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嗜酒態睡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丁墨]摯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21
發表於 2018-8-4 00:23:06 |只看該作者
第20章 hello鍵盤(中)

  哪怕年輕精明如同岑野,在這樣氣軟聲柔的人面前,心也恍惚了一下,覺得舒服又受用,也沒有了急切追問的念頭。他看到寥寥蒸汽裡,她低頭將一縷髮絲攏到耳後,而後那髮絲就垂在白皙細嫩的脖子旁。
  
  「好……謝謝。」他聽到自己說。
  
  許尋笙心頭一鬆,被他黑黢黢的眼神一直這麼盯著,居然也有些不自在,便學他的樣子,將他的兩盤戰利品,端起遞回他手上,再端起他的盤子,剛想轉身逃離,卻聽到他忽然又頓悟般開口︰「喂,你不會是在糊弄我吧?想混過去?」
  
  許尋笙微微一僵,抬頭一看,恰好看到三文魚視窗又送了三、四盤出來,便抬了抬下巴,問︰「你要不要三文魚?」
  
  岑野抬頭一看,立刻點頭︰「要,我要。那四盤都幫我拿了。」
  
  許尋笙︰「……好。」
  
  兩人回到座位時,其他人都坐下來,吃得正熱氣騰騰。兩人也坐下開吃,許尋笙身旁的張天遙,忽然狀似不經意地問︰「你倆剛才站那兒聊什麼呢,聊那麼半天?」
  
  許尋笙自然懶得說話,岑野的手則往她椅背上一搭,對張天遙說︰「回頭跟你細說。」
  
  張天遙這才笑了,看她一眼,說︰「行啊。」
  
  這一頓飯吃得快快樂樂的。雖然許尋笙話不多,可是偶爾插上一兩句,似乎總是能領令男孩們發笑。他們還故意搞怪,吃完的盤子都堆在她面前,一有人經過,就故意大聲說︰「啊,許老師,吃得真不少啊!」許尋笙只是無奈地笑笑,或者奉命又去給幾位少爺守著比較搶手的三文魚羊肉卷窗口之類的。但他們也會去給她端來剛出爐的清湯一盅,或者鮮榨果汁。許尋笙心想,難怪跟他們一起吃飯這麼開心——誰跟他們在一起,會不開心呢?
  
  這晚許尋笙回到家,從桌下摸出一方青田石。在燈下仔細一看,章面才有了個輪廓,朝暮的「朝」字剛刻了個開頭。她從抽屜裡掏出工具,在燈下又仔細刻了起來。
  
  她覺得他們能拿到湘城區冠軍。這是一種非常強烈的直覺。其實她知道,有的人,有的樂隊,生來註定輝煌,幾乎不會有太長蟄伏的過程,就會閃耀在眾人面前。朝暮是。幾年前的古漫輕獸樂隊,也是。
  
  天之驕子,總是自己就能從茫茫眾生中,脫穎而出,一飛沖天。
  
  想到這裡,許尋笙眉目間只是升起柔和平靜的光澤,視線再度回到章面上。在她看來,整個湘城區唯一能成為朝暮樂隊對手的,就是黑格悖論。但這支樂隊成立時間太久,堅持搖滾精神,卻也困於過去的精神。也許在技巧和成熟度上,比朝暮樂隊更勝一籌。可是朝暮更有熱血和衝勁,而那,才是一支樂隊,才是音樂最赤誠重要的東西。她明白,那些評委也會明白,他們在尋找的是什麼。所以她知道,朝暮只要好好發揮,真的能贏。
  
  這枚方印,她打算就在冠軍之夜,送給他們,作為賀禮。而有冠軍加持,又送了小野一直想要的禮物,想必他不會再介意她不肯加入樂隊的事。
  
  許尋笙想得倒美妙,哪知才隔了幾天,這天晚上,她就接到岑野急促的、語氣極冷的電話︰「許尋笙,你現在在哪裡?」
  
  「我……在工作室。」她答。她知道今天是他們進大區四強的比賽,要和另一支樂隊pk。但她這邊有學生提前預定了要來上課,所以不能及時趕去。估計待會兒能去看個結尾。不過她一點都不擔心,覺得他們只要發揮穩定,穩贏。況且前面一輪還有那麼大的積分優勢。
  
  岑野說︰「你現在馬上過來,還有半個小時我們就要上場了,試音都試過了,但是張海還沒到,人也聯系不上。」
  
  許尋笙一怔,掛了電話,來不及細想什麼,她的課本來也還差十來分鐘就上完了,跟學生和學生家長道了歉,下次再免費補課一次。她向來厚道親切,家長沒說什麼。她出門攔了出租車,直奔比賽場地。
  
  在車上時,許尋笙腦子裡只亂了一會兒,就沉靜下來,決定走一步看一步。無論她是否會上臺幫忙,在他們向她打電話求助時,她都應該趕過去,站在他們身邊。
  
  如果張海真的趕不過來,他們缺少了鍵盤手……
  
  許尋笙靠在座椅裡,微微閡上眼,手指搭在車窗上,有些細微的不自覺的彈動。她還穿著非常樸素的羽絨服、毛衣和長裙,整個人看起來依然一點也不搖滾,一點也不地下,文靜無害。
  
  這一輪比賽的場地,就在上次朝暮樂隊表演過的著名黑咖livehouse。有好幾支樂隊今晚要在這裡pk,觀眾早已坐滿,前面的隊也開始比賽了。因有了岑野的囑咐,許尋笙得以直入後台。
  
  到了後台休息室,是個光線不強、也不太乾淨,但重金屬感很強的地方。就他們幾個待著,沒有別人。輝子和張天遙都坐在沙發裡,玩著手機,沒說話。但是許尋笙跟他們熟了,看得出來,兩人臉色都有些不安。趙潭看到她來了,打了個招呼,拿起手機,又走了出去,反復在撥打,但看樣子還是無人接聽。
  
  講真許尋笙也有些惱怒,為了他們。張海這個人,她一直是不待見的,但她也明白,張海是初入湘城的岑野,初生之犢的朝暮,不可或缺的。現在這麼重要的比賽,他居然掉鏈子,也不知道會不會是醉在哪兒,或者徹底把比賽丟到腦後。雖然一支樂隊不是非要鍵盤手不可,但朝暮樂隊的原創歌曲以旋律漸長,如果少了鍵盤手,等於是斷了一隻腿,今晚的比賽就堪憂了。
  
  朝暮樂隊的冠軍之路如果斷在這裡,那真的是會叫所有人都扼腕嘆息。
  
  張天遙看到許尋笙來了,丟掉手機站起來︰「你怎麼來了?」許尋笙想,看來岑野還沒跟他說,自己的打算。趙潭卻走過來,說︰「小野在裡邊等你。」許尋笙點點頭,在張天遙灼灼的注視中,跟著趙潭進了裡間。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22
發表於 2018-8-4 00:23:19 |只看該作者
第21章 hello鍵盤(下)

  裡頭是個更小更暗的屋子,樂器設備都暫時放在裡面。只有一張很小的沙發,許尋笙走進時,就看到岑野坐在沙發上,低著頭,雙臂搭在大腿上,在抽煙。聽到動靜,他抬起頭,趙潭則掩上門,退了出去。
  
  他年齡雖然不大,卻是這個樂隊的靈魂和主宰。許尋笙想。
  
  滿是煙味兒的房間,讓許尋笙有點不舒服。他已熄滅煙頭,旁邊煙灰缸裡已有四五個。少年清俊的臉,在這房間裡顯得暗暗的。可是眸光依然閃亮。看到那眸光,許尋笙為他們擔著的心,忽然定下來。
  
  這個時候,他又像個真正的男人了。許尋笙想。
  
  「還有六分鐘。」岑野說,「我們就要上場了。」
  
  許尋笙沒有說話,她也不知道說什麼好。男人卻站了起來,走到她面前。他今天穿的件長風衣,很襯他,胸口有條骷髏頭銀鏈子,會在燈光下閃閃發光。破洞牛仔褲,包裹著修長的雙腿。
  
  他在她面前站定。房間忽然顯得特別窄小。他們身側就是那架鍵盤,他的手掌摁在了鍵盤上,立刻發出一陣亂音。
  
  「張海呢?」她知道是徒勞,還是問道。
  
  岑野顯出幾分煩躁神色︰「不知道,昨天打電話明明說過了,下午卻一直聯系不上。我不知道他在搞什麼飛機。但是我要拿湘城冠軍,不能被他就這麼毀掉。」
  
  許尋笙低下頭,看著他扣在鍵盤上的五指,不說話。忽然間手腕一熱,被他握住了。她的心猛地一顫,而他盯著她,手拉著她的手,按在了鍵盤上。許尋笙想抽手,抽不動,他就是非要把她的手壓在鍵盤上。
  
  然後他居然還笑了,輕聲說︰「許老師,先幫這一回吧,非要老子……求你嗎?」
  
  那天籟之音,此時輕輕柔柔低低啞啞說在耳邊,竟令許尋笙心生恍惚,耳朵竟也有些癢癢的了。
  
  他又說道︰「我們的訓練,你幾乎都在場,所有曲子你聽一兩遍就會記住。你如果上場,只會令我們的樂隊,更加驚艷。這些,我全都知道,早就知道。」
  
  許尋笙竟覺得,人生中沒有過這麼難以應付的時刻。因為他說,全都知道。
  
  她終於慢慢點了點頭,看到他眼裡剎那升起的璀璨光芒,她說︰「我……」
  
  才剛說了一個字,裡間的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打開,許尋笙一下子抽回手,岑野也皺眉抬頭。
  
  是趙潭,看了他們倆一眼,目光深深︰「海哥來了!」
  
  岑野一怔,下意識看向許尋笙,她也愣了一下,旋即對他點點頭︰「那就好。小野,你還不快去?」
  
  岑野看她一眼,什麼也沒說,飛快走出裡間。趙潭衝她笑笑,目光溫暖。許尋笙也跟出去,看到張海風塵僕僕出現了,已脫了外套,丟在沙發上,輝子給了他一拳說︰「靠,海哥,我們以為你不來了!」
  
  張海說︰「sorry啦,老子堵車了,手機又沒電,這不,換地鐵又騎自行車,才趕過來,靠,累死老子了!」他雖然在道歉,神色卻似乎沒有太當回事。
  
  這時,張天遙站起來說︰「海哥,話雖這麼說,但萬一晚了,你讓哥們兒怎麼辦?大家誰不防備著堵車,你就不能提前點出發?」
  
  張海一怔,隱有怒色︰「操……」其他幾個人都沒說話。
  
  岑野說︰「行了。海哥,馬上上場,可以嗎?」
  
  張海淡淡地說︰「有什麼不行的?不就是彈慣的幾首曲子嗎?」於是岑野也沒說話。
  
  這時工作人員來催上臺了,張天遙一把提起吉他,走到最前面去了,沒有理張海,輝子一聲不吭跟在他後面。張海沉著臉,低低罵了句什麼,趙潭過去,圓場似地拍了拍他的肩。岑野也沒跟張海多說什麼,提起吉他上場。走到門口,回頭又看一眼一直沉默站在旁邊的許尋笙,忽地笑了。
  
  那是一個非常清淡,帶著幾分冷酷,幾分明亮的笑。若許尋笙對岑野的瞭解再深一點,便知道每次上場時,這位歌者的表情就會變得這樣決絕。只是今天,多了幾分散漫和溫柔。
  
  於是許尋笙也溫和地笑了,用嘴型對他說︰加油。
  
  他點了點頭,去了。
  
  ——
  
  這是有史以來,許尋笙看過的,朝暮樂隊最糟糕的一次現場。起初岑野的歌喉還算穩,但貝斯、吉他都有些不太穩定。鍵盤手張海更是從第一首歌中間就開始搶拍,從這時起,徹底帶亂了整支樂隊的節奏。到最後,岑野的有幾句歌詞,都與伴奏不太和得上了。
  
  盡管現場還是有一些他們的粉絲,氣氛依然盲目熱烈著。可站在台下的許尋笙,也聽到幾個老樂迷在說︰「朝暮今天的狀態有點飄啊……」「早說過,那個張海最弱……」「他不是在湘城混很久了嗎?」
  
  幾個評委聽的過程也一直嚴肅,並不像上一場比賽,那麼親切愉悅。等到一曲唱完,岑野握著話筒站在那裡,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其他幾個人也知道不妙了,只有張海,依舊一副什麼都無所謂的樣子。
  
  評委的點評也毫不客氣,年輕的朝暮樂隊,上一場在他們看來是新鮮銳氣和敢闖敢拼,這一場卻變成了稚嫩、不穩定、不尊重音樂!許尋笙聽出的那些混亂之處,評委幾乎一一指出。只批得他們幾個就像石雕,一動不動垂頭站在臺上。台下的粉絲們也全都肅靜無聲,有幾個女孩甚至低頭哭了。
  
  「如果繼續這樣的狀態下去,別想進全國決賽!我看進大區四強都有問題!你們樂隊真的是要好好檢討一下,不要浪費自己的音樂才華!」
  
  比賽結果當晚就出來了。
  
  朝暮樂隊在這一輪pk中,輸給了本來應該穩贏的、實力較弱的那支樂隊。但因為前幾輪積分優勢太明顯,而那支樂隊又太糟糕,最後朝暮樂隊還是非常驚險的、勉強進了湘城區四強,四強墊底。
  
  也就是說,按照賽制,下一輪,朝暮樂隊即將正面遭遇積分排名第一的黑格悖論樂隊。因為是每個地區的前兩名晉級全國決賽,所以朝暮如果贏了黑格,就能繼續爭奪湘城冠軍,同時直接獲得全國賽資格。輸了,直接淘汰,這次比賽的旅程也就中止了。
  
  這其實是許尋笙不想看到的,大概也是評委和很多湘城樂迷不願看到的。本來,大家都希望朝暮樂隊和黑格悖論樂隊分別殺入決賽,一起出線,代表湘城征戰全國。現在,湘城生死之戰,提前上演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23
發表於 2018-8-4 00:23:30 |只看該作者
第22章 妖女狂狼(上)

  這個晚上,除了張海,朝暮樂隊的人大概都挺沮喪難過的。
  
  張海是真的不會再為這種事難過,他是有點懊惱,心底深處或許還有那麼個地方過意不去。但僅此而已。
  
  他幹搖滾快10年了。從18、9歲時,不顧父母反對,走上音樂這條路,他覺得就註定了自己的愚蠢和幼稚。10年來,他進過各種比賽的決賽,也窮到連飯都吃不起過。他的嗓子原本好的,後來煙酒太多,越來越不成了,就只能彈琴。講真手指也沒有幾年前靈活。但他本不笨,越來越覺出,這個圈子和別的圈子,沒有什麼不同。要想活得好,不一定靠技術,關鍵還是靠人脈。想通了這一點後,他的日子明顯好過多了。湘城各大酒吧livehouse的經理,他都能打上招呼。光靠幫人聯系演出,買賣消息,收取經紀費用,他每個月就有幾千塊收入。
  
  當然還是不夠用,一直在想個一勞永逸的法子,拿到筆錢,從此退出這個圈子,徹底不彈了,或者只把經紀的活兒當外快了。只是隨著年齡越大,時間越久,這個希望反而越渺茫。
  
  他肯加入岑野的樂隊,也不是真的抱著要紅遍中國的希望。紅?怎麼可能?他早沒了這麼可笑的、不務實的念頭。只是與岑野相遇時,多少被這小子的歌喉打動,還有他眼中的野心。張海有種感覺,這小子說不定能幹成大事,跟他搞能掙錢。而且他們的合作,也是各取所需,岑野初來湘城,想要依仗他的人脈;而他呢?岑野當時說的一句話打動他︰「海哥,混圈子,總有個圈。您總是要在一支樂隊裡待著。別的老牌樂隊能有多少機會?在我們這樣的新樂隊,反而能更多的接觸新生力量,對您在圈內的名聲也有好處。我們要是起來了,您不是更有面子?」
  
  張海想想也是,老牌樂隊,他哪裡還能進去,還能替人家經紀?帶帶新人,除了落下輩分名聲,也能收割更多利潤。
  
  張海在朝暮樂隊還擔了對外經紀、接演出的活兒,所以分錢時,只有他是拿雙份的。主唱小野都跟其他人一樣,只拿一份。
  
  這夜比賽結束,幾個人回到休息室,氣氛凝固得可怕,沒有一個人說話。張海說到底有點心虛,藉口上廁所,乾脆直接走了,懶得和這幫小子再扯。
  
  不過他還是記得,剛才走時,岑野的樣子。平時總是很好說話的小子,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英俊的臉看起來有些陰森。居然看著叫人有些膽寒。
  
  「呸……」張海往地上吐了口痰,揮手叫了輛的士,打算再去馬子家裡鬼混一個晚上。
  
  然而雖然今晚朝暮樂隊比賽失利,表演邀約卻一直沒斷,張海的手機響個不停。約莫朝暮在湘城是真的火了,各大house都邀請去表演,甚至還有明年3月的湘城果凍音樂節。張海今晚又接了三個電話,幹經紀的活兒他卻是一把好手,態度不卑不亢,俏皮話說得人家心裡舒服又滿意,最後讓人家把條件合同都發過來,看看再說。現在朝暮樂隊的表演身價可是水漲船高,沒個萬兒八千,張海是不會點頭的。
  
  接完電話,張海靠在車裡,懶洋洋吹著風,早把今晚的失利丟在腦後。他想得還挺美的,朝暮樂隊能戰勝黑格悖論,繼續挺進全國決賽,固然是好。不過,私心裡,他一方面覺得朝暮不可能贏黑格這樣的大牌;另一方面,進了又能怎樣,難道還能得冠軍,別說冠軍,真的能紅?仔細想想這些年那些參加選秀的歌手,多少倒在晉級的路上,連個屁都沒留下。在他看來,倒不如下一場就輸了,反正在湘城火了啊,這樣也不會被後面的比賽耽誤掙錢。趁熱打鐵,多接表演、參加音樂節,怒賺個兩三年的錢,他養老退休也夠了。
  
  這麼洋洋灑灑想著,手機卻又響了。是另一個跟他在圈內幹同樣活兒的哥們兒打來的。
  
  「喂?」張海說,「有屁快放。」
  
  對方陪笑︰「海哥,聽說今天晚上……輸了?」
  
  張海︰「切,輸贏兵家常事,下一場幹掉黑格悖論,不就得了?」對外他自然不能唱衰。
  
  「幹掉黑格?」對方笑笑,顯然不太把他的話當真,嗓音卻放低下來,「海哥,跟你說個事,有人想見你,談談合作。」
  
  張海一愣,直覺告訴他,不那麼簡單,他淡淡地說︰「誰啊?」
  
  對方笑了︰「他們問你,現在靠樂隊分成,才能掙多少啊?想不想一次,你一個人掙一票大的?還很簡單,你什麼都不幹,就能得到。」
  
  張海坐直了,沒有說話。
  
  夜色漸漸變得深沉,燈光逐漸稀疏,走到哪裡,已都是寧靜。有人在夜色裡徹夜難眠;有人放肆狂歡;有人暗自揣摩計劃,也有人開始懷揣不太想面對的欲望和秘密。
  
  這夜,朝暮樂隊的表演結束後,許尋笙就走了。
  
  這一次,沒有人等在門口叫住她,也沒有人屁顛顛跑來送她回家。她搭乘公交,坐在靠窗位置,望著一棟棟建築、一根根燈柱閃過,想到剛才岑野幾個站在臺上的表情。時間仿佛定格在那一幕,他們是難堪的、痛苦的、沮喪的、憤怒的……盡管那些情緒都藏在少年安靜的表情下,藏在他們的眼裡。
  
  許尋笙輕輕嘆了口氣。現在還是不好靠近,讓他們自己面對比較好。
  
  已經不是擔心黑格悖論太強大的時候了。今天朝暮受了這麼大的打擊,團隊氛圍和士氣都跌倒穀底,他們能不能戰勝自己,把狀態和鬥志找回來,才是當務之急了。
  
  此後三天,朝暮樂隊一直沒有出現在許尋笙面前。她生活如故,每天授課,彈琴,寫曲,打掃地下訓練室。有時候也會從網上找出朝暮樂隊和黑格悖論樂隊的各自的表演視頻,安靜地看、琢磨。她想︰他們什麼時候能振作,三天,差不多了。
  
  結果第三天中午,許尋笙開著暖氣,抱著床毯子,靠在躺椅上,正在午休小憩,敲門聲將她吵醒。
  
  已是深深的冬天了,那人的身影在玻璃門外,是團高大的不講理的影子。她還沒來得及起身,那人又開始敲門,自帶音律節奏,「噠噠」兩下「咚咚咚」又三下,就像手指在她的門上唱歌。
  
  許尋笙默然,只得揚聲道︰「稍等。」經過洗手池時,匆匆洗了把臉,這才跑過去,打開門。
  
  岑野背著個吉他盒,站在門外。還是那副高高大大懶洋洋的樣子,看她一眼說︰「老子吵醒你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24
發表於 2018-8-4 00:23:44 |只看該作者
第23章 妖女狂狼(下)

  許尋笙︰「唔……」將淩亂的髮絲攏到耳後,他已自顧自笑了,繞過她走進來,許尋笙還沒問他來想幹嘛呢,他已瞅見那寬大的暖烘烘的躺椅,摘下吉他放在牆角,長腿一抬就躺上了她的椅子,然後舒服的一瞇眼︰「哎……我躺會兒,腰好痛……」
  
  許尋笙問︰「你幹什麼了,腰好痛?」
  
  他居然扯過毯子,蓋在臉上,聲音嗡嗡地︰「寫了一晚上曲子,腰酸背痛。待會兒彈給你聽。看到像床的東西,我就想躺下,先補會兒眠……」
  
  許尋笙連忙扯他︰「不行,我的學生馬上就到,你不能睡這兒。」哪知卻扯不動了,他還故意發出了低低的鼾聲,跟頭牛似的。她扯了幾次,他也裝死不動。過了一會兒,呼吸漸低,居然真的睡著了。
  
  許尋笙又不是真能把這樣倒頭睡著的傢伙,硬生生叫醒趕走的人,只好作罷。好在她的休息區和教學區間,還有道簾子,她把簾子輕輕拉上。
  
  這時學生也到了,許尋笙回頭又看了他一眼,頭還蒙著呢。她又走過去,輕輕把毯子拉下來,讓他露出臉。睡夢中的人沒有再反抗,一雙眼長長深深的,那張臉白皙而寧靜。
  
  那麼大一隻,躺在她的椅子上,像頭疲憊的小狼。
  
  許尋笙的課上了三個小時,直至暮色降臨,學生也走了。她輕輕挑開簾子,卻發現那傢伙不知何時醒了,躺著沒動,雙臂枕在腦後,眼楮盯著天花板,不知在想什麼。
  
  見她探頭進來,他一下子坐起,揉了揉頭髮說︰「喂,我好餓,有沒有吃的?」
  
  「準備下麵條,你要嗎?」
  
  他頓時笑了︰「我要。你那個小鍋我知道,來兩鍋。」
  
  許尋笙︰「……好。」
  
  許尋笙煮麵的時候,就聽得他悉悉簌簌起來,洗了臉漱了口,又坐在暖氣片旁邊嗑瓜子吃。許尋笙有一次回頭望,發現他正伸長脖子望著這邊。她把臉轉回來,忍不住笑了——有這麼餓?
  
  許尋笙有張小桌子是專門吃飯的,先端上來的兩鍋,果然都被他呼呼哧哧幹掉了。許尋笙最後盛了一碗,坐在他對面慢慢吃。他先吃完了,起身︰「老子出去抽支煙消化消化。」煙盒還沒掏出來,許尋笙頭也不抬地說︰「別抽了,你那嗓子,得養著。酒我看你是沒指望戒掉了,煙總要節制。」
  
  岑野沒動,過了幾秒鐘,又坐下來,從旁邊她的糖果罐裡又抓了把瓜子出來嗑,一邊嗑一邊說︰「你跟壇子一樣囉嗦。」

  許尋笙笑而不語。
  
  等她吃完了,他也不提今天來的用意,從桌上拿起她的一本音樂理論書,翻了幾頁,居然認真看了起來。許尋笙也不問,坐到琴前,開始擦琴。
  
  剛擦了兩具,聽到岑野問︰「剛才你教小屁孩彈的,是什麼曲子?」
  
  許尋笙頭也不抬地答︰「《梅花三弄》。」
  
  「《梅花三弄》?」岑野疑惑地問,「就是樹上那個梅花,弄三下那個?」
  
  他說得有趣,許尋笙微微一笑,點頭。
  
  岑野說︰「不對啊,不應該是『梅花一弄斷人腸,梅花二弄費思量』……」他唱了起來,而後說︰「你彈的是什麼?」
  
  許尋笙悠悠淡淡地答︰「是啊,我彈的是古琴曲《梅花三弄》,又名《梅花引》、《玉妃引》,600年前就有琴譜了,跟你說的流行音樂當然不一樣。」
  
  岑野來了興趣,走到琴前,說︰「你再彈彈,我聽聽。」
  
  許尋笙看他一眼,丟掉擦琴布,又去洗淨雙手,緩緩坐下,聚氣凝神,抬起雙手。她做這一連貫動作時,岑野一直默不作聲地看著,看她的背影,她的腰肢,她的面目,她的十指。其實這些動作,岑野早看她做過無數遍,不知怎的,竟也不厭,還挺愛看的。
  
  古曲伊始,曲調緩緩,如錚如訴。原本是極簡單的音調,可她的琴音太好聽,每一聲彷彿都藏著千萬低鳴。
  
  許尋笙原本凝神彈著,偶爾抬頭,看向岑野。她彈琴時,身軀是孤直的,神色是安靜快樂的,總是如此。岑野隔了一張琴,坐在琴凳上,單手托著下巴,一直盯著她。於是許尋笙就望見了他顏色深邃光澤淺淡的眼,那裡頭亦很安靜,像藏著所有的秘密,又像什麼也沒有,只有他向來隱藏至深的溫柔寧靜。
  
  許尋笙看了他幾眼,就低下頭去,旋律快了,指法也快了。她盯著自己的手指,他也盯著,看著那十指靈巧得如同有了生命,在七弦上跳躍輕撫,如同撫動一團遙遠的古夢。
  
  而後是一段輕盈清脆的泛音,宛如清新的江南小調,許尋笙正彈著,忽然察覺到他的影子在動,抬頭一看,他竟隨著旋律,頭輕輕點著。許尋笙的指法一下子亂了,好在她功力深厚,立刻在下一句穩住,心想他大抵是不知道的,他又不懂古琴曲。哪知斜眸望去,卻見他嘴角含笑,沒有看她,兀自低低笑著,也不知在笑什麼。
  
  許尋笙也不知怎麼的,臉頰微微發燙,強迫自己心神收到琴上,那臉上的紅潮彷彿才褪下去。
  
  緊接著的,是一段更加明亮脆亮的彈奏,有點類似吉他的solo。每當彈到這一段,許尋笙總是最放鬆享受的,因為曲調最為流暢,悠揚,叮叮咚咚,千回百轉,其中妙處,不可對人言。她正彈的舒展,忽見岑野彎下腰,把吉他提起,取出,抱在懷裡。
  
  許尋笙雙手未停,可心卻像被一根絲線,輕輕懸起。他居然也聽出來了,低笑著說︰「喂,穩住啊。」許尋笙手下頓時倔強地穩了,還沒來得及細想什麼,在她剛剛彈奏的一句悠揚未落,更為清脆纖細的吉他聲響起,接著她的古琴聲,順勢變了調,彈出了一句完整的全新的旋律。可偏偏,兩個聲音和在一起,沒有任何突兀,甚至好像本該如此。
  
  許尋笙十指未停,而岑野頭低垂著,十指緩緩撥動。他的聲音開始追趕她,開始附和,兩個琴音竟配合得天衣無縫。她快,他便快;她慢,他也慢。她撥弦玲瓏如黃鶯玩轉,他長指落下似泉水傾瀉。她早已沒彈《梅花三弄》,改了曲調,漸漸金戈聲起,千軍萬馬奔騰直視。而他不停地追,不停地追,越彈越快,越彈越激昂,區區一把吉他,竟也與她平分秋色,共赴洪潮。
  
  她轉而進入曲折小巷,一連串復雜的泛音散音滑音指法,足以令任何觀琴者眼花繚亂,宛如一支細膩笛音,在清晨的朝霧小巷裡穿梭。他微微一笑,壓著吉他的幾根弦,也開始細細柔腸的炫技撥弄。分明便似妖女四處穿梭,而倜儻書生慢慢悠悠跟著,相形相似,相互為歌……
  
  於許尋笙而言,這是從未有過的感覺。新鮮、刺激,好勝心,還有被追隨、被引導、被撫慰的感覺。若說曾經她對岑野音樂的理解,還是止於他的品質和精神。那麼現在,她知道,他比她原以為的,還要有靈氣,也還要野性。
  
  她亦一樣。
  
  最後一個尾音,緩緩落下。許尋笙的雙手慢慢離開琴弦,即使不用抬頭,也能看到岑野也彈完了最後一個音符,然後抱著吉他,坐在距離她一米遠的兩張琴外,沒動。
  
  「許——尋——笙。」他故意慢慢悠悠喊了她的名。
  
  她還是不抬頭,說不清是什麼感受,此刻竟不願抬頭,三根手指慢慢在琴弦上滑動。
  
  「夠野的啊。」他不緊不慢地說。
  
  他和她的感覺一樣。許尋笙心裡這樣想著,還是不說話。岑野放下吉他,把琴凳又往前一拖,然後人往琴桌上一趴,臉半埋在胳膊裡,抬眼看著她。於是那雙眼就顯得極深極長。
  
  許尋笙終於還是抬頭,看他一眼,又飛快移開,他頓時笑了,低聲問︰「剛才爽嗎?」
  
  他的言語總是粗俗,許尋笙的臉忽然又有些發燙,不想搭理。
  
  岑野的手指卻在琴桌上敲了敲,說︰「喂,答應我的事,還記得吧?」
  
  許尋笙的心就像漂浮在水面上的荷葉,微微晃動,明知故問︰「什麼事?我不記得。」
  
  「喂。」他只說了這一個字,非常不滿的。
  
  許尋笙突然笑了,站起來,去給自己倒茶喝,便見他趴著不動,眼楮卻一直跟著她。許尋笙轉過臉去,背對著他。
  
  「你答應了的,來我的樂隊。」他慢慢地說。
  
  「只是答應表演那一場而已。」許尋笙反駁,「而且你的鍵盤手後來趕來了,自然就不作數了。」
  
  岑野卻搖頭︰「不行,當然作數,你可是個老師,還是新時代尼姑,出家人說話怎麼可以不算話?你欠我一場,必須得還。」
  
  許尋笙說︰「怎麼還?隨時等待著張海再缺席,我頂替上?我許尋笙當張海的替補?」
  
  語氣頗有傲意,岑野卻笑了,他伸手撥了一下琴弦,許尋笙望著那好看的手指,忽然好像明白了什麼。
  
  「我怎麼會讓你當別人的替補?」他淡淡的說,「你來我的樂隊,下一場對黑格悖論就上場。不是做鍵盤手……」
  
  他的眼睛裡剎那閃過光芒︰「琴手。」
  
  許尋笙靜了一下,原來他打的這個主意,難怪今天故意背著吉他來跟她戰。可這樣的嘗試,許尋笙從未做過,問︰「你確定?」
  
  岑野站起來,說︰「我確定。這幾天我一直在研究黑格悖論的風格,優勢。我們跟他們都偏流行,風格太像了。他們甚至要更硬朗一些。我們只有出奇制勝,重新編曲,加入古風因素,加一把古琴進去。有新玩意兒嘛,肯定就有了絕對優勢。許尋笙,你,就是我們的王牌!」
  
  這時男孩眼裡又有了漆黑的堅硬的東西,許尋笙知道,那是慾望,是堅強,也是野心。她低下頭,想了想,微微笑了。然後就見他湊了過來,也笑了︰「喂,笑了,那就是同意了?是不是?可不能再耍賴反悔了,老子現在也算是見識過你的耍賴裝傻功力了喂……」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25
發表於 2018-8-4 00:23:55 |只看該作者
第24章 無可救藥(上)

  許尋笙仔細聽著,三根手指搭在弦上,偶爾撥動出一個音。岑野坐在她對面,彈著吉他,偶爾皺眉停下來,說︰「這樣加好蠢!」
  
  許尋笙白他一眼,他便笑了,說︰「剛才幾句還是不錯的。」
  
  他接著往下彈,有時候是許尋笙彈,兩人將朝暮樂隊的一首歌,幾乎是重新編曲。這個過程很奇怪,按說將古琴加入他們的民謠搖滾裡,大家都沒有過經驗。兩人早已做好廢寢忘食的準備。他們確實也在這個晚上忘記了時間,但進展居然十分快,往往岑野剛彈完一句,許尋笙配合的調子就出來了。而有的地方,不適合加古琴,她竟也與他心有靈犀,停住不動。直至又到了某一處,兩人眸光流轉,手下又同時動了。
  
  於是岑野覺得,自己找許尋笙這個決定,那是相當之英明。出其不意絕對創新不說,試問天下還有比她更合適的人選嗎?自己是個古器樂高手,還會彈鋼琴,前男友是個搖滾主唱,岑野想,她對流行和搖滾的理解不會少。
  
  那個短命的酒駕的自以為是的主唱,岑野又想,他哪裡配得上許尋笙了。真他媽便宜那老小子了。
  
  時間不知不覺就這麼過了,等岑野手捏鉛筆,在許尋笙提供的一個本子上,寫下最後一句譜子,已是凌晨兩點。岑野把筆一丟,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許尋笙也揉揉眼睛,卻聽到對面人的笑聲︰「腰子說得沒錯,你好像一隻笨笨的松鼠。」
  
  許尋笙說︰「我哪裡笨了?」
  
  岑野順口就接到︰「你哪裡笨了?我挑的琴手,怎麼會笨呢,腰子太沒眼光啦!」
  
  許尋笙失笑,這傢伙在她面前怎麼越來越油嘴滑舌了?她站起來,也打了個哈欠,岑野說︰「吉他就丟這兒了,我懶得拿,明天睡醒了帶他們過來,排練新曲子!」說完眼裡就閃過光,嘴角也有春風得意的淺笑。
  
  「嗯。」
  
  他卻舉起手,見許尋笙不動,懶洋洋的挑眉︰「give me 5,琴手。」
  
  許尋笙剛抬起手,他的手掌已拍過來,輕輕的很帥氣的一下,而後盯著她,嗓音低低︰「許尋笙,明天見。」
  
  等岑野走出小區,末班公交車早沒了,好在他租的房子離她家本就不遠,縮緊脖子,一臉睏頓走回去。
  
  回到家時,趙潭早睡了,鼾聲震天。岑野胡亂洗漱了一下,爬到上鋪,剛想脫衣,感覺到口袋裡硌硌的,拿出一看,正是許尋笙的那個本子。
  
  岑野開著床頭的小燈,仔細看了看。他哪裡買過什麼本子,向來抓起一把不知哪兒來的廢紙,就寫下靈感。有時候趙潭倒是會買點草稿本回來。
  
  眼前的本子是白色硬殼的,也就岑野巴掌大。紙張非常光滑柔軟,還帶著淡淡的金光,一看就質量上佳。封面印著副抽象畫,是個少年,只露出半邊臉,眼神有點悲哀。頭頂是一隻鹿。這是一個半鹿半人的清秀少年。
  
  奇奇怪怪的。
  
  不過岑野知道,許尋笙喜歡的,就是有個性的東西,什麼東西都很講究,一支筆啊一個本子一塊橡皮擦那都是好貨。
  
  他將本子又塞回自己口袋裡。
  
  行,這個他就笑納了。
  
  ——
  
  岑野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之後立刻在微信群裡昭告所有人︰
  
  「我想讓許尋笙加入咱們樂隊,搖滾裡加入古風因素,給黑格一個驚喜。」
  
  樂隊的微信群裡幾乎立刻炸了。
  
  輝子說︰「古琴?乖乖,小野你可真會玩。」
  
  張海說︰「這想法不錯。」
  
  趙潭︰「許老師肯?」
  
  張天遙︰「許老師肯?」
  
  岑野躺床上看著手機,露出個得意的笑容。
  
  「肯啊。曲子都聽我的,改編完了。今天下午去她那兒,試試?」
  
  輝子︰「我靠,小野你厲害啊,能搞定她?」
  
  趙潭︰「我感覺這事兒說不定真的能爆。」
  
  張天遙︰「你什麼時候跟她說好的?」
  
  岑野靜了一下,回復︰「昨天。」
  
  ——
  
  大概下午三、四點鐘,他們來到了許尋笙工作室。而距離與黑格悖論的半決賽,只有兩天了。
  
  許尋笙已提前將一張琴搬到樓下,她一旦答應了做什麼事,便是大大方方義不容辭。見他們進來了,除了岑野,都是頗有些好奇探究地望著她,而她只是淡淡點頭,跟在他們身後,也走進排練室。
  
  張天遙放慢步子,很快落在最後,就在她邊上。
  
  「你怎麼肯答應的?」他問。
  
  許尋笙也不知道什麼回答,輕嘆了口氣,說︰「欠人家的。」她說的是實情,只因那夜在劇場休息室裡,面對岑野的柔聲請求,她一時心軟。張天遙卻沒做聲,過了一會兒,乾乾笑了出來︰「你什麼時候和小野交情這麼好了,他都能說動你。」
  
  他的語意雖然還故作輕鬆,可許尋笙並不喜歡這感覺,便不再說話。
  
  到了地下室,大家自然都看到了那具琴。輝子上前,摸了摸琴面,問︰「許老師,你這琴多少錢啊?」
  
  許尋笙照實答︰「兩萬。」
  
  男孩們都嘖嘖出聲,張天遙的情緒似乎又恢復了,笑著搖頭︰「富婆啊富婆。」
  
  許尋笙苦笑,她哪裡富婆了,這兩年攢的錢,幾乎都花在琴上了。要不她花錢幹嘛呢?她並不想伸手向家裡要錢,所以也有好幾個月每天只能在家熬粥煮麵吃,只比某個傢伙好一點點。
  
  大家各就各位,連張海今天都破天荒準時到了,看樣子似乎頗有興趣,加入古琴後,樂隊到底會是個什麼樣的效果。
  
  岑野故意輕咳兩聲,抱著吉他站在麥克風前,說︰「曲子有不少變動,你們都看一下,只管按平時的彈奏,不用管她,她自己能加進來。」而後抬頭看了眼許尋笙,她輕輕點頭,他彎唇一笑。片刻後,他揚起手指,第一聲吉他響起。
  
  ……
  
  結束排練,已是夜裡十點多,但是樂隊個個都神色振奮,心情很好。連起初情緒不太高的張天遙,都跑去對許尋笙說︰「看不出來,咱倆配合的這麼好!剛才那個吉他和絃,加入了你的琴,真是聽得人心肝都打顫。」
  
  許尋笙只是微笑不語。隱約感覺到那幾個站在另一旁,抽著煙喝著水,而岑野的目光也望著這邊。
  
  張海也一邊抽煙,一邊瞇眼望著許尋笙,說︰「小野,你這招真的不錯,咱們說不定真的能贏黑格悖論!殺進決賽。」
  
  輝子說︰「草,那不等於提前鎖定冠軍了,另一組半決賽兩支聽說都非常菜。」
  
  張海笑笑不語。
  
  趙潭提議去吃宵夜,男孩們哪有不樂意的,他們也邀請許尋笙,可她對這一項活動實在沒有愛好,堅決拒絕。張天遙和輝子還要再勸,岑野卻說︰「得了,人家明天早上還要上課,不像咱們能睡到自然醒。走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26
發表於 2018-8-4 00:24:06 |只看該作者
第25章 無可救藥(下)

  許尋笙將男孩們送出去,剛要關門,岑野走出幾步,又折返回來,手順勢往門框上一按,倚在門邊看著她。
  
  「還有何指教,主唱?」她抬起頭問。
  
  這難得的調皮話顯然取悅了這小子,他嘴角輕輕一勾,露出個淡若流星卻燦如朝陽的笑。那張臉太近了,許尋笙垂下眼眸。
  
  「我們明後天的下午和晚上,都來排練。」他說,「你提前把時間空出來。」
  
  「好。」
  
  其他幾個人走出院子,發現岑野沒來,全都回頭望著。許尋笙注意到張天遙的目光尤其聚焦,不過岑野身子一動,倒把身後所有哥們兒的視線都擋住了。他朝她身上又瞟了幾眼︰「比賽那天,你不會還穿成這樣吧?」
  
  許尋笙看了下自己的毛衣和呢子長裙︰「不行嗎?」
  
  岑野笑了,忽然伸手一撈,抓起她的一個裙角,非常可惡地揉了幾下,又丟下,說︰「當然不行,老天,你見過哪支樂隊的人穿成隻松鼠上臺的?你覺得跟我們樂隊這麼牛逼這麼酷的氣質配嗎?」
  
  許尋笙想想的確不配,然後誠心請教︰「那應該穿成什麼樣?」
  
  岑野在腦子裡回憶了一下見過的樂隊女成員,可那些另類的、新潮的衣著裝扮,什麼剃個地中海頭,什麼西裝裡頭是胸罩……他瞟一眼許尋笙,只覺得太陽穴猛的好像有根筋自己抽了一下。再看她一身柔軟婀娜的毛衣,什麼具體線條都隱藏其中可偏偏又能看出個七八分,忽然間心裡就有點毛毛躁躁的。可轉念間,又覺得把那些和許尋笙聯系起來,十分可笑。
  
  末了,他也想不出來許尋笙應該怎麼穿,便說︰「你就照著我的樣子,風格跟我們搭一點就行了。」說完將衣服帽子往頭上一套,神色一冷,雙手往口袋裡一插,擺出一副很酷的表情。
  
  許尋笙忍不住笑了,說︰「我盡量吧。」
  
  岑野想了想,又說︰「實在不行,就隨便穿條裙子。不過要薄的,短的,別像這種有幾十斤重的,懂嗎?長度不要過膝蓋,到大腿就剛剛好。」說完往她身上一瞄,嘴角已經不自覺地勾起。
  
  許尋笙︰「請滾。」
  
  ——
  
  半決賽就在上次海選的大劇場舉行,足以容納一千觀眾。這一次,全部坐滿了。除了評委、工作人員,還有許多粉絲。
  
  如果目測一下,就會發現,現場大概有2/3的粉絲,舉著「黑格悖論」樂隊的應援牌,1/3舉著「朝暮」、「小野」或者「天遙」。如果是一個月前的朝暮樂隊,看到這一幕,大概會洋洋得意,畢竟不是誰都能從湘城老大黑格悖論這裡分得一杯羹。
  
  但現在,人的心境已大大不同,他們坐在等候廳,看著螢幕中的現場畫面,會有些許欣慰,但更多的是焦躁。
  
  張海今天提前到了,沒叫大家操心。他甚至還挺認真的,提前了兩個小時來試音,還對幾個哥們兒說︰「今天都振作啊,幹掉黑格悖論,我們就進決賽了!湘城決賽,冠亞軍,進全國賽,有咱們這麼虎的新生樂隊嗎?」
  
  別說,他說得大家還挺興奮的。他一掃前一場比賽的胡來,雖然嘴上沒明說改過自新,大家也覺得這是他的表態,放心不少。
  
  「許老師呢?」張海問。
  
  岑野答︰「她說還有5分鐘到。」
  
  這時,休息室的門被推開。走進來幾個男人。
  
  說到底兩支樂隊都不是什麼超級大牌,所以休息室是共用的。還有兩名攝像師,跟著黑格悖論樂隊走進來,其中一個立刻將鏡頭對準了朝暮樂隊。
  
  岑野率先抬起頭,望著他們笑了笑。一個二十八九的男人已走過來,說︰「朝暮樂隊吧,我們是黑格。最近總聽到你們的名字。」說完笑笑,給岑野散了支煙,又給其他人散。
  
  那是他們的主唱大熊,據說還是個研究生,研究核子物理的。其他幾個,要麼是他的同學,要麼是他在圈子裡結識的哥們兒。他們幾乎都有本職工作,搞音樂已經有八、九年了。他們有的沉默內斂,也不於朝暮打招呼,有的則客氣地也過來招呼。
  
  這或許與攝像師們想像的畫面不一樣。沒有地下音樂的劍拔弩張,這支黑格悖論樂隊,冠軍最有實力的爭奪者,居然是支佛系樂隊。
  
  岑野他們也稍稍意外,因為外人看到的,更多是臺上的黑格悖論,總是鋒芒畢露、劍拔弩張。他們也聽聞過,黑格的人不錯。但沒想到,是這麼一群敦厚沉默的老男人。與他們相比,朝暮的人一下子顯得年輕銳氣起來。
  
  但岑野這幾個吧,雖然年輕氣盛,別人惹他們,他們會耍狠。但別人客氣,他們的義氣也絕對不輸。岑野和老熊聊了一會兒,彼此居然都還挺欣賞的。
  
  「候場10分鐘。」演播人員進來提示。
  
  大熊拍拍岑野的肩膀︰「我去再試試音,回頭一起喝酒啊。」
  
  岑野︰「成,誰贏了誰請。」
  
  大熊一怔,爽快笑了,點頭︰「好。」
  
  偌大的休息廳,兩支樂隊也就隔了十來米。老熊剛走回自己的隊伍,門再次被推開,一個女人走了進來。
  
  岑野起初以為是工作人員,瞟了一眼就沒管。可幾乎是幾秒鐘之後,他反應過來,看著那人背著個大大的琴盒,朝這邊走來。
  
  趙潭幾個,同樣也沒認出來。只有張天遙,同樣察覺了,睜大眼看著。
  
  她穿著件灰白色衛衣,下邊是條很普通的牛仔褲,露出纖細白皙的腳踝,而後是雙帆布鞋。頭上還戴著頂鴨舌帽,帽檐壓得很低,只露出紅唇和下巴。長髮就這樣很隨意地散落肩頭。
  
  這在別人看來,或許只是地下女孩最普通不過的裝扮,可朝暮樂隊的幾個人,現在眼睛都看直了。趙潭站在一旁,察覺張天遙眼裡要命的驚艷,也看到了岑野眼裡毫不掩飾的亮光。趙潭下意識就是個念頭︰臥槽,搞什麼飛機?
  
  許尋笙走到他們跟前,抬起頭,眼睛是看著岑野的,問︰「行嗎?」
  
  岑野看了她幾眼,把目光移到一旁,點頭︰「行。」
  
  豈止是「行」。看到第一眼,就覺得心口一顫。岑野從未想過,從來端莊賢淑的許尋笙,會讓自己產生這樣的感覺。明明是普通的裝束,到了她身上,怎麼就顯得脖子那樣細嫩,腳踝那樣秀氣。連被衛衣裹住的腰身,都那麼纖細動人。
  
  她換了裝束,整個人看起來依然讓人舒服,可岑野忽然不太自在了,看一眼就覺得眼皮微微發燙,心口也發燙。眼角餘光又瞥見她放下背上的琴,彎腰打開琴盒,衛衣後便露出一小截白嫩緊致的腰。岑野就覺得心口被什麼「咚」地撞了一下,抬起眼,默不作聲地牢牢盯著看。甚至感覺到一股緊繃熱意,一下子從下腹竄到全身,爽爽的,酥酥軟軟的,也是隱隱煎熬的。
  
  他覺得自己真是有病,口味奇葩,肝火太旺,慾求不滿。許尋笙今天只是稍稍穿得像個地下搖滾女孩,像個和他一國的女人,他他媽的就覺得她性感得無可救藥。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27
發表於 2018-8-4 00:24:19 |只看該作者
第26章 誰惹鋒芒(上)

  許尋笙正低頭整理著,只感覺到數道視線停在自己身上,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光,那人沉聲說︰「這樣穿很好看。」
  
  許尋笙淡淡一笑,沒有抬頭。
  
  那人又說︰「你別緊張。」
  
  許尋笙抬頭看著張天遙,認認真真說︰「我不緊張。」她真的不緊張,從小到大匯演表演多少次了,只是後來,厭倦了而已,能避則避,更多時候,是彈琴給自己聽,給知音聽。
  
  想到這裡,心中一動。隔著張天遙,她能感覺到岑野也望著這邊,嘴角下意識就微微一彎。
  
  「笑什麼?」張天遙問。
  
  「沒什麼。」
  
  她也瞧見了對面的黑格悖論樂隊,不過並不在意。
  
  那邊的大熊卻開口︰「小野,這也是你們的成員之一?之前沒看到到妹子啊?」
  
  岑野終於站起來,答︰「哦,她是我新招來的,彈古琴。」然後走向了她。
  
  許尋笙看他一眼,這人看似神色平靜,可語氣分明有些得意。而且對方是競爭對手,他也不知道收著藏著點。
  
  結果人家果然意外了,大熊說︰「有創意!」說完對許尋笙點點頭,當然目光裡也有點男人對漂亮妹子的留意。
  
  就憑這,許尋笙對黑格刮目相看的。臨開場了,得知了對方的創意招,他們也不羞不惱、不急不躁,一副我該怎麼唱怎麼唱的姿態。這是真正的自信和大氣。
  
  肩上忽然一沉,男孩那股清新乾爽的氣息逼近,居然是岑野把她的肩一勾,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喂,你現在不要在他們面前暴露太多。」
  
  許尋笙︰「……」
  
  剛剛故意炫耀暴露身份的不是他嗎?她又瞟一眼他擱在肩上的鹹豬手,目光倒是停了一下。這麼近看,更顯白皙、瘦長,關節好看。他的手可比他這個人文氣多了。許尋笙一抬頭,又見旁邊的張天遙,眼睛就恰恰盯在她肩上,她沒理會。只不過當著身後競爭對手的面,她不抹小野這個主唱的面子。
  
  等他就這麼攬著她的肩,走到兄弟們面前。大家都望著她,笑得很新鮮。
  
  許尋笙立刻說︰「爪子拿開。」
  
  岑野沒動,聲音就拂在她耳朵上,輕輕懶懶的︰「臥槽以後大家就是兄弟了,這麼見外?」
  
  許尋笙非常冷淡地橫了一眼過去,兩人目光一對,他的眼裡漆黑疏淡,遠不像言語那樣輕佻,不過爪子終於撤了下去。
  
  「待會兒,全力以赴!」趙潭低沉有力地說,「大家什麼都別想,只想著把這場表演做好,無論如何都不留下遺憾!」
  
  大家都用力點頭,趙潭第一個伸出手,然後是輝子、張海、張天遙、岑野。大家都望著許尋笙,目光裡有同樣溫暖明亮的笑意。一股暖意同樣也沁入她的心,將手放上去,說︰「朝暮樂隊,我會傾盡全力。」
  
  ——
  
  四支樂隊,兩場半決賽,都在今晚進行。前一場已經比完了,其中一支樂隊勝出。他們叫固胖胖樂隊,實力還行,但和朝暮、黑格悖論相比,根本不在一個水準線上。
  
  所以湘城混音,今晚的第二場半決賽,其實是提前舉行的決賽,湘城德比。於是1000張門票,早早提前賣完,隨著比賽時間一點點逼近,現場氣氛更是熱烈無比。
  
  黑格悖論樂隊率先出場。
  
  他們登場時,幾個老男人的表情都沉肅下來,換上比賽服、挎上樂器,眉眼都變得鋒利,也沒有再看朝暮樂隊。彷彿換了一群靈魂。於是許尋笙對這支樂隊的印象更好了,心想,這就是音樂的魅力,讓每一個愛它的人,再生為人。
  
  「一直盯著大熊看?」旁邊的岑野忽然開口。
  
  許尋笙奇怪地看他一眼。
  
  他卻又自顧自笑了,靠在椅子裡,十指輕捏,就捏出了「哢喳喳」的骨節響聲,不冷不熱地道︰「老男人有什麼好看的,你的口味太過時了。」
  
  許尋笙懶得理他。
  
  他們在等候區,看到的就是轉播螢幕。可這完全不影響他們感受黑格悖論的實力和號召力。樂隊甫一登場,掌聲和歡呼就如同熱浪席捲全場,「黑格、黑格、黑格……」的叫聲此起彼伏。相比之下,朝暮的那些粉絲,幾乎瞬間都要被淹沒。
  
  大熊溫柔地笑了,拿起話筒,說︰「謝謝大家。希望今晚,能奉獻給大家最難忘的表演。黑格十年,此生不負,這首歌的名字是《拆夢》。」
  
  簡單的話語,卻令許尋笙聽得都有些感動。岑野他們幾個,也都全神貫注盯著螢幕。
  
  大熊輕輕彈起吉他,鍵盤貝斯也徐緩地跟上,這是一個平穩的開場,但是細節旋律都做得精緻飽滿,所以聽在耳中很舒服。大熊開始唱了︰
  
  「秋天的葉子又黃了,
  
  你把舊毛線衣拆了,
  
  說給我縫雙手套。
  
  我說咱買雙新的就好,
  
  你說不好不好,
  
  口袋裡的那點毛爺爺,
  
  要留著給我買吉他,
  
  留著給我抽煙,
  
  留著在我兄弟們快樂或者不快樂的時候,
  
  喝上一杯酒。
  
  春天的草又綠了,
  
  我站在咱家門口,
  
  推土機把舊房子給拆了,
  
  你的衣櫃破了一半,
  
  你沒有帶走,
  
  我也沒有帶走。
  
  我看著推土機把它淹沒,
  
  突然哭得像個傻逼你可知否。
  
  喔……喔……喔……喔……
  
  新的年月來了,
  
  新的經濟來了,
  
  新的熱點來了,
  
  新的人,舊的夢,來了又走。
  
  你說過我是為音樂而生的孩子,
  
  你說過願我的夢想永遠不逝。
  
  可是他們說,夢想已死。
  
  我不信。
  
  他們說每個人的夢想都已死去。
  
  親愛的,我不信。」
  
  低低的沙啞的男聲,雖不似岑野的嗓音得天獨厚、令人驚艷,卻也別有一番味道。從淺淺的吟唱開始,歌聲越來越有力,越來越直入心扉,旋律也越來越豐滿舒展,配合的天衣無縫。那歌詞更是動人,聽得台下觀眾們如癡如醉,評委們的臉也是入了迷。
  
  而後,一段逐漸加快的吉他、鼓聲,和穿插的貝斯,完美餃接,轉身便是淋灕盡致用盡全力的高潮︰
  
  「我從不曾失去夢想,
  
  黑夜也曾被我點亮。
  
  我唱過年歲裡每一個美好,
  
  離開的你,是否看到?
  
  那年那月黑格悖論站在你身旁。
  
  我從不曾忘記歌唱,
  
  痛苦都被我殺死在時間荒原上。
  
  寶貝我得獎了我出EP了我差點就簽經紀公司了,
  
  我離夢想都那麼近了,
  
  你怎麼還沒有回到我的懷抱?」
  
  沙啞的男聲,變成了嘶吼,變成了歇斯底里的抵抗,沉重的電音,如同重錘一下下蔓延過在場每個人的身體。他們的樂手們也全都瘋了,那群沉默的老男人瘋了,貝斯手在擺頭,鼓手的鼓已快得看不清面目,大熊唱完一段,年近30的男人一下子躍起,突然間像個孩子,手握麥克風朝天空發出一記重擊,表情絕強孤獨得令人心醉,令人心痛。全場猛然間爆發出推山倒海般的歡呼吼叫,直至他們演唱完畢,都久久不能平息。
  
  評委點評︰「這才是真正的搖滾精神,音樂吶喊。他們所有的情感,所以要表達的東西,都在歌裡了,也到了你們每個人心裡。」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28
發表於 2018-8-4 00:24:37 |只看該作者
第27章 誰惹鋒芒(下)

  中場有抽獎互動活動,工作人員提示︰距離朝暮樂隊上場,還有5分鐘。
  
  趙潭「啪」一聲關掉電視,一時間沒有人說話。輝子舔了舔舌頭,連一向日天日地滿口大話的張海,都不知說什麼好。
  
  許尋笙神色倒是平靜如初,雙手放在膝蓋上,又伸展活動了一下十指,而後把鴨舌帽檐扣得更低。
  
  張天遙說︰「草,他們是不錯,不過我們也不差。」
  
  岑野嚼著口香糖,突然一口吐在垃圾桶裡,抬頭說︰「他們強才有意思,要都是些軟蛋,老子好寂寞。」
  
  他的話叫兄弟們都笑罵起來,岑野卻忽然又看向許尋笙,說︰「你說呢,許老師?」
  
  許尋笙低頭活動十指不變,神色一剎那比他還雲淡風輕︰「他們歌詞是寫得很不錯,現場氣氛跟你們發揮最好時差不多,其實我想今天他們也是背水一戰,發揮出了最高水準。但是大熊比不上小野,還有他們要表達的整體精神還是頹了,不如你們明亮、熱血。再加上我,贏面大概6成。」
  
  她的話讓所有男孩都愣了一下,然後她腦袋上的帽子忽然被人一撥弄,差點掉下來。岑野這麼弄完之後,人已起身,說︰「那就看老子,把6成,變成10成10。」
  
  許尋笙抬頭剛想瞪他,卻瞧見其他人面上都是熱血決然之色,剛剛的不安緊張早已一掃而光,眼裡都有了決心和殺意。再望向岑野,他的表情與別人不同,與平時也不同,更加冷酷。他們是熱的,他卻是最冷的。像是什麼對手都不會被他看進眼裡。
  
  登場了。
  
  貝斯手、吉他手、鼓手、鍵盤手,走在前面,然後是琴手,岑野在最後。在走出那道幕布前,許尋笙已聽到山呼海嘯般的掌聲和歡呼聲。「朝暮、朝暮……」「小野、小野……」的呼喊聲,雖不如黑格的粉絲群龐大,響亮激情卻是不輸的,甚至更瘋狂一些。
  
  許尋笙忽然聽到身後那人,輕聲說︰「許尋笙,今天跟著老子,遇神殺神,遇魔殺魔。」
  
  「……好。」
  
  許尋笙壓低帽檐,快步走到舞臺最角落,坐到古琴旁。對於朝暮樂隊多出一個琴手這件事,觀眾都很驚訝,議論紛紛,但更多是好奇和期待。許尋笙決意全程都低著頭,她是絕對不想看到自己清晰的臉,出現在網絡上的。
  
  岑野一走上前,就有粉絲喜極而泣的尖叫,也有人在大聲喊「天遙」。兩個男孩都是一笑。岑野今天穿的是件黑色衛衣,黑色長褲,胸口戴了條閃亮的銀鏈,手上戴了個綠色亮石戒指,整個人看著又高又酷,最簡單的裝扮,卻是最帥最醒目的樣子。其他幾個人走的也是同樣風格路線,於是與之前上場的黑格悖論一下子區分開,整支樂隊顯得更年輕、時尚。連坐在正中的女評委,都看得心跳微微加速,露出老姨母般的笑容。
  
  岑野拾起話筒,抬起那帥得足以媲美頂級偶像明星的臉,低聲說︰「我們是……朝暮樂隊。一曲《城獸》,獻給你們。」
  
  他轉過頭,目光掃過貝斯、吉他、鼓手、鍵盤,一一彼此點頭示意,最後落在許尋笙臉上。她目光清淺篤定地望著他,卻見他忽然對她一笑。聚光燈下,千人環繞,肅靜無聲,他卻笑得就像坐在她家的烤火爐前,懶散、孤獨、溫暖。
  
  他轉過頭去,許尋笙低下頭,手拂琴沿。真不想承認,她居然也被這小子的笑容感染,想要贏,想要放手一搏。血脈中隱隱有某種瘋狂的東西,彷彿正在被喚醒。
  
  她抬起一隻手,輕撫心口,心道︰這樣不好,不好。
  
  岑野也舉起一隻手,然後緩緩放下。吉他和貝斯同時響起,伴隨著沉穩的鼓點。鍵盤彈出一段精妙流暢的旋律,整段前奏就很有節奏感,很燃,一下子抓住了台下所有觀眾的注意力。
  
  這又是個與黑格悖論全然不同的開場。
  
  就在這時,許尋笙的古琴加入了。她同樣輕彈一段旋律,附和著他們。於是你就可以看到觀眾們神色的變化,因為在那完美的旋律中,忽然就有了古意,有了某種悠揚雋永的味道。
  
  若說觀眾總是為何種音樂傾倒,只有一種音樂。
  
  那就是動聽,且動心。
  
  幾個評委也露出贊賞表情,當然也有人想看清這新琴手,還是個女人的臉。只可惜許尋笙面目始終低垂,他們只能瞧見一抹紅唇和白皙似玉的下巴而已。
  
  岑野拿起麥克風,你甚至聽不出他的氣息從何而生,那樣一把如同月光照在水中岩石上的嗓音,那一把清澈卻不單薄,溫柔卻不膚淺的聲音,就這麼融入了樂曲中。
  
  「他們說這個城市曾經有過古獸,
  
  踏破城牆飲盡江水,
  
  古獸孤獨守望遠方。
  
  他們說這個城市曾經燃起戰火,
  
  滿城盡毀眾生流離,
  
  說戰便戰血滿湘江。」
  
  那旋律太動聽,小野譜的曲太動聽,只簡單幾句愁腸,便叫全場觀眾徹底安靜,甚至大多數人屏住呼吸,生怕錯過一句佳音。
  
  這時許尋笙的古琴聲漸亮,張天遙的吉他緊緊附和,一道古樸,一道清亮,交相呼應,而鍵盤伴奏著一段淡淡的旋律。彷彿也能叫你看到千百年前,這城市晨霧籠罩、傳奇仍在的盛景。
  
  「我背著一把吉他,
  
  就來到這裡。
  
  看到高架一段段升起,
  
  樓房一座座矗立。
  
  白日萬物穿梭,
  
  眾生燈火夜行。
  
  疲憊的螻蟻抬頭,
  
  樓頂的貴人點燈,
  
  同見岳麓山常青,
  
  湘江溫柔水如玉。
  
  我從不想求什麼天降奇跡,
  
  不想要榮華美人身邊繞。
  
  千古歲月琴中過,
  
  我只要彈好這一首歌,
  
  讓你看到花依舊開在滿山上,
  
  酒依然暖在玉壺裡,
  
  我依然熱愛一切擁抱一切夢想一切不曾潦倒。」
  
  最後一句,旋律加快,而岑野的嗓音,雖然清亮,卻在這時絲毫不失力量,輝子的鼓逐漸加重,彷彿要伴隨著歌聲,將所有人的心引入一片濃厚如同燈火繁世的溫暖、明亮的世界裡。
  
  許尋笙眉角微微一斂,手已起逝,就在鼓聲中,岑野歌喉的餘韻中,一段快如靈鹿、繁復似錦的古琴聲響起,這一段幾乎是她的solo,只有鼓聲相合,張天遙的吉他撥出幾個唱和的音。而她坐在千人面前,坐在燈光明暗的舞臺上,也如同一人獨坐曠野,身姿挺立,眉目低垂,雙手越撥越快,台下響起驚呼聲和喝彩聲,那是為她的精妙琴藝和不可思議的詭巧旋律折服。而以許尋笙的古琴聲為引,鍵盤聲漸起,貝斯、吉他,漸起,旋律越來越重,就在這時,一直在前方主唱的岑野突然轉過身,抓起吉他,面朝許尋笙,他的面目清冷流光,他的眼神放肆孤曠,他的嘴角有不可一世的笑,竟也隨著她的琴音,開始彈奏。
  
  台下響起一陣爆炸般的歡呼和尖叫,然後某種強烈的情緒,彷彿無形的火花,迅速在觀眾們的頭頂點燃、蔓延。伴隨著音樂,所有人竟然都站了起來,開始搖擺,開始鼓掌,開始歡呼。
  
  可是許尋笙的眼裡空無一物,只有手下被她激烈撥弄的琴弦。岑野的眼裡也近乎空無一物,只有眼前的許尋笙。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放肆,也看到了她滿臉的無情與滿身即將被喚醒的多情。她整個人都已經在音樂裡,他的音樂裡。岑野忽然感覺到一種更熱烈、更悸動、更加義無反顧的情緒,將自己包裹住。他的眼眶竟隱隱發熱。那感覺是陌生的,可竟也是他期待了小半生的。他幾乎來不及捕捉那是什麼,整個人已被淹沒,被這一曲,被這個舞臺淹沒。
  
  一個琴音,一個吉他音,越來越清亮,越來越激昂,漸漸超越了所有聲音,相互追逐、相互放縱,纏繞在一起。岑野看著許尋笙,許尋笙沒有看他,只看著琴,可這毫不妨礙他們倆的琴聲如同兩隻飛鳥,交頸飛翔在劇院上空。
  
  人群再次爆發出激烈的歡呼。幾個評委甚至都一副聽傻了的模樣。
  
  這和他們排練時不太一樣,那時這兩個人的音樂,還沒有這樣水乳交融,鋒芒盡顯。張天遙一愣,下意識看向舞臺上的那兩個人,手上竟彈錯了一個音,驚得他心底一涼,好在沒有人發現。輝子、趙潭、張海也有些意外,但大家表演經驗都豐富,也排練過無數次,只堅持自己的演奏不變,竟也算配合得天衣無縫。
  
  在某個瞬間,岑野丟下吉他,一把抓起話筒,閉上雙眼。他的表情是幸福的,他的表情是痛苦的,在許尋笙忘乎所以的琴聲中,在所有兄弟的齊心演奏中,那是自他肺腑中發出的最熱烈的嘶吼——
  
  「我就是困在這城市裡的獸,
  
  上古繁華於我夢中,
  
  血與火銘刻在我骨上。
  
  每一天都是戰場,
  
  貧窮、病痛、饑餓、孤獨,
  
  都不能令我回頭。
  
  我就是讓你害怕讓你熱愛的獸,
  
  城市聽到我的怒吼,
  
  未來會聽到我的怒吼。
  
  沒人可以回頭,
  
  看到我踏破千山穿越萬水,
  
  看到我的名字終於銘刻在榮耀碑上。」
  
  ……
  
  燈光亮起。
  
  掌聲雷動。
  
  滿場歡呼,久久不息。
  
  ……
  
  黑格悖論樂隊等在休息室裡,大熊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年齡最大的那名貝斯手,戴著厚眼鏡的工科男,忽然低頭,用手按住了臉。
  
  朝暮樂隊同樣等候著,就在剛剛退場的台下。每一張映著光芒的臉龐,再無一絲膽怯,甚至彷彿經過這場比賽的洗禮,這群人看起來比比賽前還要沉穩、驕傲和不屈。許尋笙站在他們當中,帽檐依然壓得很低,面容清秀無比。可現在她和他們在一起,平生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身體裡、骨骼四肢裡、每一寸血管肌膚裡,那被喚醒的熱血,彷彿久久也不能平息。
  
  ……
  
  「我宣佈,經過評委打分和觀眾投票,今天的勝者……能夠進入湘城區決賽爭奪區域冠軍……同時獲得全國賽出線資格的那支樂隊是——
  
  朝暮樂隊!」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29
發表於 2018-8-4 00:24:51 |只看該作者
第28章 心裡那人

  許尋笙的眼眶有些發熱,抬頭看了看向舞臺上空耀眼的燈光,便已將濕意壓了下去。她轉頭看去,幾個大男孩眼睛裡居然都有淚水。而岑野眼裡最淺淡,什麼隱隱閃爍著,看不清到底是淚,還是光。
  
  這是朝暮成立以來,贏得的最關鍵的、最驚心動魄的一場勝利。
  
  這晚之後的一切,於他們而言,都是鬧哄哄、恍恍惚惚的。上臺得到評委的極大讚賞和點評,得到全場觀眾歡呼,睹見有人喜有人淚。黑格悖論樂隊不知道什麼時候離場的,他們已被淘汰。連台下坐著的、另一支闖進決賽的固胖胖樂隊,看著朝暮,雖臉色冷淡看起來沒什麼善意,可眼神裡分明透著緊張敬畏……
  
  一切塵埃落定,已是夜裡十一點多,他們還是搭乘借來的那輛破皮卡,在粉絲們的圍堵中,有些困難但更多是春風得意地離開場地。
  
  這一次,多了個許尋笙坐在副駕,其他人塞在後排。大家都很興奮,也漸漸回過神來,開始評點今晚種種。
  
  輝子說︰「黑格悖論是牛逼,全湘城最牛逼,可誰叫他們今天遇到更牛的我們,哈哈哈……」
  
  張海則一邊開車,一邊提到︰「許老師,你和小野那段對彈很棒,是不是兩個人偷偷排練過?」
  
  這話倒叫車廂裡一靜,許尋笙說︰「沒有……」後排的岑野已冷笑出聲︰「以我和她的技術,還需要偷偷排練?老子贏黑格全靠實力分分鐘碾壓好嗎?」大夥兒全開始笑罵這小子的囂張。
  
  張天遙坐在許尋笙背後的位子,唯獨他一直沒有笑。皮卡顛顛簸簸開著,岑野和他中間隔了個趙潭,一直在嬉笑怒罵,偶爾還和許尋笙說幾句,雖然她沒有回頭,話也不多,但只要他問,她總是回答。
  
  張天遙看著窗外,燈光也隨著車行晃晃悠悠,車窗開了一半,冷風呼呼往裡灌,所有人都不覺得冷,只有張天遙注意到,許尋笙縮緊了脖子,用圍巾把自己的臉一圈圈圍起來。
  
  「海哥,車窗關一下。」張天遙說。
  
  張海還沒動,輝子已抗議︰「那多悶啊,關什麼關?」
  
  張天遙淡淡地說︰「有人冷。」
  
  大夥兒倒是反應過來,全看著許尋笙,輝子唯恐天下不亂的笑出了聲︰「呦,遙子,你可真關心咱許……」話沒說完,被趙潭拍了一下腦袋。
  
  張海微微一笑,關了窗。
  
  「我沒事。」許尋笙說。
  
  岑野這時也注意到了,從背後瞥她一眼,說︰「關了好,老子也有點冷,草。」
  
  到底今夜耗費了太多心力,大家漸漸安靜下來,有人一連打了幾個哈欠。這一段路,沒人說話了。岑野的嘶吼太用力,嗓子是疼的,心裡是爽的,往後一靠,頭壓在趙潭肩膀上開始打盹兒。
  
  趙潭︰「臥槽,擠死我了,靠你妹靠,老子又不是你男人。」
  
  岑野卻跟牛皮糖一樣黏上他了,靠著硬是不動。趙潭沒辦法,嘆了口氣,很嫌棄地往後一靠,自己也開始瞇著了。
  
  許尋笙往後斜瞥一眼,看到他們五大三粗地睡著,忍不住笑了。她倒沒有睏意,一個女孩子也不可能在他們的車上,不顧形象睡著。她望著窗外流光般的燈火,心思恍然。
  
  也就過了幾分鐘吧,她垂落在椅子邊的手,忽然被人往後一拽。那手又大又熱,還有汗,很用力,牢牢把她抓住。許尋笙悚然一驚,低頭看著右手。
  
  那只手也不知怎麼從椅背和車門中間的空檔,從後面硬生生擠過來的,握得很緊,彷彿帶著某種終於壓抑不住的情緒,安靜,卻兇狠。許尋笙的心就這麼哐哐地跳著,一切都是靜謐的,小野甚至還響起了輕微的呼嚕聲,她身旁的張海也看著前面,沒有察覺這角落的端倪。椅子旁邊也沒有光,昏昏暗暗的,只見兩隻糾纏掙扎著的手。
  
  許尋笙用力把手往外抽,他的手也更固執,抓得更緊,她的手都疼了,他還在把她的手往後拉,就像是要拉到自己懷裡去,雖然明明根本就過不去,可他就是要用力,一直用力。許尋笙猛然回頭,透過椅背邊的空襲,看到的是一張陌生的臉。張天遙的臉在陰暗裡,微微笑著,可那笑是用了力的,帶著些許悲哀,又帶著很多倔強的慾望。那雙平日裡明亮的眼睛,此刻也是濃濃沉沉一片,看不清的。
  
  許尋笙用另一隻手的指甲,在他的手背上往死裡掐了幾下,都快見血印了。他吃痛了,又或者是猶豫了,終於鬆了手,許尋笙趁機把手拿回來,放在胸前,看著那幾道紅印,心跳還急急不已。
  
  然後就聽到他在身後輕笑著「嘿」了一聲,許尋笙剎那心頭怒火升起,抬頭一看,前面離工作室不遠了,她喊道︰「停車!」
  
  這一喊,把整車人都給驚醒了,背後的張天遙倒是不聲不響的。張海一個急剎,轉頭看著她︰「許老師,怎麼了啊?」
  
  許尋笙推開門就下去了。
  
  岑野剛睜開眼,瞧見她的身影一閃,一下子坐直了,喊道︰「你去哪兒?」
  
  許尋笙沒理。
  
  一車人面面相覷,張天遙牢牢盯著她的背影,如瀑的髮,纖細的腰,漂亮的長腿,還想起今晚在舞臺上,她和岑野的合奏。突然間一股針紮般的疼痛,竄進心裡。而眼角餘光,還瞥見旁邊的岑野,同樣一直盯著她的背影。
  
  張天遙一不做二不休,拉開車門,跳下去。結果就聽到岑野聲音極冷地問︰「腰子你剛才對她幹什麼了?」
  
  滿車人面面相覷,張天遙一下子站住,轉過頭,冷冷笑了︰「關你屁事!」他抬起一腳踢在車門上,張海罵道︰「臥槽你踢車幹什麼?」張天遙也沒理,看著前頭的許尋笙,追了上去。
  
  前面就是許尋笙住的小區了,張天遙很快追上,拉了她一把。兩人站在路燈下,彷彿孤獨冬夜裡的一幕舞臺劇。
  
  車上徹底靜下來,趙潭忽然問︰「怎麼辦?」也不知他問的誰。
  
  張海倒是笑了笑,說︰「能怎麼辦?這會兒你過去?還當不當腰子是兄弟了?」
  
  輝子也笑了出來︰「是啊,就算是吵架,咱別多管閒事。」
  
  趙潭忽然轉頭,看著岑野。岑野察覺了,下意識就要脫口而出︰你看老子幹什麼?也不知是為什麼,話到了喉嚨邊,硬是說不出來。兄弟倆對視一眼,趙潭笑笑,對眾人說︰「咱們還是看著點,腰子真把許老師惹毛了也不好。」
  
  大家沒有異議,於是車就停在不遠處,等著。
  
  岑野說不清內心是種什麼樣的情緒,遠遠看著那兩個人,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張天遙的表情始終很明顯,像哭不像哭,像笑又不像笑,在對許尋笙訴說著什麼。許尋笙的頭卻偏過去,所以岑野瞧不見她的臉,於是心底那煩躁的情緒,就如同雜草貿然滋生。
  
  那是一種很不爽的感覺,被人侵略的感覺。感覺他媽的眼看就要吃虧了,危險得很,可又說不清楚。一切都是朦朧而蠢蠢欲動的。他在心裡早把許尋笙當成自己的人了,他的琴手。現在被他的吉他手給堵了。他下意識就想護住她。可輝子和海哥的話,就像枚釘子,牢牢把他釘在原地,動彈不得。他媽的,是男人就動彈不得。
  
  於是他更焦躁,好想抽煙,從口袋裡摸出來,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兩個人,一口接一口抽著。沒心沒肺的輝子再度奇怪的開口︰「小野,我怎麼覺得你挺緊張的?」
  
  岑野幾乎是立刻還口︰「我緊張毛線?老子等煩了不行嗎?他媽一個樂隊的搞什麼緋聞,臥槽還要不要決賽了?腰子搞什麼飛機?」
  
  他說得太有道理,眾人無法反駁。
  
  ——
  
  在張天遙追上來時,許尋笙已冷靜下來。他喊她的名字,她站定,心想正好,再不用心軟什麼了,把話說清楚,一了百了。
  
  所以當張天遙接觸到她平靜如冰的眼神時,心裡生生抖了一下。她的無情,他其實很明瞭,可怎麼就是偏偏著了道?好像喜歡她這件事,在朝朝暮暮的相處裡,已不是年少的輕佻和好色,而成了某種執念和任性?
  
  她冷漠,他反而笑了,說︰「尋笙,我剛才開玩笑的。」
  
  許尋笙對此不想說話,只平平靜靜看著他,等著接下來的。這態度多少讓張天遙有些狼狽,可又不肯就此認輸,於是笑容更加若無其事︰「我今天,是要找你兌現承諾。」
  
  許尋笙︰「嗯?」
  
  張天遙一直盯著她的表情,說︰「我們今天贏了,決賽的對手很菜,冠軍基本是我們的了。」
  
  「嗯?」
  
  張天遙心裡慌得很,可還是硬著頭皮說︰「你說過的,拿到湘城區冠軍的人,就有資格追你。我現在是不是有資格了?」
  
  說完,他終究還是露出少年忐忑而期待的笑。仿佛平時那個開開朗朗熱心耿直的張天遙又回來了,而不是車上那個陌生的陰郁的男人。
  
  他這個樣子,到底讓許尋笙心頭一軟,怒氣也散了幾分,靜了靜,她說︰「張天遙,謝謝你喜歡我。喜歡人,是一種不容易的事。我從來都沒有不尊重你的感覺,你的感情。但是對於我,你真的找錯人了。我對你沒有感覺,那麼無論你今後再做什麼,無論再過多久,我都不會有感覺。我就是這樣子的人,這是沒有辦法的事,你收了心吧,將來你會喜歡上別人的,再對別人好。」
  
  張天遙的一顆心簡直就像慢慢慢慢旋轉、下沉,沉到兩人腳底冰冷的泥土裡。她說得很慢,語氣溫柔無比,溫柔得讓人無法生氣。她是真的感激,也是真的無情,說得不能再清楚分明。
  
  「呵……」張天遙呵出一團熱氣,生生把眼裡的陣陣酸楚壓下去,還有這麼多天來,深深藏在心裡的種種委屈和希望,他沒頭沒腦地說︰「可我要是喜歡不上別人怎麼辦?」
  
  哪知許尋笙卻只是很清淺的一笑,說︰「你會喜歡上的,那個真正欣賞你、重視你的人,你將來一定會遇上,那時候你就會覺得,許尋笙不過而已。」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張天遙點點頭,笑了,說︰「好,我明白了,以後不會再纏著你。今後就是兄弟,是樂隊同伴。只不過……我可能還需要點時間,才能……」
  
  這時連許尋笙心裡都軟軟的、柔柔的一片了,點頭︰「我明白,腰子。」
  
  張天遙深吸一口氣,說︰「還有今天……剛才,我實在是一時情緒上來了,心裡不太好受,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許尋笙的手背上彷彿還殘留著他手心的熱度和力度,說︰「沒事。」
  
  「那……再見,許尋笙。」他說,「你回去吧,注意安全。」
  
  許尋笙點點頭,說了聲再見,轉身便走。張天遙突然感覺到陣陣寒風刮過眼眶,有些發疼,他抬手抹了一下眼睛,抹去一切,望著她孑然一人的背影,忽然間又衝動,開口喊道︰「許尋笙。」
  
  許尋笙站定,轉頭看著他,目光清澈平靜。
  
  張天遙笑了笑,說︰「再問一句——你心裡,是不是已經有人了?」這話問出來,就叫男孩心裡麻木、刺痛可又像上了癮似的,因為那一個,畢竟是他的兄弟啊!可他現在想要弄清楚,死個痛快明白。
  
  許尋笙一怔,看著他的表情,知道還沒有真的徹底放下。一個念頭閃過她的腦海——回答「是」或許能讓他真正死心。她腦子裡一時也想起了徐執,於是點頭︰
  
  「是的,我心裡有過人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30
發表於 2018-8-4 00:25:02 |只看該作者
第29章 心上一刀(上)

  張天遙走回車前,心口好沉好悶,腦子裡也渾渾噩噩的,看到眾人望著自己,都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唯獨岑野,臉色冰冷難看,眼睛裡也是陰沉一片。
  
  張天遙只覺得心頭一股火起,直接拉開副駕的門,坐上去︰「開車!」
  
  張海說︰「腰子,這是怎麼了?」
  
  輝子低笑︰「不會是又被拒絕啦吧?」
  
  「你他媽閉嘴!」張天遙幾乎是立刻吼了出來。見他如此認真,輝子也是一怔,訕訕不做聲了。
  
  趙潭和岑野都沒說話。
  
  開了一會兒,張海問︰「那晚上還去不去喝酒啊,總得慶祝一下。」
  
  張天遙嗓音很頹︰「你們去吧,把我在前面放下就成。」
  
  「別啊!」幾個人開口勸道。
  
  張天遙不肯,到底還是在路上就下了車。
  
  已是子夜時分,路上開門的店很少,到處黑燈瞎火,張天遙找到他們常去的一個夜宵攤,自己叫了啤酒,慢慢地愁苦無比地喝著。
  
  沒多久,就有人在他旁邊坐下了。張天遙斜眼一看,是岑野和趙潭,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受,溫暖也煩躁,困頓也無奈,於是不出聲,繼續仰頭喝酒。
  
  「給我們一人也來三瓶。」岑野對老闆說。
  
  「得了,今天明明是開心的事,好不容易拿到的勝利。你們倆別都一副借酒消愁模樣。」趙潭勸道。
  
  「這小子先起的頭啊。」岑野淡淡地說,「那咱們怎麼辦,還不是只能陪著?」這話本有玩笑意味,趙潭適時一笑,想要緩解氣氛,岑野說完也斜瞟張天遙一眼。哪知這小子毫不買賬,自己乾了一杯說︰「不想陪就滾,我不缺這一個兄弟。」
  
  趙潭心想壞了,果然岑野慢慢變了臉,然後嘲諷地笑笑︰「以為老子稀罕陪你?腰子你最近他媽的在幹什麼?今天晚上彈錯了幾個音,剛才還把許尋笙氣走,你當自己在幹什麼?過家家嗎?為了把妹連整支樂隊都不顧了?」
  
  他說的是有道理,若是平時,或許能罵醒這位兄弟。可是今夜,他不提許尋笙還好,一提張天遙滿心就是強烈的疼痛和嫉妒。腦子裡飛快閃過許尋笙最後那句話︰我心裡有人了。
  
  張天遙丟下酒杯,轉身一把揪住岑野的衣領︰「你他媽別在我面前提許尋笙!」
  
  趙潭趕緊過來勸架,想要分開他倆,可岑野盯著張天遙,嗓音比他更冷︰「我提她怎麼了?」
  
  張天遙一個冷笑,腦子還沒反應過來,一拳已揮了出去。岑野臉上正中一拳,瞬間被打得鼻血長流,抓起張天遙就往桌子上按,然後一掌就扇了過去。趙潭暗叫不好,小攤老闆也在大吼,可哪裡分得開兩個廝打的大小夥兒……
  
  半晌過後。
  
  岑野的右臉頰是紅的,鼻血糊得到處都是,坐在馬路牙子上。張天遙跟他隔了兩米遠,狀況也好不到哪裡去,左眼框烏青,滿口的血。兩人就像兩頭鬥敗的小獸,全都眼眶發紅,悶不吭聲。
  
  趙潭勸架時也挨了一拳,這會兒肩膀還在隱隱發疼,站在這倆跟前,心裡還全是氣。
  
  「行了還打不打?」趙潭沒好氣地說,「一個好一起去拿全國冠軍,咱們這一路走來多不容易?居然為一個女人打架?他媽的這個女人還剛幫我們打贏了黑格悖論!丟不丟人啊你們!」
  
  「誰為女人打架了?」岑野冷淡開口,「老子就是看不慣他的脾氣。」
  
  趙潭伸手一指,勒令他閉嘴。旁邊的張天遙卻冷笑出聲︰「小野,你知道老子最討厭你哪一點嗎?心裡明明喜歡,明明想和老子爭,卻不承認……」
  
  岑野一下子站起來,打斷他︰「誰他媽說我喜歡她了?」
  
  張天遙也站起來︰「你不喜歡?不喜歡你用那樣的眼神看她,她用那樣的眼神看你!這些天都這樣,老子不是瞎的!」
  
  說完他心口一陣銳痛,也不太過腦子地就說道︰「我已經問過她了,她拒絕我是因為心裡有人了,那個人就是你!他媽的,小野,你自己說對不對得起我?明明是我先看上她的,先表態要追的!你他媽不聲不響,卻一直跟她眉來眼去,現在好了,她要跟你走了!呵呵……老子、老子也不是心胸狹窄的男人,那一拳就是你欠老子的。今後你和她愛咋的咋的,老子多看一眼,老子就不是張天遙!你們愛哪兒好好去!滾!」
  
  趙潭心裡咯噔一下,目光從張天遙冰寒如雪的臉上,滑到小野身上。岑野似乎也有些發愣,臉色還陰晴不定。
  
  三個男人就這麼安靜了一會兒。
  
  岑野開口︰「她……真這麼說的?」
  
  趙潭心裡罵了句臥槽,還不等張天遙開口,他已說道︰「小野,現在連我都想打你了。」
  
  張天遙都氣不動了,冷冷地翻了個白眼。
  
  岑野整個人明顯已經沒了火氣,整理了一下衣服,雙手插進褲兜裡,說︰「明天下午2點,照常練習。」
  
  趙潭︰「得了我們會去,你還不快滾?」
  
  張天遙沒吭聲,算是默認。
  
  岑野徑直走了。
  
  趙潭和張天遙站在原地,看著他走遠,這小子被打了步子還挺快,瞬間沒了影。過了一會兒,張天遙忽然開口︰「壇子,那不是回你們家的方向吧?」
  
  趙潭︰「呃……」
  
  「那是去許尋笙家的方向!臥槽……媽的,這個禽獸!」
  
  ——
  
  許尋笙回家後洗完澡,卻還是覺得了無睡意,今夜經歷得太多,舞臺上的熱烈如夢,還有傷了張天遙的心,還是令她歉疚。深夜了,也不能撫琴打擾鄰居,索性裹了厚厚的毛毯,坐在爐火前,開了盞燈,繼續刻岑野的那顆章,藉以靜心。
  
  已經快要完工了。
  
  漸漸的,她的心平靜下來,平靜,且溫柔的。她舉起石章,在燈下仔細看了看,光透過石質,有隱約微光。想到改天將章放在岑野面前,他必是一副好奇的,又故作滿不在乎的模樣。然後幾乎想像出今後只要有用得著樂隊簽章的場合,他會一副拽拽的模樣,從口袋裡摸出章,大手一蓋,然後還輕描淡寫的說︰「哦,一個朋友給我刻的,一個章也就2000而已,她給了我友情價……還不是因為老子唱歌好聽人見人愛?」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4-19 11:46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