係,你說我們家誰最『貧 呢?」陸小春問道。

  「大姊,你……你是指小紡?」若是指她倒是真的,又不是沒銀子買衣裳,可她長年就那兩件替換,洗破了還縫縫補補,真是一副窮酸樣。

  「沒錯,就是她。」陸小春勾唇一笑。

  「可她腦子單純得跟一張白紙一樣,隨便讓人家套兩句就露了餡,還能做啥事?倒不如我去,裝窮不就行了。」陸小馨異想天開地說。

  「你!」陸小春忍不住嗤鼻道:「我看還是算了,不出三天,肯定就被那眼尖的嚴武曲給瞧出來了。」

  「那你真要小紡去?」陸小馨好不甘心。

  「她夠美、夠寒酸、夠格。」陸小春瞇起眸,「不過就如你所說,要怎麼做才能不露餡呢?」她用食指敲敲太陽穴,猛地瞠眼,微笑的說:「有了!你快去把她叫來。」

  「哦。」陸小馨懶洋洋的走到後邊,將正在整理偏房的陸小紡給拉到大廳,她就不信這笨丫頭不會捅出樓子。

  「大姊,你找我?」陸小紡怯怯地望著大姊。

  「別這麼怕我,我這回不是要罵你,而是希望你替咱們陸府做件好事。」陸小春先給她一抹最溫柔的微笑,因為她明白這個傻小紡是吃軟不吃硬的。

  「好事!什麼好事?」聽大姊這麼說,她終於安心了。

  「小紡,你也十五歲了。」

  陸小紡點點頭。

  陸小春狀似關心地繼續說:「這樣的年紀是可以嫁人羅,所以大姊想幫你找個夫家。」

  「啊,」陸小紡一愣,「大姊、二姊都還沒嫁呢,我還小,不急。」

  「不行,我要你做的好事就是成親嫁人,只要你嫁了,就可以救一個人免於被皇上斬首。」陸小春佯裝不舍地望著她,「大姊也不捨得你離開,但是救人要緊。」

  「那……那我哪時候出嫁?又要嫁給誰呢?」陸小紡蹙起眉心。坦白說,救人她願意,可是就這麼把終身定了……會不會太草率?

  「沒這麼快,首先要做的就是得讓對方喜歡上你、愛上你、主動想娶你,可你得記得,不能讓他知道你想嫁他的意圖。」

  陸小春說了一大串,陸小紡卻聽得迷迷糊糊。

  「我並沒有想嫁他的意圖,那能不能找他喜歡的姑娘救他?」這樣不是更完美嗎?

  「你這傻姑娘,還記得爹娘去世時掛在嘴上的什麼?」陸小春鍥而不舍地又問。

  陸小馨在一旁冷眼偷笑。

  「爹爹恨生了三個女兒,沒能將陸家發揚光大,沒能掙個一官半職在史上留名。」這些她都還記得。

  「那就對了,你救了他也可以替陸家掙個名,爹在九泉之下會很開心的。」說著,陸小春便哭哭啼啼了起來,「我說了這麼多,你到底聽懂沒?大姊、二姊都有心上人了,這才不能……」

  「什麼?大姊和二姊有心上人了?」陸小紡立即笑開嘴,著實替她們高興。

  陸小馨一臉疑惑,轉而問陸小春:「我哪時候有……啊!痛呀。」

  陸小春適時往她腳背用力一踩,讓她住了嘴。

  「既然如此,那我就試試看,就不知對方是誰?」少女情懷總是詩,雖然她向來無所求,但對方很可能是她的終生伴侶呀,又怎麼能不在意呢?

  「你現在就跟大姊來,記得千萬不能說出咱們陸家,否則對方會死,爹的願望也落了空。」陸小春難得示好的拍拍她的手。

  陸小紡心頭瞬間流過一股熱流,傻氣的點頭答應了。

  沒多久,她便隨著陸小春來到一座華麗的府邸大門外,她轉頭問道:「大姊,這裏是?」

  「這裏就是需要你幫助的人的府邸,記得大姊的話,關於我剛剛跟你說的一切全別說出口,反正就當作一無所知,那我走了。」陸小春交代完畢,轉身就走,如果讓旁人瞧見就不好了。

  「大姊……」陸小紡怔仲了。大姊把她送來這兒,可接下來呢?

  對了,大姊都忘了告訴她那人的名字,她又怎麼幫他?她慌張得想逃回家,可又想起大姊威嚴兇悍的模樣而定住腳步,最後只好呆呆地站在原地,一直盯著大門等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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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管家,外頭有位小姑娘從晌午就一直站到現在,不知想幹嘛?」門房一見於管家經過,趕緊上前說道。

  而這句話卻讓正要出門的嚴武曲聽見,他沉聲問道:「什麼小姑娘?」

  「大人,是這樣的,聽說外頭有位姑娘已經在那裏站了一整天了。」於管家轉述。

  「哦。」嚴武曲瞇起眸,揣測著對方的動機,跟著讓門房打開大門,牽著愛駒「狂風」走了出去。當看見站在門旁,雙腿已酸得直發抖的陸小紡時,他忍不住問:「姑娘,你到底想要……」

  「啊!是你,好心的恩人。」原本緊張得說不出話的陸小紡一瞧見他,立刻大聲嚷道,全身緊繃的神經這才稍稍鬆弛。

  恩人!好熟的稱謂……嚴武曲想起來了,她不就是在兩天前的清晨落入溯水溪的小姑娘?

  「你怎麼會來這裏?若要感謝我,那就不必了。」他現在很煩,沒空接受她的道謝。

  「哦。」這人真怪,她都還沒說要感謝他呢。

  嚴武曲輕輕撫摸愛駒,與它培養感情,這是每次駕馭它之前必須做的動作。

  「你要出去是嗎?」陸小紡上前一步問道。

  「沒錯,你也可以回家了。」嚴武曲翻身上馬。

  陸小紡仍站在一旁動也不動。

  「你還不走?」嚴武曲蹙起眉頭,瞅著她低垂小臉的模樣,「我說過了,不需要你的任何報答,再不走,我可要叫人攆你離開了。」

  「可是我……我不能走。」她鼓著腮幫子,一臉委屈,就怕他趕她離開,而她又沒臉回家,就真要流落街頭了。她愈想愈慌,再看看天色已暗,那倉皇的情緒更像狂浪般衝擊她的心底。

  站在大門口的於管家愈瞧愈奇怪,於是上前趕人,「這裏是岩風右護府,哪是你無理取鬧的地方,還不快走!」

  「呃……我可不可以待在這裏等他回……」她朝嚴武曲一比,望著他那雙狹長邪氣的雙眸,竟哽咽了。

  為什麼現在的他和那天救她時的模樣不太一樣?臉上似乎多了道威嚴懾人的霸氣,讓她有一股說不出的害怕。

  「什麼他呀他的,他可是右護大人,你到底走不走?」於管家驅趕著。

  「好,我走就是了。」她連退數步,轉身離開了。

  「大人,這是怎麼回事?」於管家望著陸小紡的背影問道。

  「只是一時多事的結果,沒事,我走了。」

  嚴武曲策馬離開了府邸,先轉往後山搞了些素白的菊花,隨後又馭馬東行。

  不久,他竟然又看見剛剛那位姑娘就蹲在路邊,若不是他正好要轉往那個方向,在這微暗的天色下,也不會看見她嬌小的身影。

  他霍然緊拉馬韁,下馬走向她,「你怎 蹲在這裏?」

  「呃……是你。」她趕緊站了起來,微笑地望著他,以為他是來找她的。

  「為什麼不回去?」晚風漸起,瞧她瑟縮著身子蹲在這兒,他不能視而不見。

  「我……我沒地方可以去。」她沒說謊,她是真的不能回去。

  「那你過去是住哪裏?」他沒好氣地問。

  「我的家人把我趕出來了。」像是怕他繼續追問,陸小紡又蹲了下來,身子蜷縮成一團。

  嚴武曲知道她不願再說,「你要一直蹲在這裏?」

  「我不知該去哪兒。」她沒抬頭。

  「那你就繼續蹲在這裏吧。」說完,嚴武曲又翻身上馬。原以為她會開口求他收留或帶她走,可回頭一看,她只是低垂著腦袋,什麼都不說。他暗暗嘆了口氣,「上來吧。」

  「啊!」她以為自己聽錯了,揚起雙眼望著他。

  「我說上來。」他指著自己前面的位子。

  「你是說真的?」見他又變了臉,她不敢再多問,緩緩朝他走近,可是馬兒太高了,她怎麼跳也跳不上去。

  「來吧。」他單手一勾,例落地將她勾上馬背,「抓緊了。」沉聲一吼,馬兒便向前直奔。

  抓緊?!要抓什麼好呢?她慌得往他身上一撲,用力抓住他的衣襟,埋首在他懷裏。

  「會不會……會不會太快了?」

  「你要狂風不快,太難了。」疾速奔馳下,晚風快速飛掠過他們的身子,陸小紡的發稍輕掃著他的臉頰,讓他微瞇起眸。

  半晌,來到一處竹林間,他赫然緊勒韁繩,狂風長嘯一聲後才停了下來。

  陸小紡慢慢抬起臉,看著周遭,一片靜謐,只聽見竹葉與風的低吟。

  「這裏是?」

  「我爹娘住在這裏。」嚴武曲率先下馬,跟著抱她下來,並將狂風綁在一根木樁上。

  「可是沒看見房子呀。」陸小紡四處張望。

  「等會兒你就會看見了。」

  他沒做太多解釋,直接朝北繼續走。陸小紡快步跟上,月照竹影輕晃,忽明忽暗,讓她的心也跟著七上八下。

  突然,他止住腳步,陸小紡一時沒注意直接撞了上去,捂著撞紅的鼻子,痛得她緊蹙雙眉,但他連回頭關心一下都沒有。

  當疼意消失後,她才瞧見前面有座墳墓。

  「啊!」她嚇得往後一退,「這……這裏到底是哪裏?」

  「這裏就是我爹娘住的地方。」他屈膝跪下,而後將手中的白菊獻上,因為後山的白菊是他母親生前最愛的一種花。

  「什麼?」見他跪下,她直覺站著很奇怪,便也跟著跪下,嘴巴卻嘀咕著:「哪有人天黑了才來掃墓的。」

  「我父母向來喜歡雲遊四海,白天來他們不在這裏。」接著,他便對著墳墓喃喃說了幾句話,才旋身對她說:「你不必跪。」

  「呃……是。」陸小紡趕緊站起來,又見他將墓碑拭凈,雜草除盡。

  「回去吧。」嚴武曲邁步往來時路走去。

  陸小紡只好再次跟上。

  「這裏如果不要夜裏來倒是挺幽靜的,我想你爹娘會喜歡的。」一路上靜得駭人,她只好找話說了。

  嚴武曲一聲不吭。

  她又說:「下次可以白天來,或許他們喜歡夜遊,晚上才不在。」

  「你說夠了沒?」他嗓音略提,開始後悔帶她來這兒。

  陸小紡雖天真,但也聽得出他語氣中的慍意,因而聰明地噤聲,乖乖地跟在他後頭,只希望他別將她丟在竹林子,別讓她餐風宿露。

  如今仔細思考,陸小紡發現她都自顧不暇了,大姊還將「救人」和「陸家的聲望」全交到她身上,會不會對她期望過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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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8 23:58:4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嚴武曲將她帶回岩風右護府,但在進門之前他卻撂了句話,「明兒一早你就離開。」

  陸小紡雖然錯愕,但她真的好累也好困,打算睡飽後有了精神,再找個好理由請求他收留她。

  隔日,雞才啼叫,平時就習慣早起的她立刻張開雙眼,下一刻猛地坐起身,「這是哪兒?」

  慢慢地,昨日的景象浮現腦海,她想起了大姊的交代,也想起了那個長相英挺俊逸卻不怎麼友善的男人。

  對了,她今天得想法子說服他讓她留下來,可是她該怎麼做呢?

  不管了,還是先起床做事吧!

  於是她穿上小繡鞋後立即走出客房,外頭是座優美雅致的香榭花臺,蝶飛蜂舞,鳥語花香,她望著望著,竟有些癡迷了。當回神後,才想起自己正想找事做,只是她該去問誰呢?

  突然,她瞧見一個婦人捧著蒸籠從她面前走過。

  「春梅又不知上哪兒去了,害我一個人在廚房忙壞了。」

  「這位大嬸,我可以幫你忙嗎?廚房的事我都會做。」陸小紡趕緊上前,好聲問道。

  「你?!」王嬸頓住腳步,張大眼瞧了瞧她,「你是新來的?」

  「是的,昨晚才到的。」

  「那正好,如果你沒事,就來幫我吧。」王嬸握住她的手,便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一進廚房,陸小紡驀然笑了,因為這裏的環境能讓她安心、快樂,每每她心情不佳時,都是靠用心料理各式點心來化解,尤其是看著自己的精心傑作,香味撲鼻,還真是令人滿足呢。

  「你會做飯吧?」王嬸問道。

  「我經常做,雖不是什麼珍饈,但……」

  「好,那這裏就交給你了。」她壓根沒空聽陸小紡說話,將一堆食材放在她面前之後,就到另一頭忙去了。

  「隨便我做嗎?」看著眼前的東西,陸小紡咧開嘴,「好豐富喔!」

  「對,就任你料理,記得要做出三樣點心。」王嬸又說。

  這是出考題嗎?不過這個考題她喜歡。

  她取碗裏面加蛋和成面團,搟成一張張精薄的面皮,洗菜剁肉,包進面皮中,不一會兒工夫一個個黃金餃子便現身了。

  接著,她又開始調和麵糊,將它倒入鍋中煎得微微焦黃,再放進紅豆泥煎成半圓,翻面煎個幾次,漂亮的紅豆煎餅也完成了。

  再來,她將大白菜燙過之後,放進碎肉豆腐漿,卷成條狀置於蒸籠裏,片刻後掀開蓋子,晶瑩剔透的白玉翠卷子也完成了。

  這段時間裏,王嬸就在一旁不斷的碎碎念。

  陸小紡也沒將她說的話放進心裏,只隱約聽見她說著右護大人老嫌她的手藝差,可她已經努力學習了,他還嫌不夠之類的話。

  滔滔不絕的聲音突然在陸小紡耳邊停下,她回頭一瞧,只見王嬸一副張口結舌的模樣。

  「這……這全是你做的?」

  「沒錯,全是我做的。送去給大人食用,告訴她這些是你做的,他就不會再嫌你了。」

  「說得也是。」王嬸笑開嘴,將三道點心裝盤,連同自己方才做的幾樣小菜分成幾次端進膳堂裏。

  陸小紡深怕大人見了她會不高興,食欲全無,因而沒有幫著端盤,留在廚房善後。

  不一會兒,嚴武曲進入膳堂用膳,當瞧見有幾樣不太一樣的點心時,他挑眉問著候在一旁的王嬸,「這是你做的?」

  「呃……是……是的,是小的做的。」一面對右護大人,要說謊還得膽子大呢。

  他半瞇起眸,撇撇嘴,夾了塊大白菜,又問:「這叫什麼?」

  「這叫白菜包肉卷。」她一愣,想了好久才編了這個菜名。

  「哦。」嚴武曲將大白菜放進嘴裏,咀嚼了幾下後,又看向一臉惴惴不安的王嬸,轉向一旁的僕人,附耳低聲說了幾句話。

  僕人點點頭,立即退出膳堂。

  王嬸見他一個吃過一個,吃的全是陸小紡做的,心底更緊張了,忍不住問道:「大人,東西還好吃吧?小的可有進步些?」

  「等會兒就知道你是否有進步了。」他目光一斂。

  就在這時候,樓下傳來聲響——

  「快,快上樓去,別磨磨蹭蹭的。」

  王嬸趕緊回頭,看見陸小紡被剛剛那僕人給帶了上來,一顆心頓時狂跳起來,連身子都止不住發抖。

  「你們全都下去。」嚴武曲開口。

  「是。」僕人聽命離開,但見王嬸還傻站在原地,便回頭將她一並帶開。

  陸小紡緊張地望著嚴武曲那雙眼,膳堂內現在就只剩下他們兩個,如果等會兒她喊救命,恐怕也不會有人聽見了。

  嚴武曲出乎她的意料,竟指著一道點心問她:「這叫什麼?」

  她沒多想便回答:「白玉翠卷子。」

  嚴武曲點點頭,「這還差不多。」跟著又指著那水餃狀的東西問道:「我以往只吃過煮的水餃,倒沒吃過煎的,滋味不錯。」

  「這道菜是我向一位江南來的……」見他突然出現勾唇肆笑的表情,她才恍然發現,老天,她……她說溜嘴了嗎?

  「這樣吧,如果你真沒地方去,在我還活著的時候,你就暫住府邸,負責廚房的一切吧。」他壓根不關心她的手藝打哪學的。

  皇上出的難題他沒信心解得開,早就抱著會送命的打算。

  「啊!」她一愣。

  他說什麼?還活著的時候?這麼說,大姊說的人是他羅?

  「不懂我的意思?」

  「我懂,只是我不明白那句『我還活著的時候 是什麼意思?」陸小紡瞪大眼,凝視著他那張俊臉。

  看見她詫異的神情,嚴武曲驀然大笑,「你不知道?在京都,這已經不是新鮮事了。」

  「我是不知道。」她連為何來這兒都還懵懵懂懂,哪搞得清楚更多的事。

  「不知道就算了。」嚴武曲吃了個煎餃,又從旁邊拿來一壇酒,狂飲半壇之後才繼續夾菜。

  陸小紡皺著眉瞧著他狂飲的姿態,而他居然毫不節制地又拿起酒壇將剩下的酒液全部倒進嘴裏。

  「你會不會喝太多了?」陸小紡想離開,卻因為他的牛飲而呆站原地。

  嚴武曲沒回答她,紅了頸子還不罷休地又扛來一壇酒。

  這時,她終於忍不住說道:「就算活不久,也不能這麼消極,人生還是有很多樂趣的,不是嗎?」

  她可愛的話語讓他頓住喝酒的動作,瞇起眸望著她好一會兒,才想起他好象還不知道她的名字。

  「你叫什麼名字?」他冷眼睇著她。

  「小紡。」她老實回答。雖然陸家在京都有一定的地位,但是大夥只知道大姊陸小春這位主事者,對於老二小馨與老 小紡倒是沒有太多關注。

  「小紡……」嚴武曲挑起眉頭,「你當真是被家裏趕出來的?」

  她的笑臉瞬間垮落,點點頭說:「其實也不算被趕出來,我是逃出來的。我做錯事,惱怒了父母,所以逃家。」

  她閉上眼,暗暗對著九泉之下的爹娘說:小紡不是故意這麼說,目的只是想救人,請你們一定要原諒小紡。

  嚴武曲仰起下巴,瞧著美人蹙眉的模樣,向來並不太容易相信旁人的他居然被她毫不矯揉造作的表情給騙了。他緩緩站起身,笑看著她,「所以我說你可以安心住下……」

  這還是他頭一次仔細瞧她,她雙頰粉嫩白皙,紅唇微俏,鼻子挺立,不可諱言的,還真是個美人胚子。

  陸小紡不太習慣讓男人這麼近距離的探究,尤其他身上那股濃濃的酒味讓她不禁作嘔,不自覺地朝後一退,卻不小心踢到椅腳,差點絆倒之際,他出手救了她。

  嚴武曲緊緊抓住她的柔荑,眉心緊蹙,下一瞬打開她的手心一看,上頭竟是一個個厚繭!說得難聽些,就連在他府邸幹了幾十年活的嬤嬤的老手或許都比她好摸。

  他挑眉望向她,「你做了很多家事?」

  「是我心甘情願的。」她點點頭。

  「難怪你想逃。」這到底是什麼家人哪!不過由此看來她的家境並不好。

  「呃,我不是……」

  「不需要為他們解釋。」他笑睨著她,因為有些醉意,他那張英俊的臉上竟露出輕佻的表情,「你入選了。」

  「入選?!」她不解地瞠大眸子,「什麼?」

  「成為岩風右護的夫人。」他的唇貼近她的小臉,「你覺得如何?」

  「啊!」就這麼簡單?!陸小紡納悶不已,雖然說這是為了救人,可要她就這麼嫁了,還是很怪呀。

  「不過我說了,只是入選,我還會多找幾個女人仔細考慮考慮。」他撇嘴一笑。

  「難道你並不是娶自己喜歡的姑娘為妻?」陸小紡說出心底的疑惑。

  瞧他儀表堂堂、器字不凡,即便沒有喜歡的姑娘,應該也有不少姑娘心儀他。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哪份能耐可以因為嫁他而救他?大姊始終沒說清楚,弄得她一顆心七上八下,不安極了。

  「喜歡的姑娘?!」他瞇起眸,貼近她的小臉,氣息噴拂在她臉上,「你怎麼知道我不喜歡你呢?」

  陸小紡緊捂著灼燙的臉頰,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瞧她那羞赧的模樣,他忍不住大笑出聲,「或許你還真是老天賜給我的禮物呢。」

  她被他這不一樣的邪魅模樣所驚嚇,有點不能適應。「我……我這就回廚房幫忙了。」她微微曲膝後,便奔出膳堂,回到了廚房。

  王嬸見她慌慌張張的模樣,緊張地追問:「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右護大人又不滿意,數落了咱們?」

  「不是。」她雙手壓在胸口,心底有著疑惑。突然,她轉身問王嬸:「剛剛大人一直說著晦氣的話,什麼活著的時候之類的,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你不清楚這事?這可是近來府邸裏發生的大事呀。」王嬸哀嘆一聲,「大家私底下都說著大人可能活不久了,已紛紛尋找下一個主人了。」

  「能告訴我為什麼嗎?」這事聽來似乎挺嚴重的。

  王嬸邊清洗蒸籠,邊訴說著皇上與右護大人的怪異夢境,「偏偏皇上信以為真,非要大人依他的夢境找到正確的女人為妻。」

  「那不是很冒險?」陸小紡秀眉輕蹙,替他擔憂。「全天下的女人這麼多,他哪知道要娶哪一位呢?」

  「據說皇上會給提示。」

  「什麼提示?」她急忙問。

  「只有大人知情,他並沒有告訴任何人,連對於管家他都守口如瓶呢。」王嬸將蒸籠搬到外頭晾幹,「所以他近來脾氣特別大,看什麼都不順眼,你可別做錯事了。」

  「是的,謝謝王嬸的提醒。」陸小紡點點頭,可心思卻遠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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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日子,嚴武曲都不在府中,陸小紡原以為他只是心情煩鬱出去散心,但事後才知道他竟然主動向皇上請求前往邊界領兵作戰。

  她想,或許他是想靠打戰來耗力耗時,好早點面對命運的安排。

  而這段時間右護府亦出現了些許變化,許多僕人離開,又有新的僕人進來,最勞累的莫過於於管家了。

  「於管家,這碗補湯你喝了吧,大人不在,整個府邸都得靠你了,你可得顧好身子。」夜深了,於管家還在前廳算帳,陸小紡便到廚房將下午熬的補湯端來給他喝。

  「是小紡呀。」於管家對她苦笑,「就是因為全靠我了,我才不得鬆懈呀。」

  望著眼前這位清秀美麗的小姑娘,還記得當初她一直站在府外,還被他罵了一頓,可她不記恨,還對他這麼關心……不,應該是說她關心府中每一個人,說她多事也行,但她還真是挺熱心的,又熱心得可愛。

  「但總得休息嘛,趁湯熱著,快喝了。」陸小紡將補湯端到他面前。

  於管家接過補湯,很快地喝了它,「這湯還真香呢。」

  「我用了好些藥材去熬的,還放了甘草,富有甜味,而且性溫不燥,可以常喝的。」她笑著解釋。

  「那麼好的補藥,能不能也給我來一碗?」大廳外突然出現一道突兀的聲音。

  「右護大人!」於管家先瞧見了嚴武曲,立刻站了起來。

  陸小紡立刻回頭,當看見身著戰袍的他胸前一片血漬時,忍不住問:「大人,你怎麼了?為何一身是血?」

  「天,我這就去請大夫來。」於管家也吃了一驚。

  「不用,哪個人作戰廝殺不受傷的?」嚴武曲撫著胸口,搖搖晃晃地走進前廳。

  陸小紡上前扶住他,「大人,小心。」

  「呵,你怎麼改口喊我大人了?」他挑起眉,肆笑地望著她。

  陸小紡微愣,不好意思地說:「你不在家的這段時間,我才弄明白何謂『右護 ,而『岩風右護 又代表著什麼樣崇高的地位,而你又是如何為朝廷立下赫赫戰功。」

  「崇高的地位?呵,可如今卻什麼都不是。」他瞇起眸,狠狠地說:「即便有戰功,也會被一個莫名其妙的夢境給毀了。」

  「呃……對了,大人,這場戰役結果如何?」於管家聽得出來他在埋怨些什麼,於是轉移話題,順便上前扶他回房,打算拿金創藥先止血。

  「我岩風右護出馬,焉有不勝的道理?」嚴武曲在於管家與陸小紡的攙扶下緩緩走向房間。

  「恭喜大人。不過你為何不在營地療好傷,再與士兵一道凱旋歸來?都是長途跋涉、馭馬奔馳的關係,傷勢才會惡化的。」進入房裏,扶他躺下,於管家立刻拿來金創藥,「來,我們先上藥吧。」

  「不,我要她為我上藥。」嚴武曲推開他,指著陸小紡。

  「什麼?」於管家詫異地皺起眉,「這樣……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我就要她。」他抿唇一笑,並看向陸小紡,「你願意為我這個有崇高地位的岩風右護上藥嗎?」

  「我……好。」見他傷得這麼重,若不上藥,情況可不妙。

  「聽見沒?把藥給她,你出去吧。」

  「是。」既然大人堅持,小紡也願立息,於管家也只好退出房間。

  待於管家離開後,嚴武曲便瞇起眸子瞧著動也不動的陸小紡,「還傻站在那裏做什麼?過來為我上藥呀。」

  她吞了口唾液,這才拿起金創藥走向他。他全身各處都有傷,不褪衣是沒辦法上藥的。「我得為你褪下戰袍。」

  「可以,你就脫吧。」他笑望著一臉躑躅的她。

  陸小紡深吸口氣,伸手替他褪下厚重的戰袍以及身上的衣物,直到剩下一件滿是血漬的裏衣。

  「老天,你流了多少血?」她搖搖頭,「不請大夫來是不行的。」

  「不,我就只要你上藥。」他固執地說。

  陸小紡沒轍,只好照辦了。她先將裏衣剝開,可一不小心拉扯到傷口,又開始流血。

  她臉色大變,慌得將金創藥撒在傷口上頭,又找來幹凈的布條捆綁傷口,而他從頭到尾都悶不吭聲,該不會是痛暈過去了?

  「大人……大人……右護大人……」她緊張地喊著他。

  「你叫魂哪?」他終於張開眼。

  「你覺得怎麼樣?還很疼嗎?」她不是大夫,無法判斷他的傷勢是不是光這麼做就可以痊癒。

  「很好,還有這裏。」他指著下腹。

  「什麼?」陸小紡是姑娘家,知道男女授受不親這句話,那地方怎麼可能是她可以觸及的?

  「對,就是這裏。」他挑眉瞧著她無措的模樣。

  平日他並不是個輕佻之徒,可是一場戰役歸來,等於是到鬼門關前走了一圈,能活著又何必過得這麼拘束,更何況他還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再來就是這丫頭,愈看是愈有意思,讓他起了捉弄她的念頭。

  陸小紡深吸了一口氣,小手扯住他的褲頭,又縮了回來,「不,我……我不行。」

  「只是個簡單的動作,為何這麼別扭?」嚴武曲邪魅的雙眸射出詭火。

  頓時,她愣住了。

  見她猶豫不決,他低喊一聲,「啊,」

  「怎麼了?」她渾身一繃。

  「你再不上藥,我會疼死。」要裝就裝像點,他閉上眼,做出咬牙硬撐的模樣。

  「好,我幫你上藥就是。」陸小紡索性睜只眼閉只眼,然後將他的褲頭輕輕拉開,跟著轉開臉,拿著金創藥猛撒。

  「撒錯地方了,小紡。」他肆笑著,「我要是絕於絕孫,就找你算帳。」

  殊不知他傷著的地方是下腹,可不是在那「家夥」上.

  這聲「小紡」讓她突地一震,因為她完全沒想到他還會記得她的名字,那天他可是在半醉半醒間知悉她的名字呀。

  「大人,你騙我!」一對上他那雙含笑的眼,她有點生氣了。

  「我是騙你,那又如何?別再拖時間,快點。」嚴武曲低沉磁性的嗓音揚起一絲絲戲弄她的謔意。

  「是……是的。」她這才定定慢慢拉開褲頭,直到那家夥要露不露之際,瞧清楚小腹上當真有條像鞭似的傷痕,血肉模糊,看樣子一定很疼。「我先去弄點溫水清洗傷口,然後再上藥,就這樣上藥可能沒什麼效果。」

  見她起身欲走,嚴武曲用力拉住她的小手,瞇眼瞧著她,對於她的細心感到莫名激賞,也對她可愛的表現會心一笑,「你不會想找機會逃吧?」

  她搖頭,「不會,你傷好之前我都在。」

  陸小紡的意思是她絕不會因為害怕為他上藥而離開,但他卻誤以為待他傷好了她便會走人。

  「你要去哪兒?」

  「什麼?」

  「我傷好後,你要去哪兒?」他抓著她的手腕的力道徐徐加重,唇色已漸漸泛白,看來這段跋涉加上身上的傷的確夠他受的了。

  「只要你留我,我哪兒都不去。」望著他那急促的語氣,陸小紡的內心漸漸暖熱了起來。這代表著他需要她的照顧嗎?

  「記著你說過的話。」嚴武曲慢慢閉上眼。現在腦袋渾噩的他實在沒心思厘清為何會突生一股對她的依賴,或許是她溫柔的手法,或許是她的細心,給他莫大的安全感。

  安全感?!曾幾何時他嚴武曲也需要安全感了?

  不一會兒,他的思緒已完全被睡意掩覆。

  陸小紡為他蓋上被子,當瞧見他小腹上的傷口時,又忙不迭地打來熱水,打算幫他清洗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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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小紡仍舊不放心,偷偷去請了大夫過來,趁嚴武曲沉睡之際讓大夫瞧瞧傷勢,畢竟她不是大夫,就怕一個處理不好會危及右護大人的性命。

  「大夫,右護大人的傷勢如何?」於管家送大夫到門口時問道。

  「之前處理得非常好,沒事的,於管家,你放心吧。就不知是誰幫右護大人清洗傷口的,很幹凈也沒傷到他,著實細心。」

  「就是去請你過來的那位小姑娘。」於管家撚須笑說。

  「是她?的確是個伶俐又漂亮的姑娘。」大夫朝於管家點點頭,「那我先回府了,記得拿我的藥方抓藥讓大人喝,包管三天後他就會生龍活虎了。」

  「大人不喝,我也會強迫他喝的。」於管家應允道。

  在送走大夫後便回到大廳,他看見陸小紡正拿著抹布四處擦拭著。

  「小紡,你在做什麼?」

  「廚房現在沒事,所以我把大廳清一清,人手不夠呢。」她回頭微微一笑地說。

  於管家嘆口氣。的確,走了好些人,雖然嚴家家大業大,可下人們還是擔心它會因為大人的受刑而垮臺。

  「對了,大夫怎麼說?」她走向於管家。

  「他說你處理得很好,大人沒事。」

  「真的?」陸小紡喜形於色。「太好了,如果大人就這麼倒下,那可就糟了,幸好他沒事。對了,藥方在哪兒?我這就去抓藥。」剛剛她瞧見大夫正在寫方子呢。

  「也好,就在……」

  於管家話還沒說完,就見丫鬟小敏跑出來,嘴裏嚷著:「於管家,不好了,大人醒了,直鬧著要小紡去照料他。」

  「什麼?」於管家雙眸大瞠,「這是怎麼回事?他又在鬧脾氣了!」

  「我不知道呀!」小敏搖搖頭。

  「我去看看吧。」陸小紡將抹布丟進水桶內,跟著快步走向嚴武曲的房間。

  嚴武曲躺在床上,噙著一抹笑望著她。

  「大人!」對上他那抹笑,陸小紡急皺著眉,「你又在胡鬧了!傷才剛好些,不要這樣好不好?」

  「我又怎麼了?你聽好,你可是第一個敢在我面前說我胡鬧的下人,別以為我說你入選了,你便可以肆無忌憚。」嚴武曲瞇起雙眸,直瞅著她那張柔綿細滑的小臉,如果他不是有傷在身,還真想上前摸摸看觸感如何。

  「我壓根沒有這個意思。」她很詫異地說:「我早忘了這件事,當時也以為那不過是你的醉言醉語。」

  「哦,你當真這麼不忮不求?」他似乎不怎麼相信。多少對他獻殷勤的女人要的不就是他的財富與岩風右護夫人的名號,如果她真的什麼都不想要,還真是讓他覺得不可思議。

  「如果真要問我想要什麼,那就是請你聽話些。」說著,她上前幫他把故意踢掉的被子給蓋上。唉,這副孩子氣的模樣,真難想像他是到前方上戰場的作戰英雄,更是皇上器重的四大護衛之一。

  「你要我怎麼聽話?」他抓住她的皓腕。

  陸小紡瞪大眼,望著被他緊緊抓住的地方,那兒居然會發燙!她趕緊抽回小手,有點無措地說:「我先去為大人抓藥煎藥,晚點再來。」

  「什麼?藥?!」他眉心緊蹙。

  「對,你得喝藥才會好得快些,我這就去。」瞧見他眼底跳躍的火焰,陸小紡心一驚,趕緊拔腿溜出了房間。

  「喂……小……」他喊不住她,只能憤而往床上一敲。該死,難道他現在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嗎?

  藥!這輩子他還不曾喝過那玩意兒,諒她也別想讓他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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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9 00:00:4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陸小紡照著藥方抓藥回來,在廚房專心煎煮著。

  大夫說了,大人傷得不輕,是他身子骨硬朗才會一副沒事樣,這藥一定得熬煮到一定的火候,藥性才會出來。

  「你做事就是這麼細心,難怪大人點名要你伺候。」王嬸笑道。

  在小敏的大肆宣傳下,大人要陸小紡伺候的事已在府邸內傳開。

  「沒那回事。」她搖頭微笑著,對於大人有什麼樣的念頭她完全沒擱在心上,現在她只祈望他早日痊癒。

  「怎麼沒那回事,大家都傳言大人喜歡上你了。」王嬸掩嘴偷笑。

  「這……這怎麼可能?」她心慌的反駁。

  「怎麼不可能,事實證明就是這樣,我只是好奇,在岩風右護府也待了十多年了,從沒見大人喜歡過哪個姑娘,多半是姑娘們自動送上門,環肥燕瘦哪種貨色沒有,雖然你長得挺標致秀氣,但傃麗耍媚的更是不少……」王嬸疑惑地挑起眉頭,「就不知道大人為何會喜歡上你?」

  聽她這麼說,陸小紡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小紡只是平凡人,沒想過會讓大人喜歡,我想大人只是……只是……」

  她斂住笑,想起他一舉手一投足問的俊魅神採,還有對她的一絲絲依賴,或許真正付出感情的人是她吧?

  「只是什麼?」王嬸追問。

  「只是人在病中,想逗逗奴婢、找樂子罷了。」說完,她又將目光轉到爐子上,注意著火候。

  「是這樣嗎?」王嬸想了想,還是理不出個原由。

  「別想了,藥已經好了,我這就給大人送去。」她趕緊將黑漆漆的菜汁裝碗,加了蓋後,以托盤小心地送到嚴武曲的房間。

  可是才走進房間,就不見他的人影,陸小紡立刻將托盤擱下,四處找尋他的身影。

  然而岩風右護府何其大,怎是她一時之間找得著的?就在她逛了一圈,腿酸腳麻之際,竟隱約聽見了霍霍刀劍聲。

  她立即循聲找了過去,才發現府邸後方還有一處空地,兩旁兵器架上擺滿了各式兵器,儼然像個練武場。往遠處一瞧,她竟看見傷勢未愈的嚴武曲在那兒舞刀弄劍。

  「大人!」她快步走了過去,卻不知運氣練武之人在一招未盡下收氣是很傷身的。

  就見他刀鋒猛地一轉,刺進一旁的木樁,撫著胸沉著氣問:「你想做什麼?」

  「你不能這麼做。」陸小紡走上前,想拔下刺進木樁裏的刀,將它放回兵器架上,哪知道它竟然刺得這麼深,無論她怎麼使勁都拔不出來。

  嚴武曲雙臂抱胸,撇嘴笑望著這一幕,而後上前由她身後裹住她的身子,伸手抓住刀柄,輕松地抽了出來,架在她的脖子上,「你知不知道你很煩人?別以為我給了你一點顏色,你就開起染房來了。」

  陸小紡定住身子,一動也不敢動,就怕刀子不長眼會傷了自己。「大人……我只是關心你的身體,快回房歇著吧。」

  「如果我偏不回去呢?」他扯出一抹邪惡的笑容。

  「那我還是會勸你回去,直到你願意回去為止。」她小心翼翼地旋過身,然後亮著雙眼看著他,「好不好?我們回去?」

  「也行,我們就回去。」他手上的刀並沒放下,「但我要拿你的命換,你願意嗎?」

  「小紡的命已在你手上了,你何需多此一問。」她緊閉上眼,等著那尖銳的疼從她頸子上發出。

  「哼!」嚴武曲丟下刀,「你不怕死?」

  「不是。」她張開眼看著他那張怒容,跟著彎起唇線偷偷一笑,「因為我知道你不會無緣無故要我的命,更何況我是為你好。」瞧他那氣呼呼又沒轍的表情,陸小紡更不怕他了,抓起他的手臂,「走,喝藥去。」

  嚴武曲頭一次被一個女人拉著跑,還是個乳臭未幹的小姑娘,豈不氣惱。但他又不想甩開她,只好被迫跟著她走。

  直到進入房間,陸小紡趕緊為他褪下外褂,而後推他上床,端來藥湯,「還好仍溫著,快把它喝了。」

  「這是什 東西?」烏漆抹黑的不說,還有一股惡心的怪味。

  「是藥湯,大夫說只要喝了它,你三天後就可以做平常的事,到時再舞刀弄劍也不遲呀。」她笑咪咪地說。

  「不喝。」他頭一偏,怒火飛揚地說道:「我已經依你很多了,不要再逼我喝這種苦藥,否則我真會殺了你。」

  「我不怕你殺我,只求你喝了它。」這可是她辛苦熬好的藥湯。

  「你別以為我只是說說而已,想我在戰場上大刀一揮就有多少人頭落地……」

  「嘔!」他話還沒說完,就見她捂著嘴快吐出來了,「求你別再說了,我不願意想象那樣的情景,太殘忍了。」

  「殘忍?!」對敵人可不能懷有這兩個字呀。「不管殘不殘忍,我就是不喝,給我倒掉。」

  見他這麼堅持,她垂下小腦袋,「好吧,你不喝就算了,那我端下去就是,你別再擅自起來,好好睡一覺吧。」說著,她氣餒地將藥湯端出房間。

  她那失望的表情,倒是讓他遲疑了,可改口的話卻怎麼都不願意說出來,只好眼睜睜看著她離開。閉上眼,他就是無法入睡,腦海裏出現的盡是她那張頹喪的容顏。

  「該死的!」他憤而坐起身,正想著要做些什麼事來打發時間時,屋外竟出現於管家與另一人交談的聲音。

  「於管家、於管家……幸好我追上你了。」

  「王嬸,什麼事?」於管家疑惑地問。

  「這個給你,是小紡那丫頭將外傷藥磨成粉調成泥,說這樣敷在傷口上,大人才不會疼。」

  「這小姑娘還真細心。」於管家笑說。

  「說起她的細心,我還真不得不服了她,今兒天未亮,她就守著那爐藥湯,直坐在那兒好幾個時辰,可說是寸步不離,坐到最後連腰桿子都快打不直了呢,她說大夫交代的,火候要注意,否則藥效發揮不出來。」

  她的話就這麼透過門縫傳進了嚴武曲的耳裏。

  「就不知大人喝了沒?」於管家嘆了口氣。

  「我看是沒有,剛剛她回廚房時是苦著一張臉,只差沒哭出來呢。」王嬸搖搖頭,「我要她別執意,她就不聽……」王嬸突然捂著嘴,臉色蒼白地說:「該死,我怎麼忘了大人的房間就在旁邊,這下可好,他不知道聽見沒?」

  「大人應該睡了,你別擔心,快去幹活吧。」於管家搖頭一笑。

  「是、是,我馬上去。」

  眼看王嬸離去後,於管家這才進入房間,喚醒假寐的嚴武曲,「大人,小的為你上藥了。」說著,他慢慢褪下他的裏衣,將藥泥敷在傷口上。

  嚴武曲閉眼不語,只是用心感受著藥泥敷在傷口上頭的細致,還當真一點都不疼,可見她的用心。

  唉,這個小丫頭,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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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嚴武曲漫步來到廚房外,望著漆暗一片的空間,推開木門,倣佛還能聞到一絲藥味。點燃油燈,他找著煮藥湯的陶泥鍋,打開一看,除了藥渣,連一點藥湯都沒,正打算離開,卻望見擱在木桌上的那只眼熟的湯碗。

  掀開蓋子,他看見裏頭滿滿的都是藥湯,端了起來,半瞇起眸,做出非常為難的表情,只差沒捏著鼻子,然後把藥湯全給喝下。

  「呃!真苦。」

  「咦?廚房怎麼有燈光呢?」突然,外頭傳來聲響。

  嚴武曲可不希望讓人瞧見他喝了藥,趕緊提氣躲在樑柱上。

  「王嬸,是你嗎?」陸小紡走了進來,四處看了看,卻沒瞧見有人。「可能是王嬸剛走,忘了熄燈。」說著,她又將手裏的一帖藥放進爐內,又生起炭火,打算重新煎一次。

  煎藥之際,她打算將下午那碗藥湯倒掉,哪知道裏頭居然是空的!

  「是王嬸幫我倒的嗎?」搖搖頭,她也不再揣測了,洗凈碗後,又坐回小凳上輕輕煽著火,專注得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明知我不會喝,你幹嘛還這麼固執?」

  身後突然冒出聲音,嚇得她差點整個人栽在火爐上。

  她回頭一看,確定是他,這才鬆口氣。可旋念一想,不對呀,這時間他應該在床上躺著才是。「你快回房吧。」

  「你還沒回答我呢。」抬起她的小臉,他近距離的瞅著她。

  「回答……回答你什麼?」他溫熱的氣息又吹在她鼻間,讓她的心漸漸酥麻,連腦袋都不靈光了。

  「為什麼還要煎藥?」

  「因為我相信一句話。」她抬起眼,偷瞄著他。還好,他的表情不像生氣,那表示她沒惹惱他。

  「哪句話?」嚴武曲瞇起眸。

  「鐵杵磨成繡花針。我想,只要我日日端藥給你,你總會喝的。」

  「你還真有耐性,該不會是我小看你了。」他的熱唇慢慢欺近她,在她毫不設防之際攫住她的絳唇。

  陸小紡身子一繃,錯愕得瞠大了眼。

  溼滑的舌頭鑽進她的小嘴,放肆舔吮著,同時間也讓她聞到一股藥味。莫非那碗藥湯是他喝了?

  「大人!」她推開了他,身子微顫地望著他,「你喝了藥湯?」

  他揚起嘴角,輕笑道:「秘密被發現了!看在我喝藥的份上,我想要回一些報償。」

  勾住她的身子,他用力往外帶去,臨走前以內力引來槽中木瓢裏的水將炭火熄滅。

  「你要帶我去哪兒?」她驚愕地問道。

  「我房裏。」說完,嚴武曲已降身至門口,將她拉了進去。

  「這麼晚了,我想我該回去了。」她倣佛知道他要做什麼,心跳逐漸加速。

  「方才我吻了你,你以為那代表著什麼?」嚴武曲緊扣住她的手腕,猛地使勁將她拉到身前,大手開始上下撫揉她嬌軟的身子。

  「別這樣,大人!」陸小紡雖是抱著嫁他的準備而來,可是……可是他們還沒正式成親呢,況且他要娶的人還不一定是她。

  「反正再一個多月後我就非娶妻不可,那就娶你了。」嚴武曲說著,將她推倒床上。

  「什麼?」她凝視他的眼,想瞧清楚他所言是真或假。

  「還是你有了心上人?」瞧她那清麗的容顏,應該有不少男人喜歡她。

  「沒……也不是,而是我……」心底掙紮了一會兒,她小聲地問:「我可以喜歡大人嗎?」

  「你喜歡我?」嚴武曲瞇起眸。

  見他那為難的神情,她立刻解釋:「你別誤會,我本來只想擺在心底,並不想讓你知道。」

  他一把勾住她的身子,將她拽到自己身下,用力箝住她,「既然喜歡又何必逃?」

  「大人……」她窩在他懷裏說:「你的事我聽說了。」

  「哦!」他開始解著她衣襟上的小布扣,「那又如何?怕守寡?」

  「不,不是,我是怕你所娶非人反而害了你,你應該仔細思量,找個最符合要求的女子。」她別開臉,眼眸微瞇。

  「你不願意?」他將她的臉轉過來面對自己,「傻瓜,全天下你最符合了。」

  他又一次吃上她的紅唇,開始在她身上恣意摸索。

  頓時,她的縑衫飛了、抹胸掉了。

  「不要,我怕。」好怪的感覺,怎麼像著了火?

  「不用怕,我對女人向來溫柔,尤其在床上。」他迅速抽掉她的小褲,緊抓著她的腿不讓她並攏。

  她是如此迷人,像絲絨般緊緊包裏著他,令他欲罷不能。

  事後,他趴在陸小紡身上,輕輕喘息著,望著她已汗溼的小臉,他魅惑一笑,「想不到你是這麼熱情。」

  陸小紡羞得將小臉藏進被子裏,不敢與他火熱的眸對視,可才動了下身子,疼意讓她皺起雙眉。

  「疼嗎?我看看。」他意會地起身。

  「別……別看……」她急著起來,可瞧見自己身上未著寸縷,嬌軟的胴體完全暴露在他眼底時,她一張小臉更加紅潤了。

  嚴武曲抱住她的身子,將她緊扣在胸前,「我從不知道這麼嬌小的你會有這麼大的能耐。」

  「我什麼都沒做。」她哪有什麼能耐,充其量只是被他整得暈眩而已。

  「什麼都沒做就夠了。」

  說時,嚴武曲的大手又不安分地在她身下撫揉著,這回他的動作極輕,像是怕弄疼她,這樣的感覺反而讓她難耐地急喘了起來。

  「怎麼?又想要了?」她還真敏感。

  「沒……」

  「想不想到我的礦山看看?」有好一陣子沒去監督自己的家業了,雖然嚴武曲極信任底下的人,不過近來由於「限日成親」這事鬧得沸沸揚揚,就不知那些下人還有心思管理嗎?

  「礦山?!」她興奮得瞠大雙眸,「我……我可以去嗎?」

  「當然可以,不過你放心,我們不會住在那種烏煙瘴氣的地方,附近我有座別苑,有馬有羊有牧草,咱們就住那兒吧。」他溫柔地輕撫她的發,「想去?」

  「嗯。」她笑著點點頭。

  「你可是我第一個帶往那兒的女人。」嚴武曲睨著她天真的小臉,突然有個念頭,如果他真活不下去,這麼大的產業該如何交替?倒不如就留個種在她肚子裏。只不過僅剩下一個多月,他得努力才是。

  「大人……」陸小紡內心突生一股無法形容的濃熱,「你對我這麼好,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回報你。」

  「倘若你能在一個月內懷有我的子嗣,那就是最好的回報了。」他揚起一抹邪笑。

  「什麼?」她壓根沒想到要有孩子的事。

  「不願意?」

  「不是,而是沒有心理準備。」她摸摸肚子,這裏頭如果有了小生命,那感覺是怎麼樣?一定很溫暖。「好,我盡力。」

  見她迅速答應了,連一點猶豫都沒有,他倒有點上當的感覺。炯亮的雙眸微瞇,他立即掰開她的腿,「那就開始吧。」

  「等等,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要孩子。」她不解。

  「既然知道我的事,就應該知道我不一定能活下去,有個孩子對我而言很重要,懂了嗎?而你應該更開心才是,不管你是以什麼樣的心思對我,但我既已選上你,我的一切全都屬於你。」他話中有話,表示他若死去,她身為這一大片家業的主母,即可操控所有。

  她是聽懂了,可是聽得心好痛,尤其是他臉上掛著的謔笑,更讓她打從體內泛出陣陣寒意,好象她是為了他的財產才對他好。

  還來不及細想,他已毫不溫柔地進入她,這回沒有前戲,幹澀摩擦的疼痛讓她全身冒出冷汗。

  「不要……大人……不要了……」

  嚴武曲完全不在乎她的尖叫,像野獸般在她體內狂送,她翻身想逃,可才沒一下又被抓了回來,按在床頭,緊緊扣住她的腰,從她的身後進入,瘋狂衝刺。

  隨著他狂野的侵佔,陸小紡的體內也激起了反應,跟著有無數的快感襲向她的四肢百骸,蜜穴也淌下狂喜的甘津……沾溼了彼此,也更刺激了他不能抑制的孟浪需索,一次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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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9 00:00:5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三日後,嚴武曲在陸小紡半帶強迫、半帶撒嬌的藥湯餵食下,終於如大夫所言,體力恢復得極快,傷勢也好了大半。而他立即派人備馬備糧,打算起程前往嚴家礦山——克萊克穆山。

  當他們抵達山腳,已是次日,陸小紡才明白原來克萊克穆山離京都有這麼一段距離。由於山勢非常險峻陡峭,馬車不宜通行,只能騎馬,靠它的腳力慢慢往上爬了。

  山上氤氳 、峰頂染黛,形成一股霧氣;山風凝聚兩側穀底,當狂風一掃,氣流瞬變,立刻揚起漫天塵沙……可以想見要在這種地方工作是何其辛勞。

  不久,他們已到了礦場坑道,陸小紡坐在馬背上四處張望,就見礦工們個個是灰頭土臉,頭綁的布巾都染黑了,在陰暗危險的坑內穿梭著。

  「他們的工作很辛苦。」她不忍地說。

  「是辛苦也危險,但我給的也是等值的報酬。」說完,嚴武曲便下了馬,直接朝那兒走去。

  陸小紡見了,也立即跳下馬背,拎起裙擺跟了過去,站在他身後朝著前方那漆暗的洞穴探頭探腦。

  對工頭們交代了幾句話,嚴武曲才發現身後有個不安分的影子在晃動。

  「你在做什麼?」

  「他們都在那裏頭工作嗎?」陸小紡小聲問著:「可裏頭好暗呀,怎樣才能把礦石開採出來?」

  工頭瞧她一臉好奇,忍不住笑了。「我們會點油燈進去,不過也很危險,若挖到一些助燃氣,那就完了。」

  「啊!」不知為何,陸小紡的一顆心覆上濃濃的擔憂。

  嚴武曲看著她垮了張臉,明白她在想什麼,「別想太多,他們都是十幾年的能手,早就可以判斷地底藏的是什麼,只要多加小心,便不會有危險。」

  聽他這麼說,陸小紡這才露出笑顏,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回到狂風那兒,我們還得趕到別苑,那裏離這裏還有一段路。」嚴武曲在下人面前又維持他應有的霸氣與嚴肅。

  陸小紡吐吐了香舌,快步走向狂風。

  「右護大人,那位姑娘是?」工頭倒覺得她挺可愛的。

  「未來的主母。」嚴武曲毫無避諱地說。

  「哦,這樣呀。」工頭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畢竟在他眼中右護大人是出了名的嚴厲,又怎麼會喜歡上一個像孩子似的天真小姑娘?

  「好好做,要他們都小心點,我明天會再過來。」嚴武曲邊說邊不放心地回頭看著直從狂風腳邊鑽、逗它玩的陸小紡。唉,也是因為狂風喜歡她,否則它哪受得了人家在它底下捉弄它呢。

  「右護大人,你今兒個過來真好,可以給大夥打打氣,否則我真怕他們都走光了。」眼看嚴武曲舉步就要離開,工頭忍不住又說。

  嚴武曲撇撇嘴,暗地笑了笑,「放心吧,即便我死,嚴家產業也不會垮,盡管做。」

  「呃……右護……」他可沒說他會死呀!

  「沒事,那我走了。」嚴武曲快步走到陸小紡身邊,將她抱上馬後,自己也俐落的一躍而上。

  工頭簡直不敢相信大人竟會遇到這麼大的一個危機,再瞧瞧那位從大人腋下探出頭直對他揮手告別的未來主母,難道她就是右護大人的命定佳人?

  「以後我可不可以常來這裏看看?」陸小紡想為這些人做些事,或許端些好吃的東西過來,也算一種慰勞吧。

  「不準。」他面無表情地說。若真發生爆炸或崩坍意外,是很危險的。

  「我不會打擾他們的。」她微噘小嘴。

  「我說不準就是不準。」其他事可以因為她的撒嬌耍賴而依她,可這等大事是萬萬不能答應的。

  「幹嘛這麼強硬!」那算了。

  他索性閉目不語,就讓她隨便想吧。他不敢給她太多的關愛和依順,就怕哪天他突然不在,她會無法適應。

  陸小紡覺得無聊,再次趴到狂風的身上,楞楞地望著山上的一切。黃昏時分,一抹殘霞點綴在遠方,照在前頭一片楓紅上,彷如火燒遍野,熱得熏人。

  不知過了多久,狂風突然停下腳步,她隨即往另一處看去,那兒有好幾間小屋子,儼然是個村落。

  「右護大人,你來了。」從那一間間的屋子裏突然跑出一堆人,直接朝他們奔了過來。

  其中一位胖大娘,見到嚴武曲不但不怕,還握住他的手,「你來了真好,咱們這裏冷清好久羅。」

  「我這不就來了嗎?」嚴武曲揚起笑容,「不過有你昝大娘在,我就不信會冷清到哪兒去。」

  聽出他的挖苦,昝大娘立刻雙手技腰,「唉,沒想到連右護大人都嫌我羅唆。」就這麼一抬眼,她突然瞧見趴在狂風身上那張帶笑的小臉,「咦?你是誰?」

  「我!」陸小紡指著自己,微微一笑,「我是跟著右護大人來玩的。」

  「跟著右護大人來玩?」昝大娘看看她又看看嚴武曲,頓時眼梢一彎,像是心知肚明般亮出笑容,「那快到主屋去休息吧。」

  於是在昝大娘的熱情帶領下,陸小紡來到位於中央的主宅,裏頭可說是佈置得非常高雅,平日看似無人居住,卻窗明幾凈,一塵不染。

  「這裏就是右護大人來此居住的宅第,我們這些下人就在四周搭起屋子,所以這兒可要比京都熱鬧。」昝大娘笑著介紹,「對了,再休息一會兒就可以用晚膳了。」

  陸小紡閒不住上幾即問道:「我可以幫忙嗎?」

  「當然可以,一起來吧。」昝大娘握住她的小手,將她帶到膳堂。

  這一切對陸小紡而言,可說是一個新奇之旅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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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昝大娘說你今天很開心。」

  夜裏眾人各自回房休憩,嚴武曲便問著在圓幾旁忙著刺繡的陸小紡。

  「當然了,昝大叔帶我去看羊……真是羊耶,還擠了羊奶給我喝,哇……真香。」新鮮的羊奶一點膻味都沒有。

  「哦?」他奇怪地挑起眉,通常姑娘家對那些動物絕不會感興趣,沒想到她這麼喜歡,「你在做什麼?」

  「昝大娘教我刺繡。」雖然她什麼活都幹,就是不精女紅。

  「繡些什麼?我看看。」

  他想上前瞧瞧,卻被她問了開來。

  「秘密,不能看。」

  「好,不看就不看,那現在是不是可以睡了?時候不早了。」他走向她,說不看卻想偷瞄。可以想見,在眾人面前他的威嚴都是裝出來的。

  陸小紡趕緊將繡布藏到身後,「你討厭啦,怎麼可以偷看?」

  「好,要我不看也行,你得趕緊過來睡覺。」他坐回床邊,老早就等不及了。

  「好嘛!」將繡布放進櫃子中,她來到床邊,可愈想愈不對,「在京都,小紡是睡在自己的屋裏,為何在這裏我們要同床共枕?」

  「不願意?」他挑起一對英挺的眉,突然緊箍住她的身子往床上一抱,速度快得讓她驚嚷一聲。

  她撫著胸口瞪著他,「也……也不是不願意,而是怕旁人會說閒話,這樣不太好吧?」

  「幾乎每個人都知道我將娶你,這有什麼好難為情的?」他瞇眼瞧著她那受驚的模樣,「不過把你抱上床,就嚇成這樣?來,讓我聽聽看你的心跳有多快。」

  說時他的大手竟擱在她左胸上,讓陸小紡的呼吸漸漸淩亂。

  「右護……別……」自從上回他粗魯的要了她後,那疼痛仍在記憶深處回蕩著,之後每每和他獨處時她總是技巧的躲開他,可現在他又開始狂熱地在她身上摸索,那不堪的一幕似乎又浮上腦海。

  「不喜歡?」他瞇起眸。

  「我……我不是因為要當什麼母才……」她眼眶泛紅地說。

  嚴武曲嘆了口氣,「那已經不重要了。」

  「上回我說了,我要在你肚子裏頭留種,前幾天見你還不適應,所以任你逃、讓你躲,如今既然來到這兒,你就得夜夜服侍我。」因為他已經沒有太多時間可以浪費了。

  「什麼?」她雙頰泛紅。

  「慢慢你就會適應。」嚴武曲不得不承認,他已被她那俏皮可愛的個性所感動,柔軟迷人的胴體所迷惑。

  陸小紡的身子從腳趾一直泛熱到臉頰,迅速在這場歡快中迷失了……

  事後,他緊抱住她微顫的身子,為她蓋上厚被,語氣放柔地說:「山上天候不像平地,早晚忒涼,你可得多穿些衣裳。」

  「衣裳?!呃……」想當初她就是這麼一個人被大姊帶到岩風右護府邸外,之後於管家是有拿些薪餉給她,但她買的就是帶過來的幾件單薄布衣。

  還記得於管家曾開她玩笑,說她就快成為女主人了,可以跟大人要點行頭和首飾,絕對沒問題。可是……這些話她怎麼說得出口?況且她也不需要。

  「怎麼?」他以為她有向於管家拿零用錢。

  「沒……沒什麼,我知道。」正好一陣風從窗縫鑽入,帶來一股寒意,尤其聽見窗牖不時傳來夜風輕撞窗欞的聲音,讓她更加感受到氣候的變化。

  不過他的胸膛好溫暖,一場漫長的雲雨後,她作了個最美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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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一早,陸小紡猛然醒來,卻已不見嚴武曲。

  她趕緊套上衣裳,來到銅鏡前,纖手巧梳頭、又梳洗過後,這才輕手輕腳地離開寢房。

  才走到大廳門口,就聽見昝天說話。

  「大人,近來不少下人爭相離去,山上牧場的人手已明顯不足,是不是要再多找些人手?」

  「你看著辦吧。」嚴武曲端起熱茶淺啜了口。

  「還有,羊圈裏有不少母羊快生了。」這倒是他比較憂心的地方。

  「老吳呢?」他是專門替那些家夥接生的人。

  「他也離開了,說什麼兒子搬到城裏,吵著要孝順他。」昝天嘆口氣,「就不知是真是假?」

  「趕緊找個會處理的人過來,我在的時候就由我來,不過你動作要快,最好在一個月內辦成。」或許一個月後,他已不知在哪兒了。放下茶盅,他又道:「我得到礦場看看,今天應該還不會生吧?」

  「應該不會,要不要我跟你去?」

  「不用了,我這就去馬廄。」拍拍昝天的肩,嚴武曲便離開大廳。

  這時陸小紡才從後頭慢慢走進大廳,看見昝天便問:「昝大叔,真的有很多下人都離開了?這麼一來對牧場不就影響很大?」

  「主母,的確是這樣。」省天恭謹地說。

  「主……」陸小紡紅著臉搖搖頭,「別這麼喊我,我和大人還沒成親呢。以後就叫我小紡吧。」

  「這不過是遲早的事。」昝天笑說。

  這時,省大娘匆匆奔進大廳,「花花要生了……」

  「花花?!」陸小紡不解地問道。

  「就是昨天窩在羊圈旁那只快要臨盆的母羊。」昝大娘本以為它可以熬個幾天,沒想到今天小羊就急著出來了,「大人呢?大人在哪兒?」

  「他剛剛才去礦場。」替天想了想又說:「我去找他回來,你去看著花花。」說完,他就走向馬廄,翻身上馬,急起直追。

  「昝大娘,我跟你一道去羊圈。」陸小紡看昝大娘匆匆離開,便在後頭追著說道。

  「主母,你幫不上忙,還是在屋裏歇著。」昝大娘慢下腳步等她。

  「昝大娘,拜託你和昝大叔別這麼喊我了,還是叫我小紡。」她再一次強調後,便以比普大娘還快的速度往羊圈奔去。

  來到羊圈,見花花難受地咩咩叫,陸小紡也跟著心急不已。

  「如果找不到接生的人,母羊應該會自個兒生吧?」通常街上的貓狗不都自己來?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花花一向嬌嫩,我怕沒人幫它,它會難產。」

  一聽昝大娘這麼說,陸小紡立即蹲在花花面前,輕撫著它的肚子,「不疼、不疼,大人馬上回來了。」

  「主……小紡,你不能亂碰快生產的動物,它發了狂會踢你呢。」昝大娘立刻拉住她。

  「沒關係、沒關係,它很乖,瞧,它不是不叫了嗎?」

  陸小紡溫柔的小手似乎給了它安全感,撫平它急躁的心情。但同時她也發現它肚子裏的小羊一直滾動,像是急著來到這世上。

  「我幫它接生好了。」她異想天開地說。

  「你說什麼?」昝大娘以為她聽錯了,「不行呀,連我在這兒工作這麼多年,都還不會替它們接生呢。」

  「可大人若趕不回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們試試吧。」

  陸小紡不停按摩著花花的肚子,隔了好一會兒,見它又掙動了起來,她只好在羊兒耳旁輕輕哼歌……而它也不再暴躁,學著使力,將腹裏的小羊慢慢擠出來。

  「對……對……就是這樣。」陸小紡突見小羊的腿兒,立刻笑開嘴。

  昝大娘在一旁看得熱淚盈眶,她沒想到這麼年輕的姑娘居然不怕血,還可以安然自若地幫一隻脾氣暴躁的母羊接生。

  「出來了、出來了……」陸小紡開心地說。「咦?還有一隻耶。」

  「真的!太好了。」昝大娘也感受到新生的喜悅,笑得合不攏嘴。

  而被昝天追回來的嚴武曲此時就站在羊圈外,他半瞇著眸望著陸小紡生澀卻不失溫柔的手法,真不得不對她另眼相看。就如同現在,他眼底盛滿欣賞,但更深處卻藏著專注的思緒……她到底是打哪來的?

  「哇……又出來了,花花好棒,真的好棒。」她一直在它耳畔稱讚著。

  母羊就像聽得懂人話般,變得好乖順。

  更讓她欽佩的就是小羊了,才剛出生就學站……那賣力的模樣讓陸小紡急紅了眼,「加油、加油……」

  眼看它們慢慢站了起來,她在一旁拍手叫好。

  這時已有其他人往這兒看過來,大夥都對這位新主母投以激賞的眼光。

  「替天,去把羊兒處理一下。」嚴武曲交代之後便走了過去。

  陸小紡一瞧見他,立即喜悅地說:「大人,你看……」

  「跟我進屋去。」說著,他便旋身往屋裏走去。

  陸小紡不解地偏著腦袋,尾隨著他進入主宅內。一進門,他便從她身後緊緊抱住她的腰。

  「我沒想到你居然這麼大膽。」

  「我……我做錯什麼了嗎?」陸小紡心驚膽戰地問。

  「因為你搶走了我的鋒頭。」嚴武曲將她轉過來,讓她直視他的眼睛。

  「那我這樣做對嗎?因為花花真的很痛,我逼不得已才大膽為它接生。」她眨著一雙大眼,全身染著血卻一點也不以為意。

  「你做得很好。」他看著她一身血漬,「去換件衣裳吧。」

  「那花花……」

  「有昝天會處理,你別擔心。」

  陸小紡點頭,立刻奔回房間,從包袱裏找出一件幹凈的衣裳,正準備換上,卻見他不知何時已坐在椅子上。

  「呃……我要換衣裳,你能不能出去一下?」

  「你身上每一寸我都看過、摸過,還怕我看你換衣?」他露出難得的不馴。

  「你怎麼這麼說……討厭!」她嬌嗔地跺腳,跑到屏風後換衣服,卻不知在日影的投射下,屏風呈現半透明狀,反將她曼妙的身段一覽無遺地展露在他面前。

  他雙臂環胸欣賞了一會兒,見她套上衣裳,他這才旋身走向圓幾,卻也看見她包袱裏的衣裳少得可憐,而且全是些單薄的素衫。

  「大人,我換好了。」她開心地在他面前轉一圈,「我想去看花花。」

  「等等!」他突然拉住她,「你好象很喜歡它?」

  「它好勇敢,我當然喜歡了。」她露出理所當然的笑靨,「更何況它是我頭一個接生的羊兒呢。」

  「我勸你最好把它給忘了。」他往屋外走去。

  「為……為什麼?」陸小紡快步跟上,急急追問。

  「別問這麼多,我說什麼,你聽著就行了。」他性格的雙眉不禁微擰了下。

  「難道我不能常去看它?」他的意思好象就是這樣。

  「最好不要,這是我最後一次強調。」嚴武曲的回答慢慢顯得不耐煩,語氣也漸轉沉重。

  陸小紡頓住腳步,眼眶泛著瑩瑩淚光,「大人,一定是我哪裏做錯了對不對?所以你才不肯讓我接近花花。」

  「因為我已經將它賣給別人。」他再也忍不住轉身說道。

  「什麼?」陸小紡愣住。

  「我早在三個月前就將花花賣出,雙方說好等它生產後,調養好,就由我親自送到買家手上。」既然說了,他就說得清楚些。

  陸小紡怔仲地站在原地,小手擰著裙子,眼底滑過一抹受傷的黯然,「也就是說,再過些時日,你就會把它送走了?」

  「沒錯。」

  「小羊呢?」她淚眼婆娑地問道。

  「我會留下。」嚴武曲雙臂抱胸,「清楚了嗎?」

  「既然可以留下小羊,那也可以不賣母羊吧?」她趕緊拭去淚水,快步走近他,「我可以負責照顧它,雖然昝大娘說它過分嬌柔、脾氣又不好,但我想如果它能和小羊在一塊,它一定會變得很溫柔的。」

  「你夠了吧?我不能不顧商譽,再說花花年紀已不小了,生過這一次,下次要受孕的機會不高,不賣它的話,難道你要我將它宰來吃?」聽她逕自說些天真話語,他的心情也猛地紊亂了起來。

  「真的不可以?」她扁著嘴。

  「絕不可以,別異想天開了。」

  聽他道出這兩句絕情的話,陸小紡又一次紅了眼,這次她不再請求他,而是快步往羊圈奔去。一進入羊圈,她立刻找到花花,見它正溫柔地喂小羊喝奶,她的心揪得更緊了。

  「花花,我該怎麼辦?要怎麼做才能留住你?」最後她所能做的,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問它,也是問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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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9 00:01:1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自從知道花花即將被送走之後,陸小紡幾乎天天往羊圈跑。

  可今兒一早,卻不見花花在裏面,她心下一驚,快步跑到外頭問著它的下落,這才明白它還沒被送走,而是關進牛欄內。

  「為什麼要把它和小羊分開?」她不解地問。

  「怕小羊太依賴它,所以大人要我們將它們隔開。」清理羊圈的手下恭敬地回答,畢竟在這些人眼中,她已是當家主母了。

  「原來如此。」她閉上眼,忍著不舍與離情又問:「那它何時會被送走呢?」

  「後天一早。」

  「我知道了。」朝他點點頭後,她便往牛欄走去,只見花花心浮氣躁的來回踱步,她知道它一定思念著小羊。

  午膳時間,她坐在桌前有一下沒一下地吃著,食量明顯比以往減少許多。

  「怎麼吃得這麼少?」嚴武曲半瞇著眸,關切地問。

  「吃不下。」她知道他近來好忙,經常得在牧場與礦場來去穿梭,很多事她已經不想再煩他了。

  「可在京都時我見你倒挺能吃的,只是不長肉。」他哪會不知道她在鬧什麼別扭。

  「挺能吃?」她聽得一怔,「哪有!」

  「往往一頓兩大碗飯,只是你自己沒察覺。」嚴武曲揚起笑容。

  「兩大碗!」有這麼多嗎?現在回想起來好象真是這樣,但她也不能任由他這麼笑話她,「那是因為我要幹活,不吃飽點可會全身沒力氣,沒力氣就做不了事了。」

  瞧這小兩口邊吃飯邊抬杠,聽在其他下人耳裏可就像極了打情罵俏。

  昝大娘掩嘴一笑!「大人,你們這麼恩愛,還真是羨煞咱們了。」

  陸小紡的小臉瞬間轉紅,「你和昝大叔不也很恩愛,別開我們玩笑了。」這句話似乎表達出她已將自己視為嚴武曲的妻子了。

  嚴武曲撇嘴一笑,沒有加入他們的話題,吃過飯後便說:「最近礦場又有了豐富的收獲,我得去看看。」

  昝天立刻笑說:「那太好了,我敬大人一杯。」

  陸小紡卻趁他們敬酒之際,迅速站起身,「你們慢用,我有事先離開了。」

  眼看她跑出去後,昝大娘才說:「主母真的很可愛呢。」

  「雖可愛,但也煩人哪!」話雖這麼說,但嚴武曲語氣中的寵昵卻是濃烈的。拭了拭唇,他便站了起來,直接朝馬廄走去。

  躍上馬背,狂風卻扭動了下,他發現有異,敏銳地轉身看向覆蓋的馬袋。

  倏地,他掀開它,卻見到一個小人兒將自己蜷在裏頭,當行蹤被發現後,只是轉著骨碌碌的可憐大眼,卻連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一把將她拎到馬背上,嚴武曲口氣不佳地問:「你這是做什麼?我現在沒時間跟你玩遊戲。」

  「我不是在玩,而是有話想說,可又找不到機會,心想跟你一塊去礦場,就可以和你多聊幾句。」她嘿嘿笑著,眼底卻堆滿了心事。

  「想說什麼?現在說吧。」他繼續策馬,但速度要比一個人時慢些。

  「我……我……我想求你留下花花。」她揚眉瞅了他一眼,卻發現他的眼眸瞬間變冷。唉,看來希望渺茫了。

  「我不是要你少接近它?」感情是接觸的累積,一旦拉遠了、隔離了,不消數日,就會忘了它。

  「我辦不到。」瞧他那沉斂嚴厲的態度,陸小紡本該害怕,可又忍不住對他說:「如果真能因為這樣而忘了一件事,這世上就沒有這麼多可愛的人、事、物了。」

  他陰鷙的眼盯著她,發現她的光芒並不亞於她的美麗、可愛,還有這股別的女人不敢在他面前揮灑的脾氣。

  「固執!」然而,他卻丟給她這兩個字。

  「就算我固執,能不能求你行行好,留下花花?其他的羊兒我不會去接近,省得你賣哪只我都不舍。」她眨著大眼,懇求的說。

  「我說了,我已經賣了,主權不在我。」他沒好氣地說。

  「但你不是說花花這年紀已不能再生了,怎麼會有人買呢?該不會是……啊!對方想宰了它吃它的肉?!」陸小紡愈想愈心驚。

  她猛一抬頭,山風正好卷起枯葉,刮向她的臉,但她卻忘了什麼是疼痛,心中糾葛的只是這問題。

  他伸手輕輕拂過她被葉子劃得微紅的臉頰,半瞇起眸,「這沒什麼好驚訝的。」

  「沒什麼好驚訝,不就表示是這樣沒錯了?」陸小紡垂下腦袋,喃喃的說:「你真的不肯救它一命?」

  「不是不肯,而是不能,我不想再聽你說這些,記住。」說著,他便猛揮馬鞭加快速度,直朝礦場而去。

  陸小紡噤聲,吸吸鼻子,把難受和眼淚往肚裏吞,她知道他有時看來很好,但絕大多數都是這般無情霸氣,讓人搞不清楚哪時候找他溝通才適宜。

  到了礦場,嚴武曲開始忙碌,完全沒有架子地與那些礦工在坑內穿梭,無所事事的陸小紡也只好一顆心七上八下的等著,直到再度見他出來,這才暗暗吐了口氣。

  「小紡,能不能麻煩你去寮子裏幫我們提壺茶來?」嚴武曲對著陸小紡喊道。

  「好,我去。可……寮子在哪兒?」附近瞧瞧,連個影子都沒有。

  「我看我去吧。」工頭不敢勞駕主母。

  「沒關係,我去就行,你只要告訴我寮子在哪兒。」

  見陸小紡這麼說,工頭只好道:「從這條小徑下去,會看到一條山溪,往左一拐就看了。」

  「那我馬上去。」陸小紡立即如他所言,沿著小徑走,果具見到一條清澈小溪,再往左邊的小路一拐,果真瞧見在綠林蓊鬱間,有一間樣式簡單的小草寮。

  走進裏頭,她發現茶壺幾乎空了,趕緊生火煮水,直到水滾後,放入高山茶葉,再撈起茶渣,之後就提著一壺重達十多斤的熱茶前往礦場。

  一路上她小心翼翼,深怕被熱茶燙著。

  好不容易到達礦場,當嚴武曲一見,立即衝上前接過她手中的茶壺。

  「天,你重新煮了熱茶?」

  「我看壺裏的茶已剩下不多,這裏有這麼多人,所以……」

  「你就不在乎剛燒開的水多燙手,山路崎嶇,你一個人提過來,不危險嗎?」

  聽他口氣暴躁,惡劣得讓她的雙腳定在原地,動也動不了。

  「我……我會小心的嘛,」小手交握著,小臉微微皺起。

  附近的工人雖然同樣被大人的火爆脾氣給駭住,可也不難聽出他話語裏的柔情與關懷。

  見她那副受驚的模樣,嚴武曲也不想再說什麼了,於是拎著茶壺走向那些工人,「喝茶吧,不過很燙,小心點。」

  「謝謝大人。」工人們停下手邊的工作,喝茶順便小聊一番。

  而陸小紡這才慢吞吞地走過去,坐在一旁,聽著他們的言談,好象挖掘到不少有價值的礦物,個個笑開懷。

  「我看是主母帶來的福氣,我們在這兒開挖半年沒有任何消息,可她一來,喜事就跟著來了。」工頭說。

  「我……我哪這麼行,你們別開我玩笑了。」陸小紡不好意思極了。

  「就是你帶來的福氣,別客氣了。」嚴武曲伸手攬住她的腰,讓她的小臉突然間變得更緋紅。

  「至於通知買家的事就交給你了,這次收獲利潤一定不少。」嚴武曲對工頭說,站起身,看看天色,「時間不早了,今兒個大夥就早點歇息吧。」

  「謝大人。」工頭說,恭送嚴武曲和陸小紡離開。

  這時,大家不禁開起玩笑。

  「雖然大人還是那副冷硬姿態,可一面對主母就完全撐不住了。」

  「說得也是。」工頭也笑了,「像主母這麼可愛的姑娘,我想再霸氣的男人遇上她,也會化為繞指柔。」

  「哈……說得好,說得真好。」眾人笑著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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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騎馬回別苑的路上,嚴武曲突然攤開陸小紡擱在大腿上的小手,輕輕撫揉著。

  陸小紡微愕,感受他粗糙的指尖在她的掌心滑動著,抬頭望向他,發現他眼睛直視著前方,嘴裏卻說著:「提那麼滾燙的水,又爬這麼遠的山路,累壞了?」

  「不累。」她以往在家也是得經常打水。

  「下次別再做這些事,我讓你幫忙只是怕你無聊,沒叫你自己找更多的事來扛。」他的語氣放柔,少了嚴厲。

  陸小紡聽在耳裏,心裏喜孜孜地,「大人,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小紡只是想為你分憂解勞。」

  「如果你真會這麼想就好。」他撇嘴一笑。

  「這是什麼意思?」她再次仰起小臉偷瞄著他。

  「如果要為我分憂解勞,就不要老在我耳朵旁說著花花的事,它的事已成定局了,懂嗎?」他微蹙起眉心,看樣子是當真被她煩透了。

  陸小紡知道他日日為家業忙碌,即便面對人生中最大的關卡,他也只是在狠狠的醉過一次後就打起了精神,她又怎麼能再給他壓力?

  「嗯,我知道。」她乖順的點點頭。

  「雖然我不反對你天天和它在一塊,可也不要忘了自己的身分,你該學的還很多。」他輕聲的說。

  「我懂。」她依在他的胸膛上,對他點點頭。

  「這才乖。」嚴武曲緊緊摟住她的腰,大手輕巧地鑽進她的衣襟內。

  「大人……」這感覺讓她渾身發麻又害怕,就怕自己一個不注意會栽下馬。

  瞧她的小手緊抓著他的衣衫,嚴武曲不禁咧開嘴笑說:「抓得這麼緊,怕我會把你丟下去嗎?」

  「不是,是小紡怕自己笨,坐不住馬兒。」狂風愈跑愈快,害她都快掉下去了。

  「放心吧,我有圈著你。」他鎖住她的腰。

  這樣的緊束,才讓陸小紡稍稍松了口氣。

  「我打算下個月……也就是皇上規定的期限前一天完成大婚。」他突然換了個話題。

  「什麼?這麼快?!」她一臉驚訝。

  「我也覺得快,但這已是逼不得已的事。」他瞇起眸,望著她低垂的小腦袋,「雖然你家人待你不好,但畢竟是你的終身大事,可打算回去通知他們?」

  「啊!」陸小紡猛地一楞,「通知什麼?」

  「通知他們你要成親了,不論他們參不參加,也算盡了一份心。」他突然抬起她的小臉,「還有件事我要提醒你。」

  「什……什麼事?」

  「待我一死,整個嚴家產業與岩風右護的榮耀將都歸於你,我也明白你善良,可別被人利用了。」

  他言下之意已經很清楚,可陸小紡卻弄不太清楚,「利用我什麼?」

  「我的意思是你可別被騙了,哪個親人來跟你哭窮,你就當散財童子,不消多時,嚴家產業也會被敗光的。」他只好說得明白些。

  「你放心,我不會這麼容易被騙的,再說這些產業都是你的,而我又怎麼能……」相心起他老掛在嘴上死不死的話,她的心都酸了,最後撲到他懷裏痛哭,「不要……我不要你死,你不會死的。」

  「傻瓜!」他哼笑一聲。

  她用力抹去臉上的淚,強迫自己笑說:「是呀,我真傻,我不該哭,一定沒事……一定會沒事,說不定你該娶的就是我呢。」

  「是呀,那就該豁達些才是。」看天色將暗,有她在身邊,他不敢騎得太快,可能延誤了些時間。

  「嗯,你會永遠好好的。」陸小紡頭一次覺得有個男人可以倚靠是這麼幸福,她絕不能讓它輕易消失。

  「所以我希望你能得到家人的祝福,最重要的是讓她們知道你嫁的人是我,以後就不會再讓他們看不起了。」他的表情一如他原本的冷峻嚴肅,但話語聽在陸小紡耳中,卻是異常溫暖。

  「我……我再看看情況好了。」

  她不知道該不該向他坦白自己的身分,當初離開家門時大姊的殷殷告誡不時在她耳畔響起,如果她真說了,就不能夠救他了嗎?她也知道,如果有一天讓他得知她欺瞞他,一定會氣她,或者是恨她,可為了救他,她不惜賭一賭了。

  別開臉,迎向晚風,她向來單純的腦袋塞不下太多復雜的心思,如今只求他安全渡過難關,更期望自己真是他的命定佳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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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陣紛亂雜杳的腳步聲在陸府響起。

  自從三小姐離府後,陸府的下人們可忙碌了,如今他們才明白三小姐過去到底做了多少事,更訝異的是她竟然可以一個人輕輕松松做完,而且還每天做得這麼開心

  哪像他們每做一樣就讓大小姐嫌一樣,數落聲不斷,還真是嘮叨呀!

  就像現在,陸小春一手叉腰,一手拿著手絹指著正在擦墻的下人,「那裏的角落都是蜘蛛網,你瞎了眼嗎?還有這裏,天呀,一層灰哦。」她搖搖頭,「小紡一不在,你們每個人都忘了活該怎麼幹了嗎?」

  這時陸小馨從房間走了出來,邊打呵欠,邊望著前面。唉,可想而知,精力充沛的大姊又在拿罵人當嗜好了。

  「大姊,你能不能省省氣力呀?」陸小馨走進廳裏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整個人永遠是這麼懶洋洋的,以至於身材愈來愈走樣。

  「你倒好,睡得可香甜!」她皺著居看著陸小馨,「不去吃早膳?」

  「小紡不在,廚子做的早膳還真是難以下嚥,不吃。」她揮揮手。

  「那也好,你是該節制了。」

  「大姊,這話很難聽耶。」陸小馨不喜歡人家說她胖、說她臃腫,「人家唐玄宗可是愛死了楊貴妃,當初如果你派我去,說不定嚴武曲早就落在我的手掌心了。讓那個傻不楞登的小紡去,說不定還傻站在一旁,連怎麼接近人家都不知道。」

  「你別瞧不起她,她就是那副頭腦簡單的樣子才假得真、假得像呀。」陸小春坐在太師椅上喘著氣,喝了口茶,可見是罵人罵累了。

  「但已經一個多月過去了,怎麼連點消息都沒有?」陸小馨坐直身子,「該不會要我們等到他娶了別人?」

  「放心吧!我昨天已經派人到嚴府查探,就等他回報了。」陸小春也是因為憂心,才等不及的派人過去。

  「那就好。」陸小馨又整個人靠在椅背上,「唉,還真餓呢。」

  「呿!」陸小春睨了她一眼,正打算到銀樓看看,卻聽見外頭有人通報。

  「大小姐,小柳回來了。」

  「還真是說到曹操,曹操就到呢,快讓他進來。」陸小春立即說。

  這時候名叫小柳的人走了進來,一見到陸小春就拱手道:「大小姐,你要我查的事我已經查出來了。」

  「哦,快說來聽聽。」

  「嚴武曲兩天前帶著三小姐前往克萊克穆山的礦場,據說要在那裏的牧場別苑長住一陣子。」小柳將調查的結果一口氣說出來。

  「他……他帶著小紡去礦場?這麼說小紡成功了?」陸小春眼睛瞬亮,「太好了,那你還聽說什麼呢?」

  「據說嚴武曲有意迎娶三小姐。」小柳又說。

  「哈,我陸小春就等著這一天來臨。」陸小春笑望著他,「小柳,幹得好,去帳房領賞。」

  「謝謝大小姐。」

  「呵,沒想到那寒酸丫頭真是麻雀變鳳凰了。」陸小馨語氣很酸。

  「你在那兒碎念些什麼?」陸小春得意一笑,「再過不久,如果嚴武曲真的迎娶小紡的話,那嚴家產業不但都被咱們接收,想要個一官半職也不是難事。」

  「大姊,你想當女官?」陸小馨疑惑地問。

  「不行嗎?你這是什麼嘴臉?」

  「好吧,你要當官就去當,我也懶得理會了,不過山上的牧場……聽來真不錯,好想去看看哦。」陸小馨的下巴靠在桌上,露出一副花癡樣。

  「我想你是想去看人吧。」陸小舂嗤之以鼻,跟著揚起眉頭想了想,「不過你這念頭倒是不錯。」

  「怎麼?你有意思去嚴家牧場看看?」陸小馨笑望著她。

  「去的話還可以監控小紡那丫頭,讓我安心點。」陸小春敲敲太陽穴,「但要找個像樣的理由倒不容易。」

  「這個由我來想吧。」陸小馨笑咪咪地說。

  「你想?」陸小春揮揮手,「我看省省吧,要你動腦不如動嘴,我是一點都不指望你。」說完,她便不再理會陸小馨,趕著前去銀樓。

  「哼,大姊真是看不起我,等著吧,我一定會想出個好法子。」陸小馨不服氣地噘嘴,盡管不想吃,還是挨不住餓地往膳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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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9 00:01:2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陸小紡雖答應嚴武曲不再煩他,但是她對花花的不舍卻愈來愈濃,愈來愈難以割捨。

  明兒一早,它就要被送走了,而且還是送去宰殺,她能見死不救嗎?

  如果她放走一隻小羊,對大人而言應該不算什麼損失吧?

  深吸口氣,她主意一定,便打算在深夜動手,將它放走。

  好不容易等到晚膳時間,由於礦物豐收,大夥向大人敬酒道賀,嚴武曲不好拒絕,便一杯接著一杯的下肚,酒過三巡,他也醉得差不多了。

  陸小紡與昝大娘合力將他抱進房裏之後,陸小紡就待在一旁觀察著他,直到夜已深,確定他已沉睡後,這才偷偷摸摸溜出房間,來到牛欄外,發現無人看守,於是走近柵門打算拉開它。

  「天,好重呀。」她沒想到柵門會這麼沉。

  看著牛欄內一隻只的大牛瞪大眼睛看著她,她只好對它們傻笑。

  「噓,不要出聲哦,我不會打擾你們,只想放走花花。」

  說完,她又開始使力,好不容易將柵門拉開,她這才緩緩走了進去。可裏頭太暗了,她一直沒看到花花的影子。

  「花花,你在哪兒?」她輕聲喊著。

  但走著走著,卻不慎踩到一頭牛的尾巴,引來它不滿的嗚叫。

  「噓……對不起、對不起,不要叫……不要再叫了!」

  這時花花認出她的聲音,遠遠朝她奔了過來,小小的羊角不注意頂到其中一頭牛,剎那間原本平靜的牛欄變得亂烘烘,所有牛只全衝出牛欄,直往山下奔去。

  「不,不要跑……不要跑……」

  她趕緊追了出去,但是她哪跑得過那一頭頭動怒的牛呢?只見一頭牛狂奔離去後又回頭,打算往她身上一頂。

  「啊!」陸小紡往後跌坐在地上,但是那頭牛卻也在同時間四腳朝天,動彈不得。

  嚴武曲狠狠地瞪著她,「你到底在做什麼?」

  瞬間,四周圍滿了人,大家人手一盞油燈,不解的看著她,好象她做了件天大的蠢事!

  「我……我……」她好緊張,緊張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你說呀。」他半瞇起眸。

  「我只是想救花花……」陸小紡捂著臉,難受不已。

  「救花花?!卻放走所有的牛?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他撫著額頭,似乎醉意未消。

  「大人,我試著去追回它們,能追幾只就幾只。」昝天嘆了口氣。

  「那還不快去!」嚴武曲用力往小路一比。

  「是,大家快去!」昝天立刻領著眾人離開。

  「大人,夜已深,外頭冷,還是趕緊回房間吧,瞧,小紡的身子都涼了。」昝大娘上前抱住陸小紡,發現她抖得厲害。

  嚴武曲打量了她好一會兒,「進屋去吧。」

  陸小紡在昝大娘的攙扶下緩緩站起身,但是一直不敢移步,昝大娘直撫著她的手臂。

  「不怕、不怕,大人醉了,所以口氣有點急躁,瞧他剛剛不是救了你嗎?」

  「昝大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陸小紡拭去淚水。

  「沒事了,我知道你是不舍花花,它也因為你而逃了,這樣也很好啊。」昝大娘笑笑地安撫她。

  「可是牛……」

  「他們會找回來的,乖,進屋去。」

  於是陸小紡乖乖跟著昝大娘回到屋裏。

  「等等,小紡,這是大人為你準備的,你拿著。」昝大娘趕緊從案上拿來一隻包袱交到她手上。

  「這是什麼?」她抬頭問著,該不會他是想趕她離開了?

  「你看了就知道,快進屋睡吧。」昝大娘拍拍她的肩,將她送到房門口,「別怕,大人已經醉了,睡吧。」

  「謝謝你,昝大娘。」她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低垂小臉,做好心理準備後,才推門進入。

  當她看見嚴武曲趴在床上睡著時,這才稍稍安心地走到圓幾旁,將手中的包袱打開。

  令她詫異的是,裏頭竟是一件件漂亮高級的衣裳,還有數件冬襖皮草……伸手輕輕撫摸,好柔、好軟……

  她再次看向嚴武曲,心底洋溢著濃濃的熱。坐在床畔,她偷偷抱著他,「大人,謝謝你。」

  嚴武曲的眉心微微蹙了下,接著竟抱住她的腰,用力一個翻身,將她抓到床的內側。

  「你沒睡著?」她訝異地張大眼。

  「你說,牧場發生那麼大的事,我就算再暈、再醉,又怎麼睡得著呢?」他瞇著眸反問她。

  「我……我……」她撅著小嘴。

  「不是答應過我,不要再管那只羊了嗎?言猶在耳,可你的承諾呢?」他捏住她的下巴,不讓她逃開。

  「我沒答應你,只是點點頭而已。」她解釋。

  「全天下唯一敢跟我狡辯的女人就只有你!」他撥開落在她額前的黑發,將她緊緊圈在懷裏。「你知不知道剛剛有多危險?我如果晚一步衝出去,你……你就被牛角頂個正著。」

  這一頂不是死就是重傷,事後嚴武曲光是用想的,都無法忽略內心的恐懼而全身發抖。

  「大人!」她瞠大眼。

  「別再喊我大人了,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嗎?」他邪魅的笑了,一雙手好似具有魔力般直在她身上勾情誘惑著。

  「我知道。」陸小紡羞澀地點點頭。

  「那就喊我的名字。」

  「武……武曲……」

  「對了,你剛剛為何要謝謝我?」

  「那些衣裳。」她微微喘息地說。

  「喜歡嗎?這只是想取悅你的一種方式。」他的嗓音低沉,具有磁性。

  「好漂亮,我喜歡……」她發自內心地說。

  「明兒個將新衣穿起來,你身上的衣物太單薄了。」嘶啞地說出這番話後,沉聲一吼,將自己埋進她的體內。

  「呃……」合而為一的快感瞬間刺激了她。

  「你這個小妖女。」

  他狂肆的動作愈來愈粗暴,在一聲低啞的吼聲之後,她也逸出最嬌柔悅耳的呻吟……

  陸小紡在他身下不停喘息,「就算……就算你需要子嗣,也不能夜夜如此,我怕……我怕我會承受不起。」

  「承受不起?會嗎?你現在不就好好的!」他撤嘴一笑。

  「可是我……」她望向他的眼,探究好久好久……雖然他待她好、還買新衣給她,但是她要的不只是這樣的好而已,她真正需要的是他對自己的愛……一種男女之間的情愫,就不知他願不願意給?

  「想說什麼?就說吧。」一隻手臂橫亙在她胸口,他閉上眼,喃喃地問著。

  「武曲,我好希望你能愛我,可以嗎?」她終於鼓起勇氣說出口。

  「愛?!我剛剛不是愛你了?」酒精揮發下,他已呈現半睡眠狀態。

  「我指的不是那種愛,而是……而是……是那種刻骨銘心,即便要忘也忘不了、要丟也丟不掉的,是……」

  抬眼看著他,可他已經睡著了,還發出輕微的鼾聲,看來他根本沒將她的話聽進心裏。

  陸小紡搖搖頭,自嘲一笑,「沒關係,反正我還有好多好多時間可以問你這個問題,並不急於這一時。」

  望向窗外,月淡星稀、風輕影動,折騰了一夜,天都快要亮了,聽著他平穩的呼吸聲,陸小紡偎在他的懷中睡著了。

  半晌,嚴武曲張開眼,睇著她平靜的睡顏,心想,愛與不愛,真有這麼重要嗎?或許我並沒有你所想像那麼久的時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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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睡了多久,陸小紡忽而驚醒。

  她張著迷蒙的眼看向窗外,烈日當空照、金光灑遍滿室,時辰應該不早了!

  急急忙忙梳洗後,當要換上衣裳時,才想起嚴武曲為她添購的新衣,轉身看著圓幾上那一件件漂亮的衣裳,她頓時像個孩子,左挑右選,但每一件都好喜歡,著實不知該穿哪件才好。

  不管了,她先挑了件淡橘搭上蘋果綠的紗衫穿上,在鏡前繞了圈,彷佛就因為一件衣裳讓她變美了好多!拿起同色係的絲帶,她在右側發髻上綁了個俏麗的蝴蝶結後,踩著輕盈的腳步來到外頭。

  與平常不同的是,原本應該有許多人在各自的工作崗位上,可現在似乎冷清不少,再繞到牛欄看看,原來有三十多頭肥壯大牛的,現在卻只剩下五、六頭,難道昝大叔昨兒夜裏並沒將它們全數追回來?

  就在她疑惑之際,昝大娘走了過來,遠遠就笑說:「天,我還以為咱們這兒有美麗的新客人呢,原來是小紡。」

  聽見她這麼說,陸小紡頓時羞赧不已,小聲回道:「這衣裳是大人請你準備的吧?謝謝昝大娘,好美,我很喜歡。」

  「別謝我,我不過是個山野村婦,哪有這等審美眼光,別哄得我開心到睡不著覺。」昝大娘向來大而化之,一雙手揮來揮去,意思是說,這根本不可能是她去挑選的。

  「那麼這是?」

  「傻瓜,我說是大人準備的,當然就是他親自下山為你挑選的。」昝大娘掩嘴一笑,「只不過呀,他不好意思直接拿給你,才要我轉手的。」

  「什麼?是他挑的!」不知怎地,她的一顆心又熱又燙,連眼眶都泛紅了。

  「沒錯,現在你應該知道這是你的福分,大人是喜歡你的。還沒吃早膳吧?我也是忙到剛剛,一塊去吃吧。」

  「嗯……大人呢?」她不安地問。

  「他和我那口子去礦場了。」

  「其他人呢?」她指著空蕩蕩的地方。

  「呃……當然也去礦場了。昨兒不是說了,咱們這次挖到不少好東西,所以大人將他們找過去幫忙。」沒辦法了,她只好撒謊,幸好轉得挺順溜,沒讓小紡聽出來哪兒不對勁。

  「原來如此。」陸小紡這才放下心,「還有,那些牛都追回來了嗎?」

  「追回來了……全都追回來了。」昝大娘打著哈哈。

  「是真的嗎?」陸小紡這次不太相信。

  昝大娘笑著拍拍她的小手,「過去的事都過去了,大家也都去幹活了,你也一樣,別想太多了。」

  「可是我……」她小臉一沉,自責不已。

  「別想太多,既然都追回來了,也就沒你的事了。」昝大娘和她一塊走進膳堂。「其實你根本不用救花花。」

  「為什 ?」

  「昨天下午大人已親自到買家奉上雙倍銀兩,決定留下花花。」昝大娘搖搖頭,「我本想告訴你的,可大人不準我說。」

  「什麼?他既然決定留下它,為何不肯讓我知道?」陸小紡的心一抽。

  「他說要給你個驚喜。」昝大娘為失神的她盛了碗粥,坐到她面前又說:「大人之所以昨兒才去買家那兒,是因為嚴家做買賣向來沒有抽手或反悔的時候,但他為了你,決定破例一次。」

  「都是因為我……都是因為我……」陸小紡哭了,一顆顆豆大的淚珠落在粥裏。

  「哎呀,你是嫌粥不夠鹹呀。」昝大娘嚇了一跳,「我告訴你這些不是要你哭,而是要你知道大人是愛你的,他心底絕對有你,而且分量鐵定不輕,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他,懂嗎?」

  「嗯,我知道,我一定會珍惜的。」她揩去頰上的淚,破涕為笑,「有他這麼對我,我該開心、該笑才是。」

  「這就對了,快吃吧。」昝大娘很快地吃了兩大碗粥加一個饅頭,之後就先離開膳堂,幹活去了。

  陸小紡也迅速的解決早膳,當她走到外頭,卻只見昝大娘和幾個工人在牧場裏忙著,有人得捆綁牧草,有人得為那些牲口做記號,總之,每個人都忙得不可開交。

  陸小紡想到只有她一個大閒人晾在這兒,還真無能,倒不如也過去幫忙吧!一有這樣的念頭,她便卷起衣袖,跑到羊圈外,見好些羊兒已餓得咩咩叫,她立刻跑向阿發。

  「阿發,羊兒都吃啥?」

  「當然是吃牧草。」阿發看了眼羊圈,跟著搖頭道:「我知道它們都餓了,但我這裏也分不開身。」

  「我可以幫忙。」她張著一雙大眼,非常有誠意的說。

  「你!」阿發怔了一會兒,想起昨晚的事,還真不敢再冒險了。

  「怎麼了?你不放心我嗎?」她偏著腦袋望著他,「我只是想喂羊兒吃牧草,絕不做其他事,我不會不自量力的。」

  「呃,我沒這意思,那……好吧,那兒有牧草,我幫你搬過去。」

  阿發正想放下手上的工作,卻被陸小紡阻止了。

  「我是想幫忙,可沒要你更忙,我自己去就行了。」

  她趕緊走到堆放牧草的地方,然後背上一捆……哇呀,怎麼連草都這麼重!幸好她不是沒幹過粗活,就算再辛苦,還是將它搬到了羊圈內,但是要割開粗麻繩可就沒這麼簡單了。

  手拿小刀,一下下劃著,突然她手一滑,刀子就劃上了左手肘。

  「天……流血了!」

  她趕緊撕下布條,草草綁上,繼續努力割麻繩。

  「哇,斷了,斷了。」

  她開心地捧著牧草喂羊兒,見它們吃得津津有味,她似乎忘了自己手上的傷,甚至蹲下來,托著腮,笑看著這一切。

  「小羊,對不起,我將你們的母親給放了,多希望它能回來……它一定會回來的,對不對?」她一邊摸著羊兒的腦袋一邊說。

  突然,她瞧見羊圈似乎有一部分的木樁掉落,因此又拿來釘子、榔頭打算修補好,免得小羊太小會鑽出去。

  她不停的敲打,終於將一根根的釘子釘入木樁裏,額頭布滿汗水,她便用那雙烏漆抹黑的手擦拭,弄得灰頭土臉。

  午膳時間,她和工人們一塊捧著鐵飯盒在牧場吃,大家都對這位主母愈來愈好奇了。

  吃完後她繼續工作,好不容易將掉落的木樁一根根釘上,她便聽見遠遠傳來馬蹄聲,回頭一看,竟是嚴武曲!

  陸小紡咧開嘴,笑著迎向他,「武曲,你看,我穿了你為我買的新衣,好看嗎?」她張開雙臂,旋轉著身子。

  嚴武曲勾起嘴角,當目光從她的衣裳調到她那張慘不忍睹的臉蛋時,眉頭跟著緊蹙了,「你在幹嘛?」

  「我在釘木樁。」她指著另一頭,笑嘻嘻地又道:「已經快好了。」

  她這一伸手,又讓嚴武曲瞧見那染血的水袖,他立刻下馬,快步走向她,猛地抓住她的小手,瞧個仔細。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將衣裳弄臟的。」陸小紡以為他突然變臉全是因為袖子染上了黑烏和血漬,「我會自己將衣裳清洗幹凈,就跟新的了……呃,你在做什麼?見他突然拆下她裏在手肘上的布條,當那一道粗長的傷口呈現他眼前時,他的眼底都快冒出火花了!更讓他難忍的是,它還在流血。

  「該死,你到底在搞什麼東西?」他將她往屋裏拉,「跟我進屋去。」

  「可是木樁……」

  「等會兒我來釘。」他鐵青著臉色,口氣也變得悶悶的。

  「我說了,我會將衣裳洗幹凈,你就別氣了,我今兒個做了很多事,你都沒有讚美我一聲呀。」她想逗他開心,哪知道她愈說,他的臉色愈差。

  「你說夠了沒?」好不容易將她帶進房間,他立刻壓她在椅子上坐下,「坐好,別動。」

  「哦。」好吧,要她別動她就不動,不要鐵青著臉嘛!

  他拿來一隻小瓶子,抬起她受傷的手,將藥粉輕輕撒在上頭。

  「這是藥粉嗎?和上回我替你上的不太一樣。」這藥粉末帶點香氣,還挺好聞的。

  「上回我上的藥是金創藥,專門治刀劍造成的傷口,容易留疤。這次用的不一樣,加了珍珠粉,不會留疤。」他淡淡地解釋。

  陸小紡完全沒想到像他這麼一個魁梧的大男人,為她上藥的手法居然是這麼溫柔。

  「武曲……」她忍不住輕喚他一聲。

  「嗯?」他揚眸看了她一眼。

  「我好愛你。」陸小紡羞赧地抱住他,緊緊倚在他懷裏,「我真的好愛你,盡管你有時候好兇,可是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嚴武曲一張臉頓時變得暗紅,大手緩緩撫上她的背,「我知道,快起來,我還沒包紮好呢。」

  陸小紡緩緩抬頭,微笑地讓他為她包紮,「武曲,牛都找到了是嗎?」

  他的手頓了下,「沒錯,只走丟幾頭而已。」

  「那我怎麼都沒看見它們?」她疑惑的問。

  「我帶它們到礦場載貨物去了。好了,要不要動動看?好不好活動?」

  陸小紡試著轉了轉手臂,「可以,滿好的。」

  「那就好,你去把衣裳換了,也把臉擦一擦,我帶你去個地方。」他坐在椅子上,勾起嘴角,笑睇著他。

  「去哪兒?」她一臉興奮。

  「去了就知道。」他雙臂抱胸地說。

  「好,那我去換衣服。」

  「對了,衣裳讓下麵的人洗,你的手受傷,別再亂動。」他對著藏身在屏風後的她喊道。

  「我知道。」她甜甜地說。

  再出來時,她換了件粉紫的厚棉衣,因為天候漸涼,穿上這個正好。

  「好看嗎?」

  「真美!」

  他笑著輕輕的攬住她的腰,一塊走到屋外,來到牧場後面一處綠油油的小山坡地。

  此時夕陽西下,紅橘帶黃地閃出動人光暈,像薄霧般罩在山上那滿坑滿穀的黃葉上。綠野山坡綿延過去,與那抹橘紅混成一道霞影,就此延伸、延伸……彷佛沒有盡頭。

  「你帶我來這兒做什麼?不過這裏真的好美喔!」

  「你看那邊。」他手指著左方。

  陸小紡往左方看去,同時間聽見羊叫聲,登時花花映入眼簾,讓陸小紡心喜若狂。

  「花花,花花,你回來了?!」

  她衝過去,蹲在花花面前緊緊抱住它,眼角微溼。

  「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今天一天我都在想我到底這麼做是對是錯,你會不會在外頭找不到東西吃,又餓又渴,還會埋怨我?」

  「咩……」

  花花輕舔著她的小臉,惹得她又哭又笑的。

  「把它牽回去吧。」嚴武曲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武曲,是你找到它的?」陸小紡抹去淚水,感激地望著他,「謝謝……真的謝謝你,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嚴武曲望著她的笑容,以及天真的動作,還真是丟不下她,不得不對她好呢!

  他不禁後悔了,後悔自己先前為何要到前方應戰,白白浪費了可以和她相處的時光。

  陸小紡起身,解開綁著花花的細繩,一手牽著它,一手勾住嚴武曲的手臂,「我們回家吧!」

  走過一大片山坡地,兩個人和一頭羊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形成一幅多麼幸福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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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9 00:01:5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接下來的幾天,陸小紡明顯察覺到不管是誰和誰在交談,只要她一加入,他們一定打住話題,要不就換個內容,讓她直覺這裏的人都有意瞞她某件事。

  「昝大娘,能不能告訴我是不是我哪裏做錯了?」

  「小紡,你怎麼會這麼認為?」昝大娘吃了一驚。

  「如果沒有,為什麼大家見了我都一副怕我加入的模樣,好象你們都有事瞞著我?」她疑惑的瞅著營大娘。

  雖然她平常看來沒什麼心眼,也沒什麼頭腦,但這是最基本的感覺,連感覺都出了岔,那麼一定是自己哪裏不對了。

  「這……怎麼可能呢?你想太多了。」昝大娘趕緊否認。

  「連你也瞞著我?」她看得出來。

  「我……我怎麼可能瞞著你,你想太多了,或許大家正在聊秘密,當然不肯讓旁人聽見了。」昝大娘拿著抹布,轉身擦拭桌面。

  「是這樣嗎?」陸小紡面帶憂愁地點點頭,「那我知道了,你忙吧。」

  走出昝大娘的住家後,陸小紡慢慢朝主宅走去。

  「怎麼搞的?大家好象都心事重重的,卻沒人願意告訴我原因。」

  昨晚她問過了嚴武曲,他要她別多心,只要管好下人的工作就行,可她不愛管人,只想和他們做朋友。

  繞過羊圈,她趴在圍欄上對正在喂小羊奶水的花花說:「如果你知道,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我總覺得心口悶悶的?」

  「咩……」花花長嗚一聲。

  「算了,你一定也不知道。」陸小紡嘆了口氣,才準備離開,卻聽見負責牛欄的兩個下人的對話。

  「唉,以前有好幾十頭牛要照顧,忙都忙不過來,可現在就只剩下這幾頭,還真冷清。」

  「以前忙的時候你不是老喊能不能少幾頭,現在讓你輕松了,你還嫌呀?」另一人睨了他一眼。

  「話是沒錯,但是……但是大人怎麼辦?」

  「唉,說得也是,那些牛全是要載礦物下山的,現在牛沒了,載貨期限也快到了,大人該怎麼辦呢?」由於這裏的山路很不好走,那些礦物又重又多,馬車無法在山路上來去,因此多是用牛來載礦物下山。

  「聽說這次的收獲非常驚人,礦場底下都是貴重礦物,少說也需要幾十頭牛,現在只剩下五頭……要載上幾趟?」

  「違約對我們嚴家的買賣可是影響很大的。」

  陸小紡聽到這裏,便急著往礦場奔去,雖然兩邊距離不過十多裏,若要用步行的,可也是非常吃力。

  為了縮短時間,她抄小路,想盡快見嚴武曲一面,她要問他,那兩個下人說的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她又要如何賠罪?

  尖石不斷刺激著她的腳底,黃沙狂飛,連路邊都是纏人的荊棘,刺傷她的手,劃破她的衣裳,好不容易,她終於走到了礦場,但天色已暗,也到了收工的時間,她只好往寮子走去。

  「請問……大人在這裏嗎?」盡管走得雙腿酸麻,陸小紡一進門還是擠出笑容問道。

  「小紡,你怎麼來了?大人走了一會兒。」工頭說道。

  「什麼?」她無力地倚在門邊,忍不住放聲大哭,「我真的很笨,對不起……對不起你們……」

  「別這樣。」一位女礦工上前扶起她。

  「是我,是我放了牛群,你們知不知道?我什麼都不會,就會幫倒忙,我實在不該再留下來害他上她像是受到極大的刺激,忍不住說道。

  「你說什麼?」嚴武曲突然撞開門,那風塵僕僕的模樣上看就知道他趕路趕得有多急了。

  「武曲?」見他折返,陸小紡不禁愣住了。

  「我警告你,如果你真的離開這裏,天涯海角我都會把你找回來,而且會重重的處罰你。」他瞪大眼看著她。

  「沒有牛,礦物就送不出去,全是我的錯。」她怯怯地望著他,心想,他可能已經忍不住了,現在就想處罰她。

  「你過來。」他沉著嗓子說。

  陸小紡吸吸鼻子,雙腿開始發抖,「你要打、要罵隨便你,我都接受,如果你想要我代替牛,我也願意。」

  「你要代替牛?」嚴武曲半瞇著眸,反問她:「這次的礦物少說也有數千斤,你要如何代替?」

  「我一次可以扛幾斤。」

  她此話一出,寮子裏的人全都在笑。

  「你們……」陸小紡氣餒的垂下腦袋,「我知道我在說笑話。」

  「所以你就不要再胡言亂語了。」嚴武曲一手伸向她。

  陸小紡以為他想打他,脖子趕緊一縮,「啊!」

  然而他卻只是握住她的柔荑,將她往外面帶,「回去吧,如果真有笑話想說,明天再來,現在已經很晚了。」

  「武曲!」她猶疑的喊他的名字。

  「回去。」由於風大,他將鬥篷披在她身上,兩人一塊馭馬返回別苑。

  「武曲,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回去後不見你的人影,問了旁人也沒人知道,但我卻發現有雙疾奔下山的小腳印。」他沒好氣地說。

  「你不恨我嗎?」她回頭問道。

  「幹嘛恨你?恨一個人太累了。」他瞇起眸望著前方。

  「可我把牛放了。」

  「放都放了,還能怎麼樣?」

  聽他的口氣,好象一點也不以為意,八成是裝出來的,否則牧場的人怎麼會個個愁眉苦臉。

  「你要怎麼送貨?」

  「我自有辦法。」他依舊是事不關己的態度。

  「能不能告訴我是什麼辦法?」讓她知道了,她也好放寬心。

  「這是我們男人的事,與你無關。」嚴武曲被她問得有些煩躁,口氣也變得沉悶。

  陸小紡垂下腦袋。話雖這麼說,但事情是她鬧出來的,又怎麼會說與她無關呢?可他既然不想讓她問,她也就不問了。

  「怎麼?不開心了?」見她不再說話,他低頭問道。

  「沒。」她搖搖頭。

  「還說沒!沒的話,會把小嘴撅得這麼高嗎?」嚴武曲忍不住擰了擰她的小嘴,「醜死了。」

  「如果你嫌我的話,就放我下去。」她小聲嬌嗔。

  「你就會在我面前撒野。」嚴武曲黝黑的眼直勾勾的看著她的靈魂之窗,讓陸小紡的心驀然震蕩了下。

  「在你面前,我哪敢?」陸小紡的小嘴卻愈噘愈高,「你時而溫柔,時而霸道,我都不知道哪個才是真實的你。」她吸吸鼻子又說:「就像這件事,明明是我的錯,你卻要弄得與我無關,完全不讓我負責,事實上你愈是這樣我就愈難過,好象我只會鬧事。我多希望也能和平常人一樣幫你,即便煮些你愛吃的東西也好,可是在這裏,連廚房都沒人願意讓我進去,都把我當寶一樣地疼愛著,可是我……」

  「你有完沒完?」他猛地抬起她的下巴,含住她的小嘴,堵住她滔滔不絕的話語。

  陸小紡的眼珠子轉呀轉的,狂風似乎也明白男主人和女主人正在忙,主動地緩下了腳步。

  過了好久,他才離開她的嘴,眼底閃過一抹璀光。

  「武曲!」她的聲音啞了。

  「現在我知道,有個像你這樣的女人在身邊,一點都不會寂寞。」他拍拍狂風的背,大聲一喝。

  倏地,狂風朝前疾奔。

  「告訴我,你花多少時間走到礦場?」想這段路如此崎嶇,這女人居然有這麼大的毅力走過來。

  「半天吧。」實際上她也沒計算。

  「半天?!」嚴武曲深吸口氣,「疼嗎?」

  「什麼?」

  「我是說你的腳。」他朝底下看了眼。

  「不疼,只是又酸又麻。」她放輕松地倚在他胸前,「當時我真的忘了疼痛,只想趕緊找到你,向你道歉。」

  「傻瓜!」他笑著搖搖頭。

  「對,我是傻,我明明知道道歉也彌補不了什麼,可我就是想見你,如果你真能處罰我,那是最好了。」

  「你要我怎麼處罰你?」他目光沉冷,瞅著她清麗柔美的容貌、大手緊摟著迎風輕顫的柳腰。

  「都可以。」她不知道怎麼樣才能泄他心頭之恨。

  「都可以?!」緊抿薄唇,他俊逸懾人的臉孔露出邪笑,「記得,這是你說的。」

  「沒錯,就是我說的。」她眨著眼,真不知道這有什麼好懷疑的,尤其他詭異的笑容,還真礙眼。

  嚴武曲不再多言,猛揮韁繩,讓狂風恣意奔馳在這條小徑上,速度之快,讓陸小紡緊緊靠在他的臂彎中,一雙藕臂牢牢摟住他結實的腰身,鬥篷跟著翻飛而起,飛舞在風中……

  而當晚,陸小紡終於知道他所說的處罰是什麼。

  他整夜強悍火熱地對待她,累得她酥了骨頭,說是處罰,倒不是說是愛的霸氣,但她卻一點也沒覺得不舒坦,反而好愛好愛他這麼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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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她向昝天打聽後,才知道嚴武曲已經向附近牧場租得幾十頭牛,暫時解決了困難。但陸小紡還是自覺愧對在這兒工作的所有人,於是趁閒之際,決定到廚房做些點心,慰勞他們,順便向他們道歉。

  從來都不讓陸小紡下廚的昝大娘,通常只允許她幫著撿撿菜、排排碗筷之類,可今兒個卻拗不過她的要求,只好將廚房讓給她。

  只是陸小紡為了怕昝大娘進廚房將所有的活兒都做完,於是拴上了門,獨自在裏頭忙碌。

  過了大半天,陸小紡終於願意將門打開,昝大娘第一個衝進去,深怕她燙傷了哪兒,更怕她將她平日工作的地方給燒了。

  「昝大娘,你就愛大驚小怪,好象我碰不得火、拿不得刀似的。」陸小紡只是沒告訴她,她以往待在廚房的時間可不比她少。

  「本來就是,瞧你這麼年輕,說你會做點心我還真不敢相信。」拿她來說,也是嫁給了昝天之後,逼不得已才進廚房學做菜。

  「昝大娘,年輕不能代表一切,你瞧。」她將桌上的菜罩子一掀,讓昝大娘瞧瞧她的手藝。

  天啊,一桌子擺滿了精美的點心,有桂花糕、紅一且餅、蓮蓉包……應有盡有。

  「這些全是你做的?」昝大娘呆若木雞,傻傻的問。

  陸小紡掩嘴一笑,點點頭,「是的。」

  「我簡直不敢相信。」昝大娘的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了。

  「別看了,和我一塊拿去牧場給大夥享用吧。」她將一盤盤的點心裝在籃子內,但一籃也只能裝三盤,她們一人得提兩籃。

  一路上昝大娘心底不免嘀咕,她年紀不大,去哪兒學這些手藝的?天,以後小紡若天天跟她搶廚房,那她不就沒事幹了?但當她嘗過那些點心後,也不免想,偶爾將廚房讓給她也不為過。

  可以想見,在牧場工作的下人們都吃得津津有味,個個讚不絕口,都有著和昝大娘一樣的疑問,她怎麼會有這麼好的廚藝?

  就在大夥閒聊之餘,陸小紡才笑說:「小時候有位江南來的料理師傅曾來到我們府……呃,我們家借住一宿,當時我爹還在,他們一見如故,相談甚歡,爹爹便將他留在家裏多住了幾天,但他天天埋首在廚房,做菜給我們吃,當作謝禮。有一天,我很好奇地溜進去瞧著,他見我極有興趣,不但教我做菜的訣竅,還留下一本食譜,那本食譜我都已背得滾瓜爛熟了。」

  「我老張曾走過大江南北,你的點心有江南的口味,我猜那人必定是江南名廚。」有個工人說了。

  「我想是吧?不過那時候年紀小,忘了問他,然而這些年我除了照他的食譜做菜,還加上自己的一些東西,已經混成四不像了。」陸小紡坦言道。

  「一定也更好吃了。」普大娘又咬了口包子,」開始她擔憂最多,可吃得最多的也是她。

  「真的嗎?瞧大家這麼開心,我也好開心,以後我會常進廚房做點心給大家吃。」陸小紡發自內心地說。

  「我說昝大娘,你可以退休了。」有人故意開玩笑。

  「去你的。」

  「如果昝大娘不嫌棄,我可以教你。」陸小紡就是這麼窩心。

  「真是太好了,謝謝你,我那口子以後吃了我做的東西,看他還敢不敢再嫌。」昝大娘開心地說。

  一群人就圍在那一籃籃的點心旁,聽著昝大娘說笑話,個個笑得合不攏嘴,都沒發現嚴武曲就站在一旁的樹後。

  他聽見了陸小紡剛剛所說的話,頓時對她的身世起了疑惑,再仔細端詳她的言談舉止,並不像沒念過書……這世代會念書的女子多是出身大門大戶,而她……真如她給他的第一印象,一貧如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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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小馨為了見嚴武曲一面,可說是用盡心思。

  終於,向來腦子不太靈光的她還是想出了一個法子,那就是以想擴展事業為理由,前往他的別苑,向他討教。

  陸小春聽了她的想法,不禁半鼓勵半挖苦地說:「還真沒想到你那豆腐腦袋可以擠出這個法子,倒是新鮮。」

  「我知道你又在取笑我了。」陸小馨對她皺皺鼻子,「如果你覺得不行,你就別去,我代表陸家前往就行。」

  「你一個人去,我哪放心,瞧你一見到那個姓嚴的,就恨不得巴在人家身上,說不定會泄了小紡的底,我可不允許你這麼做。」

  「但你走得開嗎?銀樓、當鋪,你不管了?」她還真不希望讓這個愛管事的大姊跟著,有她在,去了還有什麼意思?

  陸小春蹙眉深思一會兒,「我可以盡快將這裏的事處理到一個段落。」

  「什麼?你好象非跟不可?」

  「當然。」

  「那你哪時候處理好?」算了,她也不計較了。

  「最快三天。」

  說完,陸小春不再浪費時間,轉身出門工作。

  三天後,她們兩姊妹便在一名隨從的陪同下,一塊前往克萊克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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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嚴武曲沒去礦場,因為他答應陸小紡要帶她到四處看看,想想來這裏也好些日子了,她成天關在別苑、牧場,一定無趣極了。

  「武曲,好美哦。」她瞇起眸,望著前頭那一個個像棉團似的雲,以往她總覺得它們遙不可及,可現在居然在她的腳底下。

  嚴武曲忍不住攬住她的腰,指向遠處,「看見那座山頭了嗎?」

  「嗯,隱隱約約。」因為有霧氣,每樣東西看來都好夢幻。

  「如果天剛亮,便可以看見太陽由那座山後面緩緩升起。」他半瞇著眼,心想,自己還有多少時間可以看見這裏的日出?

  「原來我往往一大早就看不到你,你都是跑來這裏?」陸小紡這才恍然大悟。

  「哈……沒錯。」

  「日出是不錯啦,可是有這麼好看嗎?」她疑惑地偏著小腦袋。

  他思考了一會兒,「也不知該怎麼形容,只要看見日出,我緊繃的情緒便能鬆懈。」

  「也就是說可以解除煩惱?」陸小紡善體人意的說。

  「可以這麼說。」突然,一陣風吹來,嚴武曲於是說:「起風了,還是先回別苑吧。」

  「好。」她點點頭,旋身走了幾步又突然定住腳步,面帶猶豫地看著前方。

  「怎麼不走了?」嚴武曲轉首看著她。

  「我有一樣東西要給你。」陸小紡從衣襟內拿出一隻荷包,「還記不記得剛來這裏的時候,你想偷看我在繡什麼?諾,就是它。」

  「哦。」他眉一揚,好奇地接過來,上頭是對栩栩如生的鴛鴦,邊戲水邊交頸,恩愛逾恒。「真的不錯,繡工很好。」

  「是嗎?以前我沒學過刺繡,是昝大娘教我的。」她小臉驀然轉紅,「她還說……」

  「她還說什麼?」他瞇起眸,笑看著她。

  「她還說依嚴家歷代的規矩,準兒媳都得在婚前一個月內繡只荷包給夫婿,裏頭還要放一樣東西,無論什麼都行。」她柔媚地抬起小臉,「我身上什麼都沒有,不知該放什麼才好。」

  「對我而言,只要是你放的,什麼都無所謂。」他寵昵地揉揉她的頭。

  「可是……那真的是一點價值都沒有,我甚至怕……怕你看了會生氣。」她垂下腦袋。

  「能告訴我裏頭是什麼嗎?」他掂了掂,感覺裏頭是張紙。

  她搖搖腦袋。

  「我可以看嗎?」嚴武曲又問。

  「當然可以,我給你之後一直到婚禮前你都可以看,但是別在我面前看。」她的神情還是帶著些許擔憂。

  「瞧你怕成這樣,好吧,那我晚點再看。」他將荷包塞進衣裏。

  「我沒要你晚點看,是要你別在我面前看而已,你回去就可以看了。」她真怕他會錯意,連忙解釋。

  「我知道。」嚴武曲撇嘴一笑,「就說你羅唆,老是為了一件事弄得我耳根子不得清靜。」

  「我哪有,你又來了,討厭,每次都說人家羅唆,那我索性不說話好了。」猛地轉過身,她不看他了。

  「怎麼了?又不開心了?」這小丫頭的脾氣說來就來。

  陸小紡鼓著腮幫子,還真是說到做到,不說話就是不說話。瞧她這副樣子,讓嚴武曲完全沒轍。

  「咦?這下又變成了啞巴,這樣我可不習慣呢。」他抬起她的小臉,拇指漫不經心地摩挲著她的下巴。

  陸小紡的一顆心沒來由震動了下,心跳也莫名其妙地亂了節奏。

  抿抿唇,她還是沒吭聲,但目光落在他那張挺拔出色的臉龐,像是在告訴他:我就是不說話,看你怎麼辦?

  嚴武曲看見她眼底一閃而逝的謔意,竟笑道:「好吧,小女人跟我卯上了,我又怎能不接受挑戰呢?」突然,他看著前面大喊:「天,有獅子,這山頂竟然有獅子!」

  「什麼?獅子!」她動作奇快地躲到他身後,「在哪兒?在哪兒?」

  「哈……」

  沒想到他竟狂妄的大笑,這一瞬間,陸小紡明白自己受騙了。

  「你就會嚇唬人!」她一跺腳,害臊地往別苑奔去。

  「不是我愛嚇唬你,因為你很好嚇唬。」嚴武曲揚聲說著,大步跟在她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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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當他們經過牧場,回到別苑,卻瞧見門外多了兩匹駿馬,昝天則站在外頭以眼神暗示嚴武曲,有客人來訪。

  「這是?」陸小紡覺得這兩匹馬有些眼熟,莫非是……頓時,她心口一震,不知道她們來這裏是為了哪樁?

  「有客人,我們進去看看。」嚴武曲走進門內。

  陸小紡遲疑了一會兒,也快步跟上。

  一進入大廳,她便看見兩位再熟悉不過的女子坐在椅子上。

  陸小春看見嚴武曲,起身自我介紹,「右護大人,我是陸府的當家陸小春,這位是我妹妹陸小馨。」

  「哦!」嚴武曲漫應一聲。

  嚴家和陸府向來沒有交集,這次她們來到別苑到底是何目的?

  「來者是客,請坐,順便告知來意吧。」

  「好呀,」陸小春偷偷瞟向陸小紡,眼看陸小紡就要喊出「大姊」,她立刻開口,「請問這位是?」

  「這位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嚴武曲並未隱瞞。

  「哦……好,很好,恭喜你了。」陸小春笑得似乎有些誇張。

  倒是一直盯著嚴武曲的陸小馨一聽到這句話,立刻不甘願地板起臉。

  陸小紡聽著大姊的笑聲、看著二姊的怒容,不禁忐忑了起來,這時她才發現大姊並不是個會無緣無故救人的人,之所以要她救武曲,會不會有什麼目的?

  愈是這麼想,她的心愈亂,腦袋轟隆隆地響了起來……

  陸小紡的身子突然一晃,若不是嚴武曲眼尖,趕忙伸手扶她一把,或許她就出饃了。

  「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他眼底流露的關懷,陸小春全都看在眼裏,不禁心生得意,彷佛一切將如願以償。

  「沒事……」陸小紡揉揉太陽穴,只覺得腦子暈眩。

  「你還是回房歇會兒吧。」嚴武曲不放心地轉向昝大娘,「送小紡回房裏。」

  「好的。」昝大娘直覺陸家兩位小姐挺怪的,還不忘回頭望了她們一眼。

  陸小紡也不安的與陸小春對視了一會兒,才與昝大娘一塊走進後面。

  「不知兩位陸姑娘來到這裏,有何目的?」嚴武曲毫不隱藏對她們兩姊妹來此的質疑。

  「右護大人還真聰明,我們來這裏不過是想與你做筆生意。」陸小春露出她做生意時的招牌笑容,「大人既是官家也是商家,生意之大在京都可說是無人不知,分杯羹給我們嘗嘗應該不為過吧?」

  「哈……我想陸大小姐是聽說了消息了吧?」嚴武曲瞇起眸說。

  「什麼消息?」

  「我將活不過年底。」他是嚴家獨子,若是死去,不用想也知道有多少人會覬覦這片產業。

  「那件事呀!是聽說了,我猜那只是皇上嚇唬人的,你別放在心上。」陸小馨不但搶著說話,還不斷的靠近嚴武曲,在他跟前轉著圈,希望自己身上的香粉可以迷惑他。

  嚴武曲卻很不給面子地打了個噴嚏,「二小姐,請你別再靠過來,我對香粉過敏。」

  「你!」陸小馨氣得瞪大一雙牛眼,又回到位子上。

  「右護大人,你真的會錯意,想我們陸家還需要貪你的財富嗎?只不過銀樓、當鋪做久了,想換個行業做做。」陸小春瞪了陸小馨一眼。

  「沒想到陸大小姐的野心是這般大。」嚴武曲微瞇著眸,「現在我可以掌控得很好,至於日後還有值得信任的手下可以輔助,尤其是我的妻子會幫我,我不必將事業分割出去,這點還請你海涵。」

  「什麼你的妻子?她……」陸小馨被激得差點說溜嘴,若不是陸小春一記飛眼瞪過去,早就露餡了。

  「嗯?」嚴武曲瞟向她。

  「她……她也不怎麼樣嘛!你可有想過其他姑娘或許才是真正適合你的人選?」陸小馨及時改口。

  「那二小姐指的是誰呢?」

  「當然是本姑娘羅。」

  陸小馨笑容裏帶著一股矯揉造作的嫵媚,讓人見了作嘔,再看向她那圓滾滾的身材,配上她那張濃粧傃抹的臉蛋,真是……不如不見。

  陸小春差點撫額嘆氣,早知道就不帶她來了。「我妹妹就是喜歡開玩笑,右護大人千萬別放在心上。」

  「我知道,其實二小姐也挺可愛的,只是我這垂死之人實在承受不起如此的厚愛。」他客氣的婉拒。

  「不會,不會,我一點都……啊!痛……」陸小馨話還沒說完,就大叫一聲。大姊居然用力踩她的腳背……「大姊,你還真……真殘忍。」

  「別丟人現眼了,我們是有事求人,不是來丟臉的。」陸小春忍不住在外人面前罵道。

  「兩位,別吵了,我看午膳時間已到,就去膳堂用膳吧。」嚴武曲是何許人也,當然看出她們來此的意圖不是這麼簡單,如果真有某種計畫,一定會找理由繼續在這裏住下,他就拭目以待了。

  「謝謝,我真的餓了呢。」陸小馨可開心了,因為剛剛他說她可愛呢。

  「可愛」換言之不就是「可以愛」嗎?她的心湖輕漾,整個人暈陶陶,連來這裏的目的都給忘了。

  「這邊請。」嚴武曲往膳堂一比,眾人便往那兒移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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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小紡也一起用午膳,不時見大姊對她擠眉弄眼,像是有話想對她單獨說;二姊倒是一雙眼睛直黏在嚴武曲身上,並找話題與他閒聊,而他也非常禮貌的答話,幾乎沒時間理會她。

  吃完午膳後,陸小紡便說:「陸大小姐,想不想到牧場看看?我可以帶路。」

  「當然好。」陸小春連忙應道。

  「那請這邊來。」

  陸小紡與她一塊朝牧場走去。

  一離開嚴武曲的視線範圍,陸小春立刻開口,「小紡,還真有你的,沒想到你真的辦到了,大姊不知該怎麼獎勵你才好。」

  「大姊,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為何你當初說只要我嫁給他就能救他?」那時候她還沒有搞清楚狀況就被大姊帶到岩風右護府外,現在好不容易再碰頭,她一定要問清楚才行。

  「難道你不知道皇上命令他限時成親之事?」陸小春反問。

  「我知道。」

  「那就對了,既然非要找妻子,那娶誰不都一樣,娶了你說不定是對的選擇呢。」陸小春沾沾自喜,「瞧,他不是看上咱們陸府的姑娘!」

  「可他不知道我是陸府三小姐。」陸小紡心頭一震,「難道你說我能救他是胡謅的,一點依據都沒有,只不過是要我嫁給他?」

  「當然了。」陸小春驀然一笑。

  「目的呢?」陸小紡專注地望著她,怎麼都想不透大姊這麼做的原因。

  「忘了嗎?我只不過想替咱們陸家掙個名,嚴武曲可是岩風右護,如果在死之前向皇上美言幾句,憑咱們是他的姻親,要個官做做也不困難吧?況且他也不是因叛國或做錯事而獲罪,皇上會對他的遺族加以禮遇的。」

  「姊……」陸小紡如今才知道自己有多笨、多傻了,簡直是讓大姊利用得太過徹底了。

  這段期間,她不停告訴自己,大姊說過她可以救武曲,所以武曲娶她是正確的抉擇,但現在……不是,什麼都不是了……

  「你怎麼了?」見她變了臉,陸小春立即問道。

  「我……我要去跟武曲說出我的真實身分。」說著,陸小紡立刻轉身,打算回到屋裏。

  「小紡,你瘋了。」陸小春立即拉住她,「如果你亂來的話,大姊永遠不讓你回家,到時候看你怎麼辦!」

  想了想,陸小紡說:「沒關係,至少我過得踏實些。」

  「那你對得起去世的爹娘嗎?我來之前還去他們墳上,告訴他們你即將嫁入嚴家,成為右護夫人,而且我還夢到他們,他們一副為你開心的模樣,難道你要讓他們在九泉之下過得這般不安嗎?」

  陸小春的話語自身後傳來,停住了陸小紡的腳步。

  「你若不嫁,嚴武曲也不知道該娶誰,何必鑽牛角尖,說不定他的命定伴侶就是你呢。」陸小春費盡心思想要說服她。

  「真是我嗎?」天涯茫茫,多少姑娘,為何是她?陸小紡不禁猶疑了。

  「若不是你,你敢保證他娶的人就是對的?」陸小春本來只是想過來確定一下他們何時成親,順便要小紡多為陸家美言幾句,哪知道居然搞成這種情況。

  「我知道了,大姊。」陸小紡回頭笑了笑,因為她想通了,如今不管是不是她,她都得對自己有信心才是。

  「那就對了,既然如此,你是不是可以為大姊說幾句話,要他幫幫我?除了生意合夥之外,更重要的是官位、名聲。」陸小春笑說。

  陸小紡突然想起嚴武曲曾告訴她的話,要她千萬別被人利用,一定要有自己的主見。

  「這件事,我再找機會跟他談吧。」她知道說不過大姊,只好先應付一下。

  「哇,你真的太可愛了。」陸小春上前抱住她,可是突然想起沒人知道她們的關係,趕緊與她保持距離。

  「大姊,我們出來太久了,回屋裏吧。」陸小紡不想再多說,率先舉步往別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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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晚,陸小紡睡不著,坐在窗邊看著天際的月亮,眼神變得更迷離了。

  嚴武曲驀然轉醒,見她坐在窗前,於是無聲無息地走近她,為她被上鬥篷,「怎麼不睡呢?」

  她回頭對他露出一抹甜沁的笑容,「因為我覺得自己好幸福,好怕幸福會因為這一睡就消失了。」

  「幸福哪可能說消失就消失?!」嚴武曲打了個大呵欠,「別胡思亂想了,快睡吧。」

  「對了,你看過荷包裏的東西了嗎?」她突然問道。

  「還沒,等我想看的時候我就會看。」他不以為意地將她抱起,步向床鋪。

  「啊!」她笑著踢動小腳,「我自己會走,不用你抱我。」

  「我偏愛抱。」將她放在床上,他瞇起眸笑睇著她那張粉嫩小臉,「我聽說這陣子你經常做小點心給下人們吃,是不是?」

  「嗯……你……怎麼知道?」她很訝異。

  「因為每次都有人跑來問我,大人,你何時要去礦場?什麼時候下山?」他笑得別具深意,「後來我才知道,他們巴不得我趕緊離開。」

  「哦,為什麼?」她眨著大眼。

  「你這可惡的小女人,還裝蒜呀!因為你都挑我不在的時候進廚房做點心。現在換我問你,為什麼?」他擰擰她的鼻尖。

  「因為你常對我說要有主母的樣子,少做不該做的事,但我真的不希望這麼閒,進廚房又怕被你罵。可是我沒忘了你哦,都有幫你留一份,在晚膳時請昝大娘偷偷端給你。」她立刻解釋。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他笑得好詭魅。

  「嘎?你知道?」

  「你以為我吃不出來?你做的東西色香味俱全,不是昝大娘做得出來的。」瞇起眸,他欣賞著她錯綜復雜的神情。

  「既然知道,為什麼要問?」害她緊張個半死。

  「讓你明白你的相公並不笨。」嚴武曲揚起微笑,眸光瞬間轉為犀銳,像是話中有話。

  陸小紡心頭一震,突覺呼吸不穩,腦袋一片空白。

  「你……你是什麼意思?」她小聲地問。

  「沒什麼意思,只是想告訴你你很幸運。」他笑著拍拍她的小臉。

  「哪有人像你這麼大言不慚的。」陸小紡笑說,忍不住伸手輕撫他的臉孔,「武曲,你會不會後悔?」

  「後悔什麼?」

  「選擇我。」陸小紡真的好怕失去他,「我擔心你選錯了對象,反倒變成是我害了你,我絕對無法承受這種結果。」

  自從大姊告訴她那不過是她編出來的理由時,她就在這種無法忽略的浪濤中起伏不定,愈接近成親的日子,她就愈志下心不安。

  「笨蛋,就算我選別人,也可能選錯,何不選自己喜歡、自己愛的!」他笑意盎然地說。

  「什麼?」陸小紡驚愕不已,一股暖流竄過心頭。「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我說我愛你,小傻瓜。」嚴武曲伸長舌尖,輕舔了下她的唇,「愛上你的唇……」又吻上她的眼,「愛上你的眼……鼻……心……」他熾燙的唇漸漸往下遊移,來到了她的胸口。

  「嗯……」她直覺胸口發熱。

  「所以我不在乎生或死。」他輕柔的呢喃。

  「武曲……」陸小紡笑了,卻流下淚水,下一刻她主動解開他的衣裳。

  「你真火辣。」他揚起俊魅的笑容。

  「是跟你學的。」她甜甜一笑,「換我來取悅你。」

  他忽地翻過身,先攫住她的小嘴,大手解開她的衣裳,帶給她酥麻與熱力。

  「武曲!」她低呼。

  「嗯?」他始終看著她紅潤潤的小臉,還有那微啟的小嘴。

  她的羞澀、她的主動、她的大膽在在挑句著他的欲火,在他封住她呻吟求歡的小嘴的瞬間,將囤積在下腹的種子藉由不斷、持續、孟浪的撞擊,輸送至她的體內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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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一早,陸小紡如同以往般早起,在經過客房時,裏頭毫無動靜,她知道大姊和二姊正睡著呢。想起自己好久沒做早膳給她們吃,於是主動進入廚房,打算煮幾道富有家鄉味的小菜,讓她們解解饞。

  「小紡,你怎麼又跑來廚房了?以前你不是專挑大人不在的時候?」昝大娘進來時,已聞到誘人的菜香了。

  陸小紡邊切蔥花,邊笑著搖頭,「他已經知道了。」

  「是不是那些點心露的餡?」昝大娘早知道精明的大人會發現,想他每每來這兒都是吃她做的菜,若有變化肯定會看出來。

  「這是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是牧場的下人們老問他何時去礦場、何時下山。」陸小紡不禁噗哧笑了出來。

  「呿,那些饞鬼。」昝大娘撇嘴一笑。

  「不過我真的很開心大家喜歡吃我做的點心。昨兒不是有客人來嗎?不想讓你一個人忙,所以我就來幫忙了。」

  「小紡,你還真是善良。」昝大娘可是打從心底喜歡她。

  「可是我好怕……」她不禁垂下腦袋。

  「怕什麼?」

  「怕我跟大人並不是命定佳偶。」深吸口氣,陸小結強迫自己堅強、強迫自己看開。「不管這麼多了,我對他是真愛,他對我也是真心的,希望天可憐見,讓他活下去。」

  「小紡……」昝大娘一聽她這麼說,滿腹的憂急與悲傷也一古腦地湧上來,結果哭得比她還傷心,「別苑、牧場、礦場,每個人都在強顏歡笑,我看得出來,大家都為大人遇到這事而傷心著急,卻又幫不上忙,只好裝作若無其事,不想帶給大人壓力。」

  「我知道。」陸小紡抹去淚水,笑著拍拍昝大娘的肩,「別哭了,否則等大夥都起來了,咱們兩個還在這兒掉淚呢。」

  昝大娘也跟著笑了,趕緊幫著陸小紡做早膳,並將鹹粥和開胃小菜一一端上桌子。

  不一會兒,嚴武曲來了上看見滿桌子菜肴,笑說:「今兒個終於可以吃到新鮮的了。」

  「大人,你這是在說我以前都給你吃餿了的食物嗎?」昝大娘隨即說道。

  「呃……我沒這意思,你別誤會,我是說以前……」

  「好了,大人,我是逗你的。」昝大娘笑得開懷。

  陸小紡在一旁也露出會心的微笑,沒有人注意到陸小春和陸小馨已經站在膳堂外了。

  「咳咳……」陸小春故意輕咳了兩聲。

  膳堂內的眾人立刻看向她們。

  陸小馨平時總是不睡到日上三竿醒不過來,今天為了見嚴武曲,她倒是醒得挺早的。

  「陸大小姐、陸二小姐,這邊坐。」嚴武曲說。

  「哇……就是這粥,我好懷……」陸小馨差點說溜嘴,幸好陸小春及時往她臀部用力一擰,擰醒了她。

  陸小紡倒是無所謂說不說穿,反正她已將實情寫在紙上,放進荷包內,武曲遲早會知道的,再說就算他會不高興,也好過一直騙下去。

  「二小姐喜歡這粥,就多吃點。」嚴武曲半瞇起眸,微笑地說。

  「好啊,我就知道右護大人你最貼心了。」見他關心自己,陸小馨可是開心得不得了,胃口也大好了起來。

  「對了,右護大人,昨兒我跟你提的事,你考慮得如何?」陸小春仍不忘為名為利。

  「我只能婉謝陸大小姐的垂憐,礦場即便沒有我,我相信一定可以撐下去。」嚴武曲不想留給對方一點作夢的空間。

  「你……你真的這麼硬?」陸小春板起臉。本來她是想先得到生意的往來,待他死後便可接下他的事業。沒想到這男人死腦袋,硬是不肯退一步,哼,反正嚴家的礦山、紡織遲早都為她所有,到時候他一個人在黃泉路上哀怨吧。

  「大姊,你別逼人家,別忘了咱們可是客人。」陸小馨又笑嘻嘻地對他說:「右護大人,不知你今天可有空,帶我們在這座山四處看看好不好?」

  「我有要事纏身,但會派人帶你們到處玩玩。」山上哪有什麼好玩的?嚴武曲已經快受不了這兩個花癡了。

  「什麼?可是人家只希望你……」

  「小馨,你這是做什麼?」陸小春還真怕她多嘴露餡,「明兒一早我們就要回京都了。」

  「這麼快?!不再多待幾天?」這句話是陸小紡說的。

  雖然兩位姊姊待她並不好,但能和她們一塊用餐、閒聊,做膳食讓她們食用,就像回到過去,讓她非常欣慰。

  「謝謝右護夫人的挽留,陸府也有自己的家業要顧,所以不能久留。」陸小春以眼神暗示陸小紡,就是希望她別忘了她昨天交代的事。

  陸小紡裝傻地回道:「既然如此,那我們也不好為難兩位,有空可以經常來走走。」

  「我可能不會再上山,太遠也太辛苦,不過你和右護大人的大婚之日我一定會到。」陸小春的笑容隱含企圖。

  「歡迎你們。」嚴武曲刻意摟住陸小紡的腰,笑容滿面地說。

  「那就謝謝右護大人了。」陸小春虛情假意地一笑。

  「對了,我得到礦場了,你們慢慢吃。」放下筷子,他對陸小紡笑了笑後便離開膳堂。

  他前腳才走,連吃三碗粥的陸小馨也跟著溜出去。

  「右護大人!」她對他揮手。

  「二小姐,有事嗎?」他停住腳步。

  「能不能……你能不能犧牲一些些時間陪我聊一聊呢?」她主動勾住他的手臂,倚在他肩上。

  嚴武曲沒有推開她,也沒有任何動作,宛如一座山站在原地,「可以,你想聊什麼?」

  「你覺得我怎麼樣?」陸小馨笑瞇了眼。

  「我早說過,很可愛。」

  「真的嗎?如果我還想在這裏待下,你同意嗎?」她又問。

  「如果大小姐沒意見,我當然沒問題。」來者是客,他沒道理趕客人離開。

  「真的?好,那我以後一定會找機會上山見你。」陸小馨終於放開手,笑得花枝亂顫。

  「如果二小姐聊完了,我得出發了。」重得自由,嚴武曲立刻走向馬廄,不再回頭。

  陸小馨完全沉浸在這份喜悅中,連他哪時候不見的都沒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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