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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汪璞 -【小姐遇見狼】《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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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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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5 01:03:4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小姐遇見狼 作者:汪璞

男人太尊貴,高攀不起的她愛了卻只能逃;
女人太嬌羞,膽大妄為的他瘋了也非要愛。

在心愛的女人面前,男人就該活得像個無賴,
這是嚴暢野這麼一位性格傲慢霸道的大少爺的狂語。
別人眼中的他,端正挺拔的身姿,天生帶著反骨,
明明拋不開大男人的面子,可在艾若愚這小女人的面前,
全然就是一副忠狗相,哪個女人都看不上眼,就對她上心。
他這人狂妄慣了,別說性格冷淡了,還沒什麼耐心,
喜歡的就要得到,得不到就直接強奪,這是他一向的處事原則。
他看上了艾若愚,他就要她整顆心都在他身上,她這禍水他全包了,
想逃?那也要看她有沒有本事躲得開他的糾纏。
沒想到這女人還真逃了,一逃就是六年,還好老天有眼,
當她再次落入他手中時,他知道她欠他的,恐怕這輩子都還不清,
想跟他兩清?那代價就是拿她整個人來抵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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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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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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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5 01:04:0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三個月前,嚴洪野向蔣若愚提出解除婚約,那會離他們訂婚也不過三個月,可誰又能想到,三個月後的今天,竟是嚴洪野下葬的日子。

    這是個剛入秋,天藍得無邊無際,風還溫暖的下午,一群穿著黑衣、戴著白花的人,站在一座新的墓碑前低著頭,無一不悲傷地靜聽著牧師的悼詞。

    蔣若愚被排擠在最外面,不只是因為她曾被解除婚約,現在與嚴家可以說是毫無瓜葛的外人,還因為她是無依無靠的孤兒,是地位低微的小護士,在大部分的嚴家人眼裡,她不過就是個被識破了野心的下人。

    付出的真心真意,自己知道就夠了,蔣若愚低垂的眸子裡緊緊卷裹著淚水,三歲便失去雙親的她理當是堅強的,所以現在她也不願自己的痛苦去打擾了逝者的安?。

    就讀醫學院的她並不信奉神,在別人雙手交握時,唯獨她將雙手牢牢地插在寬大的黑裙子口袋裡,沒人知道,她圓鈍的指甲都快戳破掌心。

    她清楚記得他的樣子、語調、習慣……

    兩年多前,她還是醫學院二年級的學生,剛滿二十歲,為了三年級的學費,不得不採取半工半讀的方式,後經教授引薦,由嚴家總管聘用,成為長期臥病在床的嚴家大少爺嚴洪野的專屬看護。

    初次見面時,嚴洪野蒼白的臉上綴著溫煦的笑容,就像冬去春來時的那第一道陽光,化開了她被凍硬了的心田上的第一塊冰,她曾經以為那就是愛了。

    時至今日,她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對,她以為的愛其實是喜歡,是妹妹對哥哥的崇拜、依賴、喜歡。

    也是在那天,嚴洪野的弟弟嚴暢野闖進了她的生命,來勢洶洶,像一把劍筆直插入她的胸口無法拔除,一旦拔除,血會四濺,命便無法保全,而這一認知卻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了。

    三個月前,嚴洪野解除了他們的婚約,她知道他會這樣做全都是為了她,她知道他愛她,並不是哥哥對妹妹的喜歡,她知道他們不會攜子之手,與子偕老了,所以她難過、她逃避,不敢正視這一結局,不敢正視內心的真意,不敢去面對嚴暢野。

    這期間她不只一次地想過,如果那天嚴洪野沒有告訴她,她對他的愛只是一種錯覺,她愛的是他弟弟的話,該有多好。

    嚴洪野給予她親人般的溫暖,她不想失去,與哥哥訂婚卻又愛上弟弟的背德,她無力承擔,何況還有嚴家威嚴的長輩在後面虎視眈眈。

    現在想來,嚴洪野宣佈退出的那刻,那略帶苦澀的笑,也是對那脆弱生命的一種妥協。

    無論何時,嚴洪野總是以她為第一地考慮著,如此,對那個人的愛,真的能夠繼續嗎?

    嚴暢野那個男人,倔強如他,此刻也哭泣著,他就站在墓碑的正前方,顫抖的雙手緊緊抓著嚴洪野的照片,對愛上哥哥的女人這件事,坦蕩如他,是不會有所愧疚的,此刻他的心裡有著的只是逝去敬愛哥哥的痛。

    他們的距離,最遠不過三公尺,可中間橫?著的卻是一直跨不過去的鴻溝,就是這會,也有那麼一兩個嚴家的親朋好友忍不住回過頭來,朝她投以鄙夷的冷眼。

    葬禮結束後回到嚴家,又是按中式傳統,請弔唁者們吃豆腐飯,其實就是酒席,與喜宴的差別只在一盤燒豆腐,喪事吃豆腐就跟喜事吃糖一樣必須。

    此時,來客已然豁朗的臉,像重錘一樣,砸向還在奮力舔舐傷口的至親者的心。

    嚴暢野在樓下大廳的入口處,看著頭也不回地朝樓上走去的蔣若愚,她已經很久沒正眼看過他了,她是不是也已經把他給忘了?

    現在的蔣若愚像個木偶,明明有雙大眼睛,也大大地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上卻映不出任何人的模樣,就像兩年多前嚴暢野初次見到的她,貼著一張生人勿近的標籤。

    嚴暢野大概猜到哥哥解除婚約的原因,哥哥是不願她守寡。

    蔣若愚一向比表面上看起來的還要逞強,一旦成了寡婦,很可能就會孤獨終老,另外,以哥哥的聰明,又怎麼會看不出他的心思,哥哥是想要自己代替他照顧她吧。

    傭人們住在西廂,樓梯陡而狹窄,她卻把每一步都走得那樣飛快,似乎下一刻就要飛出扶欄外一樣教他心驚肉跳,直到落在牆上的淺淺灰影消失,他都不能將狂躁的心情撫平。

    她會忘了哥哥嗎?前一刻還討厭的事情,這一刻竟期待起來。

    以她的執拗,不可能吧,即使沒有嫁給哥哥,即使哥哥丟下她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但一旦被她認定了便無從更改,這就是她,但凡認定的事,都會一條道走到黑,反正她也習慣了黑暗,多一條也無所謂。

    倚向門框,取出一根煙點上,緩緩吐著煙圈,嚴暢野試著從壓抑的情緒中脫離。

    要說愛,在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愛了,反正他是不打算切斷這份感情的,不管她愛的是誰、心裡藏著什麼,能夠陪她到老的,從現在起就只能是他了。

    既然她不喜歡拿主意,又頑固得可以,總想蹲在角落裡扮演蘑菇,那麼不如就由他替她作主,把她的後半生接收,讓她不再是孤單的一個人。

    嚴家世交方家的大小姐方徽瑤,這幾天一直陪在嚴母身邊,這時她走過來將手輕輕搭上嚴暢野的手臂,輕聲細語地說道:“暢野哥,過來吃點東西吧,不要讓伯母擔心了。”

    她是嚴母認定的二兒媳人選,這次的喪禮讓她參與進來,其中寓意不言自明。

    “?的意思是我媽很冷血嗎?這個時候她應該傷心都來不及。”將煙熄滅,嚴暢野轉過身去,順便將她的手甩開,他現在能夠用心去想的只有哥哥還有蔣若愚的事。

    “我不是那個意思啊,暢野哥。”方徽瑤一臉委屈又無奈地跟在他身後,以她十八歲的年紀,想要去討好一個二十五歲的男人,根本是件無從下手的事,更何況這個男人心裡根本沒她。

    “別叫我哥,都把我叫老了。”他匆匆朝一桌全是男性客人的酒席走去,入坐並甩掉她。

    嚴母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切,與嚴暢野想的正好相反,此時的她已經卸下傷痛,並將關心投注在僅存的小兒子身上,就像從前她將大部分的母愛都給了纏綿病榻的嚴洪野一樣,對大兒子已經盡心盡力的她,覺得現在是時候開始彌補小兒子了,她一定要將他培養成完美的嚴家繼承人。

    所以她是絕不會將蔣若愚留下的,嚴洪野註定是沒有未來的人,所以當初她還能睜隻眼閉隻眼,但嚴暢野卻是整個家族的未來,何況她也不認為那個孤女對嚴暢野會有多真心。

    在她看來,蔣若愚雖然沒有做過出格的事情,讀書刻苦勤奮、工作認真負責,人也算漂亮聰明,但這些都抵不過有錢人對窮人固有的偏見和懷疑。

    方徽瑤過來挽住嚴母的手臂,撒嬌道:“伯母,我還是陪?好了,暢野哥……心情……不是很好。”

    “不急,你們會有很多時間……”

    夜深露重的淩晨,空空蕩蕩的後花園裡,坐在噴泉後頭的嚴暢野還抱著酒瓶在豪飲,眼睛看到的全都是重影,明亮的和灰暗的攪和在一起,教他頭昏腦脹,可是舉起的酒瓶卻沒絲毫猶豫,好像那就是一劑良藥。

    三樓西面最後一扇窗戶被推了開來,蔣若愚倚在窗框旁,垂眸望著他的側影,臉色蒼白、神色黯然,一副懸崖勒馬似的表情。

    明知兩人不可以再往前一步,為什麼自己的心裡還是這麼難受?悶得無法順暢呼吸、痛得氣血升騰,決心瞬息萬變,去還是不去,總有成百上千的理由。

    再這樣醉下去,他的胃、脾、肝……受得了嗎?他難道不明白,這樣痛苦的他,並不是嚴洪野想要看到的嗎?

    天上的嚴洪野想要看到的是什麼呢?從此以後,他們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不可能的,那只是童話。”她歎息,眼睛卻止不住濕了,不行啊,該堅強些的。

    不過就是錯過一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公子哥,有什麼大不了的呢?將來一定會找到一個更適合的,然後一輩子平平淡淡地過去,蔣若愚咬著唇角,倔強地自欺欺人。

    如果不這樣,又能怎樣?現在的她,哪裡還有勇氣和智謀?唯一一個如親人般相待的人離去了,她的意志前所未有地消沉起來。

    她從脖子上取下嚴洪野送的寶石項?,水滴型的藍寶石項墜旁邊是橢圓型的微型相框,打開後,一面是白水晶磨制的小鏡子,另一面是嚴洪野的照片,他說那是他二十歲時拍的,那是他最好的年華,也是健康狀況還算好的時期,後來病重時他笑著說,要是那個時候他就遇到了她,那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手的。

    可是,總有可是啊,她低頭?道:“那時候我也才十四歲啊……洪野哥,如果那時就遇到……你應該會直接把我當作妹妹寵愛,然後竭力撮合我跟暢野……你啊,只是不想我孤單那麼久而已,你真是個好男人,你為什麼這輩子註定只能是我的哥哥?”

    樓下,喝多了的嚴暢野突然上身一傾,光潔的額頭直接就往地上栽去,整個人撲倒在地,好一會才見他慢慢捂住磕破皮的額頭,啞著嗓子咒駡道:“靠,痛!”

    已經完全醉了的嚴暢野坐在地上,將剩下的小半瓶酒兜頭澆下,血跡被沖淡,衣服也濕了大半,而且隱隱帶著血色,放空的眼神、陰鬱的氣質讓他顯得更加不正常,好像下一秒就能跳進噴泉裡淹死自己似的。

    看見此狀的蔣若愚這下沒有再猶豫,忙走出房間,下樓去了後花園,來到他的身邊。

    她的靠近並沒有喚醒嚴暢野飄遠的神智,他依舊像尊雕像一樣地坐著,眼皮子都沒抬起一下,臉上濕漉漉的,也不知道用手抹上一把,似乎很享受被酒精包圍的感覺。

    “你……不至於想不開吧?”蔣若愚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什麼也不敢做,甚至不敢去拉他的手臂。

    “想不開?我?為什麼?”嚴暢野慢慢抬起頭來,眼神裡的呆滯漸漸退去,“?不是打算跟我絕交了嗎?還是這是在夢裡,?終於肯理我了?”

    “你喝多了。”蔣若愚還是不太敢看他的眼睛,她只是來確定他不會出事,最多不過扶他回屋裡去休息,絕對不能越雷池一步!她在心裡不斷這樣告誡著自己。

    要是被搬弄是非的人看見他們倆在一起,再傳到夫人耳朵裡,可就連遠遠看著的他資格都沒有了。

    嚴暢野盯著她的臉,眼神焦灼得像是著了火,語氣一時沖起來,“喝多了怎樣?我家有錢,我想喝多少就喝多少,想吐多少就吐多少。”

    “有錢人家的……”蔣若愚瞥了他一眼,不似之前那麼慌張,卻多了一點輕視,“少爺,很晚了,您裝潢豪華的臥室也同樣需要您的光顧。”再配上淡淡諷刺的口吻,仿佛瞬間在兩人之間築起一道牆來。

    她略略勾起的嘴角,讓嚴暢野感覺很不舒服,她為什麼要微笑?他?願她面無表情,也不要她對他假笑著,當他是不相干的人欺騙著。

    嚴暢野手一揚,將酒瓶指向她,他慘兮兮地苦笑道:“不要這樣,總是把我驅逐出?的心房外面!”為什麼哥哥就可以走進她的心裡面,而他卻常常被拒之門外?

    蔣若愚馬上低下頭去,皺起了眉頭,他總是有辦法用他的少爺脾氣激怒她,她也總是想要不去在意、在乎他,像對待其他人一樣對待他,始終保持距離,轉個身就可以把對方忘記。

    可是她不能,就像此刻,一看到他傷心的樣子,她的心也跟著揪疼起來。

    “你跟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啊……”

    嚴暢野一字不落地聽見了她這聲微弱的歎息,即刻從地上掙扎著爬了起來,本想攬她入懷,卻左腳絆了右腳,撲掛在她的身上,她逃不掉,只好雙手握拳擋在胸前,臉也撇到一邊,離他噴吐酒氣的嘴巴遠一點。

    “怎麼不是一個世界?我看得到?、摸得到?,甚至可以聞到?身上的味道,我們明明就在一起,?可以睜著眼睛說謊騙自己,卻騙不了我!”他手臂像鋼索似的綁住了她,雖然平時也不是十分紳士,但這樣任性妄為倒是第一回,因為醉了,所以行動全憑本能和直覺,現在就是想要將她占為己有。

    “我先扶你上樓去吧。”不想在這裡跟他僵持下去,蔣若愚勉強扭轉身體,抓住他的手臂、扶住他的腰,然後拖著他一步步往前挪去。

    “呵……好一個女力士,?如果去當兵的話,一定可以做軍官的,教官閣下……”酒精讓他心情愉快,哪怕她對他的態度還是老樣子,冷淡之餘還把他當成了麻煩。

    “那嚴暢野,你知不知道你已經嚴重違反紀律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掛在她身上的重量好像有好幾百斤一樣,才走了幾步,額頭上的汗就出來了,“喝酒耍酒瘋、藐視長官,現在給我好好走路!”

    嚴暢野低頭看看她氣得紅彤彤的臉,又看了看臺階上面敞開的門,等他再次把目光挪回她臉上的時候,蔣若愚已經氣不起來了,因為他完完全全就是一個醉鬼狀態,像個陽光少年一樣笑著,一臉正能量。

    平時的他也有溫柔的時候,但更多時候還是給了她大男子主義還有大少爺脾氣的印象,高貴、優雅、華麗的表面之下,藏著輕狂傲慢以及對成規的漠視。

    嚴暢野繼續耍無賴,根本不使力,蔣若愚也不再抗議,就那麼步履維艱地扶著他往臺階上走。

    “女生嘛,就該顯得柔弱些,才能教男人有保護的欲望,?啊,一點都不可愛。”這種時候她只要討饒一聲,他就會自己走啊,甚至還可以抱著她走呢。

    “是嗎?”蔣若愚雖說用了問句,但口氣卻很敷衍,她不知道對於一個從小失去親人依傍的女生來講,除了堅強以外還該具備什麼性格,什麼性格能夠使她活得更無憂無慮一些?

    “欸,蔣若愚,?可不可以試著依賴我一下?”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一切維持原來的樣子就好了。”有些習慣是不能養成的,尤其是依賴。

    “我不是大善人,我甚至不是好人。”

    “你也沒傷害過誰,算不上是壞人。”

    “不,我傷害了哥哥還有?……我會的,我一定會,因為我愛?。”一抹摻雜著掙扎的苦笑浮現在嚴暢野的嘴角,“我做不到放棄?,我的堅持也許就是?此生最大的傷害,?……會恨我嗎?”他知道,終有一天他會強行進入她的生活,一點點蠶食她的意志還有心,不管她想不想,他都想佔有她,徹徹底底的。

    “不會。”沒理由去恨一個愛自己的人,不是嗎?

    “那就好……那就好……”

    他滑下的唇瓣擦著她的耳朵和臉頰,她雖不推拒,卻像是在忍受,她繼續往前走,好像只要一到目的地就能扔下這個包袱。

    嚴暢野心裡很不舒服,頭痛欲裂、心痛如絞,卻也沉默地和她一起走。

    等到終於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嚴暢野這時候才把惱怒和欲望爆發出來,轉過蔣若愚瘦削的雙肩,將她緊緊抱住,霸道卻不失溫柔,討厭她的故作堅強卻也深愛她的這份執拗。

    就一下……一下就好了,蔣若愚將右半邊臉貼在他心臟的位置,傾聽著他狂亂的心跳,邊默默勸服自己享受這份短暫的快樂。

    僅管嚴暢野滿身都是酒氣,可他身上傳來的溫暖還是讓她心動不已,蔣若愚突然想到,要是他們再晚幾年遇到也許會更好,因為到那個時候,她一定會更成熟也會更優秀、更自信,那樣,也許就能好好回應他的感情了。

    她現在才二十二歲,能夠擁有什麼呢?沒有身家背景,沒有可以引以為傲的專長,沒有高人一等的收入……現在的她根本沒有爭取幸福的資本,只是憑藉他愛她,她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擁有他了嗎?

    私奔嗎?嚴母剛剛失去長子,小兒子又和小護士私奔……她不能成為那樣的罪人,不能踩著嚴家的碎瓦礫向上構築自己的愛巢,那樣不僅嚴暢野遲早會唾棄她,恐怕就連死去的嚴洪野也不會原諒她。

    所以現在就擁抱這麼一會吧,記住這份溫暖、這份愛,如果是真愛,不妨懷抱好的期許,也許在將來的某天,他們會等到彼此。

    樓下客廳裡的老擺?發出沉悶冗長的兩聲,表示著這夜真的很深了。

    在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之前,在自己在嚴母心中的形象變得更糟糕以前,蔣若愚知道自己該離開了。

    可是嚴暢野哪裡會肯,喝醉的他,對於她的逃離是容忍不了的,他想愛誰、他想要誰,誰就沒有拒絕的餘地,所以她越想掙脫,他的手臂收得越緊,骨子裡的叛逆在酒精的作用下被放到最大,那套貴族教養,早跟著理智一起被遺棄到不知名的角落了。

    “嚴暢野,我……我真的不想跟你吵架,所以快放開我……唔……”後面的話被他盡數吞噬,他忘我貪婪地掠奪著她口中的馥鬱芬芳。

    蔣若愚用力捶打他也是無濟於事,他在此刻已然成為一心占有心上人的野獸。

    對抗中,占主導地位的嚴暢野帶著她一點一點地向床挪去,今夜,她已是他的盤中餐。

    膝蓋突然撞到床尾,她人也就跟著倒了下去,本能促使她抓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了他的手臂,哪怕前一刻她還想要擺脫他。

    他不客氣地跟她“有難同當”壓在她的身上,健碩的雙臂向她的細肩圍攏,而非撐起自己還她自由。

    欲望燎紅了嚴暢野的雙眸,蔣若愚看到映射在他瞳仁上自己慌張的倒影,不能!不行!在心裡喊了千萬遍,卻依舊手足無措,雙腿屈伸著一點一點往上蹭,上方的他猶如神明一般,以一種溫和而親切的姿態,縱容著她的這點反抗,她只能眼看著他高大的身軀將燈光遮去。

    他燙熱的手指撫觸她微涼的唇瓣,她的顫抖教他的心也跟著顫抖起來,不同的是,她因為害怕而他因為興奮。

    “蔣若愚,我已經喜歡?好久了,不,我已經愛上?好久了。”嚴暢野每一次停頓都忍不住笑上一笑,他現在完全相信擁有了她就等於擁有了一切。

    “不……”蔣若愚無姑且無助地搖著頭,對著滿心歡喜的他,她緊張到說不出其他話來,也才知道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尤其是感情,此時此刻,她顯然沒有那力挽狂瀾的能力,可是她也不想隨其擺佈啊!

    他的臉一點點地湊近,當她再次深呼吸,深深吸入他身上濃郁醉人的酒味,以及淡淡清香的體味,便知道自己這次是真的“在劫難逃”了。

    蔣若愚認命地閉上雙眼,像個睡美人一樣,等待著他來將她吻醒。

    嚴暢野燙熱的嘴唇溫暖的不僅僅是她涼薄的唇瓣,還有她那顆頑固不化的冰心,她當然也想被自己愛的人擁抱,只是總少了那麼一點點勇氣,所以他來強取豪奪,她會心甘情願。

    靈舌撬開貝齒,彼此的味道迅速交織出一份格外馨香的甘甜。

    喝酒的是他,醉的也是他,可是蔣若愚卻覺得自己可能比他還要不清醒了。

    衣衫摩挲,熾熱的情感,誰也抵擋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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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5 01:04:1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春光乍泄,蔣若愚羞怯地蜷縮著身體,在嚴暢野的懷中顯得弱小而可愛,好像只要一點力氣就能教她粉身碎骨似的。

    他輕柔地吻遍她的臉,然後順著她白皙的頸子往下,最終將唇瓣貼在了她細嫩的胸口,深深吸了口氣,惹得她癢癢。

    她亂踢的腿旋即被他的一隻大手牢牢抓住,虎口扣著腳踝,就像枚鐲子,貼合的肌膚起了摩擦,再次升高了兩人相偎的溫度。

    一切掙扎都是徒勞,她知道自己逃不開這張巨大情網,壓抑與隱忍一點一點地剝離,愛由內而外地熾烈燃燒。

    “啊……”蔣若愚伸出的手柔弱纖細,微微發著抖,她知道這無休止的纏綿是多麼短暫。

    嚴暢野不會明白,現在也不能夠明白,酒精激發的愛欲早已將理智包圍殲滅。

    他只需傾盡全力地親吻、擁抱彼此,這些自然還遠遠不夠,他想要佔有的遠比想的更多得多。

    除去厭煩已久的衣物,俯身向她,投入她的懷抱,四肢死死交纏,身與心緊緊契合,他埋頭實踐對她最深切的渴望,是醒是夢都不再重要。

    初次承受入侵的身體,蔣若愚將眉頭皺緊,雙腿卻又不禁將嚴暢野勁瘦的腰牢牢攀附,彼此的心就像是穿越了暖洋,終於相擁相融,合二為一。

    青澀的嬌軀將他的神智再次洗劫,喑啞的咆哮聲擦過她的耳垂和臉頰,最終落入她因羞怯而緊閉的小嘴,唇瓣相互吞噬、舌頭相互交纏,隨心所欲地佔有彼此。

    他沉緩地推動埋入她體內的兇器,只有這方柔韌才能承受這份剛勁,嵌合得嚴絲合縫,舒爽的感覺炸開在每一寸肌膚上。

    “若愚……?好緊,好棒……”佔有的同時,他不忘一遍遍耳語著宣誓,“沒有人……能夠替代?在我心裡那唯一的位置,這輩子……我只想要?……”

    “嗯……啊……”嬌軀受他的聳動而像海浪一般起伏著,?管強烈的快感都快教她以為自己著了魔、發了瘋,胸口也不由得跟著他半是喘息、半是酒氣的話語,一下更勝一下地收緊起來。

    蔣若愚恍惚的理智跳出來說著,好好珍惜吧,也許機會僅此一次。

    想到這裡,蔣若愚一瞬間發了狠似地,拽扯著他的頭?,嚴暢野昂首,深深吻住了她那兩瓣不知何時嘟起的香唇,並將燙熱的掌心撫向她胸前的兩朵嬌花,推來搡去,像是要揉搓出水一樣。

    蔣若愚不禁弓起身子,覺得自己像是被他在體內撒下了酵母,人整個膨脹起來,變得柔韌異常又充盈著生氣,便越發迫不及待地想要被他採摘。

    感受到她的變化,嚴暢野樂得釋放自己對她的更多欲望,屈起單膝並抓起她的一條美腿扛在肩上,爾後緩緩放下因剛才一連串動作而略微抬起的窄臀,以使欲離開花穴的兇器深深插回窒礙的暖鞘中。

    “水澤玫瑰……好漂亮……”他一邊以手侍弄花穴外側沾著落紅的兩片柔嫩花瓣,一邊以情欲滿滿的笑臉,向她述說著只有極致親密的兩人才會懂得的甜言蜜語,“還會發出噗嗤噗嗤的聲音,若愚,?下面的小嘴好饞哦……以後也只准吃我,知道嗎?”

    他動得越來越大力,她的身子被他頂得都彈離了床單,她一頭短而蓬?的秀?舞出落花一般的風姿,看得他又禁不住獸性大發,頻頻將她愛得太過兇猛。

    “啊啊……慢點……受不了……”討饒聲仿佛是用丹田送出來,餘音拉得好長,傳說中那人魚蠱惑人心的歌聲也不過如此,馬上便馴服了嚴暢野那頭狂躁的野獸。

    他匍匐在她胸前,化作似水柔情一股腦湧向她,溫柔地吞噬她,舔舐她的鎖骨,吞吐她的椒乳,品味她的體香……

    當初潮將落紅沖向他,他抱起她抽搐癱軟的嬌軀,同時也伸手掬起了一抹甜液塞入口中,不假思索地堵住她那被他親得紅腫不堪的雙唇,這份味道要她一起共用才足夠美妙。

    不管肢體上多勞累,心裡卻執念深沉,依舊不想放開彼此,接下來的每分每秒也一如世界末日來臨般,抵死纏綿。

    清晨的冰涼將蔣若愚扯出夢外,她的細頸還枕著嚴暢野的長臂,轉過的臉龐尚且感覺得到他溫暖而均勻的呼吸。

    這一抹溫存,是她唯一可以保留的東西,是嗎?她強迫自己回過頭去,慢慢將昨夜和他一同抹去,重新闔上的眼皮發出細微的抖動,不舍又怎樣?無法在心裡?出,那就讓大腦用理智告訴自己千百遍。

    蔣若愚輕輕掀起被子離開,去浴室收拾好儀容、整理好衣著,行動上迅速而從容,全然沒有想像中的狼狽以及焦慮。

    行屍走肉,這就是她此時此刻的樣子吧?望著鏡中的自己,她不無自嘲地扯了一下嘴角,露出最難看的笑容。

    她心裡其實是留著一點點希望的,現在的他們還太年輕,也許再等待幾年,就能以更為堅強的臂彎攬獲彼此。

    蔣若愚一直走到門邊,才轉過身去看向床上安睡的嚴暢野,他側面的線條要比正面對視時柔和許多,那張不愛笑的臉,因為眉梢眼角及嘴邊放?的弧度,而散發出魅惑般惹人愛憐的吸引力,像是在不斷召喚著她前去依附,她必須使出全身的力氣,才能壓抑這份有岩漿一般濃烈、熾熱的感情。

    蔣若愚撩過一縷碎?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自嘲著,自己一張嬰兒肥的圓臉蛋,只是眼眶和眼睛相配得宜,展現出一種乾淨清秀而富於生氣的靈動之美,但無論怎樣,搭上二十二這份年紀,都使自己顯得有些單薄幼稚,興許還有些天真無知。

    而正是在這樣一段自己對自己都毫無把握的時間裡,命運卻早早地將他推向了自己,這個對的人、這份對的感情、這一生的幸福,對只有瘦削肩膀、纖細十指的她而言,無疑是沉重的,不是嗎?

    嚴家的男人在長相方面都不差,端正的五官、挺拔的身姿、沉穩的神情,就算是天生有些反骨的嚴暢野,在外人看來也是大難臨頭時可信可靠的不二人選,那分領袖氣質與生俱來,施展起來又渾然天成,就像不可直視卻必然需要的那輪炎炎烈日。

    床上的他挪動了一下,害她如逃脫後再次被鎖定的獵物一樣,緊張地屏住了呼吸,耳邊似乎響起魔咒,乖乖站著,那樣還能饒?一命。

    然而嚴暢野並沒有醒來,要是他這時也像往常一樣保持警惕的話,那麼往後相當漫長的一段日子裡,他所承受以及經歷的痛苦或許就會少上很多很多了,但是命運卻執意跟他開這樣一個玩笑,仿佛是在懲罰他,為何這麼早地闖入並攪亂了這位可憐孤女簡單而平凡的人生。

    後背抵在門框上的蔣若愚,先是略?了口氣,緊接著一種參雜著些許失落的複雜表情,逐步凝固在那張秀麗憔悴的臉上。

    終於還是鼓起勇氣開門走了出去,走道上亮著兩三盞淡淡乳黃色的燈,一離開她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多少力量,小腿打顫、心跳劇烈,嘴唇乾燥得就像兩片瑟瑟發抖的枯葉。

    “未來該怎麼辦?接下來該怎麼做呢?首先應該……”這時候滿腦子都是這樣的疑問,腳下分明又少了幾分力氣。

    “?!”就在她低頭蓄力時,一個低而嚴厲的聲音由遠及近,“為什麼會在這裡?”對方乾脆俐落的腳步聲也隨之停在了她的面前。

    “夫人。”如此鎮定,連蔣若愚自己都感到奇怪,緩慢地對上嚴母毫不留情地射來咄咄逼人的目光,發聲的過程依舊沒有想像中的艱難,“夫人,可能我沒有那個資格,可是我還是愛上了您的二兒子。”

    她很肯定自己在嚴母眼裡看到了些什麼,憤怒、厭惡、鄙夷……但這又能改變什麼?愛上嚴暢野,同樣也讓她自己感到很無力啊,可是藉此就能夠不愛了嗎?就能夠否定彼此真實的感情了嗎?這鎮定其實是她對這無力抗拒的命運的認輸。

    “隨您處置吧。”蔣若愚很快補了一句,眼神被疲憊消磨得有些空洞。

    嚴母瞟了眼嚴暢野臥室的門,迅速而冷酷地問道:“他醉得厲害嗎?”

    蔣若愚皺眉,羞憤教她的臉紅了起來,嗓子也啞了不少,“是的,他醉得厲害,我……”

    嚴母?了口氣,馬上打斷道:“忘了吧,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只要我還活著,你們兩個就沒有在一起的可能,?現在馬上回?自己的房間去收拾行李,然後永遠離開嚴家,再也不要和我們有所交集了,聽懂了嗎?”

    寒意瞬間走遍全身,而她卻無力違抗,不需要指責或者辱駡,嚴母就已經讓她輸得連跪地求饒的餘地都沒有了。

    “懂了,我會走的。”至少她現在知道自己第一步該做些什麼,那就是離開嚴家。

    “那就動作快點,還有,洪野給?的寶石項??也必須留下,等值的錢我也會讓會計師打到?的工資卡上的。”嚴母站在那裡像尊石像,沒有心、沒有情、沒有憐憫。

    蔣若愚知道自己若是拒絕,只會招來更嚴酷的對待,既然愛了嚴暢野,那嚴洪野的項?也確實沒資格留下了,至於錢也可以轉送給孤兒院,那麼……和這個家就真的一點瓜葛都沒有了。

    只剩下回憶,她還有回憶,想到這裡,她心裡的苦澀似乎少了點。

    “再見,夫人。”蔣若愚最後還是恪守禮儀地對嚴母鞠了個躬,“多謝您這些年來的照顧。”

    不管怎樣,這兩年多的時間裡,嚴家給了她很好的生活,讓她完成了醫大四年的課程,更得到了她不配得到的嚴洪野還有嚴暢野的愛,這些都是需要她感恩。

    “好自為之。”她越是這樣老實,嚴母就越是討厭她,覺得她城府深。

    蔣若愚站穩身子,轉身快步離開,瘦削剛強的背影在嚴母看來就像一把刀,深深留在她的記憶裡,時不時地閃著寒光。

    為了捍衛家族以及兒子的利益,嚴母很快甩開不該屬於自己的恐慌,她下定決心要做的就是唯一對的,嚴家需要的不是一個孤女,而是一個千金閨秀來做少夫人。

    等晨光越來越暖,直到將嚴暢野熱醒過來,昨晚的美夢便轟然崩落,躺在他身邊的竟然是方徽瑤,撲上他的胸膛的竟然是方徽瑤……他頭痛欲裂、眼澀難睜,無論怎麼回想,昨晚的細節都像是籠罩著一層又一層的厚霧。

    而那個他愛的女人,嚴母告訴他,蔣若愚帶著嚴家的傳家寶連夜離開了。

    那天,他站在他們三人,哥哥、他還有她曾經都很喜歡待的紫藤架下,望著院門發了一下午的呆,既憤怒又傷心,奢望著哪怕她回來了,他也要冷落她十天甚至更久。

    可她到底還是沒有給他那樣的機會,從此,她消失了一樣,和他無所交集。

    “六年了,這裡才是你的戰場啊!”沉香桌案後頭,長相清俊的男子,坐沒坐相地取笑著正在書架前面埋頭整理檔的好友嚴暢野,“我說,全美今年最炙手可熱的精算師兼職業經理人,你真的下定決心要回臺灣去娶老婆?”

    偌大的落地窗外是夕陽下美麗的芝加哥城,黃銅與青銅交織在一起的色澤,溫柔裹挾著冷峻,冷酷得到了稍許喘息。

    六年了,他來美國六年了,擺脫了青稚、成就了自己事業上的野心,他早已不是當年離開臺灣時那個氣急敗壞的男人了。

    “你坐得不是很舒服嗎,我的位子?”嚴暢野將最後一個檔案夾推進標示著“14年全球並購預案”的行列中,轉身看向那個霸佔了自己坐位的傢伙八木宇。

    八木宇停下轉動椅子的扭臀運動,不怎麼爽地答道:“從大學到職場,你一直是我旗鼓相當的對手,我想要的可不是你讓賢,而是我將你打敗。”

    “那你可以來臺灣,反正你中文不錯。”嚴暢野不以為然,淡定得足以令所有將他當作對手的人吐血,那種眼神語氣就像在說,我要戰勝的只有自己。

    “哦。”八木宇做出誇張受不了的表情道:“我可不想去亞洲,想當年我回日本看望我祖父,只是和個小姑娘親了親嘴,人家就要我娶她啦!亞洲不適合我這麼風流倜儻的人。”

    “今時不同往日。”那種女孩如今可能只有阿拉伯世界才有吧。

    “我的口味已經被粗獷豪放的芝加哥妞兒養得很重啦!”

    “既然你已在這裡選好墓地,那麼誰也勉強不了你了。”

    “喔,暢野,這方面你可沒資格說我。”誰不知道他嚴暢野是個瘋子似的癡心漢,要說墓地,他嚴暢野早舉起雙手將雙腳都跨了進去。

    “所以我這次回去就是找死。”嚴暢野說得像是玩笑,可嘴角扯出的剛硬線條卻昭示著恨意。

    八木宇反而笑了,明知故問道:“你那個未婚妻起碼還算漂亮,有什麼不好的?別太折磨人家了。”

    他走到桌邊坐在桌角,漫不經心地說:“是她們折磨我,一個個一步步地把我往絕望逼去,也許你很快就能再見到我,這個世上只有一個人能夠留住我,但我對那個人的信心卻是最少的。”

    “那你現在還恨她嗎?”八木宇正經起來,風流如他,雖不識真心,但能夠讓嚴暢野如此出色的男人選擇的道路他也很好奇,長久以來嚴暢野總是贏他半步,是不是就是因為嚴暢野始終有著一顆隨時準備為了一個人豁出全部的真心呢?

    “六年足夠我冷靜,她當時那麼做又有什麼錯呢?她愛我哥哥,在我哥哥死後,下決心離我這個心懷不軌的小叔子遠遠的,有錯嗎?讓我們做出公正的評判吧,她沒錯,錯的是我,我愛上了一個不愛我的女人,所以我作繭自縛了這麼多年。”

    “她不是帶走了你家的傳家寶嗎?”八木宇將頭偏向一邊露出“你這個被情所困的傻瓜”的表情,“我還是更同意你媽的看法,我覺得她就是一個心機深沉的窮女孩,要知道這樣的女孩在芝加哥可不少。”

    “你不瞭解她,她不是那種人,這幾年我也一直在查黑市,並沒有那條項?的交易資訊,那條項?是我哥送她的,是她唯一的留念。”嚴暢野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被失戀的憤怒和偏見擊潰的青年了,經過六年的沉澱洗滌,他自信他的眼、他的心都很清明。

    “當然也還有別種可能,但是……”八木宇突然笑著看向他,“我相信你,老兄,人生短暫,不顧一切地愛一回才痛快!”看他的表情依舊苦悶,便又接著問道:“你這次回去,想必是征信社幫你找到人了吧,然後是跟你媽攤牌嗎?”

    “沒。”嚴暢野聳了聳肩,臉色不好不壞,反正他也已經習慣失望了,“仍然沒有她的消息,我不知道她躲去了哪裡,還是我媽有意在隱瞞些什麼,我想先不管這些,你看我都這把年紀了,總不能被沒有愛的口頭婚約束縛住吧。”

    “所以說你是去解除婚約的囉?要我說,你那個未婚妻還挺正點的。”

    “各花入各眼。”

    “呿!”

    過了一會,助手進來將證件及行李一併交到了嚴暢野手中,然後八木宇主動充當司機送他去了機場。

    從空中俯瞰下去,大而破爛的機場越變越小,嚴暢野收回目光,向過去告別,他這次回去是下了某種決心的,過去並不愉快,哪怕未來也不愉快,但起碼也要向著愉快的方向前進。

    濃郁的綠色由公路兩側一直鋪展到視線盡頭,不但如此,車一直開、一直開,蔥綠且低矮的山頭也是一座連著一座,這是城市所沒有的景色,嚴暢野索性將頂篷撤下,任清新而狂勁的風湧向自己,身上的火氣一下子降下去好多。

    他不願惱怒,他想保持冷靜,只有這樣才能使自己獲勝。

    嚴暢野瞥了眼車載電腦上的時間顯示,算了算自己回國的日子,勞而無功的二十九天,?管作好了心理準備,但事情的毫無進展還是免不了讓他有些煩躁。

    和媽以及家族的抗爭並沒有取得勝利,那種一哭二鬧三上吊的節奏,一點一點地瓦解著他的鬥志,換做以前,就是殺了他也不能想像,那個一輩子逞強好勝的女人會有這麼無理取鬧的一面,而其中所隱藏的資訊,他就算再不願理會也不得不理會,那就是爸媽老了,他們將希望都放在他這唯一一個兒子的身上。

    加上蔣若愚那邊的消息依舊為零,所以他就像陷入了漩渦的船,只能眼看著動力即將耗盡。

    嚴母在醫院重症監護室演著苦肉計,與嚴暢野一番討價還價後,迫使他不得不答應與方徽瑤訂婚的事情,而現在,嚴暢野正是在去出席自己訂婚宴的路上。

    他竭力想找個僻靜點的地方以便隨時悔婚,良心上雖然有點過意不去,但他必須尊重內心,若是真領了結婚證書,那謊言和怨恨就將充滿兩人的一生了,而這樣的結果絕對不是正常人想要的。

    方家是這場鬧劇的另一主謀,所以當場表明自己的態度挫挫對方的銳氣,讓他們受點教訓也是他們應得的,嚴暢野現在就是這麼想的,一直被否定、一直得不到安慰的心揣滿了火藥,他真的急需一個卸載口。

    唯一覺得歉意的就是方徽瑤,那個真的喜歡他到無法自拔,又將第一次給了醉鬼時的他的女人,這點確實讓嚴暢野感到不怎麼自在,如果他的薄情一定要給予一個人,那他現在唯一敢肯定的就是,那個人一定絕對不會是蔣若愚。

    方家根據嚴暢野的要求,在中部的親戚所經營的農場裡舉辦這場訂婚宴,並且盡可能的低調,而他們嚴家這邊幾乎沒去什麼重量級人物,除了他自己以外就只有幾個表哥表妹,而嚴母因為這次將病危的戲碼做太足,所以嚴父得在臺北陪著。

    想到這裡,嚴暢野就覺得有點可笑了,這幫長輩年紀越大,心智倒越是純真,還真當他相信了。

    他很慶倖自己沒有跟別人一樣搭飛機,這一路的景色足夠撫平心頭的焦躁,讓他待會不要做得太過火了。

    繼續向南賓士,離GPS上的座標越來越近,漸漸可以看到教堂、谷地、住家,再繞上兩個彎,掛著“南田野苑”牌子的農場便到了。

    門口有接待的人指引了停車的位置,他便又往裡面開了十分?左右,停車場離宅子有了十分?的路,路上十分清幽,花園的設計完全尊崇英式,帶路的員工也不是很聒噪,除去這是一場鬧劇這一點的話,這一切對他而言還是滿愜意的。

    幾株木蘭開得正好,香味很悅人,嚴暢野忍不住抬頭望去,因為那曾是蔣若愚的最愛,六年過去了,她最愛的可曾改變呢?

    遠處的樹下走過一個人,那熟悉的身影讓他突然心悸不已,可還沒等他細看,強烈的陽光就已掩護著那人消失在一片紅色的花樹林裡。

    “剛才那邊那人,你認識嗎?”嚴暢野皺著眉頭問道,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那個人怎麼會出現在這兒?而且她應該先看到了他,但是她轉身走開的動作卻又是那樣不疾不徐,根本不像認識他的樣子。

    “哪邊?”帶路的員工一臉困惑,他們這農場大得很,員工也多,那邊也沒有人啊。

    嚴暢野瞬間就失去了興趣,只當自己眼花了。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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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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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5 01:04:2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一襲銀粉旗袍在身的方徽瑤,看著嚴暢野筆直地走向自己,嚴暢野在她的女伴開口趕人前先請求道:“可以讓我們單獨說幾句話嗎?事關終身大事,各位請通融一下吧。”

    方徽瑤保持微笑,點頭示意她們離開,她差不多猜到他會說些什麼,但這樣的話他對她說過也不只十次了吧,所以他這次也不能改變什麼,只要她堅持,只要方家、嚴家的長輩堅持,她就一定會成為嚴太太。

    “我想等會由?來提出取消這次的訂婚,應該會更恰當些。”嚴暢野開門見山道,他不想浪費時間,拉鋸戰打了這麼久,是時候讓大家都歇歇了。

    “可我並不想,哪怕你不愛我,我依然想嫁給你,婚姻並不一定需要愛情,我愛你就已經足夠了。”六年來方徽瑤的身形拔高不少,身材凹凸有致,五官輪廓清晰、面容精緻,配上一頭波浪卷?後,跟電影裡的公主相差無幾。

    要不是嚴暢野早已無可救藥地愛上了蔣若愚的話,由方徽瑤來做他的老婆,其實也沒教他吃虧。

    “我對待不愛的人的方式可是很冷酷的。”溫柔浪漫是種奢侈品,就是蔣若愚也沒享受到多少,他的感情很實在又霸道,他說的一定會做到,這大概就是他愛人的方式。

    都這麼多年了,方徽瑤還是沒能在他臉上找出些許對她態度上的變化,一方面說明他們倆走到一起的過程必然十分艱辛,另一方面又說明他的感情一旦認定很難改變,所以她願意往好處去想,一旦她破除障礙得到他的心,那麼便是一生一世了。

    出身名門又受過良好的高等教育,方徽瑤自然是有野心和心機的,她也不一定非要幹壞事,她只是想要贏得一個男人。

    她凝視著他的臉,忽然掩嘴笑了笑,笑聲清脆而爽朗,就像剛才那些話他只是開玩笑,就像他在向她調情,而她原諒了他的魯莽。

    風輕輕吹起,香薰瓶裡插著的藤條,散出陣陣海洋天空的香甜味道,嚴暢野突然有些恍惚,田園老宅、花香麗人,明明是幅再美不過的景象,然而他身心卻都很疲憊。

    也許他該放下過去,好好享受現在,可是他想經營的未來卻又是另一派景象,如果他執著于過去和未來,那現在必然是痛苦疲憊而困難重重。

    他不是超人,他也想歇一歇,但是他不能,“我決定的事不會改變。”

    “命運瞬息萬變,我喜歡等待,驚喜也許就在下一秒出現。”她也決不妥協。

    “?非要我當?讓?難堪嗎?”嚴暢野側身站著,柔軟蓬?的頭?上鋪著窗外撒入的稀薄陽光,九頭身的完美比例,從頭到腳都像個不卑不亢的威武騎士,?管這個騎士身負重傷。

    “愛一個人是不需要自尊的。”只要對手是他,她就永遠是輸家,敗方哪有自尊可言,方徽瑤不禁輕笑,其中多了點苦澀,“你不必內疚,真的,一切都是你情我願。”

    嚴暢野也不再糾結,沒有誰對誰錯,只不過恰巧愛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既然無怨無悔,那也就只能這樣了。

    在?人的催促下,兩人穩步走向屋外,儀式場所設在屋後不遠處的湖邊草地,紅、白玫瑰花架修飾著道路,螢光色的氣球系滿兩棵大樹,還有湖岸的桃林也是豔豔一片,風把花瓣卷向各處,等他們加入人群,司儀便換下樂隊站上了舞臺。

    一篇如童話故事般的開場白之後,是雙方親友上臺致辭,傍晚時分,風和日暖、鳥語花香,台下人聽得昏昏欲睡。

    嚴暢野早已將目光轉去遠處,看看波光粼粼的湖水,看看妖冶的桃花,看看那些跑來看熱鬧的員工和遊客,而他的腳不知何時動了起來,避過人群迎著落日走去,直到面前的人一臉錯愕地抬手抵在他的胸口,要不然他就要將她撞倒在地似的。

    “小艾,?認識他嗎?”方南國疑惑地問道,要是他沒記錯的話,眼前這位應該就是他那位尖刻勢利的遠房堂叔的乘龍快婿吧。

    身邊的女子跟他一樣困惑,輕輕地搖了搖頭,同時收回了自己的手,那人的心跳明顯快得像要爆開了似的。

    “小艾?”嚴暢野刹那清醒過來,腦子運轉的速度一點一點追上心跳的速度,漸漸銳利的目光直直地向那張圓圓的小臉射去,“?叫小艾?”

    “是……”那眼神像要吃了她一樣可怕,又像是質問她一樣咄咄逼人,她皺眉抿唇冷靜了一下頭腦,補充道:“艾若愚……六年前改了姓,隨媽媽姓的。”

    這是出事之前就改的,由蔣若愚改為艾若愚,好像是在逃避什麼,又好像是在祈求什麼,具體緣由她自己也不清楚,難道這個人知道?

    “為什麼?”她在掩飾什麼,她又為什麼掩飾得這麼好?她看向他的樣子根本沒有一點異樣,既不害怕也不驚慌,真的就像完全不認識他一樣,她為什麼要演戲,又為什麼演得這麼好?難道是為了她身邊的那個男人嗎?嚴暢野發覺自己的嗓音粗啞得像只被割破了喉嚨的巨獸,這一刻,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心著了火,火焰正炙烤著他的全身。

    而艾若愚只覺得這個男人真的好奇怪,為什麼要追問,難道他們曾經認識嗎?

    “因為……大概……想要走向新的人生吧?”一時之間,艾若愚也只能想到這樣敷衍了,看來這個人也不知道原因啊,明明給她一種既熟悉又害怕的感覺。

    “新的人生?”這也許是嚴暢野有生以來第一次顯得這麼激動,才使得吐字的時候都有點咬牙切齒了。

    她的新人生就是完全與他無關,更甚者,她根本不願當他存在過,這個女人的心果真如母親所說的那麼醜陋不堪嗎?他當真瞎了眼?

    “嚴先生是吧?舞臺那邊現在很喧鬧哦,好像在找新郎啊。”方南國很快察覺對方情緒有些不對,想必和艾若愚的過去有些牽扯,他不想艾若愚受傷,既然對方已經有了婚約,那麼只要按照現有軌跡運轉下去就好了,不必非要糾結過去而毀了現有的前程。

    “不是新郎!”只是訂婚而已,嚴暢野看也不看方南國,盯著艾若愚回道。

    艾若愚皺了皺眉,不太明白這個有點怒氣衝衝的男人的話是什麼意思,但是不可否認,看著他,她的胸口有點發緊,就像沖泡一杯黑咖啡,苦味正一圈一圈擴散。

    “媽咪媽咪……”一個小女孩突然跑來拉住了艾若愚的手臂,然後拖著她往餐桌那邊走去,“我想吃水果塔上的樹莓,可是我構不到,媽咪幫我。”

    嚴暢野愣在原地,在方南國與他擦身而過緊緊追隨那母女而去的時候,他全身就像被幾十枚導彈轟炸過一樣,仿佛一低頭就能看到破碎的肢體,又像把自己丟了,不能動彈。

    直到表弟過來將他拉上舞臺,司儀說了什麼他聽不清,甚至方徽瑤握住他的手在他耳下低語也聽不清,最終,他像在夢中一樣,身不由己地完成了訂婚儀式。

    方徽瑤不知發生了什麼才能讓嚴暢野如此魂不守舍,但這無疑是個機會,她可不想放過。

    台下掌聲祝賀聲此起彼伏,腦中的轟鳴聲漸漸被驅散,魂魄附體,嚴暢野方才意識到自己的愚蠢,也意識到蔣若愚這個女人對自己的影響力有多大。

    他剛想放開方徽瑤緊握的手,視線卻再次捕捉到艾若愚的身影,她那種修女式的平和溫柔是那麼熟悉又陌生,她確實不像他所認識的那個蔣若愚,她更像他哥哥所認識的那個蔣若愚,這樣的她,他不承認,他必須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弄得一清二楚。

    方徽瑤自然跟著注意到了,那一頭剪得很短的碎?,將那張娃娃臉襯得越加純淨可人,而那對漆黑柳葉眉下同樣漆黑的眼珠也一如從前那般冷澈,她的名字一時間如?在喉。

    方徽瑤心正慌的時候,手上突然一緊,是嚴暢野在用力握住她的手,不再是單向的而是雙向的,她既害怕又欣喜,蔣若愚的出現動搖了嚴暢野的心,但最終會靠向誰那邊,只有爭了才知道!

    如果說此刻嚴暢野心中似火燒,那方徽瑤的心中也升起了一簇名為希望的火焰。

    只有艾若愚一直置身事外,她痛快地忘了過去,悠閒地活在當下,對未來更是漫不經心,她知道她的心缺了一塊,可也拿它沒辦法。

    方南國時而將目光投向舞臺,漸漸由嚴暢野那陰沉蒼白的臉色,以及那灼熱銳利的目光中?清思路,看來這場訂婚宴僅僅只是個開始而已。

    方南國很快就印證了他這一猜想,只見嚴暢野一下臺就丟下方徽瑤,直奔他們這邊而來,那架勢不再氣勢洶洶,但仍有些像上司蒞臨指導下屬。

    “我有話跟?說,可以跟我出去一下嗎?”

    艾若愚看看他,也不知為什麼,他的話就是不容拒絕似的教她不得不點頭。

    “那南國哥麻煩幫我顧一下小萌。”她剛向方南國交代完,人就被嚴暢野拉走了,他那只手像鐵鉗一樣箍住了她的手,同樣教她不容拒絕。

    剛剛那句話嚴暢野沒有忽略,那男人不是她丈夫,那孩子的爸爸是誰?

    他有些懊悔沒有仔細看那孩子的臉,那孩子極有可能是他哥哥的,除了哥哥還會是誰,如果另有其人他又該如何,總之那孩子是他始料未及的,不管是誰的,他都嫉妒憤怒火大。

    但是現在一定要冷靜,如果這個孩子真是哥哥的,那麼她就是他的大嫂,他必須代替哥哥好好照顧她們,因為他曾承諾過。

    “先生,你能走慢點嗎?”田園生活造就了艾若愚的慢性子,看他邁著長腿走得飛快,而她就像只待宰的羔羊一樣被拖著,真是惱人,“喂,你聾了嗎?還是我有欠你錢?如果是六、七、八年前我忘了還,那我現在可以算利息還你的。”

    “?欠我的恐怕這輩子都還不清。”嚴暢野悶聲悶氣地回道,要還可以,拿她整個人來抵就行了。

    他這麼一說,艾若愚倒真有些心虛起來,揉了揉太陽穴又捏了捏鼻根,想努力挖出一點記憶來,可是腦中的那一片區域依舊是一片空白。

    被他這樣拽著還真像是去赴刑場,“哎……”艾若愚不自覺地歎氣,早知今日就該再低調點,幹嘛非要來湊熱鬧啊,看吧,仇人尋上門啦!

    嚴暢野的背影猶如小山一樣擋在她的面前,艾若愚畏畏縮縮地將手指戳向他的肩胛,“你到底要帶我去哪?有事好商量嘛,千萬不要衝動,看你也不像缺錢的樣子,寬限幾天不行嗎?”她心下已經認定自己真的欠了他錢,所以?管有些不滿也不好發作,再說,她幹嘛要火大啊?她明明沒有理由生氣啊。

    這個人態度是不太友善、不太尊重人,但是畢竟自己欠了他錢嘛,可是就是不知道為什麼,自見到他的那刻起,她心裡就有些隱隱不是滋味。

    “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梳理下?跟我的腦筋,以免打結中風。”她對他的忍受度明顯有所提高,要是換了以前,她早甩手走人,並丟下一句“傲慢狂”了。

    他是在講笑話嗎?艾若愚翻著白眼,覺得自己正在顛覆自己的好好小姐的形象。

    這個傢伙是不是冒牌的嚴家少爺啊?確定不是黑社會來冒名頂替的嗎?她心下存疑,越看他越不順眼,好想提腳踹他小腿肚一兩下。

    “跟我走就是了,?不是最會裝乖順嗎?”只有在他面前總是一副小母老虎的姿態,不過他就是喜歡她這副樣子,因為這才是她真正的樣子,會計較、會發脾氣,而不是什麼都好、什麼都不在乎,像個總是微笑卻沒有心的機器人一樣。

    “什麼啊……”艾若愚真的不喜歡這個人,好像很瞭解她似的,但凡那些自以為瞭解別人的人,就總喜歡往別人心裡鑽,這樣的人最討厭了,自以為是!

    “我又不是吃人的狼,?怕什麼?”

    “我才沒怕!”

    “剛才那語氣就是在害怕啊。”

    “你心理醫生啊?”

    “幹嘛提高嗓門,?跟剛才那個男人說話也這個調調嗎?”嚴暢野一針見血地戳穿她道:“在我面前不用裝淑女,?可不是什麼淑女。”

    “你到底是誰啊?”艾若愚試圖收回被俘的手,怎奈力氣沒他大照樣被拖著走,“有話就快講啊!幹嘛這麼強橫啊?”

    “到了。”嚴暢野突然用力將她甩向前面,害她差點跌個狗啃泥,待她轉過身來面對他,又聽他質問道:“蔣,不,艾若愚,那孩子是?跟誰的?”

    這裡已是牧草養護區,視野開闊也沒其他人,正好方便他們大聲地你來我往。

    難道不是欠錢?艾若愚心裡咯登一下,眉頭瞬間皺了起來,一連瞟了他好幾眼,跟指認罪犯一樣,“跟你有什麼關係?”仔細看得話,他跟小萌確實長得有相似之處呢,這麼一想,不由就心驚膽顫起來。

    “?還裝不認識我,?腦袋被門夾了嗎?”嚴暢野沒好氣地走過去,一手握住她的肩膀,一手抬高她的下巴,“六年了,?還想躲我多久?”

    “我……”艾若愚不禁仰後身子跟他保持距離,臉色發白地支吾道:“六年前我出了事故,我從半山腰滾下來,頭部受傷,醫生說,我得的是選擇性失憶症,所以請你好好說,我真的不記得六年前的事了,二十歲到二十二歲近三年時間的事情,我都記不起來了。”

    “真的假的?”嚴暢野蹙眉盯著她,看她驚慌得跟頭小鹿似的,怒氣倒是消了不少,“還有沒有哪裡受傷?有落下殘疾嗎?”

    “沒有啦……”他的臉越湊越近,都快貼上她的鼻子了,還有他帶著清香的氣息,嗅著嗅著會上癮一般教她害怕,人家長得好看,自己也不能隨便發花癡啊,“欸,離遠點啦!”

    “看著我的臉跟我說,?這樣很沒禮貌。”嚴暢野故意再次拉近距離,手繞到她的腦後包住後腦杓不給她避視的機會。

    嚴暢野低頭看著她,除了頭?短了點,她跟六年前如出一轍,青澀倔強、喜歡跟他唱反調,雖然他表面上看起來還保持著一貫的冷傲,但是內心早已在見到她、觸到她的那一刻溫暖如春,她的一切,他再也不想失去。

    “你的臉有什麼好看的,你這人好怪……”艾若愚不得不看向他,也許是他長得太好看了,才會教她心跳加速,也許是他的臉曾經對於她太過熟悉,才會教她根本不忍心推開他吧?

    “?結婚了嗎?還是有男朋友?”嚴暢野放柔語氣誘哄道。

    “沒……幹嘛要回答你?”他的眼神好魅惑,但眼底清明精銳的光彩也讓她及時清醒並警覺起來,“你到底是我的誰?”

    艾若愚話才吼完,兩片櫻唇就被他霸道而不失溫柔地奪取了。

    “唔……”艾若愚怎麼反抗也沒用,他的背結實得就像沙袋,還是那種有彈性的,打他只有自己手疼的分,可是他的吻技又是超一流,將她的小舌繞得團團轉,漸漸的,嘴裡全是他的那股清香味,就像要把她的心奪去了一樣狂野而浪漫,這更教她手足無措了。

    在她的記憶中,別說這樣的吻了,就是親臉頰都沒有過,雖說她已經是一個五歲小女孩的媽咪了,可是這方面的經驗因為失憶其實還是零呢。

    艾若愚為自己輕易屈服在他的吻中而沒有反抗到底感到臉紅,心下罵自己花癡,可嘴上到底還是戀著他的柔情。

    “從今以後?就正式被我接收了,艾若愚。”嚴暢野摟著站不穩的她,嘴唇蹭著她的耳垂繼續討便宜道。

    “啊……”她暈了,雙手不禁緊緊攀住他的頸子,紅透的臉蛋靠在他的肩上,他身上的味道溫度都讓她眷戀,害臊之餘對全身發軟的自己也是無能為力。

    “若愚,跟我去美國好嗎?我會好好照顧?……還有?的孩子,是……我哥哥的嗎?”他摟著她,將她擁緊在胸前,她以前屬於他哥哥,那麼從今往後就必須是屬於他的,否則他一定會發瘋,過了這麼些年,他深知自己愛她有多深。

    吻,美國,小孩,哥哥,小叔子……艾若愚腦袋裡突然闖進好多陌生的東西,就像釘子一樣一下下敲打著腦殼,很痛,而且越來越痛。

    心臟突然一陣緊縮,她慌裡慌張地將他推開,向後倒退幾步,然後捧著腦袋,瘋了一般抗拒,“不……不要……你到底在說什麼?我不明白……不明白……”

    嚴暢野立即上前,不顧她的拳打腳踢,緊緊抱住她,她發著抖,一副痛苦的模樣,教他心痛不已,“沒事的、沒事的,若愚,我是嚴暢野,忘記了沒關係,不明白沒關係,我在?身邊,永遠都會在,?躲不開的,也不用躲,我愛?,我們重新開始,不去美國了,就留在這裡,我們在這裡,在?熟悉的地方慢慢地重新開始,好嗎?”

    “我是艾若愚,不是蔣若愚,我不願做蔣若愚……嗚嗚……”她任由他抱著愛撫著,窩在他懷裡不時地打冷顫,在孤兒院的記憶深深刺痛著她,她害怕那種孤立無援,以及那片空白裡掩藏著的不知名的巨獸,她生怕過去的記憶會跳出來狠狠咬自己一口,剝奪她現在平和?靜的生活。

    蔣若愚代表黑暗的過去,而艾若愚則是光明的現在,她不是勇者,所以她更願意面朝陽光,歲月靜好。

    “好的,?就做艾若愚,?就是艾若愚,不管怎樣,?永遠都是我的若愚……”嚴暢野一邊安撫一邊摟著她席地而坐,讓她趴在自己懷裡,完完全全為自己擁抱著。

    艾若愚像這會這樣情緒崩潰的情景,只出現在來到這裡的最初那段時間裡,那時也是她妊娠反應最厲害的時候,事後又往往被她歸結為產前抑鬱症而不了了之。

    這到底是怎麼了,漸漸安靜下來的艾若愚,用力揪著嚴暢野的衣襟,愁腸百結地琢磨起來,明明應該還只算得上是個陌生人,卻又是吻又是眼淚的教人心煩意亂,她可從沒有這樣信任以及依靠過誰。

    這個男人,這個今天跑來農場和另一個女人舉行訂婚儀式的男人,嚴氏企業的准接班人,據說在美國華爾街都是響??的人物,嚴暢野,他說他叫嚴暢野,為什麼,為什麼心裡面完全不肯承認他是那麼優秀出類拔萃,為什麼心裡面認定他和自己一樣普通,為什麼可以這麼毫無顧忌地依偎在他懷裡,並且還感覺很安心,前所未有的安心?

    “要不要睡一會,以前?累了,都要枕著我大腿打瞌睡的。”摸著她圓圓小小的腦袋,?絲又柔又細、蓬?而順滑,心情變得悠閒自在輕?,這就是她的魔力,其他人都不能讓他如此狂躁又如此平和。

    “嗯……”她本想拒絕,但是身不由己,心也不由己,突然覺得好累,就像這幾年一直沒有休息過一樣,而此刻緊繃的神經終於找到了?懈喘息的機會。

    前段時間的雨水使得牧草長得很豐茂,風一帶過就會湧起一浪浪的綠波,而身後是一大片的果林,隱隱傳來花果的甜香味,他不覺莞爾,這麼多年來他一直都很忙,心很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安於現狀,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懂得大自然的美好。

    “不管?是蔣若愚還是艾若愚,既然讓我等到了?,就沒有人能夠再次把?從我身邊搶走。”她睡著的模樣也一如六年前一樣可愛,像小兔子一樣蜷縮著,一隻冰雕的小兔子,孤獨而冰冷,所以他會用他的餘生來陪伴她、溫暖她,不需要她堅強,不需要她乖順,不需要她從容大方,她應該刁鑽任性頑皮撒嬌……活得像個女王,成為只屬於他的女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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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蔣若愚撩過一縷碎發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自嘲著,自己一張嬰兒肥的圓臉蛋,只是眼眶和眼睛相配得宜,展現出一種乾淨清秀而富於生氣的靈動之美,但無論怎樣,搭上二十二這份年紀,都使自己顯得有些單薄幼稚,興許還有些天真無知。

    而正是在這樣一段自己對自己都毫無把握的時間裡,命運卻早早地將他推向了自己,這個對的人、這份對的感情、這一生的幸福,對只有瘦削肩膀、纖細十指的她而言,無疑是沉重的,不是嗎?

    嚴家的男人在長相方面都不差,端正的五官、挺拔的身姿、沉穩的神情,就算是天生有些反骨的嚴暢野,在外人看來也是大難臨頭時可信可靠的不二人選,那分領袖氣質與生俱來,施展起來又渾然天成,就像不可直視卻必然需要的那輪炎炎烈日。

    床上的他挪動了一下,害她如逃脫後再次被鎖定的獵物一樣,緊張地屏住了呼吸,耳邊似乎響起魔咒,乖乖站著,那樣還能饒你一命。

    然而嚴暢野並沒有醒來,要是他這時也像往常一樣保持警惕的話,那麼往後相當漫長的一段日子裡,他所承受以及經歷的痛苦或許就會少上很多很多了,但是命運卻執意跟他開這樣一個玩笑,仿佛是在懲罰他,為何這麼早地闖入並攪亂了這位可憐孤女簡單而平凡的人生。

    後背抵在門框上的蔣若愚,先是略松了口氣,緊接著一種參雜著些許失落的複雜表情,逐步凝固在那張秀麗憔悴的臉上。

    終於還是鼓起勇氣開門走了出去,走道上亮著兩三盞淡淡乳黃色的燈,一離開她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多少力量,小腿打顫、心跳劇烈,嘴唇乾燥得就像兩片瑟瑟發抖的枯葉。

    “未來該怎麼辦?接下來該怎麼做呢?首先應該……”這時候滿腦子都是這樣的疑問,腳下分明又少了幾分力氣。

    “你!”就在她低頭蓄力時,一個低而嚴厲的聲音由遠及近,“為什麼會在這裡?”對方乾脆俐落的腳步聲也隨之停在了她的面前。

    “夫人。”如此鎮定,連蔣若愚自己都感到奇怪,緩慢地對上嚴母毫不留情地射來咄咄逼人的目光,發聲的過程依舊沒有想像中的艱難,“夫人,可能我沒有那個資格,可是我還是愛上了您的二兒子。”

    她很肯定自己在嚴母眼裡看到了些什麼,憤怒、厭惡、鄙夷……但這又能改變什麼?愛上嚴暢野,同樣也讓她自己感到很無力啊,可是借此就能夠不愛了嗎?就能夠否定彼此真實的感情了嗎?這鎮定其實是她對這無力抗拒的命運的認輸。

    “隨您處置吧。”蔣若愚很快補了一句,眼神被疲憊消磨得有些空洞。

    嚴母瞟了眼嚴暢野臥室的門,迅速而冷酷地問道:“他醉得厲害嗎?”

    蔣若愚皺眉,羞憤教她的臉紅了起來,嗓子也啞了不少,“是的,他醉得厲害,我……”

    嚴母松了口氣,馬上打斷道:“忘了吧,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只要我還活著,你們兩個就沒有在一起的可能,你現在馬上回你自己的房間去收拾行李,然後永遠離開嚴家,再也不要和我們有所交集了,聽懂了嗎?”

    寒意瞬間走遍全身,而她卻無力違抗,不需要指責或者辱駡,嚴母就已經讓她輸得連跪地求饒的餘地都沒有了。

    “懂了,我會走的。”至少她現在知道自己第一步該做些什麼,那就是離開嚴家。

    “那就動作快點,還有,洪野給你的寶石項鍊你也必須留下,等值的錢我也會讓會計師打到你的工資卡上的。”嚴母站在那裡像尊石像,沒有心、沒有情、沒有憐憫。

    蔣若愚知道自己若是拒絕,只會招來更嚴酷的對待,既然愛了嚴暢野,那嚴洪野的項鍊也確實沒資格留下了,至於錢也可以轉送給孤兒院,那麼……和這個家就真的一點瓜葛都沒有了。

    只剩下回憶,她還有回憶,想到這裡,她心裡的苦澀似乎少了點。

    “再見,夫人。”蔣若愚最後還是恪守禮儀地對嚴母鞠了個躬,“多謝您這些年來的照顧。”

    不管怎樣,這兩年多的時間裡,嚴家給了她很好的生活,讓她完成了醫大四年的課程,更得到了她不配得到的嚴洪野還有嚴暢野的愛,這些都是需要她感恩。

    “好自為之。”她越是這樣老實,嚴母就越是討厭她,覺得她城府深。

    蔣若愚站穩身子,轉身快步離開,瘦削剛強的背影在嚴母看來就像一把刀,深深留在她的記憶裡,時不時地閃著寒光。

    為了扞衛家族以及兒子的利益,嚴母很快甩開不該屬於自己的恐慌,她下定決心要做的就是唯一對的,嚴家需要的不是一個孤女,而是一個千金閨秀來做少夫人。

    等晨光越來越暖,直到將嚴暢野熱醒過來,昨晚的美夢便轟然崩落,躺在他身邊的竟然是方徽瑤,撲上他的胸膛的竟然是方徽瑤……他頭痛欲裂、眼澀難睜,無論怎麼回想,昨晚的細節都像是籠罩著一層又一層的厚霧。

    而那個他愛的女人,嚴母告訴他,蔣若愚帶著嚴家的傳家寶連夜離開了。

    那天,他站在他們三人,哥哥、他還有她曾經都很喜歡待的紫藤架下,望著院門發了一下午的呆,既憤怒又傷心,奢望著哪怕她回來了,他也要冷落她十天甚至更久。

    可她到底還是沒有給他那樣的機會,從此,她消失了一樣,和他無所交集。

    “六年了,這裡才是你的戰場啊!”沉香桌案後頭,長相清俊的男子,坐沒坐相地取笑著正在書架前面埋頭整理檔的好友嚴暢野,“我說,全美今年最炙手可熱的精算師兼職業經理人,你真的下定決心要回臺灣去娶老婆?”

    偌大的落地窗外是夕陽下美麗的芝加哥城,黃銅與青銅交織在一起的色澤,溫柔裹挾著冷峻,冷酷得到了稍許喘息。

    六年了,他來美國六年了,擺脫了青稚、成就了自己事業上的野心,他早已不是當年離開臺灣時那個氣急敗壞的男人了。

    “你坐得不是很舒服嗎,我的位子?”嚴暢野將最後一個檔案夾推進標示著“14年全球並購預案”的行列中,轉身看向那個霸佔了自己坐位的傢伙八木宇。

    八木宇停下轉動椅子的扭臀運動,不怎麼爽地答道:“從大學到職場,你一直是我旗鼓相當的對手,我想要的可不是你讓賢,而是我將你打敗。”

    “那你可以來臺灣,反正你中文不錯。”嚴暢野不以為然,淡定得足以令所有將他當作對手的人吐血,那種眼神語氣就像在說,我要戰勝的只有自己。

    “哦。”八木宇做出誇張受不了的表情道:“我可不想去亞洲,想當年我回日本看望我祖父,只是和個小姑娘親了親嘴,人家就要我娶她啦!亞洲不適合我這麼風流倜儻的人。”

    “今時不同往日。”那種女孩如今可能只有阿拉伯世界才有吧。

    “我的口味已經被粗獷豪放的芝加哥妞兒養得很重啦!”

    “既然你已在這裡選好墓地,那麼誰也勉強不了你了。”

    “喔,暢野,這方面你可沒資格說我。”誰不知道他嚴暢野是個瘋子似的癡心漢,要說墓地,他嚴暢野早舉起雙手將雙腳都跨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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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所以我這次回去就是找死。”嚴暢野說得像是玩笑,可嘴角扯出的剛硬線條卻昭示著恨意。

    八木宇反而笑了,明知故問道:“你那個未婚妻起碼還算漂亮,有什麼不好的?別太折磨人家了。”

    他走到桌邊坐在桌角,漫不經心地說:“是她們折磨我,一個個一步步地把我往絕望逼去,也許你很快就能再見到我,這個世上只有一個人能夠留住我,但我對那個人的信心卻是最少的。”

    “那你現在還恨她嗎?”八木宇正經起來,風流如他,雖不識真心,但能夠讓嚴暢野如此出色的男人選擇的道路他也很好奇,長久以來嚴暢野總是贏他半步,是不是就是因為嚴暢野始終有著一顆隨時準備為了一個人豁出全部的真心呢?

    “六年足夠我冷靜,她當時那麼做又有什麼錯呢?她愛我哥哥,在我哥哥死後,下決心離我這個心懷不軌的小叔子遠遠的,有錯嗎?讓我們做出公正的評判吧,她沒錯,錯的是我,我愛上了一個不愛我的女人,所以我作繭自縛了這麼多年。”

    “她不是帶走了你家的傳家寶嗎?”八木宇將頭偏向一邊露出“你這個被情所困的傻瓜”的表情,“我還是更同意你媽的看法,我覺得她就是一個心機深沉的窮女孩,要知道這樣的女孩在芝加哥可不少。”

    “你不瞭解她,她不是那種人,這幾年我也一直在查黑市,並沒有那條項鍊的交易資訊,那條項鍊是我哥送她的,是她唯一的留念。”嚴暢野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被失戀的憤怒和偏見擊潰的青年了,經過六年的沉澱洗滌,他自信他的眼、他的心都很清明。

    “當然也還有別種可能,但是……”八木宇突然笑著看向他,“我相信你,老兄,人生短暫,不顧一切地愛一回才痛快!”看他的表情依舊苦悶,便又接著問道:“你這次回去,想必是征信社幫你找到人了吧,然後是跟你媽攤牌嗎?”

    “沒。”嚴暢野聳了聳肩,臉色不好不壞,反正他也已經習慣失望了,“仍然沒有她的消息,我不知道她躲去了哪裡,還是我媽有意在隱瞞些什麼,我想先不管這些,你看我都這把年紀了,總不能被沒有愛的口頭婚約束縛住吧。”

    “所以說你是去解除婚約的羅?要我說,你那個未婚妻還挺正點的。”

    “各花入各眼。”

    “呿!”

    過了一會,助手進來將證件及行李一併交到了嚴暢野手中,然後八木宇主動充當司機送他去了機場。

    從空中俯瞰下去,大而破爛的機場越變越小,嚴暢野收回目光,向過去告別,他這次回去是下了某種決心的,過去並不愉快,哪怕未來也不愉快,但起碼也要向著愉快的方向前進。

    濃郁的綠色由公路兩側一直鋪展到視線盡頭,不但如此,車一直開、一直開,蔥綠且低矮的山頭也是一座連著一座,這是城市所沒有的景色,嚴暢野索性將頂篷撤下,任清新而狂勁的風湧向自己,身上的火氣一下子降下去好多。

    他不願惱怒,他想保持冷靜,只有這樣才能使自己獲勝。

    嚴暢野瞥了眼車載電腦上的時間顯示,算了算自己回國的日子,勞而無功的二十九天,儘管作好了心理準備,但事情的毫無進展還是免不了讓他有些煩躁。

    和媽以及家族的抗爭並沒有取得勝利,那種一哭二鬧三上吊的節奏,一點一點地瓦解著他的鬥志,換做以前,就是殺了他也不能想像,那個一輩子逞強好勝的女人會有這麼無理取鬧的一面,而其中所隱藏的資訊,他就算再不願理會也不得不理會,那就是爸媽老了,他們將希望都放在他這唯一一個兒子的身上。

    加上蔣若愚那邊的消息依舊為零,所以他就像陷入了漩渦的船,只能眼看著動力即將耗盡。

    嚴母在醫院重症監護室演著苦肉計,與嚴暢野一番討價還價後,迫使他不得不答應與方徽瑤訂婚的事情,而現在,嚴暢野正是在去出席自己訂婚宴的路上。

    他竭力想找個僻靜點的地方以便隨時悔婚,良心上雖然有點過意不去,但他必須尊重內心,若是真領了結婚證書,那謊言和怨恨就將充滿兩人的一生了,而這樣的結果絕對不是正常人想要的。

    方家是這場鬧劇的另一主謀,所以當場表明自己的態度挫挫對方的銳氣,讓他們受點教訓也是他們應得的,嚴暢野現在就是這麼想的,一直被否定、一直得不到安慰的心揣滿了火藥,他真的急需一個卸載口。

    唯一覺得歉意的就是方徽瑤,那個真的喜歡他到無法自拔,又將第一次給了醉鬼時的他的女人,這點確實讓嚴暢野感到不怎麼自在,如果他的薄情一定要給予一個人,那他現在唯一敢肯定的就是,那個人一定絕對不會是蔣若愚。

    方家根據嚴暢野的要求,在中部的親戚所經營的農場裡舉辦這場訂婚宴,並且盡可能的低調,而他們嚴家這邊幾乎沒去什麼重量級人物,除了他自己以外就只有幾個表哥表妹,而嚴母因為這次將病危的戲碼做太足,所以嚴父得在臺北陪著。

    想到這裡,嚴暢野就覺得有點可笑了,這幫長輩年紀越大,心智倒越是純真,還真當他相信了。

    他很慶倖自己沒有跟別人一樣搭飛機,這一路的景色足夠撫平心頭的焦躁,讓他待會不要做得太過火了。

    繼續向南賓士,離GPS上的座標越來越近,漸漸可以看到教堂、谷地、住家,再繞上兩個彎,掛著“南田野苑”牌子的農場便到了。

    門口有接待的人指引了停車的位置,他便又往裡面開了十分鐘左右,停車場離宅子有了十分鐘的路,路上十分清幽,花園的設計完全尊崇英式,帶路的員工也不是很聒噪,除去這是一場鬧劇這一點的話,這一切對他而言還是滿愜意的。

    幾株木蘭開得正好,香味很悅人,嚴暢野忍不住抬頭望去,因為那曾是蔣若愚的最愛,六年過去了,她最愛的可曾改變呢?

    遠處的樹下走過一個人,那熟悉的身影讓他突然心悸不已,可還沒等他細看,強烈的陽光就已掩護著那人消失在一片紅色的花樹林裡。

    “剛才那邊那人,你認識嗎?”嚴暢野皺著眉頭問道,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那個人怎麼會出現在這兒?而且她應該先看到了他,但是她轉身走開的動作卻又是那樣不疾不徐,根本不像認識他的樣子。

    “哪邊?”帶路的員工一臉困惑,他們這農場大得很,員工也多,那邊也沒有人啊。

    嚴暢野瞬間就失去了興趣,只當自己眼花了。

    一襲銀粉旗袍在身的方徽瑤,看著嚴暢野筆直地走向自己,嚴暢野在她的女伴開口趕人前先請求道:“可以讓我們單獨說幾句話嗎?事關終身大事,各位請通融一下吧。”

    方徽瑤保持微笑,點頭示意她們離開,她差不多猜到他會說些什麼,但這樣的話他對她說過也不只十次了吧,所以他這次也不能改變什麼,只要她堅持,只要方家、嚴家的長輩堅持,她就一定會成為嚴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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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5 01:05:0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我想等會由你來提出取消這次的訂婚,應該會更恰當些。”嚴暢野開門見山道,他不想浪費時間,拉鋸戰打了這麼久,是時候讓大家都歇歇了。

    “可我並不想,哪怕你不愛我,我依然想嫁給你,婚姻並不一定需要愛情,我愛你就已經足夠了。”六年來方徽瑤的身形拔高不少,身材凹凸有致,五官輪廓清晰、面容精緻,配上一頭波浪卷髮後,跟電影裡的公主相差無幾。

    要不是嚴暢野早已無可救藥地愛上了蔣若愚的話,由方徽瑤來做他的老婆,其實也沒教他吃虧。

    “我對待不愛的人的方式可是很冷酷的。”溫柔浪漫是種奢侈品,就是蔣若愚也沒享受到多少,他的感情很實在又霸道,他說的一定會做到,這大概就是他愛人的方式。

    都這麼多年了,方徽瑤還是沒能在他臉上找出些許對她態度上的變化,一方面說明他們倆走到一起的過程必然十分艱辛,另一方面又說明他的感情一旦認定很難改變,所以她願意往好處去想,一旦她破除障礙得到他的心,那麼便是一生一世了。

    出身名門又受過良好的高等教育,方徽瑤自然是有野心和心機的,她也不一定非要幹壞事,她只是想要贏得一個男人。

    她凝視著他的臉,忽然掩嘴笑了笑,笑聲清脆而爽朗,就像剛才那些話他只是開玩笑,就像他在向她調情,而她原諒了他的魯莽。

    風輕輕吹起,香薰瓶裡插著的藤條,散出陣陣海洋天空的香甜味道,嚴暢野突然有些恍惚,田園老宅、花香麗人,明明是幅再美不過的景象,然而他身心卻都很疲憊。

    也許他該放下過去,好好享受現在,可是他想經營的未來卻又是另一派景象,如果他執著于過去和未來,那現在必然是痛苦疲憊而困難重重。

    他不是超人,他也想歇一歇,但是他不能,“我決定的事不會改變。”

    “命運瞬息萬變,我喜歡等待,驚喜也許就在下一秒出現。”她也決不妥協。

    “你非要我當眾讓你難堪嗎?”嚴暢野側身站著,柔軟蓬鬆的頭髮上鋪著窗外撒入的稀薄陽光,九頭身的完美比例,從頭到腳都像個不卑不亢的威武騎士,儘管這個騎士身負重傷。

    “愛一個人是不需要自尊的。”只要對手是他,她就永遠是輸家,敗方哪有自尊可言,方徽瑤不禁輕笑,其中多了點苦澀,“你不必內疚,真的,一切都是你情我願。”

    嚴暢野也不再糾結,沒有誰對誰錯,只不過恰巧愛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既然無怨無悔,那也就只能這樣了。

    在眾人的催促下,兩人穩步走向屋外,儀式場所設在屋後不遠處的湖邊草地,紅、白玫瑰花架修飾著道路,螢光色的氣球系滿兩棵大樹,還有湖岸的桃林也是豔豔一片,風把花瓣卷向各處,等他們加入人群,司儀便換下樂隊站上了舞臺。

    一篇如童話故事般的開場白之後,是雙方親友上臺致辭,傍晚時分,風和日暖、鳥語花香,台下人聽得昏昏欲睡。

    嚴暢野早已將目光轉去遠處,看看波光粼粼的湖水,看看妖冶的桃花,看看那些跑來看熱鬧的員工和遊客,而他的腳不知何時動了起來,避過人群迎著落日走去,直到面前的人一臉錯愕地抬手抵在他的胸口,要不然他就要將她撞倒在地似的。

    “小艾,你認識他嗎?”方南國疑惑地問道,要是他沒記錯的話,眼前這位應該就是他那位尖刻勢利的遠房堂叔的乘龍快婿吧。

    身邊的女子跟他一樣困惑,輕輕地搖了搖頭,同時收回了自己的手,那人的心跳明顯快得像要爆開了似的。

    “小艾?”嚴暢野刹那清醒過來,腦子運轉的速度一點一點追上心跳的速度,漸漸銳利的目光直直地向那張圓圓的小臉射去,“你叫小艾?”

    “是……”那眼神像要吃了她一樣可怕,又像是質問她一樣咄咄逼人,她皺眉抿唇冷靜了一下頭腦,補充道:“艾若愚……六年前改了姓,隨媽媽姓的。”

    這是出事之前就改的,由蔣若愚改為艾若愚,好像是在逃避什麼,又好像是在祈求什麼,具體緣由她自己也不清楚,難道這個人知道?

    “為什麼?”她在掩飾什麼,她又為什麼掩飾得這麼好?她看向他的樣子根本沒有一點異樣,既不害怕也不驚慌,真的就像完全不認識他一樣,她為什麼要演戲,又為什麼演得這麼好?難道是為了她身邊的那個男人嗎?嚴暢野發覺自己的嗓音粗啞得像只被割破了喉嚨的巨獸,這一刻,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心著了火,火焰正炙烤著他的全身。

    而艾若愚只覺得這個男人真的好奇怪,為什麼要追問,難道他們曾經認識嗎?

    “因為……大概……想要走向新的人生吧?”一時之間,艾若愚也只能想到這樣敷衍了,看來這個人也不知道原因啊,明明給她一種既熟悉又害怕的感覺。

    “新的人生?”這也許是嚴暢野有生以來第一次顯得這麼激動,才使得吐字的時候都有點咬牙切齒了。

    她的新人生就是完全與他無關,更甚者,她根本不願當他存在過,這個女人的心果真如母親所說的那麼醜陋不堪嗎?他當真瞎了眼?

    “嚴先生是吧?舞臺那邊現在很喧鬧哦,好像在找新郎啊。”方南國很快察覺對方情緒有些不對,想必和艾若愚的過去有些牽扯,他不想艾若愚受傷,既然對方已經有了婚約,那麼只要按照現有軌跡運轉下去就好了,不必非要糾結過去而毀了現有的前程。

    “不是新郎!”只是訂婚而已,嚴暢野看也不看方南國,盯著艾若愚回道。

    艾若愚皺了皺眉,不太明白這個有點怒氣衝衝的男人的話是什麼意思,但是不可否認,看著他,她的胸口有點發緊,就像沖泡一杯黑咖啡,苦味正一圈一圈擴散。

    “媽咪媽咪……”一個小女孩突然跑來拉住了艾若愚的手臂,然後拖著她往餐桌那邊走去,“我想吃水果塔上的樹莓,可是我構不到,媽咪幫我。”

    嚴暢野愣在原地,在方南國與他擦身而過緊緊追隨那母女而去的時候,他全身就像被幾十枚導彈轟炸過一樣,仿佛一低頭就能看到破碎的肢體,又像把自己丟了,不能動彈。

    直到表弟過來將他拉上舞臺,司儀說了什麼他聽不清,甚至方徽瑤握住他的手在他耳下低語也聽不清,最終,他像在夢中一樣,身不由己地完成了訂婚儀式。

    方徽瑤不知發生了什麼才能讓嚴暢野如此魂不守舍,但這無疑是個機會,她可不想放過。

    台下掌聲祝賀聲此起彼伏,腦中的轟鳴聲漸漸被驅散,魂魄附體,嚴暢野方才意識到自己的愚蠢,也意識到蔣若愚這個女人對自己的影響力有多大。

    他剛想放開方徽瑤緊握的手,視線卻再次捕捉到艾若愚的身影,她那種修女式的平和溫柔是那麼熟悉又陌生,她確實不像他所認識的那個蔣若愚,她更像他哥哥所認識的那個蔣若愚,這樣的她,他不承認,他必須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弄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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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方徽瑤自然跟著注意到了,那一頭剪得很短的碎發,將那張娃娃臉襯得越加純淨可人,而那對漆黑柳葉眉下同樣漆黑的眼珠也一如從前那般冷澈,她的名字一時間如鯁在喉。

    方徽瑤心正慌的時候,手上突然一緊,是嚴暢野在用力握住她的手,不再是單向的而是雙向的,她既害怕又欣喜,蔣若愚的出現動搖了嚴暢野的心,但最終會靠向誰那邊,只有爭了才知道!

    如果說此刻嚴暢野心中似火燒,那方徽瑤的心中也升起了一簇名為希望的火焰。

    只有艾若愚一直置身事外,她痛快地忘了過去,悠閒地活在當下,對未來更是漫不經心,她知道她的心缺了一塊,可也拿它沒辦法。

    方南國時而將目光投向舞臺,漸漸由嚴暢野那陰沉蒼白的臉色,以及那灼熱銳利的目光中厘清思路,看來這場訂婚宴僅僅只是個開始而已。

    方南國很快就印證了他這一猜想,只見嚴暢野一下臺就丟下方徽瑤,直奔他們這邊而來,那架勢不再氣勢洶洶,但仍有些像上司蒞臨指導下屬。

    “我有話跟你說,可以跟我出去一下嗎?”

    艾若愚看看他,也不知為什麼,他的話就是不容拒絕似的教她不得不點頭。

    “那南國哥麻煩幫我顧一下小萌。”她剛向方南國交代完,人就被嚴暢野拉走了,他那只手像鐵鉗一樣箍住了她的手,同樣教她不容拒絕。

    剛剛那句話嚴暢野沒有忽略,那男人不是她丈夫,那孩子的爸爸是誰?

    他有些懊悔沒有仔細看那孩子的臉,那孩子極有可能是他哥哥的,除了哥哥還會是誰,如果另有其人他又該如何,總之那孩子是他始料未及的,不管是誰的,他都嫉妒憤怒火大。

    但是現在一定要冷靜,如果這個孩子真是哥哥的,那麼她就是他的大嫂,他必須代替哥哥好好照顧她們,因為他曾承諾過。

    “先生,你能走慢點嗎?”田園生活造就了艾若愚的慢性子,看他邁著長腿走得飛快,而她就像只待宰的羔羊一樣被拖著,真是惱人,“喂,你聾了嗎?還是我有欠你錢?如果是六、七、八年前我忘了還,那我現在可以算利息還你的。”

    “你欠我的恐怕這輩子都還不清。”嚴暢野悶聲悶氣地回道,要還可以,拿她整個人來抵就行了。

    他這麼一說,艾若愚倒真有些心虛起來,揉了揉太陽穴又捏了捏鼻根,想努力挖出一點記憶來,可是腦中的那一片區域依舊是一片空白。

    被他這樣拽著還真像是去赴刑場,“哎……”艾若愚不自覺地歎氣,早知今日就該再低調點,幹嘛非要來湊熱鬧啊,看吧,仇人尋上門啦!

    嚴暢野的背影猶如小山一樣擋在她的面前,艾若愚畏畏縮縮地將手指戳向他的肩胛,“你到底要帶我去哪?有事好商量嘛,千萬不要衝動,看你也不像缺錢的樣子,寬限幾天不行嗎?”她心下已經認定自己真的欠了他錢,所以儘管有些不滿也不好發作,再說,她幹嘛要火大啊?她明明沒有理由生氣啊。

    這個人態度是不太友善、不太尊重人,但是畢竟自己欠了他錢嘛,可是就是不知道為什麼,自見到他的那刻起,她心裡就有些隱隱不是滋味。

    “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梳理下你跟我的腦筋,以免打結中風。”她對他的忍受度明顯有所提高,要是換了以前,她早甩手走人,並丟下一句“傲慢狂”了。

    他是在講笑話嗎?艾若愚翻著白眼,覺得自己正在顛覆自己的好好小姐的形象。

    這個傢伙是不是冒牌的嚴家少爺啊?確定不是黑社會來冒名頂替的嗎?她心下存疑,越看他越不順眼,好想提腳踹他小腿肚一兩下。

    “跟我走就是了,你不是最會裝乖順嗎?”只有在他面前總是一副小母老虎的姿態,不過他就是喜歡她這副樣子,因為這才是她真正的樣子,會計較、會發脾氣,而不是什麼都好、什麼都不在乎,像個總是微笑卻沒有心的機器人一樣。

    “什麼啊……”艾若愚真的不喜歡這個人,好像很瞭解她似的,但凡那些自以為瞭解別人的人,就總喜歡往別人心裡鑽,這樣的人最討厭了,自以為是!

    “我又不是吃人的狼,你怕什麼?”

    “我才沒怕!”

    “剛才那語氣就是在害怕啊。”

    “你心理醫生啊?”

    “幹嘛提高嗓門,你跟剛才那個男人說話也這個調調嗎?”嚴暢野一針見血地戳穿她道:“在我面前不用裝淑女,你可不是什麼淑女。”

    “你到底是誰啊?”艾若愚試圖收回被俘的手,怎奈力氣沒他大照樣被拖著走,“有話就快講啊!幹嘛這麼強橫啊?”

    “到了。”嚴暢野突然用力將她甩向前面,害她差點跌個狗啃泥,待她轉過身來面對他,又聽他質問道:“蔣,不,艾若愚,那孩子是你跟誰的?”

    這裡已是牧草養護區,視野開闊也沒其他人,正好方便他們大聲地你來我往。

    難道不是欠錢?艾若愚心裡咯登一下,眉頭瞬間皺了起來,一連瞟了他好幾眼,跟指認罪犯一樣,“跟你有什麼關係?”仔細看得話,他跟小萌確實長得有相似之處呢,這麼一想,不由就心驚膽顫起來。

    “你還裝不認識我,你腦袋被門夾了嗎?”嚴暢野沒好氣地走過去,一手握住她的肩膀,一手抬高她的下巴,“六年了,你還想躲我多久?”

    “我……”艾若愚不禁仰後身子跟他保持距離,臉色發白地支吾道:“六年前我出了事故,我從半山腰滾下來,頭部受傷,醫生說,我得的是選擇性失憶症,所以請你好好說,我真的不記得六年前的事了,二十歲到二十二歲近三年時間的事情,我都記不起來了。”

    “真的假的?”嚴暢野蹙眉盯著她,看她驚慌得跟頭小鹿似的,怒氣倒是消了不少,“還有沒有哪裡受傷?有落下殘疾嗎?”

    “沒有啦……”他的臉越湊越近,都快貼上她的鼻子了,還有他帶著清香的氣息,嗅著嗅著會上癮一般教她害怕,人家長得好看,自己也不能隨便發花癡啊,“欸,離遠點啦!”

    “看著我的臉跟我說,你這樣很沒禮貌。”嚴暢野故意再次拉近距離,手繞到她的腦後包住後腦杓不給她避視的機會。

    嚴暢野低頭看著她,除了頭髮短了點,她跟六年前如出一轍,青澀倔強、喜歡跟他唱反調,雖然他表面上看起來還保持著一貫的冷傲,但是內心早已在見到她、觸到她的那一刻溫暖如春,她的一切,他再也不想失去。

    “你的臉有什麼好看的,你這人好怪……”艾若愚不得不看向他,也許是他長得太好看了,才會教她心跳加速,也許是他的臉曾經對於她太過熟悉,才會教她根本不忍心推開他吧?

    “你結婚了嗎?還是有男朋友?”嚴暢野放柔語氣誘哄道。

    “沒……幹嘛要回答你?”他的眼神好魅惑,但眼底清明精銳的光彩也讓她及時清醒並警覺起來,“你到底是我的誰?”

    艾若愚話才吼完,兩片櫻唇就被他霸道而不失溫柔地奪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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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唔……”艾若愚怎麼反抗也沒用,他的背結實得就像沙袋,還是那種有彈性的,打他只有自己手疼的分,可是他的吻技又是超一流,將她的小舌繞得團團轉,漸漸的,嘴裡全是他的那股清香味,就像要把她的心奪去了一樣狂野而浪漫,這更教她手足無措了。

    在她的記憶中,別說這樣的吻了,就是親臉頰都沒有過,雖說她已經是一個五歲小女孩的媽咪了,可是這方面的經驗因為失憶其實還是零呢。

    艾若愚為自己輕易屈服在他的吻中而沒有反抗到底感到臉紅,心下罵自己花癡,可嘴上到底還是戀著他的柔情。

    “從今以後你就正式被我接收了,艾若愚。”嚴暢野摟著站不穩的她,嘴唇蹭著她的耳垂繼續討便宜道。

    “啊……”她暈了,雙手不禁緊緊攀住他的頸子,紅透的臉蛋靠在他的肩上,他身上的味道溫度都讓她眷戀,害臊之餘對全身發軟的自己也是無能為力。

    “若愚,跟我去美國好嗎?我會好好照顧你……還有你的孩子,是……我哥哥的嗎?”他摟著她,將她擁緊在胸前,她以前屬於他哥哥,那麼從今往後就必須是屬於他的,否則他一定會發瘋,過了這麼些年,他深知自己愛她有多深。

    吻,美國,小孩,哥哥,小叔子……艾若愚腦袋裡突然闖進好多陌生的東西,就像釘子一樣一下下敲打著腦殼,很痛,而且越來越痛。

    心臟突然一陣緊縮,她慌裡慌張地將他推開,向後倒退幾步,然後捧著腦袋,瘋了一般抗拒,“不……不要……你到底在說什麼?我不明白……不明白……”

    嚴暢野立即上前,不顧她的拳打腳踢,緊緊抱住她,她發著抖,一副痛苦的模樣,教他心痛不已,“沒事的、沒事的,若愚,我是嚴暢野,忘記了沒關係,不明白沒關係,我在你身邊,永遠都會在,你躲不開的,也不用躲,我愛你,我們重新開始,不去美國了,就留在這裡,我們在這裡,在你熟悉的地方慢慢地重新開始,好嗎?”

    “我是艾若愚,不是蔣若愚,我不願做蔣若愚……嗚嗚……”她任由他抱著愛撫著,窩在他懷裡不時地打冷顫,在孤兒院的記憶深深刺痛著她,她害怕那種孤立無援,以及那片空白裡掩藏著的不知名的巨獸,她生怕過去的記憶會跳出來狠狠咬自己一口,剝奪她現在平和寧靜的生活。

    蔣若愚代表黑暗的過去,而艾若愚則是光明的現在,她不是勇者,所以她更願意面朝陽光,歲月靜好。

    “好的,你就做艾若愚,你就是艾若愚,不管怎樣,你永遠都是我的若愚……”嚴暢野一邊安撫一邊摟著她席地而坐,讓她趴在自己懷裡,完完全全為自己擁抱著。

    艾若愚像這會這樣情緒崩潰的情景,只出現在來到這裡的最初那段時間裡,那時也是她妊娠反應最厲害的時候,事後又往往被她歸結為產前抑鬱症而不了了之。

    這到底是怎麼了,漸漸安靜下來的艾若愚,用力揪著嚴暢野的衣襟,愁腸百結地琢磨起來,明明應該還只算得上是個陌生人,卻又是吻又是眼淚的教人心煩意亂,她可從沒有這樣信任以及依靠過誰。

    這個男人,這個今天跑來農場和另一個女人舉行訂婚儀式的男人,嚴氏企業的准接班人,據說在美國華爾街都是響噹噹的人物,嚴暢野,他說他叫嚴暢野,為什麼,為什麼心裡面完全不肯承認他是那麼優秀出類拔萃,為什麼心裡面認定他和自己一樣普通,為什麼可以這麼毫無顧忌地依偎在他懷裡,並且還感覺很安心,前所未有的安心?

    “要不要睡一會,以前你累了,都要枕著我大腿打瞌睡的。”摸著她圓圓小小的腦袋,髮絲又柔又細、蓬鬆而順滑,心情變得悠閒自在輕鬆,這就是她的魔力,其他人都不能讓他如此狂躁又如此平和。

    “嗯……”她本想拒絕,但是身不由己,心也不由己,突然覺得好累,就像這幾年一直沒有休息過一樣,而此刻緊繃的神經終於找到了鬆懈喘息的機會。

    前段時間的雨水使得牧草長得很豐茂,風一帶過就會湧起一浪浪的綠波,而身後是一大片的果林,隱隱傳來花果的甜香味,他不覺莞爾,這麼多年來他一直都很忙,心很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安於現狀,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懂得大自然的美好。

    “不管你是蔣若愚還是艾若愚,既然讓我等到了你,就沒有人能夠再次把你從我身邊搶走。”她睡著的模樣也一如六年前一樣可愛,像小兔子一樣蜷縮著,一隻冰雕的小兔子,孤獨而冰冷,所以他會用他的餘生來陪伴她、溫暖她,不需要她堅強,不需要她乖順,不需要她從容大方,她應該刁鑽任性頑皮撒嬌……活得像個女王,成為只屬於他的女王陛下。

    “你們去哪了?”在主宅客廳再次見到嚴暢野和艾若愚的時候,方南國和方徽瑤幾乎異口同聲地問道。

    “看風景。”手插在口袋裡,艾若愚溫聲溫氣地回道,她也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麼,但總覺得自己理虧,畢竟剛才她貌似拐走了人家的未婚夫。

    “老朋友許久不見,自然有很多話要說。”嚴暢野隨意坐進一張椅子裡,環顧四周,賓客們都散了,想必是方家兩兄妹的功勞,幸好不用他去安撫,對他們雖然抱歉,但往後利用他們的地方應該還是會有一些些的。

    “大家都走了,我們也快走吧,這鄉下到處都是蟲子。”方徽瑤一邊抓著手臂上的癢一邊催促道,她可不願放兩舊情人在這裡日久生情。

    艾若愚走去一邊左右尋找,“南國哥,小萌人呢?”

    “哦,在馬場跟天天一起玩呢。”方南國走過去,提議道:“一起去吧,那瘋女孩只有你能阻止得了。”

    “又和天天一起騎馬了嗎?”艾若愚說著就往外走去,她不想摻和進嚴暢野和方徽瑤兩人之間,她應該照常過日子,顧好女兒和自己就夠了。

    “我在的時候不敢,這會就不知道了,天天也是個耳根軟的。”

    又將嚴暢野無視了,不管是蔣若愚還是艾若愚,她還真是本性難移,一遇到障礙就選擇逃避。

    嚴暢野扭頭看向別處,不聲不響的,讓立在一旁的方徽瑤不知如何是好。

    隔了一會兒,他才開腔說道:“我打算在這住上個把月,若愚的事,我父母那邊你最好不要透露半個字,不然你可能就連半點機會都沒有了,你也看見了,我對她有舊情,可她卻依舊把我當透明,你跟她之間,這期間我會作出選擇,請讓我理智思考。”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此事曝光了,他就會帶著那對母女遠走高飛,反之,他會通過相處在她倆之間擇其一。

    只要那個秘密不曝光,她一個知書達禮、溫柔多情的千金大小姐,和一個帶著孩子的木訥冷淡的村婦,任誰都知道誰的贏面大,況且還有那個遠房的村夫堂哥可以拉攏利用,方徽瑤略經考量便答應了下來。

    “那你就去安排下房間吧,我對這裡不熟。”吩咐過後,他抓過茶壺自斟自飲,不急不躁、循序漸進,就像貓捉鳥,他已經開始享受這場戰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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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沒過多久,方南國回來了,見嚴暢野還在客廳坐著,便問道:“還沒走嗎?車子壞了?”

    “你明知故問,若愚呢?”嚴暢野輕慢地笑答,即使吃醋也不會表現出來,總是氣場強大。

    “回家了。”方南國氣悶地坐到他對面,“她沒告訴你嗎?她不住這裡。”

    “她說她在這裡當醫生,她一年前考到了醫師執照,你不覺得她在這裡屈才了嗎?”

    嚴暢野聳聳肩,還是一副不把對方放眼裡的樣子。

    “她沒你們那麼功利,農場和村子需要她,員工和村民也都愛戴她,她在這兒很好。”

    正因為這裡遠離城市,所以才更需要艾若愚,她是這裡的白衣天使,人人都愛她,而他也相信她滿足於這些愛,為大家對她的信任和依賴而開心。

    “也許她只是缺少目標,你不覺得她缺少一種積極向上的精神嗎?在你看來,她是不是有點寡情少欲呢?”嚴暢野可不管什麼懸壺濟世的大道理,他只管她活得是好是壞。

    艾若愚這樣沒有過去也不管將來,溫溫吞吞地過日子確實沒什麼不好,但卻也絕對算不上是幸福的,沒有一份真摯熱切濃烈的情意深植她心中,所以孤獨其實一直和她形影不離。

    “你們已經六年沒見面了,少說大話。”方南國氣憤道,照他那樣說的話,艾若愚豈不是跟一具行屍走肉一樣可憐。

    “是啊,所以這段時間就麻煩你了,我打算在這裡住下了,以便我跟若愚重新地彼此瞭解一番。”

    “你瘋了,你到底想幹什麼?”方南國都聽方徽瑤說了,看小萌的長相,極有可能是嚴暢野過世的哥哥嚴洪野的孩子,嚴暢野現在擺明瞭對自己嫂子有非分之想,這也太驚悚了吧!

    “我沒瘋,你大概也從方小姐那裡知道了些事情,我愛若愚這點我從不避諱,只是她一直都拒絕我,因為她愛的是我哥,但我哥去世了,而且我哥對我的最後囑咐也是要我好好照顧她,雖然這幾年她失蹤了、失憶了,但是現在誤會解除了,我又找到她了,我想我沒有理由終止自己的這份單相思。”

    “你今天才訂婚!”這男人也太狂妄自大了,以為自己是皇帝唯我獨尊啊?

    “訂婚又不是結婚,而且結了婚還可以離婚,法律上我依舊是自由身,這就是場賭局,我贏了,若愚就是我的;我輸了,我也自然會還若愚自由。”嚴暢野氣定神閑、遊刃有餘的樣子,教方南國氣得牙根直癢,他說出口的話就像金科玉律般不容任何人質疑。

    “小艾才不會愛上自己的小叔,她是個……”

    “傳統保守又自卑怯懦的女人。”嚴暢野替他把話說完道。

    “才不是怯懦,你根本不瞭解她!”方南國氣得臉紅脖子粗,站起來準備走人,“你愛住多久就住多久,誰輸誰贏走著瞧。”

    真是傻瓜,人好是好,但配不上他的艾若愚,嚴暢野繼續悠哉地享用起茶水,除了艾若愚,誰他都不放在心上,其他人就像是點綴,點綴他的優秀優越,只有艾若愚,是被允許與他同道而行的人。

    落日將盡,嚴暢野聲勢浩大地進了艾若愚在農場與村子交界處,老式兩層小洋房的家裡。

    “這裡不錯嘛,在穀口,西北風被農場擋了,又能舉目望到村子的全景,還真是個好地段。”他笑得如沐春風,望著她的眼裡暖融融一片,這是對誰都沒有的待遇。

    艾若愚狠狠瞪了他一眼,抓過他的手臂查看。

    “哇啊,輕點,疼著呢。”嚴暢野還是沒個正經,假假地呻吟,慵懶如豹,愜意得就跟在渡假一樣。

    陪同前來的方徽瑤不知是真心焦還是真看不出他的故意,聽他喊痛就把火發向了這間鄉村小診所裡唯一的醫生,“你到底會不會治療,這麼大一道傷口,需不需要馬上縫合啊?”

    艾若愚沒理她,只是又瞪了傷者一眼,“這麼大一道傷口是怎麼割的?”查看完傷口,她不緊不慢地走向藥品櫃,“需要麻醉、縫合,有藥物過敏記錄嗎?有病史禁忌麻醉使用嗎?”

    “搬床的時候不小心被戳出來的,是木板劃的,沒有病史,我一向健康。”嚴暢野簡略道,明明是一條近十公分長、血肉模糊的大傷口,從他神情舉止上卻看不出他痛。

    如果她們知道這道傷口不是意外劃傷,而是他故意劃傷的,她們又將做何反應?嚴暢野並不想知道答案,他要的是效果,這樣一來他就能名正言順地經常光顧這家小診所了。

    “暢野哥,你怎麼不讓下人做呢?”方徽瑤看起來反倒更像病人,急得臉紅耳赤,心疼之情溢於言表,“要是留疤了怎麼辦?”

    “我以為我什麼都行,留疤也不錯啊,顯得更男人不是嗎?”嚴暢野的嘴角上總是點綴著幾分似有若無的輕慢。

    艾若愚拿著醫療用品回來,開始替他處理傷口,“消毒很痛的,你忍著點。”雖然知道他忍得了,但自己的心卻在揪痛、在為他擔心。

    好在她跟他一樣,都是善於掩飾感情的,尤其是在人家正牌未婚妻面前,她更應該知道分寸才是。

    “嗯,沒關係。”嚴暢野轉眸看著艾若愚,神情裡的狂傲,就像冰遇到火一樣漸漸消融昇華,看著她,就像她馬上就會消失一樣熱切,看著她,就像她是不可觸及的美夢一樣,讓他心癢難耐,然後像傻瓜一樣情不自禁地發笑。

    那血肉模糊的傷口,方徽瑤是不敢直視的,同樣嚴暢野那多變的神情也就不可能被她察覺,而要是她清楚看到了,便自然清楚這個男人的心一直都在艾若愚的身上,可惜她沒有看到,不過也許她也更願意自己沒有看到吧。

    對面投來的視線有多焦灼,艾若愚當然知道,為了集中精力在傷口上,她需要調動多少理智來控制自己那搖擺的思緒,至今為止處理過多少鮮血淋漓的傷口,她已經不記得了,

    但唯獨這次,她仿佛在那道傷口上看到了自己躁動的心,以致縫合的時候好幾次差點手抖。

    本想找些話來轉移注意力,但對著這個叫嚴暢野的男人,她就是莫名地有著一份口難開的心酸。

    “不想去大醫院進修深造嗎?”嚴暢野問,就像老朋友聊天一樣。

    “已經適應這裡的生活了。”艾若愚回答,卻發現自己的嗓子幹得厲害,“而且好像也沒那個本事。”

    “出事之後為什麼選擇留在了這裡?有回去過臺北嗎?又是怎樣繼續學業的?”那些他錯過參與的,他很想一下知道個痛快。

    “只回去過一次,辦理一些手續,發現學校那邊半年前就已經申請了休學,修道院那邊最熟的修女也在一年前離世,可能因為原本的個性就很內向孤僻,所以其他人也沒給我更多訊息。

    那時很迷茫,為什麼唯獨失去那三年的記憶?為什麼未婚懷孕,還跑去爬山?然後就很順理成章地推斷,自己肯定是被某個負心漢給拋棄了。

    所以既來之則安之,當初這家診所的醫生夫婦願意雇用我,而且救我的老場主和大家也都很友善,這些對當時找不到其他出路的我而言,無疑就根救命稻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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