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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喬寧 -【太尉請納妾(東周秘聞錄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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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19 23:45:55
第四十章

    她心虛的笑笑,故作戲譫地回道:“沒什麼……夢見你摔進湖裡,差點就要淹死,真的嚇死我了。”

    他一看便知她在撒謊。婁易不戳破她,只是在心底揣度,她都做了什麼樣的噩夢,竟會哭得這般傷心?

    畫舫慢悠悠地在湖面上滑行,幾隻雪白大雁飛掠而過,驚起漣漪與水花。沈芯婕望著這一幕,腦海浮現的,卻是夢中婁易沉痛閉起的眼。

    倘若她走了……婁易從此便只剩下他自己,她能留下什麼給他?

    沒有。她所能留待給他的,僅僅只有失望與絕望。

    心口驀然一空,痛楚湧出,顧不得一旁有隨從與丫鬟在,沈芯婕抱住了婁易。

    “阿易。”她將臉緊緊貼在他胸膛,仿佛想確認他的心跳。

    “嗯?”他低垂美目,一隻手輕摟在她腰後。

    “你……想不想要孩子?”她突如其來的問道。

    向來面不改色的婁易,明顯一怔,望著她的目光有絲愕然。

    她眼巴巴的瞅著他,有些赧然的又問:“你沒想過嗎?”

    也對,婁易還這麼年輕,應該沒想過孩子的問題。別說是婁易,就連她也不曾想過生孩子的事。

    過去她與凱勳雖然已訂婚,但她到底還年輕,又正值舞蹈事業準備發光發熱之際,因此未曾想過懷孕生子這些人生規畫。

    然而眼下的她,經歷了這麼多痛苦,心境與立場俱已產生巨變。過去的她,凡事優先考量自己,罕少為身旁的人著想,如今她才明白,過去有多麼自私。

    興許是上一次回返二十一世紀,親眼看見凱勳有了別人,這件事所帶給她的衝擊,讓她醒悟了不少。

    直至今時,她依然不覺得凱勳有錯。相反地,她越來越覺得凱勳是對的。

    因為,她知道,最後被留下來的人,才是最可憐的。

    “你想要?”驀地,婁易反問她。

    她輕輕搖首。“坦白說,我從來沒想過要生孩子。”

    婁易眸光微沉,未語。

    沉默片刻,她又道:“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在我那個世界,我視跳舞如命,我想成名,想站在所有人面前,跳出最美麗、最精湛的芭蕾舞,得到所有人的肯定與讚美,那才是我所追求的。”

    儘管無法完全理解她所描述的那些事物,可婁易明白她對跳舞的狂熱。

    “如果想生孩子,就有好長一段時間不能跳舞,而且生孩子會變胖,身材若走樣,跳起舞來就不好看,所以我想都沒想過生孩子的事。”

    她頓了下,忽爾別過臉,水眸熱切地凝視他,低聲道:“可是我想了想,既然來了這裡,我已經不能跳舞,不如……我們來生孩子吧。”

    婁易又是一怔。

    她漾開甜笑,往他肩頭上一躺,撒起嬌來,“阿易,我們來生孩子吧?”

    他胸中一熱,俊顏卻一派若無其事,淡淡回道:“你還年輕,不急。”

    不急?難不成婁易不想要孩子?

    沈芯婕有些緊張的斜瞅他。“難道你不想要孩子嗎?”

    “我沒說我不想要。”婁易難得給了答覆。

    “那就是想要了。”嘿,他心思藏得可真深,明明想要孩子,還不肯承認。

    婁易面沉似水,沒吭聲。

    她故意挨到他耳側,呵了口熱息,嗓音嬌甜地道:“阿易,我們來生孩子吧,好不好?”

    他眉眼未動,只淡淡瞥她一眼。“胡鬧。”

    “我胡鬧什麼了?我們來生個孩子吧,嗯?”她甜甜笑著,挽緊他的胳臂,粉嫩嫩的小臉蹭呀蹭的。

    婁易別開俊顏,兀自望向嵐煙輕飄的碧綠湖水。

    一隻白皙的纖手環上了他的腰,慢吞吞地挪動,軟若棉絮的身子貼上來,丁香花的氣味襲來,搔動他的心思。

    大手一把按住了那只不安分的小手,冷淡的俊顏,難得抹上了一層淡淡潮紅。

    “芯芯。”他低聲警告。

    她不理,另一手探進他衣襟裡,隔著中衣貼上堅實的胸膛,有些戲諸地撩撥著。

    婁易微僵,擰眉垂眸,凝瞪著懷裡那個膽大妄為的女人。

    她揚了揚秀眉,水眸含笑,咬咬唇,不知羞的低語:“阿易,要不要跟我生個白白胖胖的孩子呀?”

    婁易實在拿她沒轍,拉開衣襟裡那只小色手,喊來船夫,讓船夫把畫舫掉頭回河岸。

    湘城多運河,水上交通格外發達,內河運輸更是普遍可見,因此湘城雖然距離皇京甚遠,可皇京民間風行的玩意兒,沒多久便也傳來湘城,使得湘城成了南方的貿易重鎮。

    河岸邊停靠著各式畫舫與落腳頭船,沈芯婕讓婁易攙扶著上了岸,隨行的許賦已在岸邊候著。

    無意間,沈芯婕瞥及一艘靠岸的落腳頭船,幾名受雇的船夫正在卸著貨箱,船客三三兩兩,陸續下船上岸。

    騫地,一張眼熟的男子面孔,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蹙眉,努力回想,卻在快想起時,被婁易牽起小手,朝著岸邊的馬車走去。

    “欸,等等——我想起來是誰了!”臨上馬車前,沈芯婕忽爾喜嚷一聲。

    婁易不明所以,正欲揚嗓詢問,沈芯婕卻抽回了手,提起裙擺就往運河那頭小碎步奔去。

    婁易眉頭微皺,身姿俐落地追上,卻見她停在虹橋上,微微眯眼,眺望底下人潮雜遝的河岸。

    “你看見誰了?”他直覺不對勁的問道。

    她轉過身,興奮地回道:“我看見豬公子——不是那個豬,是諸。諸公子才對。”自我糾正完畢,還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心虛一笑。

    婁易才不管是哪個諸,一聽她口中提及的是個男人,俊顏立刻一沉。

    “他是誰?”這聲問明顯有些不快。

    沈芯婕見他面色陰沉,嗅出醋味,憋笑道:“你做什麼這麼凶呀?那個諸公子他救過我,算起來是我的救命恩人。”

    婁意眉一皺,又問:“他救過你?在哪裡?”

    “就是在端王府的時候。若不是有他幫我掩護,我哪有可能成功逃出端王府。”

    “這樣說來,這個人是元魏人?”婁易眼中漸起肅殺之意。

    “我不清楚……我只記得,他說他是端王的謀士。”覷見他臉色不對,沈芯婕笑意收斂了些,連忙改口:“可能是我看錯了,元魏跟東周兩國情勢緊張,那人又是端王的謀士,怎可能會出現在這裡。”

    婁易卻不這麼想,他面色凝重,喊來了許賦,交頭接耳的吩咐著。

    沈芯婕雖然不懂這些古人的政治,不過經過端王強行擄人一事,她知道婁易對端王是痛惡欲絕,諸瑾既是端王的謀士,倘若真出現在此,肯定與端王脫不了關係。

    不過,少年皇帝都已經允諾過,不會再讓那些元魏人把她誤認為青鳶國師,她想諸瑾應當也該聽說了,若出現在此,不見得是沖著她來,興許是為了別的事而來。

    “阿易,我們回去吧。”沈芯婕扯了扯婁易的袖子,柔聲央求。

    交代完許賦,婁易重新牽起她的手,搭上馬車揚長而去。

    河堤另一頭,一道天青色人影,隱身於人來人往的簡陋茶棚裡,手裡端著一碗熱茶,始終望向馬車離去的那方。

    回到湘城郡守的府邸後,沈芯婕也不避嫌,一路拉著婁易直往別院走。途中偶遇郡守夫人,那郡守夫人已有些年紀,略顯富態,可見著了細皮嫩肉的婁易,仍免不了的紅著臉,目光緊瞅。

    “大人,夫人。二位可是去遊碧鏡湖了?”郡守夫人上前福了個身,甚是客氣有禮的打招呼。

    “是呀,我們去遊了湖,真的挺漂亮的。”沈芯婕心情甚好,興高采烈的搶著回答。

    郡守夫人微愣,有些不自在的覷向婁易。

    一般而言,夫妻若同在,遇有人問候,應當由夫君答話,畢竟出嫁從夫,在丈夫面前,女子只能附和應從,不得強出頭或是搶去丈夫鋒頭。

    尋常人家或許不這麼講究這些細節,可婁易官居一品,婁氏又是名門望族,做為太尉夫人,應當遵禮甚重,不該這般失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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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19 23:46:12
第四十一章

    原以為會見到婁易出聲訓斥,沒想等了又等,婁易依然面無表情,任由身旁的岑氏說個不停。

    “……碧鏡湖真的很美,岸邊有間茶肆,裡頭賣的麵點可好吃了!明兒個我還要去吃,郡守夫人可有去吃過?”

    忽然被問及,郡守夫人愣了愣,連忙回神,乾笑道:“沒、沒吃過。”

    “找個機會你一定要去試試,太好吃了!”沈芯婕一臉回味無窮的說道。

    “二位可用過膳了?我讓廚子給二位準備膳食……”

    “哎,不必了,我們現在不急著吃飯。”沈芯婕打斷了郡守夫人的話。

    郡守夫人又是一愣。

    “我們還有急事要忙,先回房了,晚點再吃吧。”話畢,沈芯婕挽著婁易的手臂便往別院那頭走。

    這……這大白天的,岑氏便大刺刺的拉著丈夫回寢房……這成何體統?郡守夫人不敢置信的瞪著眼,呆立在原地,目送兩人離去的背影。

    “方才太尉與太尉夫人回府時,可有說及什麼急事?”她忍不住問起被發派去別院伺候貴客的嬤嬤。

    那嬤嬤略有年紀,該是見多識廣,可被這麼一問,竟老臉微紅,神情略微尷尬的回道:“回夫人的話,奴婢方才隱約聽見太尉夫人在說要給太尉生孩子的事……”

    一雙纖手抽掉了纏金織錦腰帶,系在腰帶上的墨綠同心結,也一同落在地上。

    婁易就站在床榻邊,低垂美目,看著做起事來總是風風火火,不管旁人感受的某人,如何賣力將他扒光。

    她抬起手,抹了抹額上的點點香汗,隨後卸下了他的外裳,接著朝中衣進攻。

    “幸好每天都是丫鬟伺候你更衣,要是換成我來,真不曉得要穿到幾時才能好。”她被這些繁複的古裝整得很頭疼,忍不住抱怨起來。

    婁易嘴角微揚,按住正準備拉開中衣的纖手。“我可以自己來。”

    聞言,她抬起眼,撞進他深湛如海的黑眸,心中一蕩,兩頰染上霞暈。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表現得太饑渴,她有些害羞,卻又嘴硬的辯解道:“你可別想歪了,我才不是急著跟你做那檔事,我這是想跟你生孩子。”

    “為什麼突然想生孩子?”他目光灼灼地凝視著她。

    腦中浮現夢境情景,她心頭一緊,從他掌中抽出小手,順勢拉下他身上單薄的錦鍛中衣。

    須臾,光裸的健美胸膛在眼前展露無遺,她小臉漲紅,卻依然很堅持的動手去解他的褲頭。

    大手又一次按住了她忙碌的雙手,她緊咬下唇,水眸一抬,對上他若有所思的灼燙黑眸。

    “芯芯,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麼突然想生孩子?”

    “……想生孩子還需要原因嗎?婁家就只剩下你了,奶奶要是還在,肯定也想抱抱小曾孫,你說是不?”她故意用著嘻鬧的口吻說道。

    可婁易看得出來,在她戲譫玩笑的笑顏底下,藏著恐懼與驚惶。

    ……她在懼怕什麼?

    尋思間,沈芯婕已褪下了衣裙,瓷白嬌軀,不著寸縷,她嬌顏酡紅,湊上前親吻他。

    他掩下長睫,望著主動求歡的可人兒,胸口似有烈焰灼燒,情欲在體內勃發。

    “阿易,你不想跟我生孩子嗎?”見他未有反應,她有絲氣餒,可憐兮兮地仰起彤紅色臉蛋。

    見著她這般低聲下氣,他心頭一擰,甚是不舍的探出手,輕捧嬌顏。

    他俯首,湊唇低吻她。兩雙凝視的美目,漸染情欲。

    他以單手托抱起她,將她抱上了硬木雕漆架子床,精瘦強壯的身軀,覆上了香軟身子,仿佛一把收鞘的刀,壓在乳白色絲綢上。

    “我當然想。”他貼在她耳畔,呼出濃烈的熱息。

    他身上有股好聞的氣味,好似早晨的綠茵,爽冽沁鼻……她要牢牢記住他的氣味。

    沈芯婕抱住他的後頸,別過嬌顏,用鼻尖輕蹭他的頸肩,嗅著他獨有的氣味。

    這個撒嬌的小動作,催化了婁易早已沸騰的情欲。

    長指勾起她細巧的下巴,薄唇覆上,深入芳腔,勾纏起軟膩香舌。

    大手掬起一方雪嫩,輕揉重撚,在敏感的嬌軀燃起一族簇情焰,如瓷一般細嫩的肌膚,隨即泛起點點紅暈。

    儘管已不是第一次歡愛,可每當他肆意地愛撫,她仍會感到羞赧,不知所措。

    “阿易……”她雙頰瑰紅,唇兒微腫,伴隨一聲聲細弱嬌吟,呢喃著他的名。

    “我在這裡。”他沉沉低語,灼亮如炬的黑眸,自雪胸之間抬起。

    隨後,濕熱的唇舌,席捲而上,讓那兩朵微微顫動的花苞,絕豔錠放。

    她閉起眼,輕咬下唇,纖白雙臂緊緊攀住他強壯的肩頭,在他身下,盡展妖嬈美態。

    當他挺腰潛入她溫潤的花澤,她秀眉微擰,在過多的歡愉之中,輕咬住他的肩,抑下一聲聲甜膩的呻吟。

    修長玉腿纏上了男人的窄腰,他弓起後背,緩慢而悠長的挺入。

    濃濁的呼息聲,在她耳側回蕩,每一聲都好似打在心頭上。

    她要幫他生下孩子,即便有一天她走了,至少還有孩子能陪伴他……她知道,她這麼做很自私,可她害怕,怕婁易真這麼死腦筋,一輩子傻傻等著她回來。

    即便她不能親眼看著孩子長大,但她深信,婁易一定會好好照顧孩子。

    “想著我。”驀地,貼在她臉旁的男人嘶啞低語。

    她在迷亂之中,將身上緊繃的美麗男體擁緊,別過汗濕的嬌顏,啄吻男人滿布潮紅的俊顏。

    “我是呀……就想著你。”她吻上他泛紅的耳廓,聲嗓嬌甜的呢喃。

    他目光深邃而鋒亮,直勾勾的定住她,拉過她的雙手,推至兩側,大掌與之十指交扣,如獸般強壯的年輕身軀,在她柔軟的體內湧動,堆高情欲的浪潮。

    一別先前的被動羞澀,這一次她主動迎合,她的嬌嫩緊裹住他,不讓他輕易離開,只能將自己埋得更深,更深……

    雕漆架子床徐徐晃搖,錦幔飄飛,遮不去裡頭的春光。

    兩具美麗的身軀,仿佛無止境的糾纏著,在愛欲交融之刻,傾注彼此心底所有的情意。

    “芯芯,別離開我。”

    當體內過多的情潮堆疊,終至崩潰的那一刻,她在哭喊中聽見那個總是冷冰冰的男人,在她耳畔低啞央求。

    霎時,因情動而流下的淚水,摻揉了一絲心疼。她咬緊下唇,除了嬌喘,沒有任回應。

    她所能做的,僅僅只是收攏雙臂,將那個難得流露出內心恐懼的男人抱得緊緊,緊得不能再緊,仿佛一隻同心結,就這麼結在一起,永不分離。

    阿易,對不起……這只是她偷來的幸福,總有一天,她得還回去。

    過後……

    橘暖的日夕透進雕花窗櫺,寢房內靜悄悄的,靜得能聽見兩道此起彼落的呼息聲。

    沈芯婕身上覆著牡丹花繡緞被,顯露在被子外的肌膚,吻斑點點,仿若一隻只小粉蝶。她枕在婁易的臂彎裡,長長睫毛掩下,氣息仍有些紊亂。

    婁易另只手臂圈在她光滑的腰腹上,已從狂亂中恢復冷靜,俊顏透著少見的傭懶,低垂的眸光,凝結在懷裡的那張嬌顏上。

    驀地,許賦壓低的嗓音,隔著房門傳進來:“大人。”

    婁易眉頭微攢,輕緩地起身下榻,挑起地上的衣裳,俐落而無聲地穿回身上。

    “何事?”穿戴整齊後,他繞出了內寢,來到外間小廳。

    門外的許賦知道主子不悅,先道了聲歉,才接著通報:“何郡守已備好馬車,有請大人移駕官邸。”

    “他找我所為何事?”婁易推開房門,面色冷峻的望向許賦。

    許賦眉眼低了下去,抱拳道:“回大人的話,何郡守讓人梢來了話,說是……蘭箏公主來了湘城尋您。”

    聞此言,婁易面色陡沉,眸光漸冷。

    “大人,公主千里迢迢而來,且只著輕裝,隨行的丫鬟與護衛不過區區五人,想來是不願聲張,大人若是不前去相見,怕是有失禮節,亦失道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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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19 23:46:28
第四十二章

    雖知主子不喜蘭箏公主百般糾纏,可蘭箏公主到底是皇族,與少年皇帝感情甚篤,若是稍有得罪,只怕牽連甚大,是以許賦只好硬著頭皮出聲勸道。

    婁易冷著臉,淡道:“你留下來保護夫人。”

    許賦低頭稱是,便退至一旁,讓出通道,目送婁易離去。

    怎知,婁易剛走不久,房裡竟傳來沈芯婕的叫喚:“許賦,你在外面嗎?”

    許賦詫異,隨即回道:“回夫人的話,許賦在。”

    “你等等呀,先別走。”

    與此同時,房裡傳來窸窣聲響,不多時,就見沈芯婕推開房門。

    她衣物整齊,唯獨一頭青絲披散下來,許賦只稍稍飛覷了一眼,便低下了眉眼,躬身抱拳,等候差遣。

    “你進來,我有話跟你說。”沈芯婕說道。

    許賦紋絲不動,道:“夫人,請恕屬下不能從命,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只怕會招猜嫌。”

    哎,差點忘了這些古人的禮節特別多。沈芯婕秀眉微蹙,心念一轉,喚來了在院子裡守著的銀寶,道:“銀寶,你跟許賦一起進來。”

    銀寶應了聲是,便隨許賦一同進了房。沈芯婕在外間的太師椅落坐,一旁茶几上擱著張信函。

    銀寶上前斟茶,許賦停在五步之外,依然垂首抱拳。

    沈芯婕問著許賦:“聽說四年前我與太尉大婚時,曾把奶奶的幾個親族找來,你可還找得到那些老親戚?”

    “啟稟夫人,大人對老夫人的親族們甚是親厚,特地交代過屬下,逢年過節必得上門關心捎禮。”

    沈芯婕笑道:“這樣說來,你知道這些老親戚都住哪兒了,那太好了,你備些好禮,連同我這封信一塊兒帶去,送給跟奶奶血緣最近的老舅爺。”

    這封信老早便已謄寫好,一直壓在衣箱底,猶豫著該不該送去,可經過今日那場噩夢,她便決定囑咐最信得過的許賦。

    許賦面有難色,“夫人這是……”

    “你若擔心的話,不妨把信拆來看,信裡也沒寫什麼,就是幾件事想請托老人家幫忙。”她略頓,陣光流轉,尋思片刻,又道:“這事你也不必向太尉呈報,日後若是太尉提起,要找人問罪,你便說是我不讓你呈報,要怪便來怪我。”

    許賦雖有些為難,但仍是應允了:“屬下明白了,既然夫人如此堅持,屬下定會將信轉呈給老舅爺。”

    “交給你去辦,我便放心了。”沈芯婕松了口氣。

    “那麼屬下告退。”許賦上前接過信,便躬身退出寢房。

    一旁候著的銀寶,難掩好奇的問:“夫人,您寫這封信給老舅爺,打算做什麼呢?”

    經過一段時日的相處,銀寶已不像先前那樣敬畏沈芯婕——也是前段日子沈芯婕才曉得,原來銀寶與太尉府裡的其他下人,對於岑巧菱可能是青鳶國師的轉世一事,略有耳聞,因此許多人對她敬而生畏。

    她才曉得,原來這位青鳶國師,不僅僅是元魏人對她崇敬有加,就連東周人對這位傳說中能預示未來的女國師亦相當忌畏。

    “也沒什麼,就是囑託老舅爺一些事。”沈芯婕淡淡說道。

    見主子不願多談此事,銀寶不敢再往下問,捧起彩釉白瓷茶壺,道:“茶涼了,奴婢這就去換過。”

    銀寶剛要退出寢房,迎面便見一名粉衫少女走來,她停步福身。

    粉衫少女約莫十三四歲,錦衣珠簪,打扮甚為華貴,一進房裡便先向沈芯婕行了個禮。“給太尉夫人請安。”

    沈芯婕一見是郡守的女兒何鈺,微笑起身相迎。“沒人在,不必多禮。”

    何鈺年紀尚小,興許是嫡女的緣故,頗受何郡守的疼愛,因此有些嬌氣,

    但看在沈芯婕眼裡,倒覺得她性子直率,不似那些受到封建規束太深,死氣沉沉的名門千金。

    “夫人……”何鈺覷了一眼身後的銀寶,欲言又止。

    沈芯婕雖然有些納悶,仍是支開了銀寶,“銀寶,你下去歇著吧,我跟鈺兒想單獨聊聊。”

    銀寶行了禮,捧著茶壺退出房外,順手帶上了房門。

    “你想跟我說什麼?”沈芯婕望向何鈺。

    何鈺有絲猶豫的道:“夫人,方才我去了一趟布莊,回來時被一名男子喊住,他說他是夫人熟識的朋友,因為苦無機會與夫人相見,於是便托我捎個口信給夫人。”

    “男子?”沈芯婕微詫,隨即意會過來,“那個人是不是個子很高,長得白淨斯文,說起話來溫文有禮?”

    何鈺眼神驟亮,道:“是呀!那人就跟夫人形容的一樣,這樣說來,那人真的是夫人的朋友?”

    “嗯……算是吧。”沈芯婕含糊地應和一聲便岔開話題,“他可有向你報上名號?他捎了什麼口信給我?”

    “他說,他姓諸,除此之外,也沒多提。”何鈺畢竟年輕,心思單純,當下並未再追問。“他讓我傳個口信給夫人,說是他在輿德街的留香茶坊靜候。”

    “靜候?”沈芯婕驚詫。這個諸瑾找她,是為了什麼事?

    何鈺續道:“他還說前一回夫人欠了他人情,欠了總該還,他等著夫人前去相見,並讓夫人莫要驚動其他人。”

    “是嗎?他竟然這麼說。”沈芯婕垂眸尋思。

    諸瑾既然上門討人情,她當然不能不還,畢竟當初若無他相助,她絕無可能這麼順利的巧遇婁易。

    心念一起,沈芯婕複又望向何鈺,道:“鈺兒,你先別走,留下來幫我個忙。”

    何鈺眨眨眼,一臉困惑。“我?我能幫什麼忙?”

    只見沈芯婕一手輕撫下巴,上下端詳起她一身青春俏麗的妝扮,隨後緩緩揚起了笑。

    輿德街在湘城最熱鬧之地的西側,這兒林立著無數的算命攤與堪輿店鋪,相傳無數聞名天下的堪輿師,蓋發跡於此地,因而輿德街頗具盛名。

    當然,這些事還是來了湘城之後,沈芯婕曾聽婁易提及才知情。

    熙熙攘攘的人潮走在輿德街上,一名小丫鬟怯生生地瞅著前方的主子,低低喊了一聲:“夫人……”

    兀自走在前方的粉衫人兒一頓,轉過身,笑道:“不是夫人,是小姐。”

    小丫鬟咬著唇,連忙低頭賠不是:“對不住,奴婢又喊錯了,還請夫人……小姐饒恕。”

    “你叫夕兒是吧?”

    沈芯婕梳著年輕女孩兒才會梳的花瓣髻,發簪各色琉璃珠花,一身粉櫻色撒花交領短襖,底下是錦緞繡如意紋飾千褶裙,猛一看,還以為她是哪戶人家未出閣的小閨女。

    夕兒點點頭。“回夫人的話,奴婢名喚夕兒。”

    “你又忘了,眼下我是你的小姐,不是夫人。”沈芯婕好笑的提醒道。

    夕兒臉紅咬唇,連聲賠不是。

    見小丫頭這麼老實,沈芯婕有些過意不去,安慰道:“你別慌,我只是假借你家小姐的身份出府會一會朋友,一會兒就回去,你再多忍忍啊。”

    若不是為了躲開許賦等人的監視,她也不會拜託何鈺與自己暫時交換衣裳,並在丫鬟巧妙的遮掩下,成功躲過婁易留下的那些隨從,從何府的側門離開。

    眼下何鈺正穿著她的衣裳,躲在她的寢房裡不敢出來,就怕被許賦等人發現她們假扮成彼此。

    “夕兒不敢。夕兒只是擔憂夫……小姐的安危。”小丫鬟亦步亦趨的跟緊,就怕跟丟了這位嬌貴的太尉夫人。

    府裡上下有眼的人都看得出來,太尉大人疼妻之甚,幾乎是寸步不離。

    “別緊張,我就只是出來見個朋友,能出什麼亂子?”沈芯婕不以為意的笑道。

    畢竟,此刻她穿著何鈺的衣裳,頂著何飪的身份出門,湘城這兒又沒人認得她,只要她低調點,見完諸瑾後便回返,還能出什麼大事?

    諸瑾到底曾幫過她,若讓許賦知道她前來見他,恐怕才會出大事,而她總不能害了諸瑾這個救命恩人。

    於是,在她細細琢磨過後,方想出這樣的應變對策。

    “小姐,留香茶坊就在街尾轉角。”夕兒替她指引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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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19 23:46:47
第四十三章

    沈芯婕瞥了一眼街尾不起眼的石磚屋子,正欲提步,驀然聽見不遠處有道蒼老瘠啞的嗓子在招客——

    “公子,姑娘,且留步算個卦吧。”

    那是個白髮蒼蒼的老人,一身灰撲撲的褙子,端坐在小方桌前,手邊擺著個龜殼,一旁還擱著筆墨。

    沈芯婕見老先生瘦骨伶仃,一雙略略發黑的眼睛,緊緊閉著,似是不能視物的盲人,攤前又無任何客人,看上去有些淒涼,心下頓生不忍。

    “小姐,您這是……”見沈芯婕朝算命攤走去,夕兒困惑的跟上前。

    “既然難得來這裡,我就算個命吧。”沈芯婕笑道。

    夕兒自是不敢阻攔,只能牢牢緊跟著。

    沈芯婕在桌前的竹木方杌落坐,望著老人手邊的龜殼,有些好奇,正想伸手去碰,老人的聲音冷不防地響起。

    “姑娘是來算命嗎?”盲眼算命師問道。

    沈芯婕驚詫,“師傅是從何得知我是女子?”

    盲眼算命師笑了笑,未答,兀自將龜殼推向她手邊,道:“請。”

    沈芯婕拿起龜殼,發覺龜殼裡放著三枚古幣,她想了想,輕輕搖動手中的龜殼,再將古幣從龜殼中倒出。

    古幣在方桌上打轉兒,發出清脆聲響,隨後靜止不動。

    那盲眼算命師明明不能視物,卻像是看得見似的,伸出手便摸上古幣。他仔細撫摸古幣上方的鑄紋,臉上的笑,緩緩斂起,面色漸沉。

    沈芯婕正覺古怪,揚嗓問道:“師傅,這銅錢怎麼看?”

    “不可能……怎可能會有這樣的事?”盲眼算命師不斷喃喃自語。

    “師傅,你說什麼事不可能?”

    “姑娘,你這個卦相……是陰卦。”

    “什麼是陰卦?”

    “死去之人擬的卦。”

    聞言,沈芯婕僵住。

    夕兒臉色刷白,急忙出聲:“呸呸呸!師傅說的是什麼話,我家小姐還年輕,活得可好了,怎可能是……老師傅,您這是大白天嚇唬人。”

    盲眼算命師似也被卦相嚇得不輕,收起古幣與龜殼,一臉慘色的道:“小姐,這卦不收錢了,您且走好。”

    見算命師受了驚嚇,沈芯婕也不好再多問,便起身離去。

    “小姐,這條街的算命師可多著,有的是騙吃騙喝的神棍,您可千萬別往心裡去。”夕兒見她神情恍惚,不禁出聲緩頰。

    沈芯婕勉為其難的笑笑,也沒搭話,心神不寧的走著。

    進到老舊但還算乾淨的茶坊裡,沈芯婕抬眼四望,卻沒見著諸瑾的人影。勤快的店小二湊上前招呼道:“姑娘,喝什麼茶?要不要茶點?我們店裡最出名的水晶糕,包准姑娘嘗過便愛上。”

    沈芯婕正欲啟嗓,卻見一道眼熟的青色身影步進茶坊。

    “諸公子?真的是你!”她目光一亮,甚是驚喜。

    諸瑾笑望著她,一如她印象裡那般斯文有禮,他朝她走來,道:“好久不見了,沈姑娘……不對,應該喊你一聲太尉夫人。”

    聞言,沈芯婕不免有些心虛,尷尬笑道:“諸公子,上回實在是情非得已,我撒了點小謊,還望你別見怪。”

    諸瑾面上含笑,不見一絲責怪之色,道:“姑娘走後,那邊……亦發生了不少事,在下多少聽說了關於姑娘的傳聞,方知那日巧遇的姑娘,原來是東周大名鼎鼎的婁易之妻。”

    沈芯婕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低聲道:“噓,你別張揚,我這是偷溜出來見你呢,可不能讓別人知道。”

    “沈姑娘果真是心地純良,與在下不過有一面之緣,收了口信便不顧安危前來一見,在下當日真沒幫錯人。”

    “你既然幫了我,我自然得還你這個人情。”

    諸瑾眸光幽亮,笑意悠然。“樓上有雅間,姑娘若不介意,可否移駕相談?”

    沈芯婕爽快的應允,拾階上樓。臨進雅間前,她擔心兩人的談話會被夕兒洩漏出去,便讓夕兒在簾外候著。

    雅間裡,她與諸瑾相對而坐,桌上擺著一壺香茗,以及幾碟精緻的糕點,她伸手取了一塊棗泥豆沙卷,正想一口咬下,不意瞥見諸瑾目光緊隨她而飄

    她微怔,“諸公子為何這樣看著我?”

    “在下冒昧,想請教姑娘,是幾時恢復神智的?”

    “啊?”諸瑾……他說什麼?

    諸瑾斂起笑,眼神深幽似黑淵,冷冷瞅著她。“姑娘這一命,當只有十年,若不是婁家護著姑娘,姑娘早該回了。”

    “啊?諸瑾,你說什麼呢?什麼十年?回去哪兒?”她越聽越糊塗了。

    “姑娘,青鳶族人不辱姑娘之命,在百年之後,將由我諸瑾履行祖先曾對姑娘許過的死諾。”

    “諸瑾,你緩一緩,我實在聽不懂你說的——”

    話未竟,就見諸瑾刷地一聲站起,走近她時,毫不遲疑的伸出手,將手裡那柄嵌青玉的短劍,刺進她左胸口。

    尖刃劃破衣衫,刺穿了雪膚,怵目的鮮血,宛若泉湧,順著刀刃流淌而出。

    沈芯婕只覺劇痛難耐,張嘴欲喊,眼前卻似有黑幕掩覆而下,她什麼也看不見……

    “姑娘,您離開這麼久,也該回來了。”

    她依稀聽見諸瑾在耳邊低喊,莫名地,她知道他口中稱呼的那一聲姑娘,並不是指她,而是另有其人。

    ……誰是那個姑娘?她若一死,岑巧菱還回得來嗎?婁易會知道她在這裡嗎?

    滿腔的疑惑,已得不到任何解答,沈芯婕只覺喉間一熱,吐了口腥紅的鮮血,當下倒落在諸瑾伸來的手臂裡。

    諸瑾扶住了沈芯婕,面容難掩一絲激動,可把刀插進她胸口的那只手,從頭到尾不曾顫抖,亦不曾有過半點猶豫。

    他垂下眼,等著懷中人兒斷氣,而後,他探手撥開她頸後的發,看著那一小塊白皙無瑕的肌膚,緩緩浮現一塊青色鳥紋。

    “——真的是你,姑娘。”

    陰卦……這是死去之人擲的卦。

    想不到那一卦,竟是預告了她的死。

    意識渾沌中,沈芯婕緩緩睜開了眼,發覺她正被一團濃霧包圍,看不清周遭景物,亦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驀地,哭聲由遠至近,穿透白霧,蕩入耳底。

    她茫然張望,好似有一雙手,撥開遮擋住視線的白霧,她往下看,竟看見自己躺在一口黑色棺木裡。

    棺木裡堆滿了她最愛的白色夾竹桃,身上穿著過去她最心愛的骨董刺繡洋裝,她閉著雙眼,雙手交放於身前,臉上畫著淡妝,沉睡般的神態,恬靜安詳。

    告別式的會場,佈置著淡粉色與白色夾竹桃,所有的人都來了,過去的朋友,曾經指導過她的舞蹈老師,就連大學時交情較好的同學,全都在場。

    他們正在瞻仰遺容,個別走過棺木,有的人帶著自己準備的白玫瑰,瞻仰時一併放入棺木裡,讓白玫瑰襯映著棺中人柔美的嬌顏。

    哭聲似雨滴,逐漸滲透了白霧,越來越清晰。

    她就站在上方,隔著那層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的霧氣,看著底下正在上演的……她的喪禮。

    她看見媽媽一身黑色套裝,在凱勳的攙扶之下,坐在會場的最前排位子上,低下頭擦拭淚水。

    她看見凱勳用著未婚夫的名義發言,整場喪禮由他一手統籌,而凱勳的女朋友就坐在角落位子裡,同樣一身低調的黑,臉上覆著墨鏡。

    沈芯婕死了。

    看著告別式上,那一禎放大的遺照,她眼眶一熱,雙手緊搗嘴巴,低低啜

    泣。

    儘管知道是遲早的事,知道這一天總會到來,可當她親眼看著自己的喪禮,她才曉得這一切教人多麼難受。

    “凱勳……媽咪……”她聲嘶力竭的喊著,可沒人聽得見。

    她在霧氣裡趴坐著,雙手不停地敲打著那團白霧,可不論她怎麼做,她與底下的世界永遠隔著一層白茫茫的霧,永遠碰觸不到她曾深深愛過的人。

    她淚眼婆娑的看著棺木被封上,看著媽媽哭倒在凱勳懷裡,看著棺木被抬上靈車,被送往火葬場……

    沒有了,什麼也沒有了。沈芯婕,沒了。當烈火燒盡她的肉身,她曾經活過的那些歲月,將一併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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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往後,世上就少了一個沈芯婕……她什麼也沒有了。

    淚如泉湧,模糊了視線,任憑她如何抬手擦拭,卻怎麼也看不清底下的景物。

    霧,慢慢聚攏。

    當她擦乾淚水時,眼前又是那團白霧,她孤伶伶的跪坐在原地,只覺萬念俱灰。

    沈芯婕死了,岑巧菱也死了,一切都結束了。

    可她的魂魄為何還在這裡?她該去哪裡?天堂?地獄?

    婁易呢?他會不會氣她?如果她沒那麼魯莽,獨自去見諸瑾,或許這一切就+會發生。

    不,不對。二十一世紀的沈芯婕死了,那只骨董戒指應當已拔下,她終究還是得回去。

    是她害得岑巧菱的魂魄無法回返東周……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岑巧菱因為她,無緣無故承受了她不該受的苦,她真的感到很抱歉,如若有來生,她願意折壽相賠。

    怔忡間,她仰起臉,看見霧中似有人影,緩緩朝她走來。

    霧,漸散……

    人影穿霧步來,容貌顯現,卻是她從未見過的陌生面孔。

    是一個女人。一個,美得不真實的女人。

    黑髮,雪膚,純粹東方的美麗輪廓,偏偏鑲著一雙翠綠色眼眸。

    白霧之中,她卻披著一襲曳地的黑色絨毛斗篷,好似剛從冰雪極地歸來。

    “你是誰?”沈芯婕迷惘地問道。

    女人未答,美麗容貌不帶一絲情緒,那雙碧綠眼眸直視前方,眼神空洞。她看不見……是盲人。沈芯婕恍然大悟。

    “你,想回去嗎?”女人緩緩啟嗓,嗓音竟是瘠啞蒼老,宛若九旬老嫗。

    “回去哪裡?”她茫然反問。

    “東周。”

    啞透的嗓音一出,沈芯婕當即震愣。這個女人知道東周,而且她是盲人,莫非……有可能嗎?

    “你想回去他身邊,是不?”女人又問。

    “你究竟是誰?”

    女人略略別首,空洞的雙眼直視前方,道:“我,什麼都不是,不過是一縷殘魂。”

    殘魂?這是什麼意思?沈芯婕臉上困惑更濃。

    “岑巧菱只是一個載魂之器,她一死,被困在載器中的我,便能離開。”

    沈芯婕水眸倏然瞪大,“你這是什麼意思?什麼是載魂之器?那岑巧菱的魂魄呢?”

    女人低聲回道:“你還聽不明白嗎?世上根本沒有岑巧菱……一直以來,是我被困在那具載器裡。”

    沈芯婕深受震撼,不可置信的喃喃:“世上根本沒有岑巧菱……這怎麼可能……怎麼會有這種事……”

    “那個載器,時候到了,本就該拋去,如今那個載器於我已無用,你若想回東周,我便幫你一回。”

    “你為什麼要幫我?”

    女人沉默片刻,方道:“總有一日,你或者婁易,必須還我這個人情。”

    “還你人情?怎麼還?”她越聽越混亂。

    “到那個時候,你便會知道。”女人淡淡說道。

    “所以,你要送我回婁易的身邊嗎?”

    “那具載器已傷過一回,但還堪用,你若想要,那便給你吧。”

    那可是一具活生生的肉體,可到了這女人口中,卻成了冰冷的容器……她究竟是什麼人?沈芯婕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回去之後,務必轉告婁易,他虧欠青鳶族一條命,日後必得代為償還。”

    青鳶族?這個女人當真是——

    沈芯婕驚詫未竟,只見那個氣質詭豔的女人驀然提步走來,朝她伸出手,一把將她推落霧間。

    墜落中,她看見女人仍站在那團濃霧之上,遠處雲霧間,有只拖曳著青色長尾的鳥兒,穿霧而出,停在女人的肩上。

    下一刻,她聽見青色鳥兒張開鳥喙,發出尖銳雜亂的啼鳴。

    她閉起眼,用雙手緊搗耳朵,感覺輕若羽毛的身子一路直墜,穿透一團又一團的濃霧,墜入不見底的迷霧中。

    可她不怕,一點也不怕。

    因為,她知道二十一世紀已不再有沈芯婕。她愛的,愛她的,都已不再屬

    於她,她將被埋葬,被淡忘。

    屬於她的,她擁有的,僅剩下的……就只有婁易。

    哪怕再死上一回,哪怕要直墜深淵,摔得粉身碎骨,她也想回去找他。

    江河悠悠,白幡順風飄飛。

    一艘開往皇京的樓船上,隨行的丫鬟與嬤嬤發上?簪著一朵白花,隨從們雖是一身勁裝,袖上亦綁著一截白緞。

    特意佈置過的艙房裡,擺放著一口上好的琉璃棺。

    棺木裡靜靜躺著一具冰冷的屍身。

    銀寶跪在棺木前,泣不成聲,一下又一下的磕著頭。“夫人……銀寶對不住您,要是銀寶攔著您……”

    “住口。”

    低沉的啞嗓在房中角落響起,銀寶一僵,緩緩抬頭望去。

    婁易面容消瘦,深邃眼眸越發凹陷,一身黑色素緞常服,緩緩走向棺木。銀寶不敢再看,腦袋低了下去,驚懼的淚水滴落下來。

    昨日夫人與郡守千金對換衣裳,領著郡守千金的丫鬟,偷溜出郡守府,去了輿德街,不想,幾個時辰後,小丫鬟渾身是血的奔回郡守府……

    為時已晚。

    待太尉趕至留香茶坊時,夫人已斷氣,成了一具冰冷的屍身,殺害夫人的兇手已不知去向。

    “出去。”冰冷的命令陡然響起。

    銀寶顫著身子,急忙爬起身,一路低著腦袋退出艙房。

    幾盞白燭亮晃晃地,卻驅不散圍繞著棺木的死寂,婁易垂陣,面無表情地望著棺木裡的蒼白人兒。

    他知道她隨時可能又會“消失”,也許一走又是個四五年,甚至七八年才會再回來。

    這都無妨。他願意等,願意守著瘋傻的岑巧菱,哪怕要等到發白齒搖,只要她還有可能“回來”,他便願意一直等下去。

    可如今,卻是連等待的機會,都不可能有了。

    她死了……或者該說,岑巧菱死了,沈芯婕的魂魄再也回不來。

    一陣椎心之痛湧上胸口,婁易扶在棺木邊緣的雙手,緩緩握緊,泛白的指節,微微顫抖的手背,洩漏了他看似冰冷的面貌之下,極力壓抑的痛苦。

    “芯芯,你撒謊。”

    沉啞的聲嗓,自喉間湧出,回蕩在寂靜的房裡,仿佛受了傷的野獸,隱身於暗處,舔傷低鳴。

    “你說,你想看遍天下山水,所以我帶你來南方。你說,你想幫我生孩子,我也當真信了……可我想要的不是孩子,我想要的,不過是你能留在我身邊。”

    望著棺中仿佛沉睡一般的沈芯婕,婁易雙眼發灼,胸口好似被掏空,只餘一片死絕的痛。

    直至此時,他依然不願相信,她竟然就這樣離開了他。

    雙手緊扶著棺木,婁易閉起紅透的眼。一滴淚水沿著瘦削的下巴,落在棺中人兒的手背上。

    “大人!”

    倏地,門外傳來許賦難得失了分寸的驚嚷。

    婁易睜眼,深深望了棺中那張沒有血色的嬌顏一眼,然後移步推開艙房的門。

    門外,許賦面色發白,抱拳道:“大人,屬下冒犯了。”

    “何事?”婁易攢眉,神情甚冷。

    “還請大人移步。”許賦退至廊上,示意婁易移至眺望台。

    婁易來到二樓艙房前的眺望台,望向底下的甲板,只見眾人四散,縮躲在甲板邊緣。

    正覺古怪時,他看見甲板上有樣異物微動,仿佛對他的注視有所感,那異物竟振翅飛了起來。

    待到看清那異物的面貌時,婁易目光一震。

    那是青鳶——

    青鳶乃是上古神鳥之一,因受上古異神詛咒,從此成為不祥之身,所到之處,必有禍劫。

    上古神諭曾道:青鳶若現,必有國將滅!

    由於盛傳青鳶族生來不祥,青鳶族後裔于百年前多已滅絕,餘下的族人流散于諸國,隱藏起青鳶族的身份,絕口不提。

    此後,青鳶族逐漸從人們的口中消失,除了百年前名動天下的青鳶國師,再無人見過青鳶族後裔。

    別說是青鳶族後裔,青鳶這種鳥早已絕跡多時,數百年來不曾現身,更遑論是親眼目睹。

    然而,此刻,那絕跡數百年的上古神鳥,竟在眾人面前現了身。

    “大人,青鳶可是不祥之兆啊!”許賦惶恐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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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婁易未語,只是靜靜地望著在半空中盤旋的青鳶。

    那只青鳶,一身鮮亮的青羽,眼珠甚黑,仿佛通曉人性,兩條長長的青色尾巴,仿佛綠緞一般,隨著飛舞而飄動。

    “嘎嘎!”青鳶張開丹紅色的鳥喙,發出吵雜尖銳的鳴叫聲。

    驀地,那只青鳶在空中盤旋一陣後,竟直朝著婁易飛去。

    “大人當心!”許賦驚叫。

    婁易無動於衷,只是眸光微凜,無懼地迎著青鳶。

    不想,青鳶只是從婁易身旁飛過,翅膀輕輕擦過他肩頭,留下了幾根青羽,便直直朝著臆房一路飛去。

    婁易心下一緊,隨即奔回艙房。

    一走進擺放棺木的臆房,婁易看見青鳶停在棺木邊緣,扭頭回視他。

    “滾開!”他赤目低吼。

    青鳶展開雙翼,飛起,朝著棺木中的人兒俯衝而下。

    “不——”

    婁易朝棺木飛奔而去,伸長了手臂,意欲攫住那只青鳶,可終究快不過它,漫天青羽,緩緩飛落……

    當婁易撲向棺木時,伴隨一道詭豔的綠色螢光迸射而出,青鳶竟緩緩融進沈芯婕的胸口。

    大手僵在半空中,只來得及握住一根青色羽毛。

    他極目凝瞪,難以置信方才所見的異象。

    下一瞬,只見棺中人的手背,若有似無地,微微抽動一下。

    婁易震愣,僵在空中的大手一松,青羽飄落在棺中人微弱起伏的胸口。

    一切靜寂如死,只餘他粗喘的呼息聲,以及撞擊著胸膛的淩亂心跳聲。

    琉璃棺中,蒼白的臉蛋,仿佛一點一滴被注入了生息。雙頰恢復紅潤,唇上的青紫色褪去,點上胭脂一般的水灩。

    兩排濃黑的長長睫毛,顫動了數下,隨後緩緩睜開——

    仿佛自漫長的夢境中轉醒,沈芯婕眨了眨眼睫,呼息細弱而綿長,望著上方直瞪住自己的憔悴男人。

    雙雙凝視了片刻,她竟是微微地笑了,同時,晶瑩的淚珠在眼底滾動。

    “阿易,對不起……”

    話未竟,她已被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托抱起,緊緊擁進他寬大的胸懷裡。

    他沒出聲,就只是靜靜地,緊緊地,擁抱著她。

    她貼在他心口上,聽著鼓噪的心浪,感受著他僵硬身軀細微的輕顫,才發現他有多害怕,有多痛苦。

    她鼻尖一酸,兩手揪緊了他的後背衣衫,哽咽道:“阿易,我回來了,這一次再也不離開了。”

    他鬆手,捧起胸前淚濕的小臉,覆上薄唇,將連日來痛入心扉的思念,透過這一吻,深深傾訴。

    “下一回,你若離開,我便隨你而去。”他抵住她的唇,嘶啞低喃。

    她淚盈於睫,哽咽著:“阿易,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別回去。”他目光哀沉的請求道:“不管原來的世界有多好,有多少你愛的,求求你,為了我留下來。”

    總是沉默寡言,吝於表達真實心聲的婁易,居然在求她……沈芯婕心口發疼,秀雅的眉眼緊皺,低聲哭了出來。

    “阿易,我不走了……再也不走了。”她抱緊他清減許多的腰,痛哭失聲,“原來世界的那個沈芯婕已經死了……縱然我想回去,也回不去了。”

    婁易知她心傷,輕撫她後腦的發,柔聲安撫道:“沈芯婕還在這裡,活得好好的,那裡既然不容你,不回也罷。”

    原來阿易也會安慰人……她仰起淚中帶笑的臉,道:“阿易,我看見了。”

    “看見什麼?”

    “青鳶國師。”她小心翼翼的念出來。

    婁易愣住。

    她目光恍惚的回憶著,“她長得好美,好美。她還告訴我好多事……”

    於是,沈芯婕將她與青鳶國師相見的經過,钜細靡遺的告訴婁易。

    聽罷,婁易只道:“我欠她一條命。”

    “是我欠她才對,怎麼會是你呢?”她糾正他。

    “世上若無你,便也無我。你的債,自然由我來受。”他語氣雖淡,每一字句卻重重地鑿印在她心上。

    她紅透的眼,霎時又是淚如雨下,雙手將他抱得不能再緊。

    “阿易,你別對我這麼好……我好慚愧。”

    “你若慚愧,那便乖乖聽話,不許再離開我,不許再擅作主張去見任何人。”

    “對不起,我知道錯了。”她齦然認錯。

    “知錯便好。”他揚唇,終於展笑。

    望著那張清瘦不少,仍然俊麗非常的面龐,她心念一動,有些彆扭地道:“那封信……你讀過了嗎?”

    婁易一臉漠然,“什麼信?”

    “……就是我托許賦轉交給老舅爺的那封信。”

    她才不會傻得以為,許賦真會照她的話,不將那封信的事呈報婁易,特別是在她發生這樣的意外之後。

    婁易靜得出奇,只是拿那雙深邃美目凝瞅著她。

    她被瞅得後背發涼。“你生氣了?”

    “不生氣。”他出乎意料的回道。

    “真的?”她好驚訝。

    他面無表情的道:“既然你讓老舅爺遊說我再納妾,我便不辜負你這番苦心。”

    秀眉往中央靠攏,皺成了一個小結,她咬著唇,直瞪他。“那是因為……因為很多原因,我才會寫下那樣的信,眼前的情況不一樣了,你可不能將那封信當真。”

    其實那封信,當婁易讀至一句“務必請太尉納妾”之後,便心灰意冷的將信擱下,未再往下詳讀。

    “你這麼大方,還求老人家勸我納妾,我怎能不當真?”他正經八百的說。

    她聽了直發急,“你……你不能這樣!那是因為我以為自己若是走了,便不會再回來,怕你一個人孤單,又怕你死腦筋,不肯再找個人作伴,才會忍痛寫下那樣的信,你……你……”

    她急得舌頭快打結,他卻笑了,笑得那樣好看,笑得她看怔了眼。

    他俯首,吻了吻她,盈滿柔情的眸心,只映著她一人。“這輩子,我的妻只能是站在我面前的這個女子。我若有妾,那便是一個名喚沈芯婕的古怪女子,她竊占了我妻子的身軀,以至於我不得不納她為妾。”

    這話雖然透著一絲戲隨,卻也道盡他的真心。

    她水眸一彎,淚光點點,卻是笑靨燦爛,伸手拉下他後頸,主動迎上嬌嫩的唇兒,纏綿相吻。

    “……岑氏死了?”

    月色迤邐下,園中近百朵的曇花開落得正好,雪白瓣瓣,淡雅聖潔,仿佛是月光化作的花,美得不似人間之物。

    身型瘦削拔長的少年,手執一朵剛摘下的曇花,美目低垂,嘴角含笑。

    另一名男子站在幾步之外,凝睇著少年袍子上的瑞祥千雲繡,以及那只好似在雲間飛舞,繡得活靈活現的九爪蒼龍。

    曇花在長指把弄之間,輕輕轉了一圈,仿佛有些什麼,亦隨這花的旋轉,準備開啟。

    少年皇帝心情甚好,聲嗓愉悅的道:“三條魂已回返兩條,看來她轉世前的記憶應當也該想起才是。”“端王那邊……”

    “放心吧,朕會讓婁易去了結,端王那兒你就不必回去了,留在東周幫朕。”

    諸瑾面上無喜,甚為平靜,只道:“陛下何時讓我見姑娘?”

    執花之手一頓,美目揚兮,少年皇帝轉身回睨。他年輕修長的身姿立於月暈之下,俊美之甚,清麗之至,如仙,如妖。

    “朕會讓你見她的,但不是現在。”

    “我知道陛下要的是什麼,姑娘的第三條魂識,我已尋著,只要陛下讓我見姑娘一面,便去為陛下取來那第三條魂識。”

    少年皇帝笑了笑,目光卻滲著絲絲寒意。“諸瑾,你,還不夠格跟朕談條件。”

    諸瑾未語。

    “去,取來她第三條魂識,只要能喚醒她的神智與記憶,朕便讓你與她相見。”

    夜風乍起,吹動一截明黃色袖袂,捏在指間的曇花,不知幾時滾落於地,被一腳碾碎,與泥塵交混。

    諸瑾垂下眼,應諾道:“我這便去取來。”說罷,轉身便走。

    月光下,滿園曇花中,少年皇帝靜靜佇立,下巴高揚,美目微眯,朱潤紅唇勾起,美若妖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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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19 23:47:42
【後記 喬寧】

    大家好,我是喬寧。感謝在天下書庫閱讀網閱讀我的作品。

    時間過得好快啊!創作這個故事時,我從二?一六來到二?一七,然後故事出版時,二?一七已經過了一半。

    年紀越大越發覺得時間流逝快速,小時候總盼著長大,認為長大後便可以做各種隨心所欲的事,結果長大之後反而懷念起不懂事的年紀。

    是的,這個故事是一個關於成長的故事。

    或者也可以說,這是一個偽正太養成的故事。(被揍)

    這個故事放入的元素比較多,有時間,有成長,有愛情,有親情,所以故事前頭大家可能會覺得愛情戲似乎淡了些,可能也會覺得婁易與沈芯婕的愛情不夠強烈、濃烈,但這是有原因的,請聽我娓娓道來。

    年輕的時候,我一直認為,愛情裡就是應該兩個人愛得一樣多,兩方付出的必須對等,不能誰少於誰,否則這份愛情就會失衡。

    然而,年紀稍長之後,主張這個論調的我,開始動搖了。我開始好奇,當一方愛另一方比較多,愛人的那一方究竟是抱持著什麼樣的心態?

    我一直在想,但沒有適當的靈感與主題發揮,後來,偶然間注意到漸凍症的相關新聞,看見報導裡那些原本在專才領域裡大放異彩的人,因為不幸罹患漸凍症,而被奪走了摯愛的一切,生命亦逐漸被這病侵蝕,逐漸枯萎,沈芯婕的角色於是在我腦海出現。

    當然,我得承認,沈芯婕在故事開頭是不討喜的。身為天之驕女,加上有著極高的舞蹈天賦,她無疑是當世認定的人生勝利組,然而她罹患了漸凍症,她再也不能跳她最愛的芭蕾,甚至到最後只能在病床上等死。

    透過沈芯婕在兩個不同時空來回穿梭,看見她熱愛生命的活力,亦看見她受病魔摧折、一心求死的痛苦,這是創作之初最想挑戰的部分。

    再然後就是愛情的部分。由於時空因素,由於罹病因素,沈芯婕註定不能與未婚夫相守,她曾經深深愛過,所以她放不下,心底始終有一個位置是留給未婚夫的,婁易也清楚這一點,但他不在乎。

    因為婁易愛得比較多,比較深,所以婁易註定是守候的那一方。

    二十一世紀的沈芯婕,她的生命與時間可以說是完全停擺,然而她的精神狀態,卻在穿越兩個時空中逐漸成長。

    當她在東周時空缺席時,婁易已然蛻變成長,而當她在二十一世紀時空缺席時,她曾經摯愛的人們,亦已生變。

    在這樣的衝擊中,沈芯婕逐漸成長,她對愛情的看法,也從最單純的從一而終產生變化。透過描繪她的心情,帶領讀者一起領悟,愛情的面貌千百種,不見得某一方愛得比較多,這份愛就會失衡,進而失控。

    不是這樣的,我也是長大後才明白這個道理。愛得少的那個人,或許是因為受過傷,那個傷口成了永遠補不起的缺,所以需要另一個願意愛得比較多的人來補上。

    對沈芯婕而言,婁易就是這樣的存在。他無條件守候,無條件等待,無條件的給予,他的愛絕對比沈芯婕深。

    婁易的世界與視界原本很單純,假使沈芯婕沒有出現,他這樣個性的人,大概終其一生都不會曉得什麼是戀愛,也不會花費心思在愛情上。

    所以,于婁易而言,沈芯婕的出現,同樣改變了他的全部。

    又,由於是系列作,人物有關聯性,為了必要性的鋪陳,因此故事也花了不少篇幅在講述下個故事的主角,相信大家應該都猜出下個故事的主角是誰了吧?

    然後,因為下個故事應該又是個折磨人的大挑戰,為了沉澱,也為了做好準備,我暫時先逃走,跑去寫了個臨時闖進腦海的現代故事,希望期待這個系列作的讀友們要等等我喔,不要因為下個故事是現代稿就逃走(抓住衣角ing)。

    當然也很希望讀友們會喜歡下個現代故事,先預告一下,這個故事有些狗血,有些悲情,有些虐,有些糾葛……總之,是一個貓奴小作者寫得很爽的故事(揍扁)。

    最後,不免俗的又要提起讓人很悲觀的話,書市蕭條,陷入困境的臺灣羅曼史目前似乎還看不到曙光,最後一哩路不知還能走多久,只盼喜愛喬寧筆下故事的讀友們,能繼續以購買作品來給予支援,讓喬寧的這一哩路能再多走一會兒。

    再次謝謝大家。

    歡迎來此與喬寧聯繫——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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