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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小樓聽雨 - 國色醫香(卷二:涼涼觀宅鬥)《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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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00:13:2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國色醫香(卷二:涼涼觀宅鬥)》作者:小樓聽雨

宅鬥有三高:身份高、眼光高,再加一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但沒想到蘇潤璃不想害人、不願去搶,別人卻將她當成對手設計她……

雖說出娘胎時要從誰的肚皮爬出來不是自己能決定,
不過後天的教養、自個兒的努力才是能不能得到別人高看一眼的關鍵,
像自家庶姊蘇潤瑉,在詩會上隨便和表哥交換信物,
人家要來求娶才哭哭啼啼地不認帳,也只能說她咎由自取,

庶妹蘇潤玨心氣高,想寄名當嫡女不成竟拿丫鬟出氣,難怪母親看不上眼,
她穿越來重活一世,很珍惜這份親情,不因父母的疼愛而驕縱,
不為出色的美貌與醫術而自命不凡,人啊,過得平安快活比較重要,
本想應邀去應天府高總督家為其子治病,可以順便見世面兼玩樂,

怎麼知道人家卻以為她是去搶男人的!拜託,武靖侯世子她都敬謝不敏了,
何況是那病殃殃又風流的高家公子,送她都嫌髒,
高公子的表妹一心想嫁表哥,對她百般試探、菜中下巴豆就罷了,
高夫人為對付庶子兒媳,趁她與大奶奶出遊,收買地痞要來污辱她們!

這筆帳她還沒來得及算呢,武靖侯世子竟神兵天降救了她,
只是這個救命之恩不好還,代價是要她的一顆芳心都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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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00:13:3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看了看林氏,蘇三太太含笑問:“六嫂,事情都弄清楚了,這下可怎麼辦才好呢?仁軒,你怎麼會看中了我們蘇府的丫鬟呢,這……”

    林氏的臉像被人摑了一掌,面皮漲得通紅,站在寶瓏面前氣得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倒是許仁軒,眉頭一動,走了過來,笑嘻嘻的對著蘇三太太說:“姑太太不如就成全了仁軒,把這丫鬟賜給我罷!”說完,輕佻的給寶瓏飛了個眼風。

    寶瓏看著他那副輕薄樣子,氣得全身發抖,眼淚珠子四濺,握緊了帕子又跪了下來:“太太,寶瓏一輩子都是蘇府的奴婢,此生絕不離開蘇府!若是太太不憐惜寶瓏,定要寶瓏跟著這等輕薄之徒,寶瓏只有一死來表明心意!”

    說罷,寶瓏站了起來,一頭往清遠堂的柱子撞過去,夏媽媽在旁邊看得真切,一把抱住寶瓏:“你這個死心眼的小蹄子,太太都沒說話,你就在這邊尋死覓活的,沒由得叫別人看了我們蘇府的笑話!”

    寶瓏哭倒在夏媽媽懷裡,抽噎不止的同時還在斷斷續續的說:“太太若是憐惜寶瓏,到了年紀隨便配個蘇府的小廝,我好好的在蘇府呆一輩子也是了!許家少爺門第兒高,寶瓏是萬萬也配不上的!”

    蘇三太太為難的向林氏攤手道:“六嫂,你看……”

    林氏見一個丫鬟都看不上自己的兒子,早已是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指著寶瓏的鼻子就是一頓痛駡,那言語粗鄙得讓人不忍卒聽。寶瓏的臉色變得雪白雪白,站直了身子,對著林氏說:“若是許六太太一定要這番羞辱寶瓏,寶瓏也只好一根繩子了結了自己,然後叫我老子娘他們去知府衙門喊冤去!我倒要讓全杭州府的人看看,許家是怎麼欺人太甚,竟至於把人逼死!”

    林氏聽到這句話,立刻閉上了嘴——去知府衙門喊冤,還不如直接說在清遠堂就把這案件了斷清楚呢!

    蘇三太太走了過來拉住寶瓏的手輕聲說:“看你這小蹄子還真是烈性!許六太太可是在和你說笑的呢,她大家出身,怎麼會連一點道理都不懂的?還不把眼淚擦乾淨了?”轉身又笑著對許六太太說:“我們蘇府的丫鬟跟著主子們上了點學,個個兒都是知書達理的,倒讓六嫂看了笑話了!現兒我代寶瓏丫頭把這金簪子還給仁軒侄兒,大家都不要再多說了!仁軒侄兒下次也要小心點,看人要看仔細些,別把丫鬟錯當了小姐!”

    回頭再看看寶瓏,蘇三太太笑得很燦爛:“可我這回頭一看,寶瓏丫頭倒真是有些小姐的品格兒,也難怪仁軒侄兒看錯!”

    林氏聽得氣惱不堪,被蘇三太太明裡暗裡說著她不懂道理,又譏諷著自己兒子沒眼光,一把奪過蘇三太太手裡的金簪子,含羞帶著許仁軒走了。

    含芳小築這邊蔥翠嫣紅一干丫鬟等著吳媽媽的回報等著心急,倒是潤璃,拿了一張信紙安安靜靜的看來看去。

    蔥翠無聊得緊,拉了拉身邊的嫣紅:“你覺得我們姑娘這些天是不是很怪?”

    “有點。”嫣紅點點頭。

    正在一旁繡手帕的絨黃突然想起了前些時候那個夜晚,有著曉風殘月的那個夜晚,心裡暗暗一驚:難道姑娘動心了?

    “姑娘……”絨黃輕聲在潤璃身後喊。

    “怎麼了?”潤璃抬了抬眼皮:“就不能讓我安靜的把這封信看完?”

    “我怎麼覺得姑娘是有點反常呢?”絨黃小心翼翼的看著她:“是不是世子爺走了,姑娘心裡覺得惆悵?”

    “你在胡說什麼呀!”潤璃又好笑又好氣。

    “你難道不是在看世子爺的信?”絨黃一本正經的板著臉說:“姑娘,雖然說你是主子,我們是奴婢,可我們總不能看著姑娘傷春悲秋的不理會吧?姑娘你不是說你不會喜歡世子爺,不願意那個金絲籠子嗎?怎麼現在又對他……”

    蔥翠和嫣紅都是大吃了一驚:“絨黃,你在說什麼?姑娘和世子爺怎麼了?”

    絨黃撇了撇嘴,目光落在多寶格上擺著的一把精緻的小匕首上面:“你們都還不知道呢,世子爺走之前一天晚上來了我們含芳小築,還送了這一把匕首給我們家姑娘呢。第二天,姑娘和少爺一起親自去碼頭上送世子爺回京——你們說,我還猜錯了?”

    蔥翠眼睛一亮,撲了過來捉住潤璃的手:“姑娘,世子爺其實很不錯的,你竟然瞞著奴婢們這好事情!”

    潤璃啐了一口:“你們是不是比我大了那麼一兩歲,一個個就有嫁人的心思了?不如明天我求母親把你們都指人嫁了?嗯,長喜配誰比較好呢?蔥翠,還是嫣紅呢?”抬起頭,看見臉羞得通紅的絨黃,揚了揚手中的信箋:“我都教過你們認字兒的,現在我把信給你們看看,是不是那個世子爺寫來的?就會瞎猜!”

    嫣紅看著絨黃一臉的不自在,撲哧一笑,然後正色對潤璃說:“其實世子爺真不錯,姑娘,你不一定要這麼固執。”

    “我固執?”潤璃睜大了眼睛:“那天晚上他竟然對我說想要娶我做平妻!你們說說看,我憑什麼要娶給他做平妻?世子爺就很了不起?我才不願意去看侯府那群人的臉色呢!以後啊,你們就少提起他來,想到做平妻那句話都覺著寒磣!”

    “姑娘說的對,那個世子爺真不是一個靠得住的,不就是身份高點嗎?其餘什麼地方能配得上我們家姑娘?”蔥翠恨恨的站直了身子:“姑娘,我們且不說那個勞什子世子爺了,說說你師傅信裡說些什麼?京城好玩不?”

    “你呀,就惦記著玩!師傅可是去京城給當今皇上治病的!”潤璃望著一臉感興趣的蔥翠搖了搖頭:“他可沒時間到處玩。現在他白天進宮給皇上治病,晚上就住在武靖侯府裡面,哪裡都還沒有去過呢。”

    南山隱叟的信裡說皇上的病正在好轉之中,現在已經能行走了。

    “絨黃你就別空操心了!”潤璃愉快的蹺起腳:“我要交給劉娘子看的那塊帕子繡好沒有?”

    絨黃一扭身,拿著帕子重新坐到門口,迎著屋子外明媚的陽光,開始一針一線繡花。

    “嗯,從這蹺腳的模樣看,我們家姑娘又正常了。”蔥翠看了看耷拉著頭在繡花的絨黃,抿嘴一笑,鄭重的點點頭。

    一道深藍色的身影跨了進來,腳下步步生風。

    看到這身形,這走路的姿勢,含芳小築的人一擁而上,不用問,那是吳媽媽從外面打聽消息回來了。

    “吳媽媽!”蔥翠一把捉住她的手:“聽到什麼沒有?”

    “嗐,你讓我先擦把汗!”吳媽媽喘著氣兒,調節著有點不均勻的呼吸:“可出大事兒了!真真是了不得呢!”

    “快說快說,什麼事情?”嫣紅討好的搬來了小杌子按著吳媽媽坐下,絨黃趕緊送上擦汗的手帕子。吳媽媽眼睛溜了一圈,看到含芳小築的人都放下手中的夥計,自覺的聚集在她身邊,這才開始慢慢兒把許六太太帶著那許仁軒想要訛大姑娘的親事這事情說開了。

    “真正是不要臉!”蔥翠氣憤的啐了一口:“就憑一支金簪子就想聘了大姑娘去,真真打的好算盤!”

    “可不是嘛!這人不要臉,怎麼看怎麼噁心!”吳媽媽拍著手,歎著氣:“本來老早就可以回了,只是半路上撞到李同知夫人,我又去了趟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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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00:13:4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李同知夫人來了?”潤璃睜大了眼睛:“那清芬跟著來了沒有?”

    “李家三小姐沒跟來,李同知夫人是想求著太太,借劉娘子去她們府上幫著她們家三姑娘繡嫁衣呢!喲喲喲,這才知道那個三姑娘被兩江總督高大人家定下了藥去做貴妾呢!”吳媽媽拿著帕子擦了擦額頭:“姑娘,你是沒看到那李同知夫人的臉色喲!拉長著在那裡擺著,可真是難看!聽說李老爺又讓三姑娘那個狐媚子姨娘搬回內院了!還說什麼母以女貴……嘖嘖嘖,這都算是些什麼汙糟事情啊!一個送去做妾的,又貴在哪裡?”

    “李同知夫人心裡不愉快,那她還來我們府上借劉娘子去給李家三姑娘繡嫁衣?”蔥翠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她也是沒辦法,誰叫她掌管著內院,李同知叫她來借人,不來就顯得不賢慧了。庶女也是她的女兒,再是抬去做妾也得有兩件上得了檯面的嫁妝才行呢!”

    “哼。”潤璃輕輕一笑:“母親定是不會答應!”

    “那是當然了。劉娘子可是珍瓏坊的掌針娘子,特地請來教我們家姑娘的,怎麼可能去幫她們家的姑娘繡嫁衣!”

    “小姐,這個賢慧人兒可真難裝啊!分明自己不高興,還得裝賢慧……”蔥翠搖了搖頭:“李同知夫人會不會憋得太難受了點?”

    “所以我才和你們說,以後嫁人要找個一心一意的,千萬不能納妾!”潤璃端起旁邊的杯子喝了口茶,感慨道:“要我幫他照看他那一屋子美妾,還要裝得開開心心的,那還不如直接拿根繩子勒死我好了!”

    “呸呸呸,姑娘口沒遮攔的說這些活啊死啊的做什麼!”吳媽媽佯怒,拿手輕輕拍了下潤璃的頭:“姑娘,你也十二了,再過兩年就堪堪可以議婚了!可得注意自己的儀態!”

    “這不是沒有外人嗎?”潤璃懶洋洋的往美人榻上一躺:“有外人在,我就是你們規規矩矩的好姑娘!

    “我都還沒說完呢!”吳媽媽對於八卦被打斷感到無比的憤慨:“蔥翠你這小蹄子先別把話給引開!”

    “後來怎麼了?”絨黃扒在桌上面,看著吳媽媽紅潤的臉,一副神秘的表情。

    “後來李同知夫人就商量著說能不能請劉娘子過來問問,李家願意多出錢請她繡嫁妝,不用去李府,就當她賺雙份的錢兒。可是劉娘子過來聽說是這件事,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她說她可只繡大紅嫁衣,桃紅的她從來就不繡!”

    “這回答……嘖嘖嘖!”蔥翠拍手道:“合著該叫李家大姨娘來聽聽!”

    吳媽媽坐在小杌子上伸了伸腿:“可不是呢,這句話就該叫那個被迷了心竅的李同知帶著那個狐媚子大姨娘來受著!”想了想,吳媽媽又歎了口氣:“那個李同知太太,也是個沒福氣的,家裡才安靜了幾天,又給鬧出這些么蛾子來!她只能陪著笑說李家願再出份儀程,請劉娘子順便也教李家三姑娘女紅,讓三姑娘自己繡嫁衣。”

    那稀稀落落的紫藤蘿,襯在一牆的綠葉藤蔓裡,顯得那樣的孤獨無助……

    潤璃眼前浮現出那次賞紫藤蘿的光景。

    當大姨娘被人架走以後,李同知夫人當著蘇三太太和她張喜極而泣。當時的她,圓圓的臉上煥發出一種勝利者的光彩,原本略顯平凡的五官竟也生動起來。而現在聽吳媽媽這樣一說,李同知的後院肯定又不寧靜了!自己原以為那大姨娘就這樣被一棍子打倒了,沒想到她翻身這麼快!只能說男人是一種可怕的生物,他的心一旦不在你身上了,再怎麼努力再怎麼裝賢慧,也拉不回他的心。

    “那怎麼行!”嫣紅吃驚的睜大眼睛望著吳媽媽:“那個李家三姑娘來我們蘇府跟著劉娘子學女紅?哪有這樣的事情?那個李家三姑娘,現兒名聲都這樣了,還沒臉沒皮的想往我們蘇府湊?”

    潤璃白了她一眼:“你以為太太不會想到這一點兒上面去?定是不會答應的。”

    “嗐,我的好姑娘,你錯了!”吳媽媽用力一拍大腿:“太太這次答應了!”

    “什麼?”主僕幾個人異口同聲的發出驚訝之聲。

    “可不就答應了?李同知夫人說得可憐,說如果這點都不能答應,回府以後李同知會責怪她!我們好心的太太就答應說下來,但不是每天都來,只是每十天叫李家三姑娘來向劉娘子請教下針黹。”

    “這樣啊……”大家又發出驚歎聲。

    “以後每個月要見那個李家三姑娘三次啊!”絨黃歎氣道:“就不知道我們家大姑娘和三姑娘會不會近墨者黑呢”

    “她們早就黑啦!”蔥翠翻了個白眼:“你還以為她們很白?只不過是沒那李家三姑娘膽子大,不敢在大庭廣眾下丟醜罷了!”

    “蔥翠你這小蹄子,一張嘴別那麼厲害,就在含芳小築裡說說也是了。要是在外面說給人家聽見了,還以為是姑娘教你這麼說的呢,那可對咱們姑娘名聲不好!”吳媽媽橫了蔥翠一眼:“以後嘴巴把好門!”

    “哦,知道了,媽媽,你就別念叨我了!”蔥翠低著頭,絞著手指,一臉的不痛快。

    “蔥翠,你那《心經》十遍抄完了沒有呢?”潤璃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嘟著嘴的蔥翠:“好像你還沒拿給我來看吧?”

    “我……去抄。”蔥翠腳底抹油般,飛快的走掉。

    吃過晚飯,蘇家三位姑娘就被蘇三太太傳喚到了牡丹苑。

    潤璃到了牡丹苑的花廳時,就見裡面已經有嬌聲笑語,從敞開的大門就能看見蘇潤玨嬌小的身影正旁在蘇三太太身邊,笑靨如花的在說些什麼。

    蘇潤玨到底想做什麼?

    難道抽了五鞭就把她變成了一隻溫馴的小白兔?

    這一個月來,她每天晨昏定省從來都是第一個,蘇三太太說話的時候,她總是低眉順眼,笑吟吟的聽著,再也沒有一句兒頂撞的話,連穿衣的風格都發生改變,原來她的衣服都要求極盡妍麗,顏色都很鮮豔,現在卻走了小清新的路線,淨揀著淡黃淡綠的衣裳換著穿。

    是不是她也被人穿越了?

    作為一個穿越者,潤璃不能不有這樣的猜想。

    可穿越總要有個契機吧?而且有時看到蘇潤玨眼裡閃過以前那種熟悉的桀驁的眼神,潤璃知道,蘇潤玨還是以前的那個蘇潤玨,一點都沒有變。

    “璃兒!”蘇三太太朝潤璃招了招手:“快過來到娘這裡坐!

    潤璃很自然的走上前去,坐在了蘇三太太的左側。

    蘇潤玨眼裡閃過一絲妒恨,慢慢直起身,走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璃兒,你和劉娘子學針黹可有進步?”蘇三太太顯然心情很好,眼底都帶著笑:“你看你四妹妹的針線都長進了呢!”她笑嘻嘻的揚起手中的一雙鞋子:“你看看,這針腳兒密實又勻稱,確是不錯的。”

    潤璃把那鞋子接過來一看,心中暗暗喝了一聲采。鞋子是平絨布面,配著色彩?豔的斜枝牡丹,顯得富貴又不呆板。再看鞋底的針腳兒,密密匝匝的行列清晰可見,確如蘇三太太所說,密實又勻稱,穿到腳上定然是極舒適的。

    “母親所言極是,四妹的針黹倒也算能拿得出手了。”潤璃把鞋子交還給蘇三太太:“四妹妹素來是個心靈手巧的,璃兒自愧弗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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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00:14:0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不單單是針黹進益了,就是這份孝心也是難得的!”蘇三太太慈眉善目的看著在一旁低眉順眼坐著的蘇潤玨:“這鞋兒做起來倒要費些功夫,難為潤玨心裡記掛著我沒鞋兒穿,辛辛苦苦的給趕了出來。”

    “只要母親穿著合意,玨兒再辛苦也是值得的。”蘇潤玨抬起眼乖巧的回答,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

    “喲,四妹妹在說什麼辛苦呢?”耳邊有嬌俏的聲音傳來,不消說,是那個因為梳妝打扮而次次來得晚一些的蘇潤□了。

    “四妹妹給母親做了一雙鞋子呢,針線十分了得。”潤璃看著從外面走進來的蘇潤□,只見她上面穿著玫瑰紅的煙羅紗衣,配著月白色的半臂,系著玫瑰紅的襦裙,裙底有銀線繡的纏枝丁香花。

    映著將暮未暮的黃昏,蘇潤□仿佛是從煙霞裡走進花廳,還帶著一陣香風。

    畢竟是十四歲的少女,眉眼兒已經長開,有了屬於自己的風情,她這麼穿著,倒也不顯俗氣,青春真是一件萬能的裝飾品。

    “哦,我倒不知道四妹妹針黹長進如此!”蘇潤□轉頭看了看蘇潤玨:“四妹,什麼時候有空給我也做一雙鞋兒呢?”

    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就把她的美貌減去了一半。

    潤璃心裡暗自歎氣,自家這個大姐,若去外面做客是不能開口說話的,只要一開口,定然會說出一些讓她形象大打折扣的話。但是潤璃轉念便想到大姨娘,嗯,蘇潤□真是有乃母之風啊。

    “潤□,你倒惦記上你四妹的針線了!”蘇三太太有點不高興:“什麼時候你也能做雙鞋兒給我來看看?”

    “三妹妹好像也沒做鞋兒給母親吧?”蘇潤□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

    潤璃唇邊的笑容慢慢漾開,像牡丹苑前庭的杜鵑一樣明豔:“大姐倒是提醒了我,娘親,我過幾天做雙鞋兒給你來穿。”

    “你做的鞋兒我可不敢穿,怕還沒走上幾步,鞋底兒就掉了!”蘇三太太寵溺的用手指戳了下潤璃的頭,看得蘇潤□和蘇潤玨兩人羡慕得眼珠子都快掉了出來,她們身邊的寶瓏和春蘭心裡都在暗暗的腹誹:再用那種眼神兒看著太太也沒用處啊!誰叫你不是太太肚子裡出來的?說實在話,太太對這兩個庶出的女兒真心不錯,吃穿用度,哪一樣不是和三姑娘同一個等分的?她們實在真不該奢望別的了。

    蘇三太太似乎覺察到了兩個庶女異樣的目光,轉過頭來清了清喉嚨道:“今兒喚你們來,是有重要事情要和你們說。今日下午我傳了寶瓏來清遠堂,潤□你可知道是什麼事情?”

    蘇潤□的臉色有點蒼白:“母親……”

    “虧得寶瓏丫頭機靈,否則今日這事情還不知道該怎麼了結!就算我仗勢壓住了,也攔不住他們到外面胡說!現兒帕子也被寶瓏丫頭搶了回來,事情也撇清了,我才能好好的喘口氣!”蘇三太太眼裡似乎有小刀嗖嗖飛出,割得蘇潤□生疼:“以後做什麼事情都好好想著,別墮了我蘇府的名聲!”

    “母親,那帕子確是寶瓏的……”蘇潤□臉上一陣難堪,眼中有淡淡的淚霧:“女兒再孟浪,也不會把自己貼身物事給別人……”

    “罷了罷了,這件事就到這裡不再提,潤□去好好的抄《女誡》十遍,抄好了送給我過來過目!只是以後行事千萬得想清楚,不可再因貪著那蠅頭小利就把女兒家清白的閨譽給葬送了!”蘇三太太擺擺手:“我倒還有一件事情想和你們說。今日李同知夫人過府來敘,想必你們也已經知道了。”

    “母親,李同知太太來了?可有何事?”蘇潤玨露出了好奇的神情。

    還是上面要有人啊!潤璃坐在蘇三太太身邊,默然。

    “李家三姑娘已經定下婚事了,以後每十天她會來蘇府一次向劉娘子請教針黹,繡她的嫁衣。”

    “清音這麼快就訂親了?”蘇潤□吃驚的叫了起來:“三月三日杭州詩會看到她都沒有聽她提起呢!母親,可知道是哪戶人家?”

    蘇三太太涼涼的瞥了蘇潤□一眼:“潤□,你素來和李家三姑娘交好,我想提醒你,以後她來蘇府,你倒是要學會避開些。”

    “為何?”蘇潤□一臉的茫然。

    “因為她是被兩江總督高大人家定下做高瑞公子的貴妾,我不想你再和她來往頻繁帶累了咱們蘇府姑娘的名聲。”

    “貴……妾?”蘇潤□瞠目結舌的看著蘇三太太:“她給高公子做妾去了?”

    “所以你們要自知身份,不要再和她來往,沒得墮了我蘇府的清名。”

    “是。”蘇潤□和蘇潤玨都低著頭應下,可心裡卻有一種異樣的感覺淡淡的化開,如平靜的湖面投入了一枚石子,很快就化出了成圈的漣漪。

    成了貴妾?蘇潤□一邊往蓼風閣走,心裡一邊在消化這個消息。

    貴妾也不錯啊,至少是兩江總督公子的貴妾,身份怎麼樣也比一般小門小戶家的兒媳婦要金貴吧?既然她李清音可以成功,那我又何嘗不可?蘇潤□出神的想著這件事情,腳步也輕快起來,倒把丫鬟寶瓏落下了一大截。

    “娘!”蘇潤□幾乎是小跑進了大姨娘的屋子。大姨娘正歪靠在美人榻上,旁邊有個十多歲的丫頭正在幫她捶腿。

    “□兒!”大姨娘驚喜的坐了起來:“寶釧,去把那碟子豌豆黃端來給大姑娘吃。”

    “娘!”蘇潤□一頭紮進大姨娘的懷裡,撒嬌的說:“我想你了。”

    “□兒,你該叫我姨娘的!”大姨娘站了起來,小心翼翼的往院子外面看了看:“太太才是你的娘呢!”

    “就這院子裡我叫叫又怎麼了!”蘇潤□眉頭一皺:“娘,你也太小心了!”

    大姨娘兩片厚實的嘴唇囁嚅著:“這不合規矩……”

    “好啦好啦!娘,我是來告訴你一個消息的!李同知家三姑娘,那個叫李清音的,許下人家了!是給兩江總督高大人的兒子去做貴妾呢!”

    大姨娘的臉色都變了:“去做貴妾?李同知也願意?”

    “怎麼不願意啊?在三月三杭州詩會上,誰都看得出來是李清音自己巴巴的貼到高公子身上去的,擺明瞭就是沖著貴妾那個位置去的!”蘇潤□的語言有點激動:“兩江總督可是正二品的官呢,家裡肯定是白玉為堂金作馬,何等的氣派!”

    “可是,□兒,她只是去做妾啊!”大姨娘拉住蘇潤□的手讓她鎮定下來:“就算做貴妾,那又如何?你看看二姨娘,她不也是貴妾嗎?就因為四姑娘一句話,她就被禁足一個月,現在好不容易一個月滿了,也不見老爺去她那裡歇上一個晚上!”

    “可是,李同知家的大姨娘……”蘇潤□壓低了聲音:“她不就是得了獨寵的?”

    “她自是不同,李大人每年的打點,很多都是她家出的銀子,看在錢的份上,李同知大人也不會虧待了她,她可是一座金山呢!”大姨娘抬起手,拿著袖子擦了擦眼淚:“都怪娘的出身,帶累了我的□兒,娘別的不求,只求你能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別再卷到這種後院之爭了。太太可是個好人!可換了別人家……”

    大姨娘拿眼睛看了看端著豌豆黃站在一旁的寶釧:“放下碟子,你自己出去耍耍罷!”

    那寶釧倒也是個機靈的,看了那眼風兒就知道大姨娘有體己話要和大姑娘說呢,打了個千兒就撒腿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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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你是不知道了,蘇府大房,都死了兩個妾了!”大姨娘拉著蘇潤□的手都在發抖:“一個說是說生產的時候遇到血崩,可天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情!另外一個可是被大太太尋了個錯處,一頓板子打了下去,然後故意擱著不讓人給她上藥,沒得半天功夫,一個鮮活的人就給活活折騰死了!”

    蘇潤□也是渾身一顫:“娘,這些都是真的?”

    “我還能騙你嗎!別看著大戶人家的貴妾外表穿得光鮮,那可不是人過的生活,成天就像是踩著獨木橋過生活,說不定哪天,橋就斷了!”大姨娘望著蘇潤□的眼睛已是眼淚汪汪:“上次你說過那些糊塗話,說想給世子爺做妾,娘希望你全部忘記了,不要心這麼大!太太是個寬容的,能容人的,可架不住你這麼瞎折騰!只要你安安分分的,太太也不會為難你,包管大紅花轎,三媒六聘的把你風風光光嫁出去!”

    蘇潤□看著大姨娘那焦急的神色,倒也有一點茫然,難道自己剛剛想的,真的全錯了?做妾,難道真如娘親所說,前途艱險嗎?

    大姨娘看著蘇潤□那陰晴不定的臉色,心裡越發著急,用力捏了捏蘇潤□的手:“□兒,你千萬不要糊塗,安心等著老爺太太幫你許下人家就是了。”

    “娘,□兒回去好好想想。”

    “不用你去想!你一個姑娘家,成天想這些有的沒的,說出去被人笑話!”大姨娘的嘴唇都哆嗦起來:“就算娘求你了!”

    “好啦好啦,你就那麼愛囉嗦!”蘇潤□站了起來,整了整蹭亂的頭髮:“你就別擔心我了,我自有分寸!”

    看著女兒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大姨娘合掌喃喃念道:“阿彌陀佛,菩薩保佑我的□兒能嫁一個如意郎君……”轉眼看了看小幾上擺著的那碟豌豆黃,猛的站了起來追出院子:“□兒,你還沒吃糕點呢……”

    然而,沒有人回應她的呼喊。

    卻只見玫瑰紅的背影早已姍姍走遠,消失在模糊的暮色裡。

    今天蘇三老爺回得很晚。

    一身的酒味兒熏得蘇三太太皺了皺眉毛:“今晚和誰喝酒去了呢?”

    一邊詢問著,一邊打發木槿去準備熱水。

    “李同知請我吃飯,說是感謝我們把劉娘子借出來給他家三姑娘幫著繡嫁衣。”蘇三老爺的臉有著兩片紅紅的胭脂色,挨挨擦擦的貼到蘇三太太的臉邊來:“佩蓉……”

    “怎麼了?”蘇三太太眼波流轉,在燈下分外嫵媚。

    “李同知在席間提到他的庶長子李清華了。”蘇三老爺捉住太太嫩白的手:“他想替李清華說親,求娶大姐兒潤□,你覺得如何?”

    “李同知家的庶長子?”蘇三太太沉吟了一會,搖了搖頭:“我倒是聽李同知夫人說起過這個庶長子,人倒是老實本分,可有點癡傻,今年都十八歲了,還是個懵懵懂懂不知事的!雖然說潤□也是庶出的,可和李家那個庶長子比,不知伶俐了多少去。如若我答應了這樁婚事,只怕以後潤□會怨恨我。”

    癡傻只是回絕的一個藉口,蘇三太太心裡想著的是,與其嫁個五品官白身的兒子,不若回京後叫老爺幫蘇潤□相看那些殿試被錄用的進士,遇著那機靈些有頭腦家境一般般的,趕緊給她定下來就是了。

    莫欺少年窮,給蘇潤□定親不要看對方的家境,要緊的是看有沒有能力。蘇潤□是庶出的,高門大戶不會聘她做正妻,找那些沒有什麼根基的,有蘇府幫襯著,過得幾年定能給蘇潤□爭個誥命回來,到時候璃兒議親也就沒什麼障礙了。

    “那就罷了。”蘇三老爺一張嘴,噴出陣陣酒氣:“我們暫且不管這些事兒,先……”說著話,嘴已經湊到蘇三太太的唇邊。

    “太太,熱水已經備下了。”木槿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適時的把蘇三老爺進一步的行動活生生的扼殺。

    “老爺,看你呀……”蘇三太太嬌嗔的橫了一眼,話音拉出一管長長的尾子,撩撥得蘇三老爺心裡都是癢癢的,更難以自製,他不僅沒有放開蘇三太太,反而一個翻身圈住了太太,雙手摟住她倒向那張闊大的拔步床:“別管那麼多,等下再叫熱水!”

    木槿在外面聽到那種聲響,臊得一臉通紅,只能去廚房通知再備熱水等著老爺太太吩咐。

    蘇三老爺和蘇三太太一夜溫存不提,兩人都忘掉了曾經商量過蘇潤□的婚事。

    可事出湊巧,那晚跟著蘇三老爺的長福是大姨娘這邊小丫頭寶釧的親哥哥,兄妹兩人閒聊八卦的時候,長福就把這個事兒給扯了出來,說那天晚上李同知曾向老爺提起兩家結親的事情,想迎娶蘇府大姑娘做李家的兒媳婦。

    寶釧聽到八卦離自己如此之近,激動得小臉通紅,一路跑了回去給大姨娘報信兒。

    大姨娘正坐在院子裡慢吞吞的繡著一塊手帕。

    她是丫鬟出身,也沒學過什麼女紅,繡出來的東西實在是拿不出手。但她心裡總想著能夠繡一個像樣的東西給大姑娘做嫁妝,所以每天都很刻苦的在練習,手裡這塊帕子已經是拆了繡,繡了拆,千瘡百孔,慘不忍睹。

    當大姨娘正眯著眼比對著針法的異同時,寶釧興奮的聲音在外頭響起:“姨娘,姨娘,我聽到個天大的喜訊兒!”

    “喜訊?”大姨娘茫然的望著奔跑到面前的寶釧,兩隻眼睛亮晶晶的,閃著八卦的光芒。

    “是呀,是呀,是關於咱們大姑娘的!”寶釧氣都沒順過來,手插在腰上,呼呼的喘著。

    “關於大姑娘?”大姨娘本來一片茫然的眼神變得清澄起來:“快說說看!”

    “姨娘,前天晚上,那個李同知大人請老爺在風雅樓吃飯,有想和蘇府議婚的想法,求的是我們家大姑娘,去做他家的大兒媳呢。”

    “有這樣的事情?”大姨娘驚喜的站了起來:“我得去問問太太,拿個准信兒!”

    放下手裡千瘡百孔的帕子,大姨娘攏了攏鬢邊的頭髮,整了下身上得到衣裳,就帶著寶釧去了牡丹苑。

    蘇三太太對大姨娘的突然到訪也很是驚奇。

    大姨娘在蘇府是一個很沒有存在感的人,如果沒有什麼事情,她總是安安分分的呆在蓼風閣裡不會出來;倒是二姨娘,不時的會扭著那楊柳小蠻腰來牡丹苑招搖下,說些“老爺昨晚在杏花天的時候如何如何”這樣的話來刺激蘇三太太。

    看到邁著急快的步子走進來的大姨娘,蘇三太太突然想念起那個一個月沒有出門的二姨娘了,一個月時間到了,按說她也該出來露露面了,這樣沉得住氣兒,還真不是她的風格。

    “太太!”大姨娘的雙眼滿是期待,那兩片厚厚的嘴唇都在微微的顫抖。

    蘇三太太一怔,大姨娘很少臉上出現這種表情,一般都是把嘴唇閉得牢牢的,低眉順眼的等著她吩咐事情,而今天,她竟然抬起頭來了,而且還抬得那麼高!兩隻眼睛裡面放出熱情的亮光,讓

    蘇三太太看得一陣發楚: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了?

    大姨娘用熱切的眼光看著蘇三太太卻得不到回應,心裡也一陣嘀咕,難道是寶釧丫頭的消息有誤?但還是不願意放過一線希望,她猶猶豫豫的開口問:“太太,聽說前兒晚上老爺和李同知大人一起用的晚飯……”

    蘇三太太腦袋裡突然閃現過蘇三老爺的話,驀然明白了大姨娘此行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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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你是想問關於大姑娘的事情吧?”蘇三太太看了看大姨娘,畢竟都是做母親的人,知道她為蘇潤□擔心,也不想為難她:“老爺回來和我說過了。李同知大人確是有意替他庶長子求娶大姑娘。”

    “謝謝老爺太太了!”大姨娘聽得此話,眉毛立刻就飛了起來,喜不自禁,兩隻手不停的絞著手裡的帕子,眼圈兒卻是紅了。

    “你且不用這麼著急,聽我說完!”蘇三太太歎了口氣,大姨娘也真是性急了些!“照理說,李同知庶長子這身份兒,大姑娘嫁過去也不會辱沒了她,只是他家那庶長子,人有點癡傻,不是個伶俐的,今年十八了還是個白身呢!我想著若是答應下來,大姑娘將來必會怨恨我,所以和老爺商議著把這事情給推掉了。”

    “什麼?推……推掉了?”大姨娘一著急,都有點結巴:“太太,妾身倒是覺得這親事不錯,門當戶對挺般配!”

    蘇三太太看著大姨娘漲紅的臉不由得心裡一苦:“姨娘覺得這樁親事門當戶對嗎?俗話說高門嫁女,低門娶婦。老爺現在是正四品,外放都快十年了!今年回京述職以後定能升到三品。李同知才五品官,而且也不像是個有大前途的,你覺得這親事般配?大姑娘明年才及笄,回京以後再定親事,想要什麼樣的人沒有?”

    “這個……”大姨娘張著嘴,腦袋裡被那些三品四品五品弄得亂七八糟,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再說了,那個李清華雖然占著個長子的名頭兒,可究竟是庶出的,李家的產業大半還是會落在他們家二少爺身上。如若李同知大人是為他家二少爺求娶,我是想也不想就會答應的,可是他偏偏是替他家庶長子求的,我自然要好好替大姑娘打算!”蘇三太太看著大姨娘一副懵懂的樣子,歎了一口氣:“我說了這麼多,也不知道你能明白我的用心沒有?你且去罷,大姑娘的婚事,我和老爺都會留心的!”

    大姨娘一腔歡喜的跑了過來,卻突然被兜頭兜腦淋了一盆冷水,刹那之間,熱血凝固成了臉上的那抹尷尬:“多謝太太……那我走了。”

    蘇三太太捧起茶盅,吹了吹從杯子裡升起的嫋嫋水霧,不想看大姨娘那失望的眼神:“你去罷,你說的話我都記著呢。”

    大姨娘依依不捨的從牡丹苑挪了出去,一步三回首,看著蘇三太太的眼神似乎都纏綿了起來。

    “姨娘!”寶釧一邊扶著大姨娘走出主院,一邊忿忿的說:“太太怎麼就把這麼好的婚事給推了呢?那個李家大少爺再不濟也是長子,總能分到足夠的家產,哪裡能吃了虧去?我看呀,分明是太太不願意大姑娘嫁得好呢。”

    大姨娘聽到這句話,渾身一哆嗦,抓住寶釧的手緊握了一下:“太太自然是要考慮周到的,你不要亂說。”

    “可奴婢怎麼就覺得太太不像是全心全意幫大姑娘打算呢?”寶釧疑惑的睜大了眼睛:“太太考慮的是三姑娘吧?大姑娘她怎麼會管!”

    三月的風仿佛驀然的冷了,大姨娘停在那裡,全身都有點發冷:“寶釧,在說些什麼呢,太太是管著整個內院的,大姑娘的事情她自然會操心!”

    “喲,誰操心什麼呢?”一個柔得似乎能滴出水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卻見一個穿著橙紅色上衫長裙,配著銀白色鑲滾珠邊褙子的女子從身後花叢中走了出來,她眉若遠山,一雙不是特別大的眼睛裡卻如盛著一泓春水,生生的叫人流連其中無法自拔。

    “原來是二姨娘。”大姨娘看著二姨娘由秋盞攙扶著,慢慢走到面前,看著她依舊風韻猶存的容貌,不由得自行慚穢起來。

    大姨娘的年齡比蘇三老爺要大,長得也很普通,當年蘇老太太看著她老實,身材體格像個好生養的,這才挑出來給蘇三老爺做屋裡人。可自從蘇三太太進了門,她就沒有什麼存在感,二姨娘被抬進來以後,她在蘇府就基本上透明了。大姨娘知道自己容貌比不了二姨娘,況且二姨娘是抬進來做貴妾的,所以看見二姨娘都有幾分自卑。

    “我說姐姐,剛剛聽到你們在說大姑娘的婚事?”二姨娘笑吟吟的走了過來:“天大的喜事呀!李同知的長兒媳,這可是多少人家都盼不到的好事情!怎麼太太就給推了呢?嘖嘖嘖,要是能輪上我玨兒,我可是拚死拚活也得幫她應承下來!”

    大姨娘的臉有點暗淡:“我是個沒身份的,比不了妹妹的地位。”

    二姨娘的眼珠兒一轉,那泓春水就如碧波般蕩漾起來,眼風兒掃過去,大姨娘忍不住冷冷的打了個寒顫:“我倒覺得,事關重大,再怎麼著也得去試一試呢!老爺肯定是不知道太太的打算,你好好的和老爺去說說,老爺肯定不會置之不理的!”

    “可太太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大姨娘一臉的憨實,雖然擔憂,但也記得自己該守的本分,說起話來也有點瞻前顧後:“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和老爺開口!這些事,原本就輪不到我們這些姨娘來操心的。”

    二姨娘臉上掛起不悅的神色:“哎呦,你怎麼就這麼想不通透呢!你就這麼一個女兒,她嫁得好你才能安心是不是?你以為太太會真心實意為大姑娘打算?我和你說,上次武靖侯世子來的時候,太太帶著他去含芳小築去用飯呢!那會子都不許大姑娘和四姑娘去含芳小築請安,你說太太是在為誰打算?”

    大姨娘呆呆的站在那裡,一臉為難:“我都很久沒見到過老爺了,都不知道該怎麼樣說話!”

    二姨娘看了看大姨娘那平平板板的臉孔,擰緊了眉頭:“你怎麼就這樣木訥!這樣吧,姐姐你去把老爺請到蓼風閣來,我在旁邊幫襯著你說說話,好讓老爺知道太太的私心,趕緊的去把大姑娘的親事給定下來!”

    大姨娘看了看一臉焦急的二姨娘,心裡升起一種濃濃的感激之情:原來自己以前都看錯了二姨娘,其實二姨娘是一個古道熱腸,急人之困的好女人!

    蘇三老爺才踏入二門,就看到一個梳了兩條大辮子的丫頭正在紫槐樹下探頭探腦的望著他,身上已經落了一層薄薄的紫槐花瓣,顯見已經等了一段時間了。

    二門值夜的袁婆子堆起一臉的笑:“老爺,那個是大姨娘屋裡的寶釧丫頭,說奉了大姨娘的話在這兒等著老爺,有要緊事兒請老爺過蓼風閣去呢。”

    蘇三老爺腳步一滯,望瞭望那個蕭瑟著縮著身子站在樹底下的丫頭,兩隻眼珠子一動也不動,緊緊的盯著他,帶著一臉期待的神情,突然想起了那個被自己冷落了十多年的大姨娘,自從成親以後,她就慢慢淡出了自己的生活,除了過節的時候,偶爾可以瞥見旁邊桌子坐著一個長相憨厚的女人。

    蘇三老爺根本沒有往大姨娘邀寵那方面去想,因為她從來不會有這樣的舉動,今天竟然打發了個小丫頭在這裡等著他回來,顯然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和他商議。

    “派人去和太太說一句,今晚我不過去了。”蘇三老爺回頭對著二門上的袁婆子說了句,就跟著寶釧往蓼風閣那邊去了。

    袁婆子瞧著寶釧輕快引著蘇三老爺往前走著的背影,恨恨的啐了一口:“不長眼的小蹄子!竟然還打著大姨娘的幌子到二門來勾老爺了!看那雙眼睛就不是一個好貨色!不行,我得告訴太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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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00:14:3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蘇三老爺跟著寶釧走過園子裡的青石小徑,心裡在卻想到了很遙遠的以前。

    那時候大姨娘還是他的貼身丫頭,叫做金梭。

    他有四個貼身丫頭,大姨娘是她們裡面長得最不起眼的,可也是最得母親喜歡的,母親總是誇她老實本分,每次來他屋子總會多看金梭幾眼。

    後來剛滿十六歲,母親指了金梭給他做屋裡人,在一個春天的晚上,四周彌漫著甜甜的花香,他從書房回到自己的內室,卻發現自己的房間裡莫名其妙多了一個人。

    “金梭?”看著她慢慢的脫掉了自己的衣服,少女曼妙的身材在他面前展露無遺,他忍住心中莫名的悸動問。

    “少爺,太太指了我做你屋裡人……”金梭的臉蛋通紅,聲音細得幾不可聞。

    她的身材比她的臉具有誘惑力,他抱住了她,少女身體特有的柔軟和芬芳讓他沉醉了,那晚他沉淪在如水一般的柔情裡,把自己從男孩變成了男人。

    經過那個晚上,他莫名其妙就寵上了金梭,每天都要金梭陪著過夜,沒有她的晚上,似乎是那麼的索然無味。因為怕對她的身子不好,他不讓金梭喝避子湯。不久後的一天,金梭暈倒在房間裡,請大夫來看便說是有了身孕。

    著這件事,蘇老爺震怒了。蘇家詩禮傳家,最講究的就是一個合規矩,媳婦沒進門怎麼能叫通房丫頭有孕?這個丫頭肯定是個狐媚的!不用說,一碗落子湯灌下去,然後直接發賣了就是。

    當年的他,端著那碗落子湯走到金梭面前,手都在打顫。

    那是他的第一個孩子,難道就不能把他留下來?金梭捂住還看不顯形的腹部,憂傷的看著他的眼睛。

    就在兩人默默對視的時候,銀鎖跑了進來說太太來了。

    母親救了金梭和她的女兒,沒有理會蘇老爺的震怒,直接把金梭接到了自己屋裡,一直住到她生下蘇潤□,後來金梭就成了大姨娘。

    一年後他迎娶了許佩蓉,揭開蓋頭的刹那,他才發現原來蘇老爺說的是對的,他的良配就是佩蓉這樣的人,有著大家閨秀的舉止,有著如花似玉的美貌,有著詩情畫意的情懷,還能有打理後院的才幹,所以他的柔情全部轉移在蘇三太太身上,選擇性的把金梭遺忘在一個塵封的角落。

    走在這條通往蓼風閣的小徑上,蘇三老爺好像把記憶的匣子打開,過往的一切又一點點浮現在他眼前,畢竟大姨娘是他第一個女人,這點是怎麼也改不了的事實,是他銘刻在那個無人知曉的深處的一段美好。

    很久都沒有正眼瞧過她了,不知道她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了?一個月前在清遠堂發落了二姨娘,那是自己最後一次見到她,當時心情很不好,也沒有仔細瞧她,眼睛大大約約的晃過去,好像穿的也不差——蘇三太太在這些方面是從來不會虧待姨娘們的。

    “老爺,到了!”小丫頭的聲音脆生生的在耳邊響起:“老爺,仔細著門檻。”

    蘇三老爺看了看身邊這個小丫頭,眉眼之間倒也是個伶俐的,只是那雙眼睛裡透出一種說不出的神色,有點嬌柔有點可憐。

    “你倒是個細心的,有你服侍姨娘倒讓人放心。”蘇三老爺淡淡的說了句,邁步走進了蓼風閣,把那小丫頭寶釧晾在門口,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老爺!”看見蘇三老爺的一步跨進蓼風閣的小廳,大姨娘扶著桌子站了進來,一臉紅潤,激動得腿都在打哆嗦,多少年了,老爺都沒有在晚上進過她的院子!看得旁邊二姨娘心裡一陣發堵,鼻子裡輕輕的“哼”了一聲。

    “你有什麼事情?”蘇三老爺走了進來,看了看久違的大姨娘,一襲桃紅的衣裳讓她並不白皙的臉顯得有點暗淡的灰黃,用眼風掃過房間,又看到一個嬌怯怯的美人立在離大姨娘不遠的地方,在朦朧的燈光下,那張臉顯得分外的嫵媚,那個不是二姨娘又是誰!

    “老爺,妾身聽說李同知大人有意……”大姨娘張了張嘴,話卻沒說完,可憐巴巴的看著蘇三老爺。

    蘇三老爺瞬間明白了大姨娘找他有什麼事情,他坐了下來,朝大姨娘點了點頭:“李同知倒是提了下這事,但是我和太太商議了下,覺得他家庶長子並非□兒的良配,所以不提也罷。”

    “老爺!”大姨娘的眼裡瞬間出現了水霧,她上前一步撲了過來,抓住蘇三老爺的手,眼淚就吧嗒吧嗒的滴落在蘇三老爺的手背上:“老爺,□兒可是你第一個孩子,你怎麼也該幫她好好打算,這門親事挺合適她的,為什麼就不提了呢?”

    蘇三老爺抬起眉毛看著撲倒在他膝蓋上哀哀哭泣的大姨娘,眼前想到了多年前的那個金梭,每天都盡心盡力幫他打點好一切,只是憨厚的笑著,在遠遠的地方望著他,不由得心中一暖,握住大姨娘的手用溫和的聲音說:“你不用這麼著急,太太有她自己的考量,她定然不會虧待了□兒的。”

    “喲,老爺,你還真以為太太是一碗水端平?”二姨娘看著大姨娘伏在蘇三老爺膝蓋上,心裡已經是酸溜溜的很不開心,再聽著蘇三老爺溫和的聲音,站在一邊眉毛牙齒都酸得掉到了地上。

    自己解禁足也有好幾天了,可蘇三老爺竟然沒有去過杏花天一次。守二門的袁婆子和李婆子都是蘇三太太的得力幹將,自己肯定不能守在那裡等著蘇三老爺進園子。今天自己來蓼風閣的目的,主要是想拿著幫大姨娘說話的由頭,在蘇三老爺面前撒嬌賣癡一番,順帶著把蘇三老爺拐回杏花天去,所以遇到可以開口的機會,趕緊上去用眼波兒勾引下老爺才是正經事情。

    “老爺,你都不知道吧?”二姨娘楊柳小蠻腰,款款搖擺著走了上來,一雙杏核眼裡轉著波光:“太太心裡怎麼會記掛著□兒和玨兒呢。上次世子爺在的時候,太太就帶他去了含芳小築用飯,可壓根兒沒想到喊上□兒和玨兒!”

    “什麼?太太帶世子爺去含芳小築用飯?”蘇三老爺的眉毛擰到了一起,眼中帶著慍怒看著二姨娘:“你又聽誰亂嚼舌頭?太太家教嚴謹,從小就是經過正規的教養媽媽□的,豈會不知男女大防?又怎會帶著世子爺去璃兒閨中用飯?你聽著風聲就是雨,不僅不制止,還在一旁煽風點火的跟著說這些話,究竟是何用意?”

    二姨娘一個甜蜜蜜的笑容還來不及送出就被蘇三老爺的話凍結在唇邊,她張口結舌的望著面前那個一臉不快的男人,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我看你禁足一個月還是太短了些!”蘇三老爺冷冷的望了她一眼:“你還是好好的呆在自己的杏花天,少出來招搖,免得聽到些什麼沒影子的話就拿了到處說!”

    二姨娘搽著官粉的臉變得雪白,站在那裡呆呆的望著蘇三老爺,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大姨娘也被蘇三老爺莫名其妙的怒火驚得站了起來,雙手把手裡的帕子絞來絞去,也不敢再吭聲。

    “秋盞,還不把姨娘扶回杏花天去!”

    看著二姨娘被秋盞扶著,腳步踉蹌的走出小廳的大門,蘇三老爺轉頭看了看身邊那個大氣都不敢出的女人,有些厭煩:“金梭,你也不要聽著別人說幾句閒話就被挑唆了!太太還會不幫□兒打算嗎?李同知那個兒子,確實不是個伶俐的,□兒嫁他是委屈了□兒!再說李同知後院不寧,我也不想讓□兒去吃那種苦!今年就能回京述職了,明年□兒及笄了就幫她在京裡定下人家,以後也能經常回來看看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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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00:14:4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老爺!”大姨娘抬起那張淚水縱橫的臉,精心撲好的胭脂水粉被淚水沖得亂七八糟,臉上紅一堆白一塊,慘不忍睹。蘇三老爺眼前浮現出蘇三太太那如白瓷般精緻的容顏,不由得對大姨娘生起一絲厭惡:“趕快去先洗把臉,□兒的事情就不用你多想了,我去牡丹苑那邊了,你早點休息。”

    “老爺……”大姨娘眼見著蘇三老爺站起身子正準備走出去,突然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猛的撲了上去,從後面抱住蘇三老爺:“我相信你和太太,老爺。可是,這麼多年你都沒有來看過我,難道今晚在蓼風閣留一宿不行嗎?”

    蘇三老爺的手停在大姨娘的手上,她從背後緊緊的抱著他,這讓他心裡有了一種久違了的熟悉感覺:“金梭……”

    “你別轉過臉來,老爺。看著你的臉,我很多話都會說不出來。”大姨娘哽咽著:“老爺太太對我都很好,我也不想太貪心,我只想能夠好好的呆在蘇家,親眼看著□兒嫁個好人家。老爺這些年你從來都不來看我,我也覺得沒什麼,可是今天晚上你到了蓼風閣卻又還是要去太太那裡,難道我就那麼不值得老爺一點點憐惜嗎?”

    大姨娘的臉不停的在蘇三老爺肩頭扭動,那件常服上面已經是沾滿了胭脂水粉。

    “金梭,這不是憐惜不憐惜的事。”蘇三老爺拍了拍環在腰上的手:“我們的情分是從小就有的,除非你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情,我都不會讓你離開蘇府,你放心吧。只是我已經答應太太今晚要去牡丹苑,就不到這裡歇息了。”

    “真的嗎?”大姨娘的哽咽聲平靜了很多。

    “真的,我不會騙你。”蘇三老爺溫和的說。

    “我知道了,老爺,你快去牡丹苑吧,我叫寶釧提個燈籠送你。”大姨娘鬆開手,用手背擦了下眼睛,揚著聲音喊:“寶釧,寶釧!”

    那小丫頭子一溜煙跑了進來:“姨娘?”

    她抬頭看見大姨娘一張臉,忍著笑低下頭,想笑又不能笑出來,憋得十分辛苦。

    “你提了燈籠把老爺送去牡丹苑,”大姨娘吸著眼淚,用重重的鼻音吩咐著寶釧:“路上仔細給老爺照著路……”

    蘇三老爺抬眼看了看外面烏藍的夜空,彎彎的下弦月清冷的掛在天幕上,襯著幾點稀疏的星子,顯得那麼的孤單無助,突然之間他的心被一種莫名的情愫包圍,想到了十多年前那個有著淡淡花香的月夜,金梭光滑的皮膚貼著他青澀的身軀。猛然,他轉過來對著大姨娘溫柔的說:“金梭,我不去牡丹苑了,今夜就留在蓼風閣罷。”

    “真的?”大姨娘抬起一張大花臉,驚喜交加的看著蘇三老爺。

    “是,你快去好好把臉洗下。”蘇三老爺用手幫她擦去眼角那滴還沒有墜落的淚珠:“記得嗎?那時候你每天早上都幫我備水洗臉的。”

    “老爺……”大姨娘臉上再一次淚流成河。

    蘇三太太一早起來就火氣很大,木槿和水蓮端著洗漱用具都是輕手輕腳的,害怕因為被蘇三太太捉住什麼錯處被責罰。

    木槿朝外面使了個眼色,負責梳頭的木樨這才慢慢挪了過來,拿起梳粧檯上的玳瑁梳子開始幫蘇三太太慢慢梳理那頭烏黑的頭髮。

    “水蓮,你去找找那枝白玉梅花釵,今天戴那釵子。”蘇三太太耷拉著眼睛,一臉的沒精打采。

    “是。”水蓮悄悄轉去梳妝匣子那邊,小心翼翼的拉開一層又一層的抽屜,尋找起那支白玉梅花釵來,一邊暗地裡打量著蘇三太太。

    自從昨晚從袁婆子派人來稟報說老爺跟著大姨娘的丫鬟走了那時候開始,太太的臉色就不是太好了,顯見得是心裡不通暢——其實,老爺去姨娘屋子裡也沒有什麼呀,以前不是隔段時間也要往二姨娘杏花天那邊去?也沒見太太這麼酸模酸樣的,怎麼昨晚去了大姨娘那邊,就是這樣一副臉色?

    蘇三太太也奇怪自己火氣之大,不就是去了大姨娘屋子裡嗎?自己是賢良淑德的正室太太,用得著擺出這副模樣兒嗎?可是,一想到那天晚上蘇三老爺在耳邊說的那句話:“只有你是最要緊的,別的女人都不算什麼,你才是我的妻。”蘇三太太心裡就有十分的酸澀:為什麼?為什麼他說這句話才幾天,就去了別的女人的屋裡?

    “太太,太太!”門口夏媽媽的聲音響起,急促的步子朝內室走來:“大姨娘那邊寶釧丫頭過來了。”

    “什麼事情?”蘇三太太強忍住心中不快,故作平靜的問。

    “她說是老爺叫她過來取件常服。”

    “什麼?”蘇三太太驚愕的站了起來,完全沒顧上自己還在梳發中,那力道太猛,竟然把木樨手中的玳瑁梳撞到了地上,摔成兩截。

    “聽說老爺的常服被大姨娘的胭脂水粉弄汙了……”夏媽媽看著地上一分為二的玳瑁梳,戰戰兢兢的說。

    “哼。”蘇三太太的手在闊大的衣袖裡緊緊的握成了一個拳頭:“你叫寶釧回蓼風閣去和老爺說,哪有直接從姨娘房裡去府衙的,還是請老爺回主院梳洗了再去罷。”

    “是。”夏媽媽低著頭,弓著背,輕輕的退了下去。

    “是不是我對她們太好了點,一個個都有欺到我頭上來的樣子了?”蘇三太太望著鏡子裡的自己,喃喃自語。

    “太太,您的頭髮還沒梳好呢。”木樨已經把摔碎的玳瑁梳收拾到一邊,又找出了另外一把梳子,看見蘇三太太絲毫沒有坐下來的意思,忍不住出言提醒。蘇三太太朝銅鏡裡看看,覺得自己那披頭散髮的樣子著實難看,不再說話,也就重新坐了下來,任由木樨拿著那頭長髮擺弄。

    蘇三老爺進了屋子的時候,蘇三太太已經收拾好了,明媚動人的臉上風平浪靜。

    她的唇邊漾開了一個淺淺的笑容:“老爺昨晚也不派人來說下,我也好預先叫人準備了送去蓼風閣,免得老爺這麼來回跑。木槿,快點把老爺淨面的水端上來。”說完這話,蘇三太太蓮步姍姍,托了一件常服走到蘇三老爺面前,笑吟吟道:“老爺,我來給你換衣服吧,瞧這常服的肩上都髒成什麼樣子了!”

    蘇三老爺站在那裡,任由蘇三太太幫他換上新的常服,看著她的臉,精緻美麗,比屋子外面的春花還要動人,不禁心裡一動,握住蘇三太太的手道:“是我做得不對,原該派人和你來說下的。”

    蘇三太太心裡一陣酸澀,這不是派不派人來說的問題!可是,作為大家主母,她必須要賢良淑,她無話可說!只能強忍著那種不舒服,幫蘇三老爺系上腰帶,低眉順眼的說:“老爺說的什麼話,是我考慮不周到了。”

    蘇三老爺看著蘇三太太溫柔似水的神色,想起了今天早上起床時看到大姨娘那張平板無奇的臉,兩相對比,心中微微一蕩,不由得俯下身子在蘇三太太耳邊輕聲說:“昨晚是我不好,一時沒有把握得住。但是你放心,你才是我最中意的人。”

    如有一滴雨點墜入湖心,泛起一圈圈的漣漪,蘇三太太臉上紅暈的範圍越來越大,蔓延到了耳朵邊上,心裡甜絲絲的感覺也越來越強烈,舒服到了每個毛孔裡,看著蘇三老爺邁出門的那挺直的背影,蘇三太太微微一笑,對著木槿和水蓮道:“走罷,去清遠堂看看今日管事的婆子們有什麼事情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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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00:14:5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潤璃絲毫不知道蘇三老爺和蘇三太太昨晚到今天的微妙變化,她現在正帶著四大丫鬟在濟世堂坐著。

    濟世堂掌櫃的昨天下午就送了個信兒過來,說這兩天來了一個奇怪的客人,穿著打扮不俗,言行舉止也像是大家出來的公子,帶著幾個手下人來濟世堂看病。前天是請濟世堂唐大夫給他的管家治咳嗽,昨天又請錢大夫給他一個隨從看看傷風。可奇怪的是,這兩個人根本不像有病的樣子!

    掌櫃的擔心是有人故意來找濟世堂的茬,所以慌慌忙忙請周醫女來蘇府報信。

    “你且不用慌張!到底是怎麼情形?你仔細說說。”潤璃坐在濟世堂里間,對著一臉焦急的掌櫃搖了搖手。

    “前日,來了一個錦衣的公子……”掌櫃的擦了擦汗——今年天氣可真熱!

    那公子帶著幾個人進了濟世堂,一進來就嚷著叫人出來給他管家看病。掌櫃的陪著笑臉說濟世堂只給看窮苦人家的病人,那公子白了一眼道:“我這管家也是窮苦人家出身的,又怎麼不能到濟世堂來看病了?”

    “看這位管家,衣著光鮮,保養得當,手上沒有一個繭子,已經不能再算窮苦人了。”掌櫃的賠著笑臉:“按濟世堂的規矩來,如果一定要在小號看病,那就會有另外的收費了。”

    “哦?什麼收費?”那公子很好奇的揚起了眉毛。

    “要加收慈心診金,白銀十兩。”掌櫃的指了指牆上的“濟世堂公告”:“公子不如去看看那個,上面都寫得很清楚了。”

    那公子倒也大方,向旁邊招了招手,就有人捧了十兩白銀放在掌櫃的面前:“請貴堂的大夫給我管家看看病。”

    唐大夫給那管家望聞問切以後,發現他身體著實康健,雖然那公子是說治這位管家的咳嗽,可他半個時辰都沒有咳一次,這叫咳嗽得厲害?

    昨日那公子又來了,這次請了錢大夫給他的隨從看傷風。

    錢大夫看半天也沒看出傷風的症狀,只能據實相告。那公子哈哈一笑道:“你們這醫術也太差了!在下聽聞這濟世堂是杭州蘇知府家的三小姐開的,在下還聽聞三小姐醫術高超,妙手仁心,可今日看來卻是浪得虛名!濟世堂連我這兩個手下都治不好,還能名滿杭州?快派人送話給你們家三小姐,本公子明日上午再來!”

    潤璃聽完掌櫃的話,微微一笑:“那他是存心來找茬?”

    掌櫃的這些描述,聽起來這位公子分明是故意為之,難道是杭州醫會再一次按捺不住被濟世堂搶了生意才出此策?潤璃想起了回春堂的段大夫,他是杭州醫會的會長,剛剛開這濟世堂的時候,他不知濟世堂的幕後東家就是自己,派人來千方百計的進行騷擾,煽動小混混來收保護費,甚至找些人扮病患來求診,然後叫囂濟世堂大夫沒水準,普通的傷風頭痛都不能根治。

    段會長的所作所為把潤璃請來鎮店的南山隱叟氣得不行,可是南山隱叟精於醫術,對於這些世上的醃臢事也無計可施,只能高聲呵斥段會長只知賺錢,良心全喂狗了。可段會長那種沒臉沒皮只人,呵斥幾句他又怎麼會在意?所以南山隱叟罵歸罵,該來的騷擾還是繼續來了,掌櫃的愁得不行,只能送信給當時只有七歲的自己。

    得了這個信兒,潤璃在含芳小築裡想了想,然後就想了個主意。她請蘇三老爺出面主持,讓濟世堂和回春堂打擂臺,當眾醫治病患,這樣就可以看出濟世堂的坐堂大夫的醫術的優劣。經過三天三夜的比試,南山隱叟毫無懸念的勝出,先前因為段會長千方百計的詆毀而產生的誤解被消除了,大家都對濟世堂的醫術有了信任感。

    段會長在南山隱叟精湛的醫術前不得不甘拜下風,同時也明白了濟世堂幕後的東家和蘇知府有莫大的淵源,否則蘇知府又怎會出面來主持這場比賽?最後當他終於知道濟世堂真正的東家就是蘇知府的三小姐時,他就把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全收了起來,杭州醫會共同協商以後,決定對濟世堂所作所為視而不見,既不把它吸收進杭州醫會,也不再想什麼辦法去對付它。醫會的頭目們都在家中焚香禱告,希望蘇三老爺的政績早日上達天聽,能夠早日調回京都任職。

    過了五年了,一直風平浪靜,段會長又怎麼會突然跳出來鬧事呢?而且還是繼續用這種低劣的手段?不,不會是他,潤璃心裡默默搖頭,那這人究竟會是誰?

    “姑娘,看來那公子叫咱們的大夫給他手下看病全是幌子,他是想要誘你出面,定是有所圖謀。”嫣紅擔心的看了潤璃一眼:“姑娘,你還是不要出面去見他。”

    這邊蔥翠已經忍耐不住,眉毛一豎,眼神就火爆起來:“這種人著實可惡!藏頭露尾的,連名字都不敢留一個,還想見我們姑娘,他想得倒美!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麼模樣?仗著有兩個臭錢就神氣了?”

    黛青按住蔥翠的肩膀笑著說:“看你這個炮仗脾氣!那人一定要見姑娘,不如我扮了姑娘出去,好歹我也跟著姑娘學了這麼多年的醫術,也能知道些病症。”

    掌櫃的在一旁點著頭:“黛青丫頭這個提議好!那公子定是沒見過三小姐的,隨便讓誰冒充下三小姐就是了!”

    潤璃笑了笑,轉眼看了看身邊臉上寫滿憂慮的丫鬟們,慢慢開口了:“那人不是想見我嗎?隨便找個人代替我出去,他不會那麼輕易的相信,遲早還得逼我出面,還不如我直接出去見他!我就不相信了,在這光天化日之下,他還能做什麼出格的事情?”

    屋子裡幾個人,緊縮著眉頭,看著一臉輕鬆的潤璃,想說什麼,可是又說不出來。

    “三小姐!掌櫃的!”夥計陳二急急忙忙跑了進來:“那位公子又來了!”

    幾雙眼睛都不約而同的盯在潤璃臉上,卻見她不慌不忙的站起來:“你們也都跟了我這麼多年了,怎麼還這般沉不住氣?走吧,都出去跟我見見那個神秘的公子爺!”

    走到濟世堂的前堂,潤璃便看到了幾個人擁簇著一位貴介公子圍在藥櫃前,那人穿著亮紫色長衫,很是令人移不開眼睛。

    他身上並沒有披金戴銀,衣裳上也沒有繁雜的繡工,極為簡單的在腰間系了一塊白色的玉?,淡淡而柔和的映襯著那華麗的紫色,但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種睥睨旁人的氣場卻讓潤璃不得不對他另眼相看。

    他絕不是一個普通人。

    平常的人身上不可能有他這種不必張揚卻已經彰顯的氣質,那種氣質是通過從小的培養才能形成的,是經過時間的積澱慢慢潛移默化脫胎而出的。就如暴發戶的家庭再用重金修繕自家的園子,卻始終不能達到那種內蘊含蓄的效果一樣,一個平常人家的子弟也絕不可能有這種氣場。

    莫非他和梁伯韜一樣,也是一個公侯之子?

    這樣一個人,有必要來杭州濟世堂找麻煩嗎?況且自己在他的眼睛裡並沒有看到惡意,只有一種探究和好奇。

    或許是掌櫃的太謹小慎微了。

    毫無畏懼的走上前去,潤璃含笑問道:“不知今日這位公子的哪位隨從又身患奇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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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00:15:0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聽到這清脆的聲音,那公子猛然轉過頭來,卻看到自己面前站著一位少女,身量不高,形容尚小,但是眉眼之間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沒有大家閨秀見到外男時的羞澀,也沒有目光灼灼的盯著他打量,就像一陣春風般,帶著和煦的溫暖,讓人看到以後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服。

    “杭州知府家三小姐?”那位紫衣公子饒有興趣的看著潤璃。

    “正是。”潤璃朝他微微一點頭:“公子看得起濟世堂,這兩日都把疑難雜症患者送來醫治,只惜敝號醫術精良的大夫不多,無法為公子治癒病人。如公子隨從的病還未大好,小女子倒可以向公子推薦東街的回春堂,有杭州醫會段會長坐堂,端的是杏林聖手,公子可往那回春堂去看看。”

    “我倒第一次聽到大夫向病人推薦另外的藥堂,難道三小姐還願意把到手的生意往外推?”紫衣公子一挑眉,雙眼炯炯的望著潤璃,不願放過她臉上一絲表情。

    若是換了別的女子,肯定是粉面含羞,低眉順目了,可這位杭州府三小姐卻沒有半分退卻,反而迎著他的目光,眼中沒有半點妥協,就連她身後幾個丫頭,也沒有畏懼的感覺,挺直了身子站在那裡,毫不膽怯的看著這邊,這個蘇府三小姐,還真是有她與眾不同的地方!

    “醫者父母心,只要能治好病人,何必分哪個藥號?這位公子把看病和做買賣聯繫到一起,未免太世俗了些。”潤璃看了看紫衣公子身後的人,緩緩道:“我看公子的隨從皆是臉色發白,腳步虛浮,不如趕緊送回春堂去醫治,切勿耽誤了時機。”

    “醫者父母心?這句話倒是說得有趣……難怪杭州府人人交口稱讚三小姐有菩薩心腸!”那紫衣公子爽朗一笑:“哈哈哈,今日一見,三小姐不僅有菩薩心腸,而且也是伶牙俐齒,冰雪聰明!”

    “承蒙誇獎。”潤璃回報的一笑:“那公子趕緊去吧,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

    “三小姐是聰明人,何必說這些虛無的事情?既然三小姐已知我來意,咱們也就明人不說暗事了。”那紫衣公子翩翩轉身,往大堂裡一張高腳椅裡坐了下去:“在下姓許,你可以喊我許四。”

    “許四?”潤璃搖搖頭道:“這樣喊公子不妥罷?”

    “有何不妥?名字只是一個標記而已,何必那般執著?如果三小姐不介意,我喊你蘇三,豈不妙哉?”

    如果正在喝茶,潤璃保證自己會一口熱茶噴到那位許四公子的臉上——蘇三?前世她雖然對文學戲劇什麼的並不愛好,可對那著名的《蘇三起解》並不陌生。一個嬌滴滴的旦角出場,滿臉抹得粉白,闊大的水袖半掩著花一樣的容顏,然而那眼波卻始終無法被水袖給掩蓋,媚眼如絲,絲絲從袖底漾了出來化成若有若無的含情脈脈,接下來便是軟軟的音調咿咿呀呀的唱出:“蘇三離了洪洞縣……”

    “我還是喊你許公子吧!”潤璃忍著笑回頭吩咐嫣紅:“嫣紅,去給許公子沏上一杯好茶來。”

    “是。”嫣紅和絨黃退了下去,潤璃在另外一張椅子裡坐了下來。

    “那許公子來濟世堂到底有什麼事情?”潤璃淡淡的說:“如若我能辦到,自然會出手相助,若是超出我的能力範圍,那就請恕小女子愛莫能助了。”

    “三小姐果然豪爽,乃性情中人也!”許公子贊許的看了看潤璃:“我的事情也只有三小姐能幫上忙。”

    “請講。”

    “我是想來向三小姐請教關於如何開辦濟世堂。”那許公子不再推辭,直接切入正題。

    “濟世堂的營運方式?”潤璃挑了挑眉:“莫非許公子有意開辦藥號?濟世堂並不盈利,只能勉強支付掌櫃夥計的工錢而已,如果許公子想要賺錢,那還是不要往這個方面想了。”

    “難道這天下就只有三小姐有菩薩心腸?”許公子微笑的看著她:“在下也想和三小姐一樣,以父母心來對待天下百姓。”

    潤璃心裡一驚,再一次仔細打量了下對面坐著的許公子,“以父母心來對待天下百姓”?又有誰能用這樣的口氣來說話?難道他是皇上?不對啊,師傅正在皇宮給皇上治病,而且年齡也明顯不對!那就是心系天下的大周朝憤青了?想當年能在岳陽樓揮毫寫下“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範文正公,就是這一類清流人物!

    但是不管他是誰,只要能為百姓著想,能創辦像濟世堂這樣的藥號,為天下更多窮苦人民治病,又何樂而不為呢?想到這裡,潤璃唇邊泛出一朵笑顏,兩頰出現了兩個淺淺的梨渦,似乎裡面盛著上好的桃花釀,讓人醉在這春日的點點桃紅裡。

    許公子看著潤璃臉上慢慢呈現的微笑,心裡也是一怔,原來世間還有這般清澄的笑容,沒有半點雜質,那麼的純真潔淨!

    “那許公子打算到哪裡開辦呢?”

    “我打算在京城開辦一所這樣的藥號,但是還不太清楚濟世堂是如何經營,既能做到讓貧苦者能不付醫藥費也能盈利支撐這家藥號繼續下去。”許公子好奇的看了看牆上貼著的那張“濟世堂公告”:“這裡面寫的,在下倒有幾條不太明白,想問下三小姐。”

    潤璃看了看牆上的公告,寫得很清楚啊,為什麼會不明白呢?

    那許公子指了指第三條:“為什麼要登記家住何處?這些不是裡正們該做的事情嗎?為什麼到濟世堂來看病要把住處都寫下來?”

    “哦,這一點啊?”潤璃朝掌櫃的招了招手:“掌櫃的,你去那邊取幾本最近的病歷卷宗過來。”

    打開卷宗,潤璃指著一個名字說:“你看,這上面寫的是這位病患的位址,我們可以根據他留下的住處為他上門複診,然後到村裡走訪鄉鄰,弄清楚他家裡的情況,若是那人為著占小便宜而假裝家裡貧寒來濟世堂看病,就加倍收診費和藥費,若真是貧寒,那還要想辦法教他們些賺錢的法子,讓他們日後的生活不會捉襟見肘。”

    潤璃頓了頓,對著許公子說:“我們這藥號也說得上是劫富濟貧,來看病的富人家,首先得要先交慈心診金十兩白銀,診費藥費另算。”

    “這個我知道,我已經奉送了二十兩銀子給濟世堂了。”許公子露出一絲瞭解的笑容。

    “我並沒有強迫他們交這個慈心診金,來這裡治病的先看清楚我們的規矩再決定要不要到濟世堂醫治。”潤璃指著那張“濟世堂公告”說道:“上面說得很清楚,我們可不是在強買強賣!”

    “若是沒有什麼富人來治病,那這濟世堂又該如何支持?”

    “呵呵……”潤璃臉上露出一絲尷尬的神情,她總不能理直氣壯的告訴許公子“我爸是XX”吧?那是因為蘇三老爺的緣故,濟世堂還有一大筆官府撥來的救濟專款,雖不能從根本上解決濟世堂的資金問題,但還是起了相當大的作用的。

    “這個當然必須有另外的管道,例如我們濟世堂在杭州西郊購有三百畝藥田,種植了各色中草藥,一來可以供濟世堂自用,剩下的可以對外銷售來增加濟世堂的盈利。”

    許公子一邊聽著,一邊點頭稱是:“這倒也是個法子。”

    就在這時,從外面進來了一個老嫗,有著一張如老樹皮般枯燥的臉,佝僂著背走得很是艱難,身上的穿著也非常破舊。剛邁過門檻,她就似乎一口氣沒有喘上來,大聲咳嗽起來,夥計陳二趕緊一步上去扶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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