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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 22:35:53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韓岳拿著糖葫蘆進了屋。

  陳嬌不喜出門,平時用看書、針線打發時間,但現在天冷,屋裡也只是比外面強了點,陳嬌便坐在炕頭,雙腳插在暖暖的被窩底下,一手縮在袖子裡,一手翻書看。林伯遠家中有些藏書,多是四書五經,陳嬌也能看進去。

  出嫁的姑娘不能輕易回娘家,唯一的朋友紅梅也嫁人了,陳嬌不看書,還能做什麼?

  聽到韓岳進來了,陳嬌回頭。

  「二弟買的,五個銅板給三串,我們已經吃過了。」韓岳站在炕沿前,將糖葫蘆遞給她。

  陳嬌還挺喜歡吃甜食的,而韓岳手裡的糖葫蘆,顆顆都很飽滿,周圍滾了一圈透明的紅糖。

  「謝謝。」

  既然兄弟倆都吃過了,陳嬌就沒有客氣,將書倒扣在被子上,她挪到炕沿前吃,一手拿著糖葫蘆,一手托著帕子接著,怕有糖渣掉下去。

  女人長了一張櫻桃小口,吃起糖葫蘆來特別秀氣,韓岳一口吞的山楂,她能吃好幾次,更不用提之前她認認真真咬掉糖片的樣子了。

  韓岳坐在一旁的炕沿上,見她吃著吃著忽然朝他看過來,韓岳及時移開視線,瞅著她的書問:「在看什麼書?」

  陳嬌咽了一下,道:「《春秋》。」

  韓岳沒聽說過,顧名思義,猜測道:「講春秋兩季的?」

  陳嬌沒忍住,撲哧笑了出來,見韓岳不解地看著她,她輕聲解釋道:「不是,周朝時有個魯國,《春秋》講的就是魯國的國史。」

  韓岳對《春秋》講什麼並無興趣,隨口一問,卻讓她看了笑話,這讓他胸口有點堵。

  「你看吧,我去劈柴。」

  韓岳站了起來,繃著臉出了屋。

  陳嬌覺得,男人好像有點不高興,但她真沒有任何嘲諷之意。

  盯著微晃的門簾看了會兒,陳嬌繼續吃糖葫蘆了。

  後院,韓岳挽起袖子,用力地揮著斧頭,他旁邊的地上,擺著幾截樹幹,都是山上枯死的樹,被韓岳連根挖回來了,砍得整整齊齊再拿到鎮上去賣。

  「大哥怎麼不多陪陪嫂子?」韓江搬著小板凳坐過來,納悶地問,給他一個天仙媳婦,他今天一天都不會出屋。

  韓岳一下一下地掄著斧頭,彷彿沒聽見弟弟的話。

  陪什麼?一個是秀才家的嬌小姐,一個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家漢,沒什麼可談的。

  「你跟珍珠怎麼樣了?」韓岳忽然想起弟弟的婚事了,「婚期推延,她沒生氣?」

  韓江笑道:「她都聽我的。」

  韓岳點點頭,女人就得聽話才行。

  家裡還有一把斧子,韓江幫忙一起劈柴,不時往堂屋看眼。

  「嫂子是不是睡著了?」

  小女人半天不出門,韓江很稀奇。

  韓岳也沒見過這種女人,農家媳婦們,哪個不是前後院的忙,不忙也喜歡出去串門。

  「你把剩下幾塊兒劈完,我去做飯。」

  又要晌午了,韓岳扔了斧子,對弟弟道。

  韓江點點頭。

  韓岳進了灶房,聽東屋一點動靜都沒有,他悄悄透過門板與牆壁的縫隙往裡看,好傢伙,嬌小姐居然真躺炕頭睡覺呢!

  陳嬌真沒那麼懶,可看書看膩了,身邊也沒個可以說話的人,她不睡覺還能做什麼?如果在娘家,她至少還可以黏在田氏身邊,哥哥從私塾回來也會給她講講私塾裡的趣聞。睡覺之前,陳嬌還在想,或許再過幾天,她與韓家哥仨熟悉了,就能聊起來了。

  外面,韓岳越看那位嬌小姐,越覺得她像一頭豬,被林伯遠夫妻養大的仙女豬,又懶又嬌氣,除了吃飯,什麼都不幹。

  先不管她,韓岳和麵做烙餅,揉麵的時候,他故意高高舉起麵團再摔在面板上,咚咚咚的。

  屋子裡,陳嬌被他鬧出的大動靜驚醒了,穿鞋下地,對著銅鏡理理睡亂的頭髮,陳嬌試探著挑開厚厚的門簾。

  堂屋北面,韓岳將面板搭在飯桌上,他坐在一旁,低頭撿起一個麵團,用擀麵杖擀成餅。

  陳嬌第一次看見男人做飯。

  「你真厲害,我都不會做。」陳嬌一邊往外走,一邊羨慕地道。

  韓岳看了她一眼,十七歲的農家姑娘連飯都不會做,她還好意思說。

  「那是你不想學,一學就會。」韓岳硬邦邦的道。

  陳嬌沒吭聲,她是不想學,因為她沒有必須學的理由,在國公府裡她有好幾個丫鬟伺候,在林家,母親田氏捨不得叫女兒動手。

  「過來,我教你。」

  嬌小姐想用沉默混過去,韓岳卻想到個主意,讓陳嬌拿個小板凳坐他身旁來。

  陳嬌咬咬唇,硬著頭皮坐過去了。

  桌子上擺著幾個剛切好的麵團,韓岳將擀麵杖塞到陳嬌手裡,教她攆成餅。陳嬌只是嬌,人不笨,在韓岳多次指點下,居然真學會了擀餅。陳嬌這個上午過得非常無趣,現在有麵皮給她攆著玩,她還挺高興的,乖乖地坐在丈夫旁邊,攆完一塊兒再主動抓過一個麵團來,弄得一雙小手上都是麵。

  她學的認真,韓岳很滿意。

  餅都擀好了,韓岳坐到灶膛前,燒熱了鍋,再叫陳嬌將餅放進鍋中。

  陳嬌手裡拿著一塊兒餅,看著鍋裡滋滋響的熱油,不敢靠近。

  韓岳放下燒火棍,走到她身旁,攥著她的手往鍋裡伸。

  第一塊兒餅就這麼下了鍋,剩下幾塊兒,韓岳讓陳嬌自己弄。

  陳嬌一塊兒一塊兒往下放,挺順利的。

  「該翻面了。」韓岳將鍋鏟遞給她。

  陳嬌試著去翻,結果第一次弄,餅沒鏟穩,哧溜掉進鍋底那兒了,陳嬌還沒反應過來,濺起的油點就落到了她手背上,燙得她驚呼一聲,丟了鍋鏟就往後退。

  韓岳及時抓住鍋鏟,一邊給鍋裡幾張餅翻面,一邊回頭問她:「沒事吧?」

  陳嬌低著腦袋,搖搖頭。

  韓岳見她將手背到身後去了,估計是燙疼了,心裡歎口氣,道:「你去洗手,剩下我自己來。」

  陳嬌去舀水了,要洗手時才發現,剛剛手背上被油燙出來的紅點,這會兒已經變成了一個水泡,又醜又疼。

  「大哥,我回來了。」是老三韓旭的聲音。

  韓岳答:「飯馬上熟了,你把碗筷擺上,再叫你二哥進來。」

  哥仨各忙各的,陳嬌洗完手就出去了,沒再等著被人喊吃飯。

  午飯是烙餅,菜是早上剩的炒花生米,還有半碗辣椒醬。

  韓岳哥仨直接一人一張餅那麼吃,然後韓岳還切了幾塊兒小餅,先夾了兩小塊兒放到陳嬌碗裡。

  「要抹嗎?」韓岳問她。

  陳嬌吃不了辣,搖搖頭。

  韓岳逕自往他的餅上抹了紅紅的一層辣椒醬,直接用左手拿著,右手拿筷子夾花生米。

  陳嬌學他那樣,用左手拿著餅,右手始終沒抬起來。

  吃了一塊兒餅,陳嬌就回屋了。

  韓江小聲問兄長:「不是還剩了點肉?大哥怎麼沒炒個菜?」新娘子剛進門就連續吃兩頓花生米,怪不得嫂子吃那麼少。

  韓岳是想炒個菜著,但教媳婦做餅耽誤了時間,三弟馬上回家了,他就沒再切肉。

  「吃你的。」韓岳冷聲道。

  韓江撇撇嘴,不管兄嫂了。

  飯後,韓岳將刷碗餵豬的差事交給二弟,他回了東屋。

  陳嬌趕緊將手藏了起來。

  「給我看看。」韓岳盯著她的手道。

  陳嬌慢慢伸出手。

  韓岳立即看到了那白嫩嫩手背中間的水泡。

  「等會兒。」韓岳轉身,很快找了一根針來。

  「你做什麼?」陳嬌害怕地要藏起手,卻被韓岳一把攥住了,陳嬌嚇得閉上眼睛,等了一會兒,又忍不住睜開一條眼縫,就見韓岳拿著針朝她的水泡刺去了。陳嬌再次閉上眼,緊跟著,手背上輕輕一疼。

  「過兩天就好了。」韓岳幫她擠了水兒,低聲道。

  男人溫柔的動作,讓陳嬌膽子大了些,她看看手,小聲道:「我不喜歡做飯。」

  柴禾粗,油燙,煙熏人,她真的不喜歡。

  韓岳看著她那委屈的樣子,歎道:「我與二弟在家,不用你做飯,但農忙的時候,我們都在地裡,只能你做飯給我們送過去。」烙個餅都燙成這樣,韓岳是不指望嬌小姐天天做飯了,可她總該學會做飯,農忙的時候用得上。

  陳嬌頓了頓,才道:「我娘說,白日讓春杏過來幫忙,晚上春杏再回那邊住。」

  韓岳目光一沉。

  陳嬌等不到回應,疑惑地抬起頭,就對上了男人的大黑臉。

  陳嬌愣住了。

  她不懂韓岳在氣什麼,有丫鬟使喚,他也不用做飯掃院子了,春杏的工錢她出,也不用韓家多花錢。

  「你真讓春杏過來,只會讓咱們兩家淪為村人的笑柄。」韓岳儘量心平氣和地解釋道,「你想讓所有人都知道你不會做飯,還是覺得我們韓家沒錢請丫鬟、沒地方給丫鬟住,卻用岳母家的丫鬟,傳出去會好聽?」

  陳嬌的臉,先是羞愧地轉紅,再慢慢地白了。

  「我去山上看看,你好好想想。」韓岳拍拍她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整個下午,他都沒回來,太陽快下山了,陳嬌才聽見院子裡傳來他與韓江的交談聲。

  晚飯韓岳繼續掌廚,做的肉絲麵,還煮了個雞蛋。

  「飯好了。」

  弟弟們擺碗筷,韓岳過來叫媳婦,這也是晌午那番談話後,他第一次與陳嬌說話。

  陳嬌不敢看他,默默跟了出去,落座後一掃桌子,發現四個碗裡,就她碗裡的肉絲多,還有個雞蛋。

  陳嬌眼睛有點酸,她還以為,韓岳生她氣了。

  「我吃不了這麼多。」平復片刻,陳嬌將碗裡的一摞肉絲往韓岳碗裡夾。

  「吃吧,沒有你,我也不會放這麼多,再說,也沒剩多少肉了,下次不定什麼時候才買。」韓岳直言道,並不掩飾自家少吃肉的事。

  陳嬌堅持將肉絲撥給了他:「真吃不完。」

  韓岳沒再客氣,接了一半,再分給兩個弟弟。

  陳嬌低頭吃麵,同時暗暗決定,明天開始,她會好好學做飯。

  天黑了,村人們陸續歇下,就連白日喜歡吠叫的土狗,都乖乖爬進了窩。

  韓岳在外面忙,陳嬌先躺進被窩。

  等著等著,韓岳進來了,放下夜壺,關門,脫鞋上炕。

  掀開被子,韓岳仰面平躺,睜著眼睛不知在想什麼。

  「我,明天我會跟我娘說,春杏不用過來了。」漫長的沉默後,陳嬌主動開口。

  韓岳:「嗯。」

  陳嬌想,這是什麼意思?

  她猜不透,男人又不說話,時間一長,陳嬌睏了。

  可就在她快要睡著的時候,男人佈滿繭子的大手,從後面伸了過來。

  昨晚新房點著龍鳳雙燭,今晚黑燈瞎火,什麼也看不見,韓岳忽然發現,他更喜歡這樣黑漆漆的,不用擔心會在嬌小姐臉上看見嫌棄,也不用掩飾自己神色裡的快活。

  他就像一頭膘肥體壯的蠻牛,肆無忌憚地在地裡瘋跑。

  足足兩刻鐘的時間裡,韓岳沒說一句話,陳嬌也只有嗯嗯哼哼的份。

  當她累極,就要在他寬闊的懷裡睡著的時候,男人忽然在她耳邊道:「我會努力賺錢,將來蓋大房子,再給你買倆丫鬟。」

  陳嬌迷迷糊糊地想,少扯那麼遠,先對我死心塌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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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3 00:36:5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第二天早上,陳嬌有點不好意思看韓岳,因為昨晚,感覺不太一樣,最後那幾下,她也有點飄飄然。

  剛想爬起來穿衣服,韓岳突然進來了,嚇得陳嬌趕緊縮進了被窩。

  「起來吧,一會兒水涼了。」韓岳手裡端著一盆剛燒好的熱水,看著被窩裡的小女人道。

  陳嬌點了點腦袋。

  韓岳先去放洗臉盆,放好了往外走,目光落到炕頭的紅被子上,就想起了昨晚的那兩刻鐘。

  不得不說,娶個媳婦還是挺好的。

  他去做飯了,陳嬌起來穿衣,看到那盆熱氣騰騰的洗臉水,對比昨天早上韓岳的所作所為,心情也不錯。

  飯後,韓岳提著兩壇酒、兩隻捆在一塊兒的活雞,陪陳嬌回門。

  林家在村東,韓家在村西,一路過去,要繞半個村子。

  這還是去年的流言蜚語過後,陳嬌第一次在村裡拋頭露面,陳嬌可沒經歷過這些,她怕被人指指點點,下意識地緊跟著高高大大的丈夫,走在他的影子裡。

  「呦,韓岳陪媳婦回門去啊?」有人笑著與韓岳打招呼。

  韓岳大大方方地承認。

  韓家、林家在大旺村的口碑都不錯,遇見的大多數村人都很和善,偶爾兩個說話難聽些,譬如那胡全,知道夫妻倆今日回門,也會經過胡家門口,胡全就早早在門口等著了,待二人走近,胡全故意盯著陳嬌看:「哎,林嬌你眼圈那麼黑,昨晚是不是沒睡好?」

  他的眼神色眯眯的,語氣也下流。

  陳嬌很生氣,躲到韓岳另一側去了。

  韓岳冷眼看著胡全。

  胡全小時候就被同樣年少的韓岳揍過,知道逼急了韓岳,這人還會打他,所以嘴上占了點便宜,他也就閉嘴了,只插著袖子靠在門口,伸著脖子瞅陳嬌。

  「這種人就沒法管嗎?」

  走得遠了,陳嬌氣憤地問。

  韓岳奇怪地看她一眼:「你以前不是罵過他很多次?」

  胡全嘴賤,遇見個好看姑娘便要調戲兩句,韓岳就撞見過胡全與林嬌對罵,胡全說林嬌屁股大,林嬌就說「你老娘屁股更大,回家看你老娘去」,那小潑婦的樣子,與她秀才女兒的身份可一點都不配。

  陳嬌知道他說的是林嬌,抿抿唇,敷衍道:「罵人不雅,我早改了。」

  韓岳確實更喜歡她現在的脾氣,嬌氣歸嬌氣,不再動不動翻白眼瞪人了。

  但,他笑了笑,道:「有的人,該罵還得罵。」

  陳嬌就沒罵過人,眼看前面就是林家大門了,她不由面露喜色。

  林伯遠、田氏、林遇熱情地招待了小兩口。

  陳嬌在上房坐了會兒,就被田氏找個藉口叫到西廂房去了。

  「怎麼樣,韓岳對你好不好?」關上門,田氏關切地問。

  陳嬌想了想,韓岳對她,還算好吧,家裡過得那麼節儉,那晚還給她夾了一堆肉絲,四口人吃飯,就她碗裡有雞蛋。

  「晚上呢?」田氏又問。

  陳嬌臉紅了,白天的韓岳,看著挺嚴肅的,動不動就黑臉,可一到了晚上,他雖然不說話,動作卻很熱情,尤其是昨晚,黑燈瞎火的,他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日常相處、夫妻秘事都打聽過了,田氏最後問道:「他有把家裡的銀子交給你管嗎?」

  田氏沒惦記韓家的銀子,但韓岳讓不讓女兒管錢,這才是最能體現他對女兒好不好的關鍵。

  陳嬌臉上掠過一絲茫然。

  田氏立即懂了,反過來安慰女兒:「沒事,嬌嬌別急,你剛嫁過去,夫妻倆還沒熟呢,過陣子他就讓你管錢了。」

  陳嬌第一次嫁人,沒經驗,好奇地問母親:「娘,你跟我爹成親時,我爹多久讓你管錢的?」

  田氏咳了咳,小聲道:「我跟你爹不一樣,先是你祖母管錢,她死了才輪到我,好在我有嫁妝,不用跟她要。」

  陳嬌還是不死心,決定有機會問問紅梅,看趙壯對紅梅是什麼樣。如果她連韓岳的銀子都管不了,那距離讓他死心塌地就更遠了。

  談完這個,陳嬌提了春杏的事。

  田氏歎道:「不要就不要,娘就怕你辛苦。」

  陳嬌已經認命了,該苦就苦吧,總比失敗了回去殉葬強。

  歸根結底,她還是更想活下去。

  從娘家回來後,韓岳開始手把手教陳嬌做飯。

  農家的飯菜,翻來覆去就那幾樣,陳嬌很快就學會了,當然,她捏出來的包子肯定沒有韓岳捏的好看,煮出來的粥也沒有韓岳煮的香。韓岳要求不高,確定陳嬌能靠她自己做一頓能吃的飯後,他就信守承諾,只要他與二弟韓江在家,就不用陳嬌做任何事。

  轉眼就到了正月十五,夜裡鎮上有燈會。

  晌午過後不久,韓江就跟兄嫂打招呼,他晚上去看燈,不用做他的晚飯。

  韓岳知道,二弟肯定去找曹珍珠了,逢年過節有熱鬧,向來是年輕男女私會的好時候。

  「見面可以,別動手動腳。」二弟臨走前,韓岳再次肅容告誡道。

  韓江笑而不語,大哥這是吃到肉了,不懂他們餓漢的饑。

  「走了。」他揮揮手,腳步輕快地去赴約了。

  「你想去嗎?」韓岳回屋問陳嬌,小姑娘可能都喜歡看燈吧。

  陳嬌白日不愛出門,但她在鄉下悶了太久,機會合適,她也想出去透透氣。

  看著不給她管錢的吝嗇的新婚丈夫,陳嬌試著問:「你陪我去?」

  韓岳直接道:「那咱們晚飯早點吃,吃完就出發。」

  陳嬌高興了,韓岳做飯時,她對著模糊的銅鏡簡單地打扮了一番。

  吃完飯,韓岳刷鍋,陳嬌又回到屋裡,從衣櫃裡將她陪嫁的一條兔子毛的圍脖兒找了出來,嚴嚴實實的裹在了脖子上。晚上可冷了,陳嬌雖然一直都嫌棄這圍脖兒沒有斗篷漂亮,但也絕不願意凍了自己。

  韓岳忙完進來,就見小女人站在鏡子前左看右看的,看到他才不臭美了。

  「你這樣去不冷嗎?」

  面對韓岳揶揄的目光,陳嬌假意關心他,實則轉移話題。

  韓岳笑道:「不冷,走吧,三弟看家。」

  陳嬌就朝他走去,走了兩步,陳嬌忽然又折回去,翻出自己的荷包,塞進袖口。

  韓岳皺了下眉,道:「我帶錢了,你別帶了,小心丟了。」

  陳嬌卻聽出了另一層意思,這男人雖然沒讓她管錢,但也願意給她花錢的。

  她就把荷包重新放回櫃子裡了。

  日頭剛剛要落山,西天一片燦爛的紅霞,村裡屋舍散落,看起來比國公府封閉的後院要寬闊多了。前往鎮子的路上,三三兩兩的都是要去看燈的村人,像韓岳、陳嬌這樣的小兩口也有幾對兒。

  陳嬌走得慢,兩口子被後來的村人超過了好幾次,每當有人路過,無論男女,都要回頭看看陳嬌。

  陳嬌偷偷將圍脖兒往上提了提,連鼻子都擋住了,只露出一雙漂亮的桃花眼。

  韓岳覺得她這樣,很可愛,可愛到他不想去看燈了,只想帶她回家,扯下她擋臉的圍脖兒,脫了她身上厚厚的棉襖……

  想的正熱,旁邊的嬌小姐突然絆了下,嚇得韓岳一把將人拉到了懷裡。

  「哎,天還沒黑呢,前面幹啥呢!」

  夫妻倆才抱上,身後就有村人吹口哨起哄。

  韓岳忙將人鬆開了,嘴上教訓道:「走路小心點。」

  村人還在笑,他卻怪她,陳嬌不樂意了,一邊往旁邊走一邊嘟囔道:「我又沒讓你扶。」

  韓岳氣笑了,他不扶,這凍得硬邦邦的地嬌小姐真摔上去,還不當場掉金疙瘩。

  因為這個小意外,到了鎮子上,兩人都沒有說話。

  小小的鎮子擠滿了來自周圍村落的人,熙熙攘攘還挺熱鬧。

  人多最容易出事,韓岳主動靠近陳嬌,拉住了她手。

  男人的大手比湯婆子還熱乎,陳嬌這才沒躲。

  晚上第一次出門,陳嬌想逛不會逛,傻乎乎地站在那兒東看西看,韓岳就帶著她沿著主道兩側的攤鋪一個一個看過去。

  「小娘子,來盞蓮花燈吧?這盞賣的最好了。」攤鋪老頭熱情地邀客。

  陳嬌多看了那蓮花燈幾眼。

  韓岳問:「多少錢?」

  攤鋪老頭瞅瞅陳嬌,笑道:「十文。」

  韓岳冷笑,當他不知道行情?這樣一盞燈,五文就能買。

  「旁邊也有,咱們過去看看。」拉著陳嬌,韓岳聲音不高不低地道。

  陳嬌當他捨不得錢,圍脖兒遮掩的小嘴兒不高興的撇了撇,什麼人啊,十文都捨不得給她花。

  「哎,那邊燈不如我的好,這樣,我八文賣你了!」

  攤鋪老頭急忙攔客。

  韓岳懶得討價還價,停下腳步道:「五文,賣就賣,不賣算了。」

  攤鋪老頭上下打量他一番,心裡十分嫌棄,第一次看見這麼吝嗇的男人,其他男人帶了美貌小姑娘來看燈,哪個不是大手大腳的?

  嫌棄歸嫌棄,攤鋪老頭還是取下一盞蓮花燈,遞給了陳嬌。

  陳嬌這才明白韓岳的目的,一下子省了五文錢,她頓時覺得韓岳挺厲害的。

  「那邊有賣糖葫蘆的,你要嗎?」走了一會兒,韓岳問她。

  陳嬌抬頭,果然看見一個賣糖葫蘆的攤子。

  韓岳一看她的眼神就懂了,再拉著她去買糖葫蘆,別人挑糖葫蘆得仰著腦袋,韓岳個子高,挑起來特別容易。下面的糖葫蘆顆粒又小又少,一文錢一串,中間的兩文,最上面的糖葫蘆最大最好,三文錢。

  「我要這個。」陳嬌抬手指了最上面的一串。

  韓岳就覺得,那串的山楂都比嬌小姐的嘴大了,她可真貪吃。

  但這次他沒講價,直接掏錢買了。

  得了好糖葫蘆的陳嬌心滿意足,拽下圍脖兒,一手拿燈,一手拿糖葫蘆,邊看燈邊吃。入鄉隨俗吧,以前的國公府貴女肯定不會在路上吃東西,現在,周圍的村人都這樣,陳嬌也就不想那麼多了,怎麼方便怎麼來。

  韓岳守在她身旁,轉轉手裡僅剩的兩文錢,也很滿意。

  玩的買了,吃的也買了,她兩手都占著,應該不會再要別的貴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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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3 00:37:1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陳嬌吃東西慢,吃糖葫蘆更慢,一串糖葫蘆剛吃一半,擺滿花燈的鎮上小街已經走完了。

  韓岳問她:「還逛嗎?」

  陳嬌搖搖頭,裡面鬧哄哄的,剛剛她差點被人撞了好幾次,幸虧韓岳及時幫她擋住了。

  「回去吧。」她將手裡的蓮花燈遞給韓岳,「你提著。」

  韓岳接過燈。

  陳嬌趕緊把左手縮袖子裡去了,好冷。

  韓岳見了,把花燈挪到左手裡,右手再次握住了她的小嫩手。

  他的手其實很粗,掌心、指腹長了一層繭子,夜裡陳嬌都嫌摩得慌,但他的手也真的很暖。

  陳嬌喜歡被他暖手的感覺。

  走出鎮子,陳嬌的糖葫蘆也吃完了,趕緊將圍脖兒重新提了起來,此時晚風更冷了,呼呼地吹。路旁的莊稼地裡有些柴禾垛,陳嬌看見有人提著燈往地裡去了,還不是一兩盞,走著走著燈就滅了。

  她奇怪地問韓岳:「地裡有什麼嗎?」

  韓岳沒說話。

  地裡有柴禾垛,小時候鎮上有熱鬧,他與弟弟們跑出來玩,回家時故意走地裡抄近道,經過柴禾垛時,偶爾會聽見裡面傳來女人嗯嗯哼哼的聲音。有些未成親的男女會禁不住誘惑,也有成了親的,男人背著自家婆娘,女人背著自家丈夫,與別人在外面廝混。

  冷颼颼的晚上,逗逗她也不錯。

  韓岳低頭,在她耳邊道:「多是一男一女,找個柴禾垛幹生孩子的事。」

  生孩子?

  陳嬌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頓時低下了頭,那些村人未免太大膽了。

  「上來,我背你。」韓岳想要了,想快點回家,而她走得太慢。

  「我自己走。」陳嬌怕被人瞧見,躲到一旁不肯叫他背。

  韓岳將那五文錢買的、沒有任何用處的蓮花燈往旁邊一丟,伸手就將嬌小姐拉到懷裡,再扛到肩上。

  「放我下來!」陳嬌又羞又急,小手不停地捶他肩膀。

  韓岳只管往前走,一步頂陳嬌兩步。

  陳嬌拗不過他,嫌低著腦袋不舒服,終於肯讓他背了。

  韓岳大步流星地趕回了家,老三韓旭已經躺被窩了,聽到開門聲,隔著窗喊聲「大哥」,確定是不是家人。

  「你二哥回來了?」韓岳站在門口問,如果二弟回來了,他就將大門插上,現在只是虛掩著。

  「還沒。」

  韓岳皺皺眉,但很快也就不想二弟了,背著一聲不敢坑的媳婦去了東屋。

  他將陳嬌放到炕頭,轉身就關門。

  陳嬌作勢要下地:「我還沒漱口洗腳。」

  「不用漱了。」韓岳折回來,抱住她就要親嘴兒。

  陳嬌推他:「我要漱口,吃了那麼多糖,不漱口牙會壞。」

  「我幫你漱。」

  韓岳呼吸粗重地將她摁到炕上,扯開那礙事的圍脖兒,低頭就是一陣猛親,吃她口中酸酸甜甜的糖葫蘆味兒,雙手更是沒閑著。

  陳嬌急得蹬腿,蹬著蹬著就蹬不動了。

  韓岳解腰帶的時候,黑漆漆的一處柴垛洞裡,韓江剛將腰帶繫上。

  旁邊曹珍珠還在小聲地哭:「被我娘知道了怎麼辦?」

  剛剛她被韓江親得迷迷糊糊的,想拒絕的時候已經遲了,曹珍珠又怕又委屈,總覺得這樣不好。

  「你不說誰又知道。」韓江重新躺下來,將自己的女人摟到了懷裡。

  對韓江來說,曹珍珠不夠好看,也不夠溫柔,但曹珍珠喜歡他,聽他的話,韓江就跟她好了。以前韓江只敢拉拉手親親臉占點小便宜,這幾日大哥娶了媳婦,韓江很羨慕,就有點忍不住了,反正他會娶曹珍珠,早點晚點又有何關係。

  「好了,今年我努力攢錢,明年肯定娶你過門。」親口曹珍珠的臉蛋,韓江柔聲哄道。

  曹珍珠哭聲慢慢平息了,她想嫁人,去韓家過沒爹娘使喚的日子。

  時候不早了,韓江先送她回家,再神清氣爽地往回趕。

  「大哥回來了?」看著黑乎乎的東屋,韓江照例詢問道。

  東屋炕頭,陳嬌咬住了唇。

  韓岳從她懷裡抬起頭,緩了會兒才語調平靜地道:「回了,關門罷。」

  說完,韓岳低頭看陳嬌。

  陳嬌推他。

  韓岳不動,兩人就這麼疊著,一直等到二弟進了西屋,他才繼續。

  陳嬌特別納悶,明明最開始只有一盞茶的功夫的,怎麼就越來越久了?

  翌日,領教過農家漢超級熱情的陳嬌,破天荒地睡了個懶覺,韓岳自知理虧,沒有強迫她早起。

  「嫂子呢?」飯桌旁,年少單純的韓旭疑惑地問。

  韓岳一邊端碗一邊道:「她昨晚看燈著涼了,今天多睡會兒。」

  韓旭信了,韓江看眼東屋,選擇相信。

  上午韓岳叫二弟去山裡看看有沒有兔子入套,他餵完豬後,抱著一簸箕帶殼花生去東屋炕上剝。這是開春的花生種,韓岳盤腿坐在東炕頭,手裡一顆一顆捏著花生,眼睛盯著的西炕頭的被窩,盯著嬌小姐的後腦勺。

  花生殼破開的規律聲響,很快就把陳嬌吵醒了,她扭過頭,抱怨地望著丈夫。

  小女人頭髮亂糟糟的,臉蛋紅撲撲,眼睛有點腫,卻一點都不醜,反而有種不一樣的味道。

  韓岳笑了,抓起一顆花生朝她丟去:「起來幹活兒。」

  陳嬌及時將腦袋縮進被窩,確定韓岳不扔了,她又冒出來,對著那一簸箕花生問:「這麼多都留著炒著吃?」

  陳嬌不愛吃炒花生米,硬邦邦的,想到要吃一簸箕的炒花生,她就頭疼。

  韓岳挑眉:「你連花生種都不知道?」林家也種地啊。

  陳嬌聰明地不說話了。

  躺了會兒,她想小解,這才坐起來穿衣服,背對韓岳先將棉襖穿上,再在被窩裡穿褲子,反正就是不給韓岳看。

  「鍋裡溫著粥,你自己端出來。」韓岳昨晚很饜足了,現在不餓,坐著對她道。

  陳嬌「哦」了聲,如了廁洗了臉,去灶房掀開東鍋鍋蓋,看見裡面溫著一碗粥,還有一碗攤雞蛋,黃嫩嫩的,大概是餓了吧,如此簡單的兩樣,陳嬌居然很有胃口。

  她把飯菜端到屋裡,炕桌已經被韓岳擺到炕上了,陳嬌坐在桌邊吃,對面韓岳勤快地剝花生。

  燦爛的陽光照亮了半張炕,陳嬌就坐在陽光裡,一口一口秀氣地喝著粥。

  韓岳也說不清自己在看什麼,視線就是無法從她身上挪開。

  陳嬌吃好了,想穿鞋去刷了碗筷,韓岳想也不想地道:「先放著,過來幹活兒。」待會兒他刷。

  陳嬌乖乖挪了過來,剝花生一學就會,她坐在韓岳對面,低頭剝,剝一下,皺下眉,那是在使勁兒呢。

  只是沒剝多久,陳嬌指腹就不舒服了,看了好幾眼。

  「算了,剝得那麼慢,跟沒剝一樣,不用你了。」韓岳嫌棄地說。

  陳嬌求之不得,笑了笑,去炕頭看書了。

  韓岳剛想讓她講講書裡說了什麼,大門口突然有人喊他,聽聲音,是經常給他介紹差事的老張。

  韓岳趕緊出去了。

  老張很忙,跟他說了幾句話就走了。

  韓岳回來時,步子有點慢。

  「什麼事?」陳嬌好奇問。

  韓岳看看她,道:「隔壁縣城有個富戶蓋宅子,招工人,明天我與二弟就過去,吃住都在那邊,蓋完再回來。」

  陳嬌沒有任何準備,她剛嫁過來十來天,韓岳就要離家了?

  「去多久?」陳嬌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韓岳不在,以後就她與韓旭朝夕相處了?

  陳嬌與韓旭還沒有熟絡,只有每天吃飯時會客套幾句。

  「快的話一個月,慢的話倆月。」韓岳坐回簸箕旁,低頭剝花生。

  從小過慣了窮日子,韓岳最喜歡的事就是賺錢,巴不得老張每天都來給他介紹差事,可現在,一想到一個多月不能看到炕頭那嬌滴滴的小女人,晚上更是抱不到她,韓岳就有點抵觸新得的差事了,雖然他還是會去。

  他沉默,陳嬌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經常外出做事?」看著不遠處的壯實漢子,陳嬌突然好奇韓岳以前的生活。

  韓岳點點頭:「一年出去兩三趟吧,時間有長有短。」

  陳嬌抿唇,小聲問:「會不會很累?」

  韓岳失笑:「賺錢都累。」不累的事,誰會請人做?

  陳嬌想到了國公府的進項,除了皇上賞賜,國公府的主要進項都來自田莊、鋪子,其中鋪子最賺錢。

  「你會做生意嗎?咱們開個鋪子吧!」陳嬌興奮地提議道,賺錢多了,她的日子也好過了。

  韓岳有一把好力氣,卻從未想過自己做生意,現在陳嬌這麼說了,韓岳想了想,發現他也沒有什麼生意可做,賣布賣茶都需要一大筆本錢,賣籃框桌椅,他又沒那手藝。

  「做啥生意?」他反問妻子,「我什麼都不會。」

  陳嬌呆呆地與他對視,一時也無頭緒,她知道的那些生意,農家人都沾不上。

  然後這一天,過得似乎特別快,韓岳斷斷續續剝完一簸箕花生,天也黑了。

  臨睡前,韓岳收拾外出的包袱,帶了兩身舊衣裳、一雙鞋。

  陳嬌默默地看他忙。

  「我不在家,你讓春杏過來陪你住一陣。」繫好包袱,韓岳上炕,一邊脫衣服一邊說。這陣子的相處,韓岳看出來了,嬌小姐特別不愛出門,天天悶在屋裡,屆時三弟去私塾讀書,就她一個嬌小姐,韓岳不太放心。

  陳嬌嗯了聲。

  「這個給你,不多,你看著花。」韓岳從褲口袋裡摸出個錢袋子,遞給她。他在家,買菜買米都親力親為,接下來的一兩個月,就得陳嬌操持了。

  陳嬌挺想知道裡面有多少錢,但她再傻也不會現在查看,隨手將錢袋子塞自己這邊的被子下了。

  韓岳進了被窩。

  「燈還沒吹。」陳嬌提醒他。

  韓岳看著她嬌美的臉,低聲道:「等會兒再吹。」

  分別在即,他想多看看她。

  陳嬌就隨他去了。

  男人沉默而力道十足,她始終羞澀地閉著眼睛。

  「嫌我醜?」韓岳撫著她眼角問。

  陳嬌詫異地睜開眼,這話從何而來?

  「怎麼不看我?」韓岳又問。

  陳嬌臉更紅了,他在那兒晃來晃去的,有什麼好看的?

  韓岳非要她看,一翻身,將驚呼的嬌小姐挪到他上面了。

  陳嬌手忙腳亂,好不容易穩住身形,一抬頭,看見他嘴角上揚,黑眸定定地瞧著她。

  「早點回來。」鬼使神差的,她低下頭道,整個大旺村,韓岳是她存在的唯一意義。

  韓岳眸色微變,然後,緊緊將她抱住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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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韓岳給陳嬌的錢袋子,裡面只有一兩銀子,與百十個銅板。

  陳嬌向春杏問了問這邊的米價,覺得這點銀子只夠她與韓旭兩三個月飯食的,偶爾吃幾頓肉。

  「不少了,韓岳打小節儉,過日子啊,咱們寧可男人節儉,也不要他大手大腳。」田氏來串門,這麼安慰女兒。

  陳嬌倒沒有嫌棄什麼,她重活這一世是為了找個對她死心塌地的男人,好讓真正的她免於殉葬,並不是來追求衣食住行的富貴的,日子過得苦點陳嬌也不在意,反正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無心與誰攀比。

  但,既然韓岳那麼喜歡賺錢,如果她能幫他將日子過得越來越好,韓岳對她的感情是不是也會越來越深?

  「娘,我想做點生意,你覺得做什麼好?」陳嬌虛心的向母親求助。

  田氏只是個農家婦人,也沒有太多的見識,老爹養豬,她娘家日子過得不錯,丈夫秀才教書,一年的束脩也挺可觀,所以田氏能想到的賺錢法子,一是養豬,二是考功名。韓岳這把年紀再讀書顯然遲了,養豬的話,需要的本錢大,韓家怕是沒有。

  「等韓岳回來,你跟他商量商量,他真想養豬,我跟你爹可以借錢給他,再讓他去跟你姥爺學學。」韓岳過得好,女兒就過得好,所以田氏是十分支持韓岳幹點賺錢活兒的。

  陳嬌立即想到了韓家豬圈那兩頭豬,每天吃食時都鬧哄哄的,還特別臭,再養幾頭,韓家前後院怕都是豬糞味兒了。而且,韓岳連岳母送的丫鬟都不要,一根筋兒只想靠自己,他會接受岳父岳母的接濟?

  陳嬌覺得不太可能。

  「等他回來再說吧。」陳嬌只能這麼告訴母親。

  過了幾日,田氏要去鎮上買布,給丈夫、兒子做兩身春夏衣裳,問女兒要不要同行。

  陳嬌拿起她自己的荷包隨母親去了。

  陳嬌出嫁娘家給了金銀首飾與二十兩的陪嫁,陳嬌沒過來時,原身也攢了三四兩的私房錢,現在都是陳嬌的了,陳嬌現在用的就是那些私房錢。

  「這布挺好看,嬌嬌也買兩匹,做新裙子。」田氏給丈夫、兒子挑完布,又看中一匹淡綠色、一匹蓮紅色的,要掏錢給女兒買。

  「娘,我有。」陳嬌不想再花娘家的銀子了。

  「你的是你的,這是我給我閨女買的。」田氏推開女兒,堅持她掏錢。

  陳嬌推不過母親,一回頭,看見一匹天藍色的布,放的位置較高,價格也就比別的布貴點。

  想到衣櫃裡韓岳那些灰撲撲的舊衣,陳嬌讓布店老闆取下那匹來。

  田氏湊過來,道:「韓岳個子高,一匹不夠做件衫子。」

  陳嬌就買了兩匹,剩下的可以給韓岳做褲子。

  這個錢,田氏就沒跟女兒搶著付了。

  娘倆買了布,往回走時,看見有人賣雞崽兒,巴掌大的小雞仔兒密密麻麻擠在草筐裡,黑的白的花的都有。

  陳嬌好喜歡,忍不住停下來,伸手摸那些毛團子。

  「小娘子買幾隻?六文一隻,十文賣倆!」賣雞崽兒的是個老太太,笑眯眯地問道。

  陳嬌看著嘰嘰喳喳的雞崽兒,突然湊到母親耳邊,打聽養雞的行情。

  田氏快速算了一筆賬,兩隻雞崽兒十文錢,養到年底能有兩三斤,兩隻加起來能賣一百文,一筐四五十只,女兒哪怕就養活一半,年底也能有一兩銀子的進項,期間收的雞蛋還能零零散散地賣錢,或是自家吃。

  最重要的是,她向來只管花錢的女兒,終於有賺錢的心了。

  「可以買啊,還省得你天天悶在家裡沒事幹。」田氏笑著鼓勵女兒。

  陳嬌就把這一籃子雞崽兒都買了,一共四十五隻,老太太按四十四隻算的價,一共二百二十文,多出的一隻算送的。

  陳嬌、春杏高高興興地帶著雞崽兒回了家,田氏做完晌午飯,就來幫女兒搭雞圈了。老三韓旭、春杏去河邊撿石頭,田氏帶著女兒將苞圷杆上的葉子都褪了,弄成光禿禿筆直的一根,依次紮進提前挖好的一排小坑,最後用藤條在中間一固定,雞圈柵欄就弄好了。

  韓旭、春杏搬了好多整齊的石頭來,挨著牆根搭成雞舍,雞崽兒白天在柵欄裡跑,晚上都要收進雞舍。韓家還有一張破漁網,罩在柵欄上面,雞崽兒長大了也飛不出去。

  四個人忙了整整一下午,忙完都挺開心的,就是現在雞崽兒還小,得現在屋裡養著,待天氣暖和了雞崽兒也大點了,再放到雞舍。

  接下來,陳嬌就一邊盼著雞崽兒長大,一邊給韓岳做袍子,洗衣做飯餵豬都有春杏幫忙。

  韓岳、韓江正月十七去的隔壁縣城,三月初二,富戶的宅子蓋好了,兄弟倆一共拿了三兩銀子的工錢,這還是哥倆做事勤快,工頭很滿意,別的工人都沒這麼多。

  去年韓家有十五兩的家底,一般人家娶媳婦禮金都給八兩,韓岳沒有新房,禮金就給了十兩,辦完酒席家裡就只剩二兩多銀子,整個冬季韓岳賣了幾張兔子皮與些野味兒,才又攢下小五兩。離家的時候,韓岳給了陳嬌一些,剩下四兩藏在西屋,怕嬌小姐不知窮人家的苦,大手大腳都花了。

  「忙完春種,咱們就給你蓋新房。」回家路上,韓岳對弟弟道,現在農家漢子娶媳婦,都得把新房預備好,上半年他們把二弟成親的新房蓋好,年底再賣一頭豬,明年二弟就可以去曹家提親了。

  「我們住新房,嫂子會不會不高興?」韓江有點擔心,自家那三間老房挺破的了,嫂子娘家條件又好。

  韓岳不知道,但媳婦高興不高興,新房都是二弟的。等兩個弟弟都娶上媳婦了,他才會翻蓋他與陳嬌的主屋。

  快到村頭,韓江笑著對兄長道:「大哥先回家,我去看看珍珠。」這麼久不見,他也想女人了。

  「別空手去。」韓岳從口袋裡摸出五個銅板,叫弟弟去鎮上買點零嘴兒。

  韓江接了銅板,大步跑了。

  韓岳看看弟弟,再摸摸袖口裡藏著的一包蜜餞,往家走時,腳步也加快了。

  韓岳是迫不及待要看自家的嬌小姐的,但他沒想到,快馬加鞭走到家門口,大門居然插著!

  透過門縫往裡看看,堂屋門開著,說明家裡有人,韓岳便揚聲喊三弟。

  韓旭去私塾了,陳嬌正歇晌,春杏在後院洗衣裳,聽見聲音,並不熟悉韓岳聲音的她先跑到前院,隔著門問:「誰啊?」

  韓岳道:「我,你家小姐呢?」

  春杏往門縫一瞅,認出來了,連忙開門,邊開邊道:「小姐睡覺呢。」

  韓岳一聽,心馬上熱了一半,睡覺好啊,他現在也想睡覺。

  「你回去吧,這裡暫且不用你了。」韓岳轉身對春杏道。

  春杏瞅瞅自己濕漉漉的手,茫然解釋說:「我衣裳還沒洗完……」

  韓岳道:「我會洗。」

  春杏有點委屈,姑爺就這麼不喜歡她嗎?才回家就攆她走。

  但對上男人冷峻的臉,春杏也不敢再囉嗦,看眼東屋,她戀戀不捨地走了。

  她還沒走出幾步,身後就傳來了關門聲。

  春杏:……

  她悻悻地回了林家。

  田氏看到她,肯定要問一問的:「小姐有事?」

  春杏嘟嘴道:「姑爺回來了,說不用我了,我衣裳還沒洗完呢,他就趕我出來。」

  女婿回來了,田氏又喜又驚:「姑爺不許你洗衣裳?小姐呢?」

  春杏歎道:「小姐睡覺呢,都不知道我被趕走。」

  田氏瞅瞅春杏,忽的一笑,這大晌午,正是適合睡覺的時候,女婿是怕春杏在礙事吧?

  田氏放了心。

  韓家,韓岳先拎了一桶水去西屋,悄悄擦了擦身上,從隔壁縣城趕回來,他出了一身汗,她肯定不喜歡的。洗完澡,韓岳摸摸下巴上的鬍茬,卻再也沒有耐心,光著膀子朝東屋走去。

  炕頭,陳嬌睡得可香了,根本不知道新婚丈夫已經回了家。

  韓岳上了炕,坐在旁邊看她。一個多月不見,他的嬌小姐好像沒什麼變化,臉蛋水嫩嫩的白裡透紅,嘴唇紅豔豔的,微微張開了一條縫。

  韓岳頓時記起了親她的滋味兒。

  他側躺在她旁邊,湊過去親她。

  男人嘴唇很熱,鼻子裡還噴著粗重的熱氣,陳嬌一下子就醒了,睜開眼睛,才看到個男人的模糊樣子,她便嚇得尖叫起來,只是剛發出一點聲音,男人就猛地壓了過來,嘴唇緊緊地堵著她。一直親得陳嬌快要喘不上氣了,韓岳才抬起頭,看著她笑:「不認識你男人了?」

  陳嬌都快氣死了,一拳頭打在他硬邦邦的胳膊上:「叫你嚇唬我!」

  那一瞬,她還以為家裡進了流氓無賴!

  韓岳只笑,覺得她此時瞪眼睛生氣的模樣,特別美。

  陳嬌仰著頭,不由自主地細細端詳小別的丈夫,發現他的臉黑了點瘦了點,鼻樑挺直,眼眸深邃,似乎,比之前更俊朗了。

  「想我沒?」韓岳喉頭滾動,問她。

  陳嬌立即扭開頭,紅著臉道:「沒有。」

  韓岳不信,也無意問她說的是不是實話,他低下去,唇快貼上她的小嘴兒了,才啞聲道:「我想你,白天想,夜裡更想。」

  陳嬌臉更紅了,閉上眼睛推他:「下去,大白天的。」

  韓岳健碩的身軀巋然不動,只抬起手,解她衣上的花扣。

  屋裡這麼亮,陳嬌羞死了,試著攔他,這下倒好,他就像突然被打擾了進食的野獸似的,直接把她雙手舉到腦頂上,再肆無忌憚地對她為所欲為。可憐的陳嬌,彷彿真的變成了一個嬌弱可憐的小媳婦,在這村人都休息的午後,被擅闖家宅的魁梧無賴恣意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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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韓岳連著欺負了陳嬌兩次,前面囫圇吞棗,後面小火慢燉細品味。

  陳嬌都快被他燉成湯了,明明才開春,竟有種盛夏的悶熱。

  被子早就被韓岳甩到了一邊,南邊的三扇窗都開著,陳嬌目光迷離地歪過頭去,看見窗外湛藍如洗的天空。耳邊是韓岳蒸汽似的呼吸,手下是他鐵壁般的肩膀,有那麼一瞬,陳嬌快要分不清這是真的,還是她在深宮內院的一場羞人夢。

  「嬌嬌……」

  韓岳捧過她的臉,黑眸滿足地看著她,這一刻,她就是他的心肝肉,把命給她他也願意,他韓岳一個鄉野村夫,何德何能娶了這麼一朵嬌花回家當媳婦。

  陳嬌看懂了男人眼中的迷戀,可她分不清,韓岳迷戀的是她,還是她這男人都愛的臉蛋與身子。

  呼吸漸漸平復,韓岳摟著嬌小的女人,臉埋在她烏黑濃密的長髮中,只有外出過的男人,才知道媳婦孩子熱炕頭的好。

  「好像瘦了。」陳嬌輕輕地戳著他胸膛,她沒見過男人蓋房子,無法想像韓岳過去的一個多月有多累。

  「冬天就養回來了。」韓岳捉住她的小壞手,嫌癢。

  兩人就這麼懶懶地躺了會兒,最後還是韓岳怕兩個弟弟回來發現大門關著不妥,他先起來去開門了。

  陳嬌慢吞吞地穿了衣服,下了地去銅鏡前一照,那被丈夫疼愛後的風情,她自己都沒眼看。

  「春杏,給我打盆水。」陳嬌習慣地使喚道。

  韓岳端著臉盆進來了,嘴上道:「我讓春杏回去了。」

  陳嬌有點不高興,不過想到剛剛兩人的動靜,春杏真在,她就沒臉見人了。

  她低頭洗臉。

  韓岳站在一旁看著她,陳嬌剛抬起頭,他就把巾子遞過去了。

  陳嬌見他還光著膀子,沒急著梳頭,興奮地走到衣櫃旁:「我給你做了一件袍子,你試試。」

  韓岳詫異地看著她拿出來的袍子,農家人基本都穿粗布,陳嬌嫁過來之前,韓家就沒出現過一點細布,而她此時手中提著的,就是一件細布袍子,韓岳只看一眼,就猜到這匹布怎麼也值五錢銀子。

  「試試看!」

  陳嬌第一次給男人做衣裳,急著看衣裳上身的效果,沒留意韓岳的臉色。

  她那麼高興,韓岳暫且忍下詢問價錢的衝動,背過去叫她幫忙穿。

  人靠衣裝,男女都一樣,陳嬌轉到韓岳身前,看著煥然一新的高大漢子,忽然發現,如果韓岳長得白皙,比那個魏擎蒼要俊朗多了。

  嬌小姐欣賞的明亮眼神,讓韓岳猶豫了下,但脫衣服的時候,他還是試探著問道:「花了多少錢?」

  陳嬌沒想到他會打聽這個,愣了愣才道:「娘去鎮上買布,我看這料子不錯,就給你買了兩匹,還剩半匹多,留著給你做褲子。」

  她沒說價格,韓岳摸摸手裡的衣裳,換種方式問:「料子不錯,挺貴的吧?」

  陳嬌看他一眼,點頭道:「加起來一兩,對了,你給我的錢我沒花完,還是你收著吧。」

  說完,陳嬌翻出韓岳給她的破錢袋子,塞他手裡就出去潑水了。

  韓岳不用打開袋子,一掂分量,就知道她大概一文都沒動這裡面的。

  與花誰的錢沒關係,韓岳覺得,他一個粗人,根本不需要穿那麼好的料子。便是她有嫁妝,二三十兩的,也熬不住她這麼大手大腳的花。給韓岳一兩銀子,沒什麼事,他能用兩三個月,其中包括買糧。

  放下錢袋,韓岳出了屋,想去後院給她講道理,結果一跨出堂屋,先看到了後院西牆根下的雞舍。

  陳嬌這會兒就站在雞舍前。

  她很不開心,辛辛苦苦給丈夫做了一件袍子,一針一線都是她低頭縫的,縫的脖子都酸了,拿出來給他試的時候,陳嬌期待的是丈夫的感動與誇獎,可韓岳呢,就知道問價錢,都沒有好好看看她的女紅。

  作為一個貴女,陳嬌不會洗衣做飯伺候人,但她的女紅很好,韓岳卻沒留意。

  「你買的雞?」

  韓岳吃驚地問。

  陳嬌扭頭,冷著臉看他:「不行嗎?」

  韓岳抿唇。

  雞崽兒看著便宜,其實很難養大,一般人家買個六七隻,活下來兩三隻過年時殺了吃就不錯了,而買的越多,就越容易浪費本錢。

  韓岳看向雞舍,數了數,有大概三十隻。

  「買了多少?」他又問。

  提到這個,陳嬌眼圈頓時紅了,雞崽兒毛茸茸的可愛極了,可愛到陳嬌都不嫌棄雞糞味兒,然而才過了兩三天,雞崽兒就病了兩隻,很快死掉了。那天陳嬌哭了好久,後來的一個多月,雞崽兒陸陸續續又死了一些,當初一共四十五隻雞崽兒,如今只剩二十八隻了。

  「不用你管。」他哪壺不開提哪壺,陳嬌氣呼呼地回屋了,懶得跟他待在一起。

  韓岳歎氣,嬌小姐的脾氣,真不是普通人能受得了的。

  算了,衣裳與雞都買了,再計較只會徒添不快。

  韓岳再次回到東屋,發現嬌小姐臉朝牆躺在炕頭,嘴是撅著的。

  「買就買了,我又沒說你啥。」韓岳坐到她旁邊,笑著摸她腦袋。

  陳嬌一把拍開他手:「別碰我。」

  他是沒說,但他臉上都寫出來了,她又不瞎,早知道他會這樣,剛剛她死也不會陪他睡覺。

  韓岳笑笑,捏起一顆蜜棗送到她面前。

  對國公府小姐來說,蜜餞隨她吃,對委身鄉下的陳嬌來說,蜜餞還真是稀罕東西。

  「不吃。」區區幾顆蜜棗,無法消陳嬌的氣。

  嬌小姐氣性大,韓岳無奈地放下蜜棗,脫了鞋躺到她身旁,將人往自己懷裡轉。陳嬌死死地使勁兒,手也抓著被子不要轉,卻架不住兩人力氣懸殊,還是被迫投入了男人的懷抱。

  韓岳安撫般揉揉她的頭髮,耐心道:「我知道你手裡有錢,可有錢也不能亂花,你說我天天下地幹粗活,需要穿那麼好的衣裳?還有雞崽兒,那玩意難養活,我是怕你出錢出力不討好。不過買都買了,就這樣吧,以後別再亂花了?」

  陳嬌委屈。

  她買布還不是給他做衣裳,買雞也是為了幫他賺錢,到了他口中,卻成了亂花錢。

  「好啊,明天我就把那袍子拿到鎮上賣了,憑我的女紅,賣二兩都有人搶。」陳嬌賭氣道。

  韓岳皺了皺眉,那是嬌小姐親手給他縫的,裡面一片心意在,怎能拿去賣了?

  「再貴也不賣。」他低下去,看著懷裡的小媳婦說。

  陳嬌懶得瞅他,閉上眼睛道:「我願意賣就賣,你管不著。」

  韓岳想親她嘴,被她嫌棄地躲開了,韓岳就笑:「你賣不出去,周圍這些村子,隨便你找,沒有第二個跟我一般高的。」

  陳嬌沉默,還真是,若非他個子高,她也犯不著多買一匹布。

  「我可以改小了再賣。」

  陳嬌故意說氣他的話。

  「你改試試。」韓岳幽幽地說。

  陳嬌被他一激,身子一掙就要起來去拿針線,韓岳又怎會給她機會,將人往炕頭一摁,翻上來便開始親了。陳嬌現在可不想給他佔便宜,揮著兩條胳膊對他又掐又擰的,韓岳敢來親嘴,她就咬他。

  韓岳第一次領教這樣的嬌小姐,本來只想逗逗的,未料血氣真被激起來了,拼著被她咬也成功掀了她的裙子。

  「你,你……」陳嬌想罵人,卻礙於教養,罵不出來。

  韓岳抬頭看眼衣櫃,再看她:「怎麼不去改了?」

  陳嬌一拳頭砸在了他肩上。

  韓岳狠狠地還了她一下。

  陳嬌瞪大眼睛!

  韓岳笑著湊到了她懷裡。

  床頭吵架床尾和,這一番下來,陳嬌想吵也沒力氣吵了,悶悶地躺在他臂彎。

  「別氣了,一會兒二弟三弟回來,看了笑話。」韓岳親著她腦頂說。

  陳嬌不吭聲。

  韓岳伸手抓顆蜜棗,往她嘴裡送。

  陳嬌躲了幾次,還是吃了,用蜂蜜做成的蜜棗,甜味兒從舌尖兒蔓延,一路甜到心裡。

  「還要。」吃完一顆,陳嬌哼著道。

  韓岳就又抓了一顆,送到她面前,陳嬌都張開嘴了,他卻反手將蜜棗扔自己嘴裡了。

  陳嬌氣得打他,被韓岳攥住手,一低頭,將咬著的蜜棗餵到了媳婦口中。

  小別勝新婚,夫妻倆仗著兄弟們不在家,膩歪來膩歪去的,隔壁村附近的小樹林裡,韓江不但沒能解了一身燥火,反而被曹珍珠潑了一身冷水。

  「真的有了?」韓江不敢相信地看著曹珍珠平平的小腹。

  曹珍珠背靠樹幹,一手捂著眼睛,哭哭啼啼的:「我月事已經遲了一個月了,這兩天還總想吐,我娘懷我弟時就這樣……都怪你!」

  韓江整個人都是懵的,接受事實後,他腦海裡冒出的第一個念頭,是大哥知道後,八成要打他。

  「那,那咱們怎麼辦?」韓江心裡亂糟糟的,一點主意都沒有了。

  曹珍珠抽搭了會兒,放下手,紅著眼圈對他道:「再過不久肚子就要顯懷了,被我娘看出來,她肯定打死我,韓江,你快去我家提親吧,咱們最遲最遲下個月也得成親。」

  韓江下意識地道:「新房還沒蓋,成親了三弟住哪兒?」

  曹珍珠又開始抽了,眼淚一串一串地掉:「現在還顧得上那麼多嗎?韓江我告訴你,你現在不娶我,我就投河去,一屍兩命,反正事情敗露我也沒臉活了,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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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黃昏時分,韓江愁眉苦臉地回了家,到了家門口,他又把愁容收起來了。

  韓江不敢告訴兄長,可,曹珍珠懷了孩子,肚子會一天比一天鼓,這事真耽誤不得。

  韓江與普通的村裡男人沒什麼區別,對曹珍珠,他說不上多喜歡,但他想要孩子,萬一是個兒子呢?

  怕曹珍珠等急了真做出一屍兩命的傻事,憋到吃完晚飯,韓江終於忍不住了,低著腦袋將兄長叫到了後院。

  「出事了?」韓岳一看弟弟這喪氣樣,心裡便是一沉。

  在韓江眼裡,這個大哥是兄長,也是父親,他怕。

  十八歲的少年煩躁地蹲到地上,一手胡亂揉著腦袋,半晌才支支吾吾地道:「大哥,珍珠,珍珠她,有了。」

  女人「有了」,便是懷孕的意思。

  韓岳頭皮猛地一麻。

  如果沒有二弟先前的煩惱樣,他或許還會質疑一下,可現在,他知道,質疑只是浪費口水。

  韓岳想踢這個二弟一腳,每次二弟去找曹珍珠他都會告誡二弟老實點,沒想到還是鬧出了這事。

  「多大月份了?」韓岳忍著怒火問。

  韓江特別委屈:「一個多月吧,我就正月十五那晚跟她……」

  韓岳氣得背了過去。

  正月十五,現在是三月初二,一個半月了。

  「確定有了?」韓岳又問。

  韓江覺得大哥是不會打自己了,慢慢地站了起來,垂著頭道:「珍珠說她月事遲遲沒來,最近還總想吐,那肯定是有了,大哥,珍珠讓我早點去提親,不然叫人知道了,她就跳河尋死去……」

  韓岳捏了捏額頭。

  為什麼家裡就是攢不下來錢?

  本來攢了七兩銀子了,五兩慢慢地蓋房,剩下的大半年,他與二弟多幹些差事再加上賣點野味兒,陸陸續續還能攢十來兩,年底趁豬肉貴再賣一頭豬,不但能體體面面地辦了婚事,還能好好過個年,明年再繼續攢錢。

  如今一下子就要提親,沒有新房就得給十兩聘金,這會兒豬肉便宜,一頭豬怕是賣不了三兩,兩頭豬都賤賣了,韓岳又不捨。

  「咱們家就七兩銀子……」他咬牙對弟弟道,混帳玩意兒,明知道家裡日子緊巴,還給他添亂。

  韓江往後退了兩步,才小聲道:「那兩頭豬,能賣五兩。」

  回家路上,他也算過帳了,七兩加五兩,大哥娶嫂子差不多也花了這麼多。

  韓岳回頭,瞪著弟弟問:「房子不蓋了?」

  十二兩能把人娶回來,娶回來二弟夫妻住哪?

  韓江不吭聲了。

  韓岳走到牆頭,站了很久,再走回來,沉聲道:「這樣,明天我陪你去提親,與曹家商量商量,這個月把婚事定了,四月中旬成親,在那之前,咱們花五兩把房子蓋好,辛苦些,一個月應該能蓋完,八兩聘金咱們先給二兩,剩下的中秋前一口氣補齊了。」

  中秋豬肉貴點,一頭豬就能賣四兩,中間他努力多打幾隻兔子,賣個二兩,就省了一頭豬了。

  韓江眼睛一亮,由衷地佩服道:「還是大哥有辦法。」

  韓岳很煩,錢是能湊夠了,可這一年又得緊巴巴地過,他本來還想,多吃幾頓肉的。

  兄弟倆商量完了,各回各的屋去了。

  陳嬌剛鋪好被子,抬頭,對上了韓岳的大黑臉。

  「怎麼了?」陳嬌疑惑地問。

  韓岳不想說話。

  陳嬌識趣地閉上嘴。

  夫妻倆躺進被窩,陳嬌有點擔心韓岳還想要,白日她真累壞了,今晚必須休息休息。

  但韓岳只是悶悶地躺著,偶爾發出一兩聲歎息。

  陳嬌挺好奇的,轉到他懷裡,柔聲又問了一遍:「二弟出事了?」

  韓岳習慣地抱住她,歎道:「二弟不懂事,珍珠有了。」

  這事瞞不了她的。

  陳嬌愕然,這,這是未婚先孕嗎?

  「怪我沒管好他。」作為兄長,韓岳既氣弟弟胡鬧,也有些自責。

  陳嬌只能安慰道:「他們倆在一起,你不在跟前,能怎麼管?那現在要怎麼辦?」

  韓岳說了提親的計劃。

  他算的那麼細,陳嬌聽了都覺得腦袋疼,想也不想就道:「房子肯定得快點蓋好,禮金八兩,反正我的嫁妝在那放著也是放著,不如你先拿去給二弟用吧,省得曹家不願意咱們賒欠聘金,兩家為這個鬧得難看了。」

  韓岳意外地看著自己的嬌小姐,他真沒想到,她居然願意用嫁妝貼補他們兄弟。

  燈已經吹了,但陳嬌能感受到男人的注視,自覺這是個增進感情的好機會,陳嬌便小鳥依人地靠著他,抱住他結實的胳膊,輕聲細語道:「你我是夫妻,你的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我不想看你皺眉。」

  嬌嬌小小的女人,這麼一番話說出來,韓岳心裡暖呼呼的。

  不過,韓岳還是拒絕了,親親她腦頂道:「你的留著,我現在沒錢給你花,你喜歡什麼自己買點,過兩年咱們也有孩子了,都得用錢。」

  女人的嫁妝一般都是自己花或是留給孩子們的,韓岳不想做那種花媳婦錢的窩囊漢。

  陳嬌還想堅持,被韓岳捂住了嘴,哄她睡覺。

  陳嬌:……

  家裡沒錢,媒人也不請了,韓岳親自帶著弟弟去曹家提親。

  曹父是個妻管嚴,什麼都聽媳婦胡氏的,胡氏除了珍珠這個女兒,底下還有兩個兒子,長子十三,次子剛五歲,她就指望女兒出嫁時多要些聘金,好留著給兩個兒子娶媳婦呢。

  談到聘禮時,胡氏興奮地列舉了她們村裡兩個新出嫁的姑娘,一個姑娘收了二十兩的聘金,一個收了十五兩。

  「韓岳啊,嬸子家條件也不好,就不跟那頂好的比了,你們把房子蓋好了,再出十五兩聘金就行。」坐在炕沿邊上,胡氏笑眯眯地報了個數。

  韓岳抿唇。

  韓江有些生氣,看著胡氏道:「嬸兒,這有點多了吧,我嫂子進門,家裡新房都沒有,人家也只要了十兩聘金。」論家世模樣,曹珍珠給嫂子提鞋都不配,老虔婆真敢獅子大開口。

  胡氏掃眼沉著臉的韓岳,撇撇嘴,嗔著韓江道:「老二你這話就說錯了,咳咳,你們別嫌我說話直啊,你嫂子出嫁前與你大哥鬧得風風雨雨的,附近幾個村都傳開了,林家沒辦法,才少要了聘金,不然以你嫂子那模樣,二十三十兩都有人娶,你們說是不是?」

  韓江心一驚,趕忙看向兄長。

  韓岳面無表情地對胡氏道:「我與林嬌婚前清清白白,村人無賴四處造謠,嬸兒若信了旁人的話說,以後咱們兩家這親戚就難做了。」

  胡氏哼了哼:「韓岳你這是啥意思?你們誠心來提親,我好好招待你們,你們要是來給我臉子看的,那就別怪我攆人了。」

  韓岳剛要開口,韓江忍不下這口氣了!

  他與曹珍珠本就是普通的感情,看在孩子的份上他來負責求娶了,胡氏這老虔婆說他也就罷了,居然還把兄嫂扯了進來!

  「攆人就攆人,你以為我稀罕來,只是珍珠肚子鼓起來的時候,您別哭著求我負責就行!」

  衝動的少年揚著脖子拋出這句狠話,然後拉著兄長的胳膊就要離開。

  韓岳皺眉,雖然胡氏確實太貪心了,可二弟這話不該說,曹珍珠聽見了該多傷心?本就是二弟做錯了事。

  一直在外面偷聽的曹珍珠,果然傷心欲絕地衝了進來,哭著罵韓江:「你再說一句試試看!」

  韓江心一虛。

  胡氏與曹父早傻了眼,還是胡氏最先反應過來,難以置信地盯著女兒的肚子:「珍珠,你,你……」

  曹珍珠蹲到地上,嗚嗚的哭了起來,恨韓江說話無情,也恨親娘把她當貨物賣,別人家閨女出嫁要七八兩聘金就行了,她懷了身孕韓家兄弟也沒想壓價,還答應給她蓋新房,她其實很知足了,親娘卻貪得無厭,要那麼多。

  她是要嫁到韓家的,娘家把韓家要窮了,最後苦的還不是她?

  「別哭了,別傷了孩子。」韓江湊過去要扶她起來。

  曹珍珠甩著胳膊,乾脆坐在了地上。

  韓岳見了,對胡氏道:「嬸兒,這事是老二做的不對,只是已經這樣了,我們家也實在拿不出那麼多錢,您看我們把新房蓋好,再給八兩聘金,早點把婚事辦了行不行?」

  「十兩,少一文都不行!」

  胡氏恨恨地道,女兒揣了韓家的種,她是不敢再要十五兩了,可十兩是她能接受的最低價!

  開完價,胡氏又對著地上的曹珍珠罵了起來,幸好她也怕傳出去,沒有罵得太大聲。

  曹珍珠靠在韓江懷裡,快哭成了淚人。

  韓江哀求地看著兄長。

  韓岳頭疼欲裂,最終還是答應了胡氏的條件,蓋新房,再給十兩聘金。

  「大哥,實在不行,你跟我嫂子借點吧?」

  走出曹家村,韓江難受地道。

  韓岳從昨晚就開始憋了一肚子火,剛剛自己的嬌小姐被胡氏那貪婦詆毀,他差點就沒忍住,現在親弟弟又來惦記嫂子的東西,韓岳再也壓抑不住,猛地轉身,對著韓江屁股就是狠狠一腳:「你嫂子的是你嫂子的,你以後都不用動這份心!」

  韓江被他踹出去好幾步遠,打了幾個趔趄總算沒摔了,偷偷瞅瞅暴怒的兄長,他悶悶地拍拍褲子上的土,沒敢再提借錢的事。

  翌日,韓岳跟村人借了一輛驢車,將豬圈裡養了一年多的兩頭肥豬拉去縣城賣了,縣城豬肉貴點,再加上韓岳長得周正,一圈賣豬的人裡就他看著最順眼,買家做生意也挑更合眼緣的,這才賣了六兩銀子。

  加上家裡的七兩,韓家現在共有十三兩銀。

  韓岳很久沒有向人借錢了,但今日,他還是朝經常收他兔子皮的李掌櫃開了口。

  辦喜事都需要銀子,李掌櫃信得過韓岳,痛快地借了他三兩,將來再用韓岳送來的兔子皮折算。

  銀子湊齊了,韓岳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趕車離開縣城的路上,韓岳看見兩個穿紅裙子戴銀首飾的城裡姑娘,長得都沒家裡的嬌小姐好看,穿戴卻富貴多了。

  韓岳暗暗攥緊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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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3 00:38:04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有了銀子,三月初八,曹家答應了韓江的提親,因為曹珍珠的肚子等不了,婚期就定在四月底。

  定了親,馬上也就是春種了,韓家有四畝中等田、四畝自己開墾的下等田,一半種花生,一半種苞圷。

  韓岳是個做什麼事都會提前計劃好的人,春種前,他帶著二弟韓江去河邊拉了蓋房要用的沙土、石頭回家來,要用的木頭哥倆也連夜去山上砍齊了。韓岳就打算哥仨齊上陣兩天種好地,忙完地裡的活兒,老三繼續讀書,他與二弟哥專心蓋房。

  往年韓岳、韓江還會去幫有錢老爺家種地,賺點零用,今年是沒那個時間了。

  但就在這個家家都種地的農忙時候,胡氏突然跑過來,叫準女婿韓江去幫曹家種地,理由是曹父病了,往年能幹活的曹珍珠她不敢使喚,只剩她與倆年幼的兒子,不找準女婿幫忙找誰?韓江剛露出一點猶豫,胡氏馬上就說他不去,她繼續使喚女兒。

  韓江沒轍,板著臉去曹家了,曹家三畝地,都還沒耕,韓江少說得在那邊忙兩天。

  陳嬌偷偷地旁觀,發現韓江被胡氏叫走後,韓岳那臉都該比炭還黑了。

  從兩家說親起,韓岳臉上就沒怎麼露出笑過,更甚者,晚上他都沒心情來摟她。

  陳嬌當然不介意那個,但她看不得韓岳這愁容滿面的樣,她都覺得累。

  「我也跟你們去地裡吧。」陳嬌沒下過地,但她連農家飯都學會了,去地裡做些力所能及的應該沒關係。

  韓岳看著她那一身玉豆腐似的細皮嫩肉,道:「我與三弟去就行,你晌午給我們送飯。」

  說完,他就帶著老三韓旭出門了。

  陳嬌像個農家小媳婦似的,先餵豬再餵雞,忙完了,陳嬌越想越不是滋味兒,鎖了門,回娘家去了。

  「你想學種地?」田氏驚訝地問女兒。

  陳嬌點點頭,撒嬌請母親教她。

  田氏就領著女兒去了自家的地。林家十畝地,都請了短工幫忙,短工們有的耕地,有的播種,農家夫妻們分工明確,媳婦、女兒們主要是幫忙播種,田氏遞給女兒一個裝了花生種的小盆,細心地指點起來。

  許是剛上手吧,陳嬌覺得這活兒一點都不累,種子灑進土裡,再輕輕踩上去,挺好玩的。

  「娘,我會了!」

  陳嬌開心地道。

  田氏笑:「行,那就去幫韓岳他們哥倆吧,一會兒娘去鎮上,給你捎兩斤肉,這幾天男人們都累,吃好點。」

  娘倆一起回了村,田氏去鎮上之前,還將女兒送到了韓家的地頭。

  地裡面,韓岳、韓江正在埋頭犁地,家裡沒有牛,這會兒也借不到,兄弟倆就一個在前面拉,一個在後面推,先把田壟犁出來。

  「娘,你去忙吧。」哥倆背對著這邊,陳嬌從放在地頭的袋子裡舀出一盆花生種,輕聲對母親道。

  「我們嬌嬌懂事了。」田氏欣慰地拍拍女兒,自去鎮上買肉了。

  陳嬌默默地點著種,身量嬌小的女人,沿著田壟穩穩地走著,她不出聲,韓家兄弟哪發現的了。

  一條壟犁到對面的地頭,韓江先回頭,然後就愣住了。

  韓岳剛把重重的犁調過來,一抬頭,就看到了已經位於自家地中央的嬌小姐。她穿了一件白衫兒綠裙,頭上戴著一頂麥稈編成的舊草帽。她專心地低著頭,左手抱著木盆抵在腰間,右手捏了花生種一下一下灑在地裡。

  跟別人家的媳婦比,嬌小姐點種的速度很慢很慢,細緻又秀雅,好像閨秀漫步,可韓岳滿心震撼,正月裡她連剝花生是為了留種都不知道,現在居然會幹活兒了?

  「大哥,嫂子對咱們真好。」韓旭傻笑著道。他知道農家媳婦做這些是應該的,沒什麼好誇的,可親眼見識過大嫂的嬌氣與笨拙,連做飯都是大哥教的,也近距離地見過大嫂嬌嫩的臉蛋與萬裡挑一的美貌,現在大嫂肯下地幫忙,韓旭很感動。

  韓岳卻收回視線,淡淡道:「繼續吧。」

  兄弟倆擺正犁頭,開始犁旁邊的一條梗。

  哥倆往北走,陳嬌往南,很快就碰頭了。

  「大嫂。」韓旭笑著喚道。

  陳嬌點點頭,桃花眼水盈盈地看向丈夫。

  韓岳掃眼她點過的種,兩處種子中間的距離剛剛好,便看著她問:「跟誰學的?」

  陳嬌故意顯擺道:「我從小就會。」

  草帽底下,嬌小姐臉蛋紅撲撲的,一雙桃花眼漂亮地像夜晚的星星。

  韓岳忽的就笑了,笑得露出兩排白牙。

  他已經十來天沒笑了,更別提笑得這麼燦爛。

  陳嬌先是驚訝,然後就被他笑得心虛,眼簾一垂,繼續忙自己的。

  韓岳長長呼出一口氣,心頭堆積的那些煩心事,好像都不重要了。

  他越幹越起勁兒,陳嬌點完一條長長的壟,小腰竟隱隱發酸,再點一條,更酸了。

  陳嬌終於體會到了農家媳婦的辛苦,再看費力耕耘的韓家兄弟,頓時又覺得,她這點腰酸不算什麼。

  快到晌午,附近地裡的媳婦們陸陸續續回家去做飯了,陳嬌與韓岳打聲招呼,自己回了家。換個時候,陳嬌是不敢自己出門的,但現在路上都是村人,陳嬌又戴著草帽,也就不介意了,路過娘家時,陳嬌去裡面喝水,順便拿走了田氏給她捎的兩斤豬肉。

  陳嬌做了烙餅,再做了一道白菜豬肉燉粉條,白菜是去年冬天放地窖裡的,剩的不多了。

  韓岳做菜時,肉絲放的少得可憐,陳嬌想到韓岳吃飯時大口大口的樣子,特意把五花肉切了好大塊兒。最後,陳嬌還簡單弄了個蛋花湯,沒放鹽,比水好喝就行。

  餅、菜、湯都放進小籃子,陳嬌再次鎖了門,提著籃子出去了。

  路上遇到了幾個媳婦。

  「林嬌做了啥啊?」

  別人家的飯菜都露在外頭,多是包子饅頭烙餅之類,很少有菜,就陳嬌講究,還在籃子上面罩了布,這樣自然就惹人好奇了。

  陳嬌罩布是為了擋塵土,沒想藏啥,人家問了,她就掀開了布。

  那幾個媳婦圍過來,一看到那道白菜豬肉燉粉條,口水就都出來了,彼此看一眼,心裡都想,誰說林夫子家的姑娘是廢物的?瞧這頓菜做的多香啊,還放了那麼多肉,韓岳能娶這麼個有錢有貌的媳婦,真是上輩子積了德了。

  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中,陳嬌小步快走,來到了韓家地頭。

  路旁有樹蔭,韓岳、韓旭犁完現在的壟,一起湊了過來。

  陳嬌已經把菜分好了,兄弟倆都盛了滿滿一碗,她飯量小盛得少,顯得可憐點。

  「岳母買的肉?」韓岳一猜就猜到了。

  陳嬌笑道:「我讓我娘給我捎的。」其實她沒花錢。

  韓岳當她用的嫁妝錢,只道:「以後別買了,貴。」

  陳嬌點頭,心裡怎麼想他就不知道了。

  「你也吃點肉。」韓岳將自己碗裡的五花肉夾給她。

  陳嬌不要,端著碗道:「我這裡有。」她真的不是特別愛吃肉。

  韓岳的肉送不出去,只好自己吃了。

  兄弟倆吃的都很快,狼吞虎嚥的,陳嬌帶來的滿滿一籃子飯菜,除了烙餅剩了兩塊兒,粉條與蛋花湯都吃得乾乾淨淨。

  「下午你別來了。」吃完飯,韓旭識趣地去另一棵樹下休息,韓岳看著收拾碗筷的嬌小姐,低聲道。

  陳嬌抬頭,疑惑問:「為什麼不叫我來?」

  韓岳看著她曬紅的小臉,笑道:「幹的太慢,不頂用,何必白白累著。」

  陳嬌咬牙,有點生氣,她好心幫忙,他還嫌慢?再慢也比不幫強吧?

  「聽話。」韓岳看眼三弟,確定三弟沒瞅這邊,他飛快地摸了一把嬌小姐的臉蛋:「曬黑了不好看。」他是真的不用她做地裡的活計。

  陳嬌被他那一摸嚇了一跳,心虛地左看右看,然後狠狠瞪了他一眼。

  婚前是她看走了眼,這哪是農家君子?分明也是個賴漢。

  「不來就不來,我還不想幹呢。」陳嬌氣呼呼地說,裝好碗筷,提起籃子就走了。

  韓岳背靠樹幹席地而坐,歪著腦袋目送自家的小媳婦,路上遠遠近近有很多農家媳婦,可他的嬌小姐腰最細,走起路來一扭一扭的。

  直到看不見她了,韓岳才閉上眼睛打盹兒。

  可是天好熱,他也熱,睡不著,只想回家摟媳婦。

  傍晚天快黑了,韓岳兄弟才一身汗地回了家。

  「二弟還沒回來。」陳嬌端了涼水出來,叫哥倆洗臉,順便說了句。

  韓岳道:「準在那邊吃了。」準女婿登門幫忙,胡氏敢不管飯,就等著被人說閒話吧。

  陳嬌明白了,再去擺碗筷,晚飯早就做好了,苞圷粥與晌午剩的餅,粥裡陳嬌放了肉。

  韓岳看她。

  陳嬌只是笑。

  三人吃到一半,韓江回來了,也累得滿頭大汗的。

  「吃了?」韓岳隨口問弟弟。

  韓江嗯了聲,剛要打水洗臉,忽然聞到了肉香,再往粥盆裡瞄眼,有肉絲。

  韓江的心,頓時那個委屈啊,與幫曹家種地比,他當然更想忙自家的,更何況自家有肉吃,那胡氏小氣吧啦的,連個肉沫兒都沒給他做。

  韓江憋屈地去洗臉了,期待兩個哥哥給他剩點肉粥。

  可韓岳哪是浪費的性子?寧可吃撐也不許有半點浪費!

  等韓江洗臉進來,就見他的好大哥一手捏著粥盆邊緣,一手拿著勺子,將最後一勺粥刮到了三弟碗裡。

  韓江:……

  「嫂子,那邊的飯不好吃,明晚你多做點,我回來吃。」猶豫片刻,韓江微紅著臉對嫂子道。

  陳嬌剛想說她今天就做了二弟的份,但看看光禿禿的粥盆,她就笑了,應道:「好。」

  韓江開心了,回屋睡覺,累啊。

  這晚,韓江、韓旭都是沾炕就睡。

  韓岳卻提了一桶水進來,嘩啦啦地認認真真地擦澡。

  陳嬌在被窩裡躺著,聽那聲音還挺心癢癢。

  然後,洗完澡的莊稼漢就來摟她了,好像犁了一天的地還沒犁夠似的,可勁兒地欺負她。

  「明天還得下地呢!」陳嬌累啊,忍不住提醒沒完沒了的丈夫。

  「又不用你去。」韓岳漫不經心地說,黑眸看著她的眼睛。

  陳嬌就只有躺平被欺負的份了。

  終於可以睡覺的時候,陳嬌恨恨地想,以後她再心疼他累,她就是大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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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四月十五,在韓岳、韓江以及放學回來就幫忙蓋房的老三韓旭都瘦了一圈後,韓家的兩間廂房終於蓋好了。

  蓋好那天晚上,韓岳摟著陳嬌,再次保證將來給她蓋大房子住,怕她心裡難受。

  陳嬌才不難受呢,農家的房子,新舊在她眼裡都沒有什麼區別,再說了,她與韓岳屋裡的器物都是田氏精心挑選的好東西,嶄新嶄新的,用起來特別舒服,韓江的新房裡,東西都是韓岳左挑右選的便宜貨,照她的差遠了。

  「我沒想那些,你對我好就夠了。」陳嬌抓住一切增進感情的機會,靠在他懷裡甜言蜜語道。

  韓岳拉著她的小嫩手貼到胸口,心裡又開始算帳了。

  老二的親事搞定了,老三成親還早,至於束脩,他堅持給,但岳父堅決不收,韓岳想想兩家的關係,也就不客氣了,只打定主意每年多幫岳父家做些地裡的活兒,打到野味兒也送給岳父岳母些,如此,接下來幾年,家裡都沒有大的花銷。

  韓岳決定,等他還了李掌櫃那三兩銀子,再賺錢了,一定給媳婦買點東西。

  一個嬌滴滴的美貌小姐,既不嫌棄他窮,又肯用心體貼他,他怎能不對她好?

  「嬌嬌,咱們也懷個孩子。」

  胡思亂想,韓岳突然有點嫉妒自家老二,婚前偷偷的幾次,居然就要當爹了。

  男人的火說來就來,陳嬌心裡一驚。

  她還得生孩子嗎?

  一邊應付著熱情的丈夫,陳嬌一邊發起愁來。菩薩入夢時,她滿腦都是如何擺脫殉葬,竟忘了跟菩薩打聽清楚,每一世到底要過多久,是韓岳對她死心塌地了就結束去下一世,還是她要一直陪著韓岳,直到兩人都白髮蒼蒼入土為安?

  說實話,陳嬌不想當一輩子農家媳婦,這裡的日子真苦。

  可……

  「嬌嬌,你真香。」

  男人在她耳邊噴著熱氣說著混話,陳嬌沒出息地心一軟,她這第一個丈夫,雖然很多地方與她期待的夫君不一樣,可,晚上的時候,陳嬌還挺喜歡,被他欺負的。

  漸漸的,事情就不由她了,陳嬌也丟開那些念頭,任由自己沉淪在這硬邦邦的農家土炕頭。

  窗外的月亮又圓又亮,在那最最神仙的時候,陳嬌傻傻地想,就算菩薩反悔不幫她了,叫她馬上回去等死,她在大旺村多得的這段時間,也算值了。

  過了兩日,陳嬌的月事來了。

  陳嬌偷偷地開心,據說生孩子可疼了,她還是希望在懷孕前就得到韓岳的死心塌地,就此結束。

  韓岳有點不爽,他怎麼就比不過二弟了?

  但看陳嬌沒心沒肺的,該吃吃該喝喝,一點都不羨慕即將進門的弟妹,韓岳也就不在乎了。

  地種完了,這幾天韓岳比較閑,一天到晚帶著他自製的土箭、長矛去山裡逛。大旺村後面的老虎山太小了,只有野雞野兔,韓岳要養嬌小姐,想賺更多的銀子,想到去年隨劉員外家的公子去更遠的深山裡抓過野豬,韓岳就希望靠自己單獨獵頭野豬。

  農家漢子不會讀書寫字,卻天生高大健壯,經常在山裡跑,準頭也練出來了,連續找了幾日,還真叫韓岳抓到一頭野豬!

  韓岳躲在草叢裡,就在他瞄準野豬的時候,忽然發現,這野豬肚子不小啊!

  難道是揣了崽兒的?

  韓岳心一熱,箭頭一偏,目光也從豬肚子移到了野豬的左後腿,靠近豬腚的地方。

  大概老天爺也喜歡這勤勤懇懇的農家漢子,這一箭真讓韓岳射準了,野豬後腿一疼,撒開蹄子一瘸一拐地往前跑,速度還不慢。韓岳鍥而不捨地追在後面,一直追到野豬倒地跑不動了,他大汗淋漓地跑出去,用繩子將野豬給五花大綁起來了。

  林子裡都是樹枝,韓岳砍斷幾根樹枝勒成一個板子,將野豬往上一放一綁,他再抬起兩根木頭扶手,牛拉碾子似的拉著野豬下山了。也虧得他力氣大,換個瘦小的,一個人還真拉不動三百多斤的大野豬,而且一拉就是十幾里地。

  韓岳拉著野豬進村時,日頭已經落山了,但初夏時節天熱,村人們吃完飯喜歡坐到門口,與鄰居們閒聊。

  第一個看見韓岳的村人,瞪大了眼睛,張著嘴說不出話。

  緊跟著,這夥村人就一窩蜂地圍過去看野豬了。

  「哎,韓岳你咋還給野豬包紮了?」有人發現了野豬後腿上的布帶。

  韓岳一口一口地喘著粗氣,回頭看眼道:「這豬揣崽兒了,我多養幾天。」

  村人們聽了,羨慕地眼睛都快紅了,一頭豬怎麼也得下十來個豬崽兒吧,好好拉扯大,明年一賣,少說也有二三十兩!

  「韓岳你說你,自打你娶了媳婦,家裡又蓋房又辦喜事的,現在還獵了頭野豬,再過幾年,你們家老三肯定考個秀才回來!」與韓家、林家關係不錯的村人,笑著說起了吉祥話。

  韓岳很愛聽,笑道:「真有那天,我請全村人吃席!」

  村人們頓時誇得更熱情了。

  胡全擠在裡面,嫉妒地潑了一盆冷水:「野豬又不是家豬,哪有那麼好養活,沒準明早就死了。」

  村人們都呸他,韓岳剛想瞪他一眼,就見前面兩個弟弟與媳婦一起趕過來了。

  韓岳就忘了胡全的喪氣話,黑眸明亮地看著媳婦。

  陳嬌哪知道他獵了好東西,男人一早上出的門,天快黑透了也不見回來,韓江、韓旭往老虎山上找了好幾次都沒看到韓岳的人影,陳嬌就忍不住擔心了,怕韓岳在山裡遇到猛獸,沒打到獵物反而成了獵物,有去無回。

  心慌慌的,突然聽說韓岳獵了野豬,她與兩個小叔子趕緊出來確認。

  村人們圍成一圈看野豬,陳嬌最先看見的,是韓岳。他臉上都是汗,豆大的汗珠還沿著臉龐往下滾呢,一身粗布衣裳都快濕透了,兩邊肩膀上的繩子已經陷進了衣料,裡面不定勒成了什麼樣。

  「快回家吧。」陳嬌有點心疼,再強壯的男人,也禁不住這麼折騰。

  韓江、韓旭趕過去幫大哥抬野豬,哥仨一起抬,韓岳便輕鬆不少。

  韓家的豬圈是現成的,韓岳將野豬鬆綁放了進去。

  野豬圍著豬圈牆哼哼了一圈,找不到出路,可能也是累了,縮到原來的豬窩趴著了。

  在韓岳眼裡,這頭野豬就是他的發財路,自己都顧不得吃飯,領著兩個弟弟去老虎山採野豬愛吃的野草了,經常在山裡打獵,韓岳倒是摸索出野雞、野兔、野豬的口味兒了。

  餵飽了野豬,韓岳終於沒勁兒了,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

  兩個弟弟去睡了,陳嬌站在炕沿前問他:「看你累的,先吃飯還是先洗澡?」

  「不洗了,你幫我擦擦。」韓岳一動不想動,躺在那兒使喚媳婦。今天他獵了野豬,使喚嬌小姐也有底氣。

  他以前從來沒叫陳嬌幫過這種忙,陳嬌看出男人是真累到了,所以也沒有什麼抵觸的心思,提了一桶水再端一盆水放到炕沿上,她插上屋門,脫了鞋,跪坐在韓岳身旁。聞著韓岳身上的濃濃汗味兒,陳嬌無比慶倖,幸好現在炕上鋪的是炕席了,如果是炕褥,被韓岳這麼一躺,必須洗洗曬曬才行。

  「衣服脫了。」男人莫名看著她傻笑,陳嬌哼了哼,催他。

  「胳膊酸,動不了。」韓岳懶懶地道。

  陳嬌不信,但也沒有與他爭這個,低頭幫他寬衣,兩人做了幾個月的夫妻了,又不是沒看過。

  扔了他汗臭的上衣,陳嬌立即看到了韓岳肩膀上的兩條深深的繩子勒痕。

  「疼不疼?」她顫聲問,都不敢碰那兒。

  「疼也值了。」韓岳突然將她拉到懷裡,用力抱住了。

  陳嬌倒下來時,嘴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臉,無意中一抿嘴,鹹得她直皺眉,氣得掙扎起來:「鬆開,臭死了!」

  韓岳就不鬆,揚起腦袋在嬌小姐嫩嫩的臉蛋上吧唧幾口,怕她真生氣,才沒敢去親嘴。

  夫妻倆鬧了會兒,陳嬌再繼續幫他擦,擦到褲腰那兒,在韓岳期待的目光中,陳嬌將巾子往他胸口一扔,不管了。

  韓岳知足了,跳下地,自己飛快地擦了幾把。

  晚飯是野菜餡兒的包子,韓岳一連吃了五個。

  陳嬌目瞪口呆。

  吃完了,韓岳又去看了看野豬,見野豬舒舒服服地躺在窩裡,他這才安心。

  「如果豬崽兒能養起來,賣了就給你買支簪子。」

  今晚韓岳是沒力氣生孩子了,摟著嬌嬌小小的媳婦,他蹭了蹭她腦頂的頭髮,輕聲哄道。

  陳嬌看看他,試著問:「金簪子還是銀簪子?」

  韓岳忍不住拍了下她,笑道:「還金簪子,你倒真會要。」

  眼下這條件,買根銀簪子就不錯了,最多最多送她一根外面包金的簪子。

  陳嬌也笑,笑完了,她認真地問他:「你現在對我,算死心塌地了嗎?」

  韓岳不懂怎樣叫死心塌地,對上她漂亮的桃花眼,他低頭親她:「嗯,死心塌地了。」

  死心塌地,就是願意對她好吧。

  陳嬌聽了,閉上眼睛,心裡念著菩薩。

  但菩薩並沒有出現,晚上陳嬌也沒有做菩薩的夢。

  睡醒了,陳嬌看著旁邊還在熟睡的男人,她悄悄撇了撇嘴,原來他只是說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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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野豬不好養,田氏領著女兒女婿回了一趟娘家,她爹田老翁是養豬好手,多少能出些主意。

  外孫女、外孫女婿登門,田老翁很高興,熱情地招待了韓岳。

  一老一少去豬舍旁高談闊論了,陳嬌與田家的女眷們在屋裡坐著。

  「月底韓家老二就娶媳婦了吧?」外祖母先提到了這事。

  陳嬌點點頭。

  外祖母哼了哼,撇著嘴道:「曹家的事我聽說過,珍珠她娘是個好吃懶做的賴皮,最喜歡占別人家便宜,隔壁家的柿子樹有幾枝伸到曹家院子裡,都被珍珠她娘摘了,人家上門討要她都不還。還有那個珍珠,跟她娘一樣一樣的,等她過了門,肯定會惦記你的東西,嬌嬌你可得把值錢物都藏好了!」

  老太太發完言,大舅母也開口了:「對,嬌嬌最近太老實了,你是咱們家嬌生慣養的大小姐,韓岳對你好,他們家窮咱們也不計較了,但嬌嬌不能被那曹珍珠欺負了。嬌嬌你記著,不用管她懷沒懷孩子,有什麼活兒儘管推給她,咱們不去伺候外人。」

  二舅母跟著出主意:「她敢仗著身孕給你氣生,韓岳幫著你也就算了,不然嬌嬌就回娘家住去!」

  三舅母最後道:「最好是分家,我們嬌嬌有嫁妝,韓岳又能幹,分家了日子肯定會越過越好。」

  被圍在中間的陳嬌,聽得一愣一愣的。

  這些婦人們是不是想太遠了,曹珍珠還沒進門呢啊。

  不過,幾位長輩雖然說得直白,陳嬌卻感受到了至親之間的關心,如果不是把你當親人,誰會管你與妯娌相處得如何?

  就在此時,田氏幽幽地歎了口氣,低聲感慨道:「韓岳爹娘死得早,他這麼多年又當爹又當哥的,兄弟三人感情那麼深,輕易不會分家的。」她就希望女兒聰明點,嬌滴滴的一朵花,別被曹珍珠那狗尾巴草給欺負了。

  陳嬌是國公府出來的貴女,在她的認識裡,高門大戶少有分家一說,所以,只要曹珍珠別太胡攪蠻纏,陳嬌也不會輕易慫恿韓岳與兩個親弟弟分家。

  晌午娘仨在田家吃的飯,飯後一起回大旺村了。

  田老翁借了韓岳一頭一百多斤的家豬,說是野豬剛抓回來膽小生疑,不愛吃食,有家豬帶著,野豬很快就習慣了。

  韓岳可寶貝他的野豬了,每隔一會兒都要去看看兩頭豬的相處情況,發現大野豬並沒有欺負白白胖胖的家豬,兩頭豬相處得似乎還不錯,野豬果然也越來越主動吃豬食了,韓岳終於放了心,夜裡抱著陳嬌樂:「等野豬生了,咱們送一頭母豬崽兒給外祖父。」

  陳嬌天天聽他念叨豬,耳朵都快生繭子了,可自打獵了野豬,韓岳整個人都精神了很多,陳嬌也就忍了下來,豬就豬吧,豬能賣錢,挺好的。

  月底,韓江要成親了。

  哥仨提前跟村人們借了桌椅,擺了滿滿一院子。

  眼看明天就要迎親了,黃昏時分,曹珍珠她娘,胡氏又來了韓家。

  韓岳露面客氣了下,就讓二弟韓江去招待,他繼續洗碗,從村人那裡借的碗,有的是一直沒用的,積了塵土,韓岳過得窮,人卻愛乾淨,必須刷一遍才行。

  韓江陪胡氏看了看他與曹珍珠的新房,胡氏敲敲屋裡的櫃子,不太滿意,小聲對韓江道:「你大哥真是的,你看看他屋裡用的什麼櫃子,再看看他給你預備的這些,老二啊老二,往後夫妻倆過日子,你得留個心眼。」

  韓江嗤笑:「我大哥屋裡的櫃子,都是嫂子從娘家帶來的陪嫁,您要是看不上我哥買的這些,也陪珍珠一套好的?」

  胡氏老臉一白,跟著又紅了,撇撇嘴,她親昵地嗔怪韓江:「你個傻老二,你跟我強什麼嘴,我這還不是為了你與珍珠打算?難不成買了好櫃子是給我用的?以前就你們哥仨過,你大哥肯定不會偏心,現在不一樣了,你們哥倆都有媳婦,老二你想想,若你手裡有錢,你是願意花在兄弟頭上,還是花在你媳婦兒子身上?」

  韓江沒接話了。

  胡氏又朝上房那邊努努嘴:「看見沒,你大哥都捨不得讓你嫂子刷碗,私底下肯定偷偷給她買東西討好她了,他花的,可是你們兄弟一起攢的銀子。」

  「我大哥不是那種人。」韓江不悅地道。

  胡氏笑:「是不是,往後你就知道了。」

  說完,胡氏又領著韓江去了豬圈前,看著豬圈裡的兩頭豬,胡氏也歡喜,笑著對韓江道:「老二啊,之前你來提親,我看你們哥倆手裡是真沒銀子,聘金就少要了,現在有了這豬,你們得給我貼補點,畢竟珍珠還沒過門就給你們老韓家懷了孩子,這樣吧,等野豬下崽兒了,你們送我們兩隻。」

  韓江又不是傻子,自家兄弟再怎麼計較都是自家的事,銀子去不了別人手,胡氏來爭,那就是外人了。

  「您要是真不願意結這門親,現在我就把東西還回去,酒席也不辦了。」看著一臉貪婪的胡氏,韓江平平靜靜地道。他倒要看看,珍珠懷著他的骨肉,一旦他不娶了,老虔婆怎麼善後。

  胡氏是來佔便宜的,沒想到碰了個硬釘子,只恨女兒太傻叫男人占了便宜,害她失了討價還價的資格。

  「不給就不給,說什麼氣話,你兒子你不要了?」胡氏厚著臉皮給自己找了個臺階。

  韓江懶得跟她計較,也不留飯,直接攆人了。

  胡氏兩手空空回了家,免不得又把曹珍珠一頓臭駡,諸如賠錢貨、不要臉之類的。

  曹珍珠一點都不生氣,明天就要離開這個家,離開把她當丫鬟使喚的爹娘了,韓家再窮,她的處境也會比娘家好,更何況,韓家有了野豬,日子眼瞅著就要好起來了。

  第二天,韓江熱熱鬧鬧地來迎親了,他煩胡氏,媳婦孩子還是高興接回家的。

  曹珍珠的肚子還沒有鼓起來,至少外人看不出區別,描描眉毛塗塗嘴唇,大眼睛尖下巴,放到村裡,容貌也算中等以上的,不然韓江也不會跟她好。

  韓家的小院從早上一直熱鬧到天黑,大人小孩子進進出出的,陳嬌嫌亂,但喜事喜宴,只能忍。

  好不容易客人都走了,韓江去廂房洞房花燭了,韓岳、韓旭忙著收拾院子。

  陳嬌要幫忙,韓岳知道她累,笑著叫她回屋待著去。

  院子就這麼大,夫妻倆的談話傳到了廂房,曹珍珠豎著耳朵聽了,羨慕地對丈夫道:「大哥對嫂子真好,你也會那樣對我嗎?什麼都不用我幹?」

  韓江一邊脫鞋一邊看了她一眼:「你跟嫂子比什麼?嫂子在娘家就嬌生慣養啥也不幹,你是嗎?」

  大哥喜歡伺候嫂子,他卻喜歡被媳婦伺候。

  曹珍珠聽了那話能高興才怪,抓起枕頭朝韓江丟去。

  女人穿著紅衣裳,在燭火的映照下還挺好看,韓江笑笑,湊過去摟著人道:「行了行了,好不容易成親了,咱不提那個。」

  說著,他便摟著曹珍珠親了起來。

  曹珍珠開始當他只是親親,後來發現韓江還想扯她褲子,她就急了,小聲道:「小心孩子!」

  韓江氣喘吁吁地道:「已經過了仨月了,能幹了。」

  他雖然今年才娶媳婦,可小時候就聽過夫妻之間的事。

  曹珍珠拗不過他,夫妻倆小心翼翼地圓了房。

  弟弟洞房花燭,韓岳掃完院子回到屋裡,看見陳嬌坐在炕頭,面前擺著她的首飾盒。

  他面露疑惑,都要睡覺了,她還想打扮打扮?

  「明早弟妹敬茶,你說我送她哪個好?」

  陳嬌拿起一根杏花簪子,再拿起一隻劣質的琥珀鐲子,拿不定主意。這都是原身攢下來的首飾,或許村女們會稀罕,陳嬌一樣都看不上,也很少戴這個。明日新婦敬茶,她身為嫂子,理該送弟妹一樣首飾當見面禮。

  她看不上的首飾,在韓岳眼裡卻都是好東西。

  「送條帕子意思意思就行,用不上這些。」韓岳上炕,幫她將擺在外面的幾樣首飾都放回盒子。

  陳嬌吃驚地看著他:「只送一條帕子?弟妹會不會不高興?」

  韓岳怪異地瞄了她一眼:「要麼帕子,要麼枕巾,村裡妯娌送禮都這樣,又不是大戶人家。」

  真是過慣好日子的嬌小姐,成親這麼久,他沒見她給自己添首飾,現在送弟妹倒是大方了。

  韓岳希望自家妯娌和睦,但他可不想嬌小姐傻乎乎地把好東西往外送,尤其是他還沒摸透曹珍珠的為人,有胡氏那樣一個娘,韓岳真不敢對曹珍珠抱什麼太高的期待。

  陳嬌是不知道村人之間的送禮習慣,現在知道了,她就放棄首飾,下地去櫃子裡翻出幾條帕子。

  原身的帕子陳嬌不習慣用,她過來後,陸陸續續縫了幾條。

  她盤腿坐在那兒挑,韓岳默默看著,覺得她的臉蛋好看,她的小手好看,她繡的帕子也好看,或是魚戲蓮葉間,或是美人盪鞦韆。

  「這條吧,鴛鴦戲水,寓意也好。」陳嬌選出一條帕子,遞給他看。

  韓岳瞅瞅帕子邊角栩栩如生的一對兒鴛鴦,就像她跟他,想也不想就塞自己袖子裡了:「這條我用,我也沒帕子了。」

  陳嬌:……

  他根本就不用帕子好不好?出汗了都是用手一抹!

  「還我。」陳嬌撲過來搶。

  韓岳也不躲,等她到了跟前,他一抱一壓,就把嬌小姐摁躺那兒了。

  天越來越熱,陳嬌出了好多的汗。

  剛得了新帕子的韓岳,這就拿出他的鴛鴦帕子,笑著幫她擦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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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曹珍珠收到了陳嬌的帕子,展開一看,粗布糙帕上面繡了一隻野豬。

  她很生氣,韓江瞅了瞅,認出來了,那是大哥的針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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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3 00:38:4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早上曹珍珠給兄嫂敬茶時,陳嬌就按照韓岳說的,送了一條細棉布的帕子,她沒用過的。

  帕子上繡著牡丹花,一看又是新的,曹珍珠挺喜歡,這是她迄今為止擁有過的最好的帕子了。

  簡單地喝了茶認了人,韓岳使喚二弟去做早飯,他現在是大伯子,給自己媳婦做飯可以,再做飯伺候弟妹,不像回事,而二弟伺候媳婦、嫂子,就是應該的。

  韓江下意識地就看向曹珍珠,他去曹家做過客,知道曹珍珠懷孕時也做飯的。

  曹珍珠看懂了自家男人的意思,是,她在娘家不受爹娘寵愛,懷著孕也指使她做這個做那個的,但她現在在韓家,憑什麼大嫂一沒懷娃二沒生病,卻要讓她一個孕婦做飯?

  為了自己享清閒,曹珍珠笑笑,看著韓岳道:「大哥說笑了,有我跟嫂子兩個婦人在,哪有讓男人做飯的道理?」說完,曹珍珠馬上轉向陳嬌,客客氣氣地道:「嫂子是嬌小姐,按理說該我做飯燒火的,只是我現在身子重,不敢累著,在我坐完月子之前,就勞煩嫂子多辛苦辛苦吧,等我生完了,咱們倆再一起忙。」

  陳嬌聽了,淡淡地掃了曹珍珠一眼,行啊,虧她還覺得外祖母與三個舅母想太多了,沒想到這曹珍珠剛嫁過來第一天,就來使喚她了。

  陳嬌願意學做農家飯,願意做飯給韓岳哥仨吃,一是因為她要得到韓岳的死心塌地,二也是韓岳哥仨對她好,非農忙時候都不用她幹活兒。曹珍珠有孕,陳嬌能體諒,可曹珍珠上來就對她頤指氣使,說的好聽實則就是命令她,陳嬌好好的一個國公府貴女,憑什麼受這氣?

  陳嬌看眼曹珍珠的肚子,故意疑惑道:「什麼叫身子重?」

  陳嬌就不信了,曹珍珠還敢直言她未婚先孕的事不成?

  曹珍珠臉刷的紅了,她以為韓家人都知道她懷孕了,默認的事,未料陳嬌居然這樣問。

  桌子底下,曹珍珠偷偷地扯了扯韓江的褲腿。

  韓江剛要催媳婦做飯,那邊韓岳冷著臉道:「二弟去做飯。」

  他是不會委屈自己的嬌小姐伺候耍心眼的曹珍珠的,但曹珍珠懷了身孕,上面又有悠閒的嫂子對照著,韓岳也做不出使喚曹珍珠的事,要怪就怪二弟管不住褲襠。

  兄長威嚴,韓江不敢再吭聲,繃著臉去做飯了。

  剩下的幾人,陳嬌率先回了東屋。

  她一走,曹珍珠也去廂房待著了。

  老三韓旭默默地低頭坐,韓岳走到後院,訓斥抱柴禾的二弟道:「珍珠現在懷著你的孩子,你還想使喚她做活兒?」

  韓江悶悶道:「人家劉剛媳婦七個月了,前幾天還下地幫忙呢,娶媳婦就是為了伺候我的,不然我娶她做什麼?」又不是人人都像嫂子那麼美,如果曹珍珠也長嫂子那樣,讓他把曹珍珠當菩薩供著他都樂意。

  「少囉嗦,她生完孩子之前,飯都你做。」韓岳不跟弟弟扯那麼多,直接定了下規矩。

  韓江屁都不敢放。

  韓岳去了東屋。

  陳嬌坐在炕頭,手裡拿著五根彩色的絲線編成手鏈,要過端午了,手上纏了五彩線能辟邪。

  韓岳進來,陳嬌懶懶掃了他一眼。

  韓岳低聲道:「我們在家,不用你做飯,哪天我與二弟出門,她大著肚子,你委屈點做做飯?」

  陳嬌停了手裡的動作,看著他問:「你們不在家,我就回娘家吃去,再給三弟帶飯回來,反正別指望我去伺候她。」

  陳嬌自認不是蠻不講理的人,把曹珍珠換成紅梅,她願意在紅梅不方便的時候照顧對方,但曹珍珠,剛進門就來對付她,這種人,不配陳嬌屈尊降貴。

  韓岳皺眉。

  陳嬌才不管他怎麼想,如果得到韓岳死心塌地的代價是讓她給討厭的人做牛做馬,陳嬌寧可不要了。

  皺眉不管用,韓岳歎口氣,無奈地道:「你這樣,往後怎麼當妯娌?」

  陳嬌想了想,她也不能白白指望一直讓曹珍珠伺候自己,就道:「你們不在,我們倆輪流做飯也行。」她伺候曹珍珠一頓,曹珍珠再伺候她一頓,很公平。

  韓岳揉揉額頭,暫且也只能這樣了。

  吃飯的時候,因為之前的不快,一桌五人都很沉默。

  陳嬌不但沉默,她還很生氣。

  她嫁過來後,韓家哥仨對她既好,還有種小心翼翼的感覺,譬如說一盤菜,哥仨會自動不碰陳嬌面前的那一塊兒,直到她吃完,哥仨才會將一盤菜吃得乾乾淨淨。陳嬌一直都很滿意這種默契,因為她確實還不習慣與韓江、韓旭共用一盤菜,韓岳倒是習慣了。

  可現在,剛嫁過來的曹珍珠真是一點都不認生,一雙筷子在盤子裡撥來撥去,昨日辦喜宴剩下的那點肉絲,幾乎都被她捷足先登搶去了,光挑肉也就算了,盤子裡沒肉了,曹珍珠還故意來陳嬌面前撥拉,好像陳嬌這裡的菜比別處的菜香似的。

  陳嬌氣得,一口菜都沒吃。

  韓江都忍不住了,低聲訓媳婦:「你亂撥什麼,夾你這邊的。」他也是才知道曹珍珠有這毛病。

  曹珍珠還算聽話,真的只吃她面前的了,當然,能挑的已經都被她挑了。

  這頓早飯,陳嬌沒吃菜,粥喝得也不多。

  韓岳也氣曹珍珠的做派,卻礙於大伯子的身份不能越過二弟去管教弟妹,心想,既然二弟已經訓過了,曹珍珠應該會改吧?

  結果晌午吃飯,曹珍珠又是那樣,韓江瞪她,她氣性更大,乾脆撂下飯碗,委屈巴巴地道:「我不吃了行了吧?」說完真跑了。

  韓江捨得餓媳婦,可他捨不得餓了媳婦肚子裡的孩子,沒辦法,還得撥了點菜端著飯碗去哄她吃。

  也不知道夫妻倆怎麼商量的,晚上吃飯時,曹珍珠繼續亂撥,韓江低頭悶吃,不管了。

  陳嬌一口都沒動,氣呼呼回屋了。

  韓岳窩了一肚子火,飯後將二弟叫到後院,繃著臉道:「你管管你媳婦,沒見過那麼吃飯的。」

  韓江耷拉著腦袋道:「我管了,沒用,一說她就哭,她肚子裡有娃,我能怎麼辦?再說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嫂子不也那樣,沒見過因為這個就嫌棄到不吃飯的,她的筷子沾的是口水,咱們沾的就是尿?」

  「你再說一句?」韓岳突然低斥道。

  韓江本能地往後退了兩步,看眼兄長,他煩躁道:「反正我管不了,不然大哥跟珍珠說去。」

  韓岳能與曹珍珠說什麼?

  臉皮薄的人不需要說,臉皮厚的,說什麼都不管用。

  夜幕降臨,韓江夫妻都睡了,韓岳關上灶房門,偷偷抱了柴禾,給沒吃晚飯的嬌小姐攤了倆雞蛋。今天一天她都沒怎麼吃東西,韓岳看了都難受。

  熄了火,韓岳端著碗進了屋。

  陳嬌已經躺被窩了,閉著眼睛。

  韓岳知道她沒睡著,上炕後,他盤腿坐在被窩旁,一手拿碗,一手輕輕推她:「起來,我給你攤了雞蛋。」

  陳嬌悶悶道:「不吃。」

  韓岳繼續推她:「別說氣話了,你不吃飯,餓的是誰?」

  好吧,陳嬌確實餓了,掀開被子,氣鼓鼓坐了起來,小聲跟丈夫抱怨:「以後怎麼辦?看她那樣我就不想吃。」

  韓岳想到二弟那句話,拿來逗她:「就因為她的筷子碰過?合著你筷子沾的是香露,她的是貓尿?」

  陳嬌撲哧笑了,笑完搶過他手裡的碗,瞪著他道:「是又怎樣?」

  韓岳看著她紅紅的小嘴兒,既覺得她嬌氣可愛,又真的頭疼了,妯娌倆連吃飯都不能坐在一起,這可真是難題。

  陳嬌低頭吃雞蛋,吃的挺香的,不得不說,韓岳炒的雞蛋,又鮮又嫩,鹹味兒剛剛好。

  肚子飽了,躺進被窩,韓岳來親她的時候,陳嬌故意躲,哼著道:「我嘴裡是貓尿,她嘴裡是香露,你去親她吧。」

  「胡說八道。」韓岳懲罰地掰過她臉,咬了她一口。

  陳嬌力氣抵不過他,就死死地抿著嘴唇,不高興給他親,誰讓他找了個討她厭的弟妹。

  韓岳看著她亮晶晶的大眼睛,心軟了,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

  陳嬌高興了,剛咧嘴笑,男人的大嘴就壓了過來。

  第二天吃早飯之前,韓岳從尚未動過的菜盤子裡,單獨給陳嬌剝了小半碗,按照分量,陳嬌的這些絕對不足整盤菜的五分之一。

  韓江、韓旭默許了兄長的做法。

  曹珍珠看著陳嬌碗裡的兩根肉絲,好笑道:「嫂子這是咋了,一人還單獨用個碗?」

  陳嬌早就憋了一口氣了,只是沒等她開口,韓岳冷冷地看了曹珍珠一眼:「你想要,我也給你拿個碗盛菜。」

  曹珍珠立即沒話說了,而且,她吃的菜多,韓岳真分她陳嬌那麼一點點,曹珍珠還不樂意呢。

  吃飯的問題,就這麼解決了。

  陳嬌還是看曹珍珠不順眼,可身邊有個事事為她爭取的丈夫,陳嬌滿足了。

  碗裡兩根肉絲,陳嬌還給韓岳剩了一根。

  「我吃飽了,這些你吃了吧。」放下筷子,陳嬌將她的菜碗推到了韓岳面前。

  韓岳嗯了聲,把媳婦碗裡的剩菜都倒自己碗裡了,一共也沒多少。

  韓江看看貌美還惦記大哥的嫂子,再看看只顧自己搶肉吃的媳婦,沒來由冒出一股火。

  「我累了,你刷鍋。」

  飯後韓岳三人都離桌了,韓江底氣十足地使喚曹珍珠道。

  曹珍珠見他臉色十分不善,乖乖地收拾起碗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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