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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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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笑佳人] 快穿之嬌妻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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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3 00:38:5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端午要吃綠豆糕與粽子,親人間送禮也多送這兩樣,五月初二,韓岳要去鎮上買東西。

  勤快人總會有錢花,老二的婚事花光了哥仨之前辛辛苦苦攢的積蓄,但韓岳獵到野豬前後,天天在山裡找野味兒,看到野雞野兔眼睛就冒光,兔子皮送到李掌櫃那抵債,兔子肉、野雞加起來,韓岳又攢了五百多個銅板,夠買綠豆、糯米了。

  「我也跟你去。」陳嬌拿上自己的荷包,對準備出門的丈夫道。不知道是長大了一歲,還是別的什麼緣故,陳嬌發現去年的肚兜,她現在穿居然小了,兜得特別緊,陳嬌就想買點綢緞,重新做幾件。

  國公府的嬌小姐可以吃得差,外面的衣裳也不需要太好,可是貼身的,既然她手裡有銀子,陳嬌就不想委屈自己。

  「你想買什麼?」韓岳好奇問。

  陳嬌嗔了他一眼:「要你管。」

  嬌小姐一身綠裙站在衣櫃前,小手裡拿著荷包在點數,忽的抬頭瞪過來,水盈盈的一眼,瞪得韓岳渾身舒坦。

  「走吧。」他笑著道,現在還涼快點,等會兒日頭高了熱起來,路上抱怨的還是她。

  陳嬌收好荷包,再對著銅鏡圍上一塊兒白底碎花細布頭帕,這就跟著韓岳出了門。

  「大哥嫂子去哪兒啊?」曹珍珠從廂房出來,看到夫妻倆,問了句。

  韓岳見陳嬌沒有理她的意思,這才道:「去鎮上。」

  去鎮上,那肯定就是買東西了,目送兩口子出了門,曹珍珠馬上回屋,對炕上懶躺著的韓江道:「大哥嫂子去鎮上了,你也跟著去,看看他們都買了啥。」

  韓江太瞭解自家大哥的花錢規律了,道:「要端午了,除了粽子綠豆,還能買啥。」

  曹珍珠撇撇嘴,哼道:「就這兩樣,那嫂子為何跟著去?你快去看看,如果大哥給嫂子買花布首飾,那你就讓大哥也給我買。」

  韓江笑:「咱們家沒錢,大哥不會亂花的。」

  反正不管曹珍珠怎麼說,韓江都不高興去監督兄長,而且他也相信,大哥不是大手大腳的人。

  韓岳確實不是大手大腳的人,光說買綠豆,顆粒飽滿的綠豆貴,顆粒乾癟的便宜,韓岳就讓老闆貴的稱四斤,便宜的稱兩斤。

  陳嬌好奇,小聲問他緣由。

  韓岳道:「好的送禮,差的咱們自家吃。」

  陳嬌真是沒見過比韓岳更會過日子的男人了。

  買糯米、粽葉的時候,韓岳還是這樣分好賴買的,然後還怕嬌小姐不高興,他低聲保證道:「明年咱們自家也吃好的。」現在真是不能亂花。

  陳嬌好壞都不介意,陪韓岳買完東西,她拉著他朝鎮上唯一的布莊走去。

  布莊外面擺的是布料,綢緞都在裡面。

  陳嬌直接往裡去了。

  韓岳微微皺眉,如果她買布,只要不多他手裡的錢都夠付帳,但綢緞……

  韓岳只帶了兩百文出來,剛剛已經花了快一半。

  陳嬌挑了兩塊兒店裡最好的綢緞,因為肚兜用料少,所以兩塊兒好尺頭加起來也才三百個銅錢。

  付錢的時候,陳嬌看都沒看韓岳,直接拿出來自己的荷包。

  老闆娘將陳嬌看成了貴客,再加上陳嬌貌美,叫人賞心悅目的,老闆娘就用一塊兒漂亮的細布幫陳嬌包好兩塊兒綢緞尺頭,打個結,陳嬌拎在手裡就行了。

  「做帕子?」出了鋪子,韓岳忍不住問道。那麼小的布料,他實在想不出來能做什麼,可如果只是為了做幾條帕子,買那麼貴的料子,是不是太奢侈了?雖然她花自己的嫁妝錢,買什麼他都無權干涉。

  「過幾天你就知道了。」陳嬌說不出口,故意賣關子道。

  韓岳看著她,腦海裡各種猜測起來,就是猜不對。

  夫妻倆慢慢悠悠地回了家。

  院子裡,曹珍珠估摸著時間,故意端了水盆出來,坐在房檐下給韓江洗衣服,洗得慢吞吞的,瞧見兩人回來了,韓岳手裡拎著的一看就是綠豆等物,陳嬌手裡的小包裹卻不知是什麼,她就又問了:「嫂子這布真好看,裡面是啥啊?」

  她是真的隨口問問,還是刻意打聽,誰聽不出來?

  韓岳臉有點黑。

  陳嬌看著曹珍珠,淡淡道:「隨便買的。」

  說完,陳嬌就去東屋了。

  韓岳見二弟韓江也從廂房出來了,就將人叫到了堂屋。他將東西放到飯桌上,將好綠豆、好糯米都分成平均的兩份,對韓江道:「這是送禮用的,你拿過去,什麼時候去曹家什麼時候用。差的那個咱們自家吃。」

  韓江就知道兄長花錢公道,不會厚了自己薄了他。

  「去曹家不用好的,往後大哥跟咱們買一樣的就行了。」韓江坐在兄長對面,小聲嘀咕道。現在林家不收三弟的束脩了,逢年過節田氏送他們哥仨的東西也都是好物,兄長孝敬林家是應該的,至於曹家,韓江可沒想用心討好,只求胡氏別總惦記他們哥仨的東西。

  人與人的關係,可不就是你敬我我敬你。

  韓岳看眼外面,垂眸道:「珍珠嫁過來了,別寒了她的心。」

  作為一家之主,韓岳自覺該維持公平,送曹家與林家一樣的禮,是做給弟妹看的。

  「對了,你嫂子買了兩塊兒料子,花的嫁妝錢。」既然曹珍珠問了,免得弟弟起疑,韓岳主動解釋了下。

  韓江有點不好意思,撓撓頭道:「珍珠嘴碎,啥都喜歡瞎打聽,大哥跟我嫂子說一聲,叫她別介意。」

  韓岳點點頭。

  韓江抱著他那份綠豆、糯米回廂房了。

  曹珍珠洗完衣裳,進屋就跟他抱怨:「看見沒,大哥果然給大嫂買了好東西。」

  韓江沒好氣地瞪她:「大哥說了,嫂子花的是她嫁妝錢,你有你也買去。」

  曹珍珠沒什麼拿得出手的嫁妝,別說銀子,銅板她娘都沒給她一個,聽了這話自然縮了縮脖子,但曹珍珠很快又哼道:「說的好聽,錢都在她手裡攥著,誰知道她花的是嫁妝,還是你們哥倆辛辛苦苦攢的?」

  韓江心中一動,媳婦的懷疑不是沒有道理,但他也知道,大哥還沒讓嫂子管錢。

  下午,韓江去了一趟西屋,他知道大哥將錢罐子藏哪了,找出來數數,裡面有四百多個銅板,跟大哥今天的花銷對的上,也就是說,嫂子花的確實是嫁妝錢。

  因此,夜裡躺被窩了,曹珍珠又嘀咕這事,韓江就將她罵了一頓。

  陳嬌與韓岳初三就回娘家過節,綠豆、糯米昨晚就泡好了,早上吃完飯後,夫妻倆一起準備粽子、綠豆糕。

  這種糕點,陳嬌在國公府的時候就會做,兩人分工,韓岳包粽子,她做綠豆糕,這是留著送禮的,用的自然是好豆子、糯米。

  廂房裡頭,曹珍珠聞著香味兒,饞了,慫恿韓江去討倆給她吃。

  韓江瞪她:「饞了你自己做,那是大哥嫂子帶去林家的。」

  曹珍珠捂著肚子撒嬌:「還不是你兒子想吃,不然我也不會這麼饞。」

  韓江還是那句話:「饞就自己做!」

  曹珍珠還真就自己動手了,取出韓江抱過來的好豆子、好糯米就要去泡上。

  韓江挑眉:「那是送你爹娘的。」

  曹珍珠才不管:「我先用點,回頭你再去堂屋拿。」

  韓江半笑不笑的:「堂屋裡的是咱們自家吃的,比這個差多了。」

  曹珍珠更不介意,反正送去娘家的她又吃不了多少,好壞有什麼關係。

  上房那邊,陳嬌做了八個小巧玲瓏的綠豆糕,包的整整齊齊留著送禮。還有兩塊兒不小心弄殘了,一個被她塞進了韓岳口中,一個拿去西屋給老三韓旭吃了,做殘的綠豆糕,只是樣子醜了點,味道一樣美。

  「多謝嫂子。」韓旭笑著道。

  陳嬌挺喜歡這個小叔子的,看眼桌子上的書,她關心道:「難得過節,三弟也休息休息。」

  韓旭點點頭。

  陳嬌退了出來。

  韓岳的八個大粽子也蒸熟了,放到食匣裡,小兩口這就去了林家。

  女兒女婿登門,田氏準備了好酒好肉,午飯就是女兒帶來的大粽子。

  田氏多預備了一隻燒雞,飯後包好,叫韓岳帶回去給兩個弟弟吃,韓岳不肯要,但架不住岳母太熱情,他敢不要,田氏就能追著送到韓家去,反正都是一個村的。

  韓岳只好提了燒雞帶回家,但他沒有分給兩個弟弟,留著晚上當菜,一家五口一起吃。

  一隻雞兩根腿,韓岳做主,分了陳嬌與曹珍珠一人一隻。

  陳嬌不喜歡油膩膩的雞腿,夾給韓岳了。

  韓岳確定她不要吃,便將雞腿放到了三弟碗裡。

  曹珍珠見韓江看了她好幾眼,才分了一點雞腿肉給丈夫。

  第二天,韓江、曹珍珠要回娘家過節,因為曹珍珠吃了一些糯米、綠豆,剩下的不夠送禮的,她就拿了盆子來堂屋舀。

  韓岳正好從後院回來,看見了,沒說什麼。

  心情不太好,韓岳挑簾進了東屋,卻見炕頭的嬌小姐急慌慌將什麼藏到了身後。

  韓岳頓時忘了曹珍珠多拿糧的事,問陳嬌:「在縫什麼?還不讓我看?」

  陳嬌臉有點紅。

  韓岳越發想知道了,上了炕,要搶過來。

  陳嬌怕他被針紮了,紅著臉將繡了一半的肚兜拿了出來。

  韓岳一眼就認出了那料子,看著嬌小姐粉嘟嘟的臉,他好笑道:「這也至於藏。」

  陳嬌瞪他,低頭,繼續縫。

  韓岳瞄眼她胸脯,心裡不知在想什麼,嘴上隨便聊了起來:「你不是還有好幾件?怎麼又做新的了?」

  陳嬌不肯說。

  韓岳摸了摸她小手,嬌小姐不回答他就搗亂。

  陳嬌拍開他的大爪子,悶悶道:「以前的,都,都小了。」

  韓岳聽了,目光又落到了她的衣襟上。

  這晚,莊稼漢格外熱情。

  困於魔爪的陳嬌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她,該不會被韓岳拔苗助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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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3 00:39:1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陳嬌的日漸豐腴未必是韓岳養出來的,圈裡的野豬越來越肥肚子越來越大,卻一定是韓岳之功。

  端午過後不久,野豬下崽兒了,大半夜發動的,陳嬌睡得很香沒聽見動靜,韓岳最近一直惦記這個,幾乎野豬才發出兩聲哼哼,他就掀開被子跳了起來,嚇了陳嬌一大跳。

  「我去豬圈看看,你繼續睡。」韓岳很興奮,笑著對被窩裡的媳婦道,說完就開門跑了出去。

  陳嬌是一點都不懂養豬的,但野豬肚子有什麼進展韓岳都會告訴她,她聽得多了,也就猜到怎麼回事了。大概是受韓岳的興奮感染,陳嬌莫名也好奇野豬生崽兒了,韓岳出去不久,她也爬起來穿上衣服,去了院子。

  韓江夫妻、韓旭也都起來了,圍在豬圈外面,想看熱鬧。

  陳嬌湊了過去。

  韓岳剛好回頭,叫他們都回房,野豬畢竟不是家豬,一下子看到這麼多人,又警惕了。

  陳嬌等人就先回房了。

  陳嬌想等韓岳回來再睡的,可直到她睡著,韓岳也沒回來。

  翌日天沒大亮,陳嬌就被韓岳弄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韓岳站在地上,大手捧著她臉親了口,黑眸明亮:「生完了,去看看?」

  彼時男人的眼神,就好像他有一箱珠寶要送給嬌小姐看。

  陳嬌一骨碌爬了起來,她也想不到自己堂堂國公府的千金,居然有一天會為豬生崽兒而興奮。

  夫妻倆快步趕到了豬圈旁。

  這邊味道不好聞,陳嬌差不多也聞習慣了,探頭一看,就見黑毛大野豬橫躺在豬窩裡,肚子那兒拱了一排黃、褐毛相間的小豬崽兒。

  「數數有幾隻。」韓岳在她耳邊說。

  陳嬌試著數,因為豬崽兒擠得太緊,有的還踩著兄弟姐妹的腦袋亂爬,陳嬌連著數了三次,最後確定,一共有十六隻!受韓岳影響,陳嬌立即在腦袋裡算了下,一頭野豬養大能賣四五兩銀子,十六頭,那就是六七十兩呢!

  她仰頭,高興地看著頭頂的高大男人,有錢總是樂事。

  看著小女人喜悅的桃花眼,韓岳胸口,登時湧起一種揚眉吐氣的豪情,終於,他也可以在嬌小姐面前稍微顯擺一下家財了。作為一個男人大丈夫,韓岳還是想賺多多的錢,讓媳婦孩子過上好日子。

  「外祖父說,回頭試試讓野豬給家豬配種,能配上,往後咱們就專門養野豬。」握著陳嬌的手,韓岳看著那群豬崽兒道,他每隻豬崽兒都抱過了,十六隻崽兒,九母七公,公豬留兩隻當種,剩下的養肥了都賣錢。

  陳嬌心想,養雞沒做成生意,最後還是要養豬了。

  不過,韓岳這樣的漢子,在農家算是很厲害了吧?

  「快去睡覺吧,看你眼睛都紅了。」看完了豬,想起韓岳一晚沒睡,陳嬌小聲勸道。

  韓岳一點都不睏,回屋拿了銅板,去鎮上買豬食去了,豬崽兒吃的食得好點。

  接下來這一天,韓家來了不少村人,都是參觀野豬崽兒的,林伯遠、田氏以及陳嬌的外祖父田老翁都來了,給韓家添了不少喜慶的氣氛。

  韓岳提出送田老翁一頭野豬崽兒,滿月後就送過去,算是酬謝田老翁的各種幫助。

  田老翁搖搖頭,笑著道:「這樣,我用三頭公豬崽兒跟你換兩頭公野豬崽兒,咱們都攙和養。」野豬肉未必比家豬好吃,但物以稀為貴,野豬拉到縣城去,很快就能被貪新鮮的大戶們搶光了,價還高,所以田老翁這種換法很合理。

  韓岳表示兩頭換兩頭就行,田老翁卻不想占外孫女婿的便宜。

  高興過後,韓岳就精心伺候這一窩豬崽兒了,張叔來給他們介紹差事,韓岳就讓二弟自己去。

  剛成親不久丈夫要離家外出,曹珍珠不太高興,可韓岳留在家裡是為了養豬,並非偷懶貪閑,她也只能接受大伯子的安排,戀戀不捨地送走了韓江。

  韓江今年第一次出去幹活兒,在外面待了倆多月,中秋前回來的,賺了二兩多銀子,當然,工頭發的是銅板,合計兩吊多。

  秋收時節,韓岳領著放秋假的老三去地裡收花生了,韓江回來時,春杏正站在灶膛前烙餅。

  韓江差點以為自己走錯了家門。

  「小姐,二爺回來了!」春杏看到他,大聲叫道。

  陳嬌在屋裡給韓岳補衣裳呢,聽說老二回來了,她出來迎了迎。

  「嫂子。」韓江笑著喚道。

  陳嬌見他滿頭大汗的,勸道:「快去屋裡歇歇吧,一會兒飯就熟了。」

  韓江點點頭,去了廂房。

  曹珍珠預計十月底生,現在肚子挺大了,尖尖的,村人都說是兒子,她自己也很驕傲。

  孕婦貪睡,曹珍珠原在炕頭打盹兒呢,看到丈夫,她高興地坐了起來。

  韓江瞅著她的大肚子,也挺高興的,但還是先問道:「春杏什麼時候過來的?」

  曹珍珠哼了哼,瞄眼上房道:「你走之後,我與嫂子輪流做飯,後來我身子重一彎腰就肚子疼,按理說嫂子做飯就行了吧?可大哥捨不得叫人家伺候我,就把春杏叫過來了。」

  韓江沒說話。

  「這件脫了,換身乾淨的吧。」曹珍珠見他髒兮兮的,坐在炕頭說。

  韓江想了想,喝口水道:「算了,一會兒我給大哥他們送飯去,下午跟著幹活。」

  提到幹活,曹珍珠瞅瞅男人袖口,小聲問道:「發了多少工錢?」

  韓江如實相告。

  曹珍珠眼睛一亮,朝他伸出手:「給我一吊!」

  韓江瞪眼睛:「給你幹啥?」他與大哥賺的錢,從來都是放到一處的,就藏在西屋的錢罐子裡。

  曹珍珠撇嘴,摸著肚子道:「你知道我這倆月過得多難受嗎?懷孕嘴饞,大哥嫂子不主動給我買,我也不好跟他們要,想吃啥都得憋著,你給我點錢,往後我想吃串糖葫蘆,自己買就行。」

  「那也用不上一吊啊。」韓江低頭,數出二十個銅板放到媳婦面前,「給你,夠你花了。」

  媳婦要給他生兒子,韓江還沒小氣到一點都不給她用,之前家裡日子過得緊張,大哥捨不得亂花,他也捨不得取錢貼補媳婦,現在不一樣了,有了野豬,家裡條件會越來越好,一個月給曹珍珠二十文,不算太浪費。

  為免曹珍珠繼續惦記他的工錢,韓江先去了西屋,自己留了二十文,剩下的都放進錢罐子了。放進去之前,韓江粗略數了數裡面的,發現比他離家時多了三四百個銅板,肯定是大哥從老虎山上獵到了野味兒。

  飯好了,韓江驚喜地發現,春杏做的是肉餅。

  「又讓嫂子破費了。」韓江感動的對陳嬌道,他記得春種時,大哥說家裡的肉是嫂子買的。

  陳嬌呆了呆,反應過來韓江的意思,她笑道:「你大哥買的肉。」

  曹珍珠的肚子越來越大,圈裡的豬崽兒也漸漸大了起來,好日子就在眼前,最近韓岳花錢也大方多了,先是叫她接了春杏過來幫忙,工錢他給,跟著又是隔三叉五買肉回來,改善伙食,所用之錢都是韓岳零零散散賣的野味兒賺的,沒花她的嫁妝。

  韓江「哦」了聲,反正不管誰的錢,家裡有肉吃就好!

  吃飽了,韓江提起籃子,去地裡送飯了。

  兄弟重逢,韓岳、韓旭都很高興,韓江說他給了曹珍珠二十文零用,韓岳也沒放在心上。

  黃昏時分,哥仨推了一車花生回家,車是跟村人借的,馬上還回去了。

  哥仨把髒衣裳一脫,這就是春杏的活兒了。

  韓岳只用春杏洗衣做飯,免了他的嬌小姐與大肚子曹珍珠的差事,農活兒他並不用春杏插手。

  對此,陳嬌偶爾會想,如果沒有野豬崽兒,沒有即將到手的一筆賣豬錢讓他雇得起春杏,曹珍珠又不能幹活兒,韓岳會豁出去大伯子的臉面他親自做飯,還是要她承攬一切家務,包括幫行動不便的曹珍珠洗衣?

  可惜沒有如果,家裡有野豬,韓岳捨得花錢了,陳嬌也就永遠不知道這個答案了。

  反正,她能繼續清閒就行。

  十月底,大雪紛飛,曹珍珠折騰了一天,天黑的時候終於生了個七斤的胖兒子。

  韓江樂瘋了,當了伯父的韓岳也很高興,叮囑弟弟要對曹珍珠好點。

  陳嬌剛開始沒當回事,曹珍珠生不生孩子與她有何關係,可是,隨著越來越多的村婦拿著雞蛋、米麵來韓家祝賀添丁,陳嬌就聽到了很多閒話,話風無論委婉還是直白,表達的都是一個意思:人家老二媳婦晚進門都生了孩子,老大媳婦咋還沒有動靜?該不會有問題吧?

  陳嬌親耳聽過曹珍珠生孩子時的慘叫,鬼哭狼嚎的,那麼疼,陳嬌還不想生呢。但,陳嬌不想生,卻不代表她不在乎被人議論她是不是身子有問題,不能生。尤其是胡氏登門時,還專門跑到她面前透露了一個讓女人成功懷孕的秘方,明著關心實則寒磣她肚子來了!

  陳嬌很生氣,晚上韓岳要摟她,她都沒心情。

  「怎麼了?」嬌小姐很久沒耍脾氣了,韓岳撐著胳膊,納悶地問。

  陳嬌扭頭道:「人家都說我身子有病,懷不上孩子,反正都懷不上,還……」

  她沒說完,韓岳就爆了句粗口:「放屁!」

  陳嬌吃驚地看著他,對上男人冷峻的臉,陳嬌莫名就酸了眼眶。她嫁韓岳,是實打實的低嫁,韓岳是個村人,不會風花雪月,不給她管錢,她都忍了,可是今天,韓岳居然罵她放屁?

  「我是說那些長舌婦。」眼看著她眼裡浮上淚珠,韓岳連忙解釋道,他怎麼會罵她?

  幫她抹掉眼淚,韓岳摟著人哄道:「有的人懷孕早,有的人懷孕晚,村裡成親兩三年才懷的新媳婦有的是,嬌嬌別聽她們胡說。」曹珍珠出嫁前天天下地幹活,身子板結實就容易懷,他的嬌小姐是花骨朵,越金貴越難懷。

  韓岳雖然也盼著早日當爹,卻從未因此懷疑過陳嬌不行。

  誤會是澄清了,他沒罵她,但陳嬌還是難受,從前積攢的各種憋屈都在此刻冒了出來。

  她靠在他懷裡一動不動,韓岳心疼,拍著她肩膀道:「別急,往後咱們吃好點,明年就懷上了。」

  陳嬌不想說話,她就想菩薩入夢,她好問問到底韓岳如何對她,才算死心塌地!她嫁過來後,給韓岳做過飯,幫他縫過衣,韓岳累極不想動彈,她幫他擦身子,韓岳打獵胳膊被樹枝劃破,她溫柔地幫他上藥,難不成真要她給他生個孩子?

  想著想著,陳嬌心神不安地睡著了,但夢裡,菩薩還是沒有出現。

  晚上的時候韓岳看不清,早上醒了,他發現熟睡的嬌小姐,眉頭是皺著的。

  韓岳第一次意識到,曹珍珠生了兒子,二弟高興,他替二弟高興,但對於先嫁給他的嬌小姐來說,這卻是一樁苦惱。想到自己的嬌小姐被人詆毀不能懷孩子,韓岳心裡也就不舒服了,尤其是老二天天「兒子兒子」不離嘴邊,聽得多了,韓岳有點煩。

  「大哥,人家說喝雞湯奶水好,咱們殺兩隻雞唄?」

  昨天晚上,曹珍珠跟韓江念叨想喝雞湯,早上起來,想讓兒子喝足奶的韓江就來找兄長商量了。

  韓岳道:「前天不是剛燉了一隻雞?」他從山裡抓來的野雞,二弟不在家時,他也沒虧待過曹珍珠。。

  韓江抓著腦袋笑:「這不是又饞了嗎,而且勝哥兒能吃,珍珠是得好好補補了。」

  如果後院的雞是韓岳養的,他也就讓二弟宰一隻了,可陳嬌平時最寶貝她的雞,就盼著年底賣了肥雞賺錢呢,再加上她因為曹珍珠生孩子受了委屈,韓岳才不會動她的雞。

  「家裡的雞留著賣錢的,你去山裡看看。」韓岳這麼道。

  韓岳自認對曹珍珠不差,曹珍珠坐月子這陣,家裡頓頓都有肉,雞湯也燉過兩次,還饞什麼饞。

  兄嫂不給,韓江沒辦法,跑去老虎山逛了圈,大冷天的,也是他運氣不好,一根雞毛都沒看見。

  媳婦饞雞湯催的緊,大哥又捨不得給,韓江就趁兄長出門時,偷偷從西屋的錢罐子裡拿了六十個銅板,去鎮上買了一隻兩斤的雞回來,還給曹珍珠買了兩斤她點名要的核桃。剩了點銅板,韓江猶豫片刻,也沒有放回去。

  春杏與陳嬌在屋裡待著,韓江飛快拔了雞毛再燒了,然後就蹲灶膛前燉雞湯了。

  韓岳回來,看到了鍋裡的禿毛雞。

  「今兒個運氣好,抓到一隻野雞。」韓江神色自然地撒謊道。

  韓岳瞅瞅鍋裡的雞,點點頭,去了後院,站在雞圈前一數,媳婦的雞一隻也沒少。

  韓江挺會來事的,熬了雞湯,分成兩盆,一盆給兄嫂弟弟,一盆給曹珍珠端去了。

  陳嬌知道韓江燉雞是為了啥,她心裡堵得慌,不要喝。

  韓岳另有心事,沒碰那雞湯,他去西屋數了下錢罐子。

  每次韓岳往裡面放銅板,他都會重新數一遍,所以這一清點,韓岳立即發現少了六十個銅板,再聯想鍋裡那隻一點都不像野雞的雞,韓岳臉就是一沉。如果二弟跟他商量要買雞,為了侄子,他再不捨得也會給錢,可是二弟,居然偷偷拿了!

  拿就拿了,鍋裡的雞看樣子超不過兩斤,四十個銅板足夠了,二弟多拿二十個幹什麼了?

  現在韓岳捨得花錢了,但捨得不等於他贊成亂花。

  廂房裡頭,曹珍珠喝完雞湯,韓江端著湯碗放回堂屋來了。

  韓岳等著他呢,將人叫到了後院。

  「雞是買的吧?」看著弟弟,韓岳直接道。

  韓江心虛,既然被大哥看出來了,他撓撓頭,無奈道:「珍珠饞得厲害,換成嫂子嘴饞,大哥你會不買嗎?」

  韓岳嗤笑:「你嫂子嫁過來這麼久,從來沒跟我要過東西。今天珍珠饞雞你給她買雞,明天她饞魚翅,你是不是拿錢給她買魚翅?」

  韓岳覺得,女人懂事,該寵就得寵,那種不懂事的,該管就得管,曹珍珠顯然是個貪的,二弟這麼慣下去,早晚會慣出事來。

  都當爹了還被兄長教訓,韓江挺不舒服的,但兄長所言在理,他無法辯駁。

  「我知道了,以後不慣著她了。」韓江低頭道。

  韓岳嗯了聲,放人走了。

  「你又跟二弟說什麼了?」韓岳回到東屋,陳嬌疑惑地問。

  關係到二弟的顏面,韓岳沒說。

  那邊韓江也沒在曹珍珠面前提這個,只是過了幾天,曹珍珠又跟他要雞湯,韓江才忍不住發了脾氣:「才半個月,你都喝了三次雞湯了,頓頓也有肉吃,知足吧,誰家媳婦有你過得這麼好?饞饞饞,要不是大哥養了野豬,肉都不給你吃。」

  曹珍珠生了兒子,底氣足得很,一聽這話,當即就對著窗戶哭喊起來:「我給你們韓家生了兒子,想喝點雞湯咋就不行了?這也是家裡養雞我才開口的,我怎麼沒跟你要人參鮑魚?人家沒生兒子的天天穿金戴銀,合著我拼命生了兒子,還過得不如她了?你們真不想養我們娘倆,我這就抱勝哥兒回娘家去!」

  韓江氣得瞪眼睛:「你閉嘴!」

  結果他這一吼,繈褓裡睡覺的勝哥兒突然醒了,哇哇大哭,曹珍珠不管有沒有眼淚,嗓子眼哭得可響了,娘倆一起嚎,韓家左右鄰居前後街坊都能聽見。

  東屋裡的韓岳、陳嬌,自然也聽見了。

  韓岳臉很黑。

  陳嬌看看外面,挑眉問韓岳:「她想吃我的雞?」

  韓岳繃著臉道:「慣得她毛病,不用理會。」

  陳嬌會捨不得二十文錢的一隻雞嗎?但那得看給誰吃,曹珍珠在那兒罵她生不出孩子,誣衊她用公家錢穿金戴銀,陳嬌就是把圈裡的雞白白扔了,也不會分根雞毛給曹珍珠。

  沒過多久,韓江耷拉著腦袋來找兄長要錢了,想去鎮上買雞。

  韓岳不給,冷聲道:「今日給了,明天她還要,你還天天給她燉雞不成?」

  韓江歎氣,哀求地道:「大哥,她說了這是最後一次,你就給我錢吧,我買了雞堵住她的嘴,省得她繼續哭鬧。」

  親弟弟還是第一次用這種語氣求他,韓岳眉頭緊鎖,聽著廂房侄子的哭聲,他寒著臉取了二十文錢給弟弟:「下不為例。」

  韓江趕緊去買雞了,回來一燉,陳嬌的鼻子又不是擺設,能聞不到香噴噴的雞湯味兒?

  陳嬌看向坐在門前綁笤帚的莊稼漢,似笑非笑道:「我也要吃雞,我要自己吃一整隻。」

  韓岳頭疼,抬頭看她:「別鬧了,你想吃,過幾天給你買。」

  今天買了,豈不是明擺著在與那邊置氣。

  陳嬌眼圈一紅,撇著嘴質問地上的男人:「我嫁過來這麼久,跟你要過什麼了?好啊,她生了兒子就配吃雞,連著吃,我沒出息懷不上,就不配吃了是不是?」

  韓岳最怕她哭了,急忙站了起來,哄了幾句,她眼淚反而越來越多,韓岳一鐵心,跳下地道:「別哭了,我這就去給你買。」

  本來也是,憑什麼曹珍珠可以喝雞湯,他向來懂事的嬌小姐就不能吃了?

  他真要去買,陳嬌反而叫住了他。

  她委屈的不是一隻雞,而是這種被曹珍珠言語嘲諷擠兌的日子,是曹珍珠一哭一鬧就可以花她男人錢的憋屈。韓江的確也有掙錢,但韓岳賺的才是大頭,憑什麼她要讓自己男人養一個總想欺負她的弟妹?

  她都沒厚著臉皮要韓岳給她花錢過!

  「怎麼了?」

  嬌小姐坐在炕頭咬牙切齒的,不知到底在恨誰,韓岳有點心慌,湊過來問。

  陳嬌腦袋裡第一次冒出勸韓岳分家的念頭,當她對上韓岳那雙關心的眼睛,陳嬌心中忽的一動。

  是不是,韓岳願意為了她與親弟弟分家了,就說明他對她死心塌地了?

  「你想花錢供她喝雞湯嗎?」

  抹抹眼睛,陳嬌放輕語氣問,眼中仍帶幽怨。

  韓岳當然不想,歎道:「二弟求到我面前,我狠不下心,而且他也說是最後一次了。」

  陳嬌冷笑:「這話你真信?」

  韓岳沉默,就算他信二弟,他也不信曹珍珠。

  陳嬌看看他,試著道:「我有個辦法,保證二弟不再跟你要錢。」

  韓岳好奇了,問她有何法。

  陳嬌望著他深邃的眼睛,緩緩道:「你讓我管家,錢就放在咱們屋裡,我不動,家裡必須買什麼,你不用問我直接拿就行,如果二弟跟你要,你就說錢在我手裡,要他找我來,我就不信,二弟好意思來跟我開口。」

  韓岳垂眸,不知在想什麼。

  陳嬌等了一會兒,生氣了:「莫非你怕我動你的錢?」

  韓岳馬上瞪了她一眼:「又瞎想。」

  剛成親的時候,他以為嬌小姐還是那個刁蠻任性的林家女,怕她亂花錢,當然不敢把錢罐子交給她。後來,等韓岳信任嬌小姐可以管家的時候,家裡因為二弟的婚事窮得叮噹響,就那麼幾十幾百個銅板,韓岳拿不出手,怕擁有至少二十兩嫁妝錢的嬌小姐笑話他。

  韓岳的計劃,是他賣了野豬,再徹底把家底都交給嬌小姐掌管。

  現在提前,也不是不可。

  「不是不想給你,是……」韓岳頓了下,才硬著頭皮道:「一共就四百多文,怕你看不上。」

  陳嬌盯著他,見男人冷峻的臉慢慢紅了,她就信了這話。

  所以,韓岳一直不叫她管錢,竟是因為這個?

  陳嬌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撲過去抱住男人的脖子,笑道:「四百文,能買二十隻雞呢!」

  韓岳看著嬌小姐雨過天晴的臉,嘴角也翹了起來,低頭,狠狠地親了她一口。

  這一哭一鬧的,可把他嚇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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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韓岳可不是傻子。

  他要哄媳婦,該哄,但他也要把事情做得漂亮點,不然二弟剛偷了錢要了錢他就把錢罐子交給陳嬌,回頭二弟會怎麼想?

  韓岳就暫且沒動錢罐子,有次韓江又跟他要錢,說是給勝哥兒買個撥浪鼓玩,韓岳直接讓二弟去西屋拿。兄長給錢這麼痛快,韓江立馬就忘了上次吃雞的不快,壓根不知道他的好大哥心裡在盤算著什麼。

  其實韓岳不是不想給二弟花錢,他是不滿意二弟在曹珍珠的慫恿下亂花錢,因此才決意管管。

  過了半個月,勝哥兒要過滿月了,這日韓岳、陳嬌一塊兒來了廂房。

  冬日天寒,窗戶都關得嚴嚴實實的,二房屋裡雖然暖和,卻彌漫著一股濃濃的奶味兒。

  陳嬌不太習慣,但臉上也沒有表現出來,好奇地看向繈褓。

  即將滿月的勝哥兒,出生就七斤,這個月曹珍珠頓頓有肉吃,還喝了幾次雞湯,餵得勝哥兒越發白白胖胖了。男娃娃模樣酷似韓家兄弟,英眉大眼的,不怪韓江愛屋及烏對曹珍珠都好了,陳嬌坐在一旁瞧著,也挺喜歡這胖侄子。

  侄子是侄子,曹珍珠是曹珍珠,陳嬌還沒小心眼到將她對曹珍珠的不滿遷怒到孩子頭上。

  「嫂子抱抱。」

  曹珍珠在炕頭坐著,韓江將孩子抱過來,熱絡地道。對貌美的陳嬌,韓江一直都很樂得親近。

  曹珍珠看著韓江對陳嬌的討好勁兒,悄悄撇了撇嘴。

  陳嬌注意力都在勝哥兒身上,笨拙地接過男娃娃,剛抱穩,小傢伙突然朝她笑了。

  陳嬌無意識地也笑了,韓岳站在她旁邊,看著她嬌美的側臉,更期盼兩人的孩子了。

  看過侄子,韓岳突然對陳嬌道:「勝哥兒是咱們家第一個孩子,滿月酒得辦得熱鬧點,我們哥仨都沒辦過,還得你多費費心,對了,錢該花就花,別在這時候省。」一副嚴夫叮囑妻子的語氣。

  韓江聽了,心裡一喜,大哥要替他兒子好好辦滿月酒呢!

  曹珍珠先是高興,可一看陳嬌花瓣似的臉,並無任何不滿,曹珍珠心思一轉,突然反應過來了!大伯子的意思,是讓陳嬌管家了?

  錢罐子放在西屋,哥仨都可以拿,曹珍珠摸不著,陳嬌也摸不著,曹珍珠沒啥可說的,現在大伯子將錢罐子交給陳嬌,陳嬌管了錢,她還能鬆手?眼看著年底家裡就要賣豬了,那可是幾十兩銀子的進項!

  曹珍珠想說點什麼,但厚臉皮如她,也不敢當著大伯子的面,指責大伯子的做法。

  就在此時,陳嬌笑著問道:「弟妹,你家裡那邊都要請誰,你跟我說一聲,我好算算該擺多少席面。」

  曹珍珠心情糟糕透了,打哈哈道:「一時也想不起,等我算好了再告訴嫂子。」

  陳嬌點點頭,看眼韓岳,她下地道:「那你們哄勝哥兒吧,我們去籌備酒席了。」

  韓江將兒子交給媳婦,出門送兄嫂。

  兒子過滿月是喜事,韓江卻不想,他剛回屋,就被曹珍珠潑了一盆冷水:「看見沒?大哥要讓嫂子管家了,你還說大哥沒計較咱們從錢罐子裡拿錢,那現在算什麼?」

  韓江一頭霧水,茫然地看著炕頭的女人。

  曹珍珠咬牙道:「大哥讓嫂子操持滿月酒,嫂子的錢是哪來的?」

  韓江終於懂了,想了想,他笑道:「嫂子辦席面,大哥給嫂子錢是應該的,又不是說往後都這樣。」

  曹珍珠冷笑:「是不是,咱們走著瞧。」

  韓江被她說的,心裡也七上八下的。

  曹珍珠氣急敗壞,那邊陳嬌一回東屋,就再也忍不住計劃成功的得意,笑了。

  「高興了?」韓岳低頭看她。

  陳嬌哼了哼,脫鞋上炕,結果她剛跪到炕頭,韓岳就從後面撲了過來,將她抱得嚴嚴實實的。

  陳嬌回頭瞪他:「做什麼?」

  韓岳目光灼灼的看著她漂亮的桃花眼:「好幾天沒給我了。」

  這幾天她悶悶不樂,韓岳也不好意思摟她。

  陳嬌瞄眼門栓,好傢伙,已經被他落下了。

  男人太熱情,陳嬌推脫不過,反正她心情好,陪他胡鬧一下也行。

  得到了默許,韓岳飛快放下被子,將嬌小姐往裡一塞,他馬上跟了進去。

  「嬌嬌,你也給我生個兒子!」

  太饞別人家的孩子了,最後關頭,韓岳捧著陳嬌的臉,發狠似的道。

  陳嬌美眸迷蒙,腦海裡閃過勝哥兒笑起來時可愛的模樣,第一次,她竟然覺得,生個孩子也不錯。韓岳比韓江長得好看,他們的兒子肯定也更俊秀,她比曹珍珠長得漂亮,如果生了女兒,肯定像她一樣。

  魂還沒完全收回來,韓岳突然抓起枕頭塞到了她腰下。

  陳嬌奇道:「做什麼?」

  韓岳看著她笑:「都說這樣容易懷。」

  陳嬌又瞪了他一眼,嘴裡說著不急,還不是盼著她快點生?幸好墊了枕頭也不難受,陳嬌就隨他去了。

  夫妻倆重新躺好,開始商量怎麼辦這滿月酒。韓岳嘴上說著不懂,其實如何辦酒席他比陳嬌還清楚,請哪些村人買什麼酒菜,說起來頭頭是道的。

  「咱們還得送勝哥兒一份禮物。」韓岳摟著媳婦,低聲道。

  陳嬌笑:「我那兒有兩個長命鎖……」

  「你的留給咱們孩子。」韓岳馬上打斷了她,知道她手裡的都是好東西。

  所以說啊,侄子與親生的兒女,是有區別的,韓岳對弟弟們再好,終究也是普通人。

  陳嬌既覺得韓岳有時候太摳門,又喜歡他的這種私心。

  「那下午咱們一塊兒去鎮子,給勝哥兒挑個普通好的,她不是天天說我壞話嗎,我就當著村人的面送勝哥兒一對兒好鐲子,往後她再詆毀我,旁人也不信了。」靠在男人熱乎乎的懷抱,陳嬌說出了自己的小算盤。

  韓岳道:「行,回頭賣了豬,我給你補上。」現在那點家底,辦了滿月酒又所剩無幾了,買鐲子肯定得花她的私房錢。

  第二天夫妻倆去趕集,除了辦酒席要用的菜肉,陳嬌還買了個賬本,表明自己不會貪公用。

  「不用。」韓岳想阻攔,他信她。

  陳嬌哼道:「又不是記給你看的。」

  韓岳想到二弟與弟妹,沉默了。

  韓家的滿月酒,陳嬌辦得很漂亮,每張桌子上兩道葷菜,份量也足,輪到親戚們送禮的時候,她代表夫妻倆,往勝哥兒胖乎乎的小手上套了一對兒銀鐲子。

  韓家的親戚,除了陳嬌娘家那邊的,多是家境普通甚至寒酸的村人,看到陳嬌出手這麼大方,眼睛都亮了,彼此一說,外面的村人也都知道了陳嬌對侄子的好,再聯想曹珍珠平時對陳嬌的各種抱怨,心裡自然有了一桿秤。

  眾人都誇陳嬌是好嫂子,胡氏不太愛聽了,看眼也來做客的田氏,胡氏突然笑道:「親家母,過完年我們家虎子六歲了,你看能不能送去私塾讀書,讓親家公幫著管教管教?哎,咱們農家,我也不指望他考秀才,能認字就行。」

  田氏心想,誰是你的親家母?

  同桌的賓客都看她,田氏笑了笑,道:「行啊,咱們是親戚,束脩你們給一半意思意思就行了。」

  村人都知道,林夫子收學生,一年收一兩銀子的束脩,田氏一開口就給曹家免了半吊錢,夠大方了。

  胡氏惦記的卻是全免啊,不然哪怕是半兩銀子,她也捨不得花的。

  動了動嘴皮子,「再少點行不行」這句話,胡氏到底沒臉說出來。

  田氏就繼續與別人聊天了。

  酒席結束,送走了客人,韓江幫兄長打掃完院子,迫不及待地回了廂房。

  今天二房收了很多禮,這種給產婦、孩子的滿月禮,他們是可以不用交公的。

  看來看去,韓江抱著兒子的小胖手啃了啃:「還是嫂子最大方。」有錢小姐就是不一樣。

  曹珍珠嗤道:「敢情她花的是咱們家的錢。」

  韓江不愛聽了,瞪他:「咱們家就幾百文,這場酒席恐怕嫂子都貼補了,哪還有錢買鐲子。」

  曹珍珠不信:「你八月裡不是賺了二兩多?」

  韓江道:「養豬不花錢?你當那麼多豬食都是大風吹來的?還有你吃的肉喝的雞湯,不用花錢?」

  曹珍珠眼珠子轉了轉,小聲道:「這半年大哥光養豬了,也沒打多少野味兒,豬食花的都是你賺的銀子,等豬賣了,大哥怎麼也得多給咱們點零花。」

  這話有點道理,韓江總算沒再回嘴。

  臘月裡,家家戶戶趕著買肉過年,雞鴨魚豬柴米油鹽的價都漲了點,可以說是一年最貴的時候。

  陳嬌的雞圈裡,當初的雞崽兒一共活了二十八隻,有的病死了,有的被黃鼠狼偷了去……

  知道黃鼠狼會偷雞的時候,可把陳嬌氣死了,那跟黃鼠狼置氣的樣,逗得韓岳一直笑。

  現在看著圈裡的雞,想到這一年的甜蜜與幾次小吵,韓岳挺滿足的。

  陳嬌留了八隻母雞下蛋用,一隻公雞打鳴,然後韓岳抓了剩下的十九隻綁起來,再捆了一頭野豬,拉去縣城賣。半年下來,經過韓岳的精心照顧,活下來的十四隻野豬崽兒們都長到了兩百斤,既然是物依稀為貴,韓岳就打算一次賣一隻,寧可多跑幾次縣城,也要賣出高價。

  第一隻公野豬,韓岳賣了八兩的好價錢,至於陳嬌的那些雞,合計賣了五百文,比鎮上賣划算。

  賣了野豬,韓岳去布莊扯了四匹細布,兩個弟弟與兩個媳婦一人一匹,算是慶祝了,反正過年也要添新衣裳。韓岳還去首飾鋪逛了圈,看得眼花繚亂,最後決定過幾天帶嬌小姐一塊兒進城,讓她自己挑。

  回了家,韓岳將銀子、銅板都交給陳嬌,再讓陳嬌把二房的兩匹細布送過去。

  陳嬌抱了三匹,面子活兒誰不會啊,然後女人用的那兩匹,她笑著讓曹珍珠先挑。

  曹珍珠看看兩匹一模一樣的細布,就明白了陳嬌的目的。

  她隨便拿了一匹,再問陳嬌:「嫂子,那豬賣了多少銀子啊?」

  韓江也望了過來。

  陳嬌如實道:「今天你們大哥運氣好,剛進城就遇到個富貴老爺,一下子就給了八兩,明兒個估計就沒這好事了,那些負責採辦的管事們只會儘量壓價,自己好多撈油水。」

  曹珍珠朝韓江遞了個眼色。

  後半晌,韓江忍不住去了躺西屋,把西屋都翻遍了,也沒找到熟悉的錢罐子。

  好啊,家裡沒錢時大哥把錢罐子放外面公用,現在賺大錢了,大哥就跟嫂子私吞了!

  韓江很生氣,覺得大哥變了!

  曹珍珠坐在暖呼呼的炕頭,一邊抱著兒子餵,一邊諷刺道:「我早就說了,有嫂子在,大哥眼裡哪還有你們兄弟?就你傻,賺點錢都交公。」

  韓江心煩,沒理她。

  接下來,韓岳天天都跑縣城,野豬賣出去,從四兩到十兩的價都有。

  十四頭豬崽兒,兩頭公豬自家留著,兩頭換給了田老翁,能賣的,只有十頭,外加那頭賣出十兩高價的大母豬。

  臘月二十三這天,韓岳要去縣城賣最後一頭野豬了,叫陳嬌跟他一塊兒去。

  出發之前,陳嬌將裝了六十兩公賬的錢匣子鎖了起來,再藏到衣櫃裡面,最後把衣櫃也落了鎖。

  韓岳覺得嬌小姐過於謹慎了,二弟再糊塗曹珍珠再大膽,也不敢來他們屋裡亂翻。

  陳嬌嗔道:「萬一丟了,我怕你們哥仨讓我賠,我可賠不起。」

  韓岳將人抵到衣櫃門上,輕佻地親了口:「一百兩也比不過你。」

  陳嬌哼了哼:「你的意思是,一千兩就比得過我了?」

  韓岳笑:「金山銀山也不如你,行了吧?」

  陳嬌甜紅了臉。

  夫妻倆甜蜜蜜地親了會兒,這才並肩出了門,卻見曹珍珠從廂房出來了,身後跟著韓江。

  「大哥,嫂子,我想給勝哥兒買雙虎頭鞋,叫他爹跟你們一塊兒進城吧,城裡東西好看。」曹珍珠笑容自然地道。

  韓岳看向弟弟。

  韓江硬著頭皮道:「我也好久沒進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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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通往縣城的土路上,韓岳坐在左邊的轅座上趕車,陳嬌坐在他內側,面朝南,韓岳一歪頭,夫妻倆就可以眼對眼說話了。

  車裡面,老二韓江與五花大綁的黑毛野豬面對面。

  陳嬌不知道韓江非要跟他們進城,是單純要買虎頭鞋還是另有目的,她只知道,韓岳昨晚說要帶她去挑首飾的承諾,今兒個怕是無法履行了,親弟弟在旁邊,韓岳給她買好首飾,韓江會不會也替曹珍珠要一樣?

  就算韓岳捨得,陳嬌也捨不得,這一窩野豬幾乎是韓岳沒黑沒夜拉扯出來的,好不容易賣了銀子,陳嬌寧可自己不要首飾了,也不會浪費在曹珍珠的腦袋上。

  韓岳也在琢磨這事。

  自打嬌小姐進門,就一直跟他過窮日子,這半年才稍微可以多吃點肉了。早在韓岳剛獵回大野豬那天,他就答應賺錢了給她買首飾,馬上要過年了,今日韓岳必須想辦法完成這個承諾,否則他沒臉再纏著嬌小姐生孩子。

  前面就是城門了,韓岳對弟弟道:「你去給勝哥兒買鞋吧,我跟你嫂子先去集市,你買完了去那邊找我們。」

  野豬賣的很快,韓岳計劃賣完野豬他就帶嬌小姐去逛首飾鋪子,二弟若是去了集市,只能先在驢車旁等。韓岳在集市有是熟人幫忙看車,不怕丟。

  韓江打個哈欠,睏倦地道:「不了,我先在車上睡會兒,等大哥賣完豬了,咱們一起去買,正好讓嫂子幫我挑挑。」兄嫂不知道,韓江心裡門清啊,他這趟進城,一是確定野豬的行情,看看大哥一頭野豬到底能賣多少銀子,二就是盯著大哥,看大哥是不是想給嫂子買好東西,否則為啥之前幾次都不帶嫂子,今天就帶了?

  韓江自認不傻,曹珍珠的話,他覺得沒道理他就不聽,有道理的,韓江也會與媳婦一條心。大哥真想給嫂子買東西,行,那就給珍珠買件一模一樣的,衣裳料子就罷了,若是金銀首飾,回頭他藏起來,留著應急或是傳給勝哥兒。

  韓岳單獨支開弟弟的第一次嘗試,失敗了。

  驢車進了城,韓岳又想到個辦法,笑著對弟弟道:「回家再睡,咱們怎麼省時間怎麼來,這樣,你跟你嫂子先下車,一塊兒去買鞋。」

  陳嬌意外地看他。

  韓岳不著痕跡地回了她一個眼神,一會兒賣了豬,他單獨去給她買首飾。

  陳嬌沒看懂丈夫的眼神,但聰明地應了。

  韓江聽了曹珍珠的耳旁風,主要防著的是嫂子纏兄長去買好東西,現在大哥安排嫂子跟他一起行動,韓江頓時放鬆了警惕,再加上也不好表現地太明顯,韓江揉揉眼睛伸個懶腰,痛快道:「行,那我跟嫂子先去買鞋。」

  韓岳對陳嬌道:「給勝哥兒挑雙好點的。」

  陳嬌懂了,這是要她出錢的意思,小孩子的虎頭鞋再好也貴不到哪去,反正走公賬,陳嬌笑著點點頭。

  三人分兩頭行動,陳嬌與韓江先去了鞋鋪。鋪子裡有大人的孩子的,小孩子的虎頭鞋都擺在一處,陳嬌看哪雙都覺得可愛,做主給侄子買了兩雙,一雙紅布面的,一雙藍鍛面的。

  貌美的嫂子這麼大方,還給買緞面的,韓江反而捨不得了,阻攔道:「嫂子,咱們買一雙就行了,不用穿那麼好的,小孩子腳一個月一長,沒幾天就不能穿了。」

  陳嬌笑道:「布面的平時穿,緞面的過年穿,勝哥兒穿不下了,還可以留給弟弟妹妹。」

  韓江聽了,心裡暖呼呼的,只不過,陳嬌去付錢時,韓江忍不住瞄了眼親嫂子的肚子。說來奇怪,嫂子該不會真有問題吧,嫁過來快一年了都沒動靜。再想到家裡的胖兒子,韓江忽然覺得,曹珍珠雖然不如嫂子美,但會生兒子,也算不錯了。

  陳嬌猜不出這個老二在腹誹她的肚子,帶著韓江去買其他年貨了,這是三房共用的,陳嬌花多少錢韓江都不心疼,開開心心地幫忙提著東西。

  那邊韓岳剛趕著驢車進了集市,就有個穿細布的胖管事迎上來了,笑眯眯地看著他與車上的野豬,熱絡道:「我們家爺昨兒個去做客,席上吃了野豬肉,特意打聽是哪來的,聽說集市上有人賣,一早就打發我過來了,可算叫我等到了,不然我們爺說了,買不到野豬,我也不用回去了!」

  韓岳心裡暗笑,看來這最後一頭野豬,又能賣個好價錢了。

  胖管事果然爽快,一出手就給了八兩銀子,然後領著兩個小廝抬走了野豬。

  韓岳將借來的驢車託付給熟人照看,他揣著新得的八兩銀子,快步朝首飾鋪子趕去。

  上次韓岳來首飾鋪子,眼花繚亂什麼也看不懂,回家後他偷偷觀察家裡的嬌小姐,發現她很喜歡戴一支桃木柄的桃花簪子。現在媳婦不在身邊,韓岳就決定送她一根更好的桃花簪。

  挑來挑去,韓岳發現了一支銀柄的桃花簪,簪首的桃花是用什麼粉碧璽的東西雕的,韓岳不懂碧璽是啥,就是覺得這粉粉嫩嫩的顏色很好看。

  「這支多少錢?」韓岳假意又看了看別的,才詢問銀柄桃花簪的價格。

  剛賣完野豬的莊稼漢,一身粗布衣裳還帶著豬味兒,老闆娘一看就斷定韓岳買不起,所以也沒有虛報高價,漫不經心地道:「五兩六錢。」

  韓岳暗暗咂舌:好貴!

  「能便宜點嗎?」韓岳誠懇地問老闆娘。

  老闆娘這才多看了韓岳一眼,然後意外發現,這漢子雖然穿得破,長得竟不賴。

  時間太早,店裡沒什麼生意,打發時間也罷,存心多與俊朗的莊稼漢多聊兩句也罷,老闆娘笑著問:「送姑娘吧?便宜多少你能買啊?」

  韓岳從袖中取出兩個小銀錠子,再將灰撲撲的錢袋子往桌面上一倒,窘迫道:「嬸子,這是我全部家當了,一共是四兩零八百六十二個銅板,您看能不能便宜賣我?」

  老闆娘為難地皺了皺眉,這個價錢她還有的賺,只是賺的不多啊。

  但,小夥子似乎挺誠心的。

  「為啥要買這麼好的簪子?買別的不行嗎?」老闆娘好奇問。

  韓岳低下頭,歎氣道:「我,我想娶我們村秀才的女兒,但秀才嫌我窮,我糾纏多了,秀才才置氣道,說我能拿出一件六兩以上的首飾來提親,他就把女兒嫁給我。嬸子這首飾差不多六兩,拿出去別人都信……」

  老闆娘一聽還有這緣故,突然樂了,那秀才看不起窮漢子,一衝動誇下海口,如果窮漢子真拿了好首飾回去,秀才豈不是白白賠了個好女兒?

  少賺點就能湊成一樁好事外加看一樁熱鬧,老闆娘就高興賣了,一邊收了韓岳拿出來的銀子銅板,一邊笑道:「我知道了,那簪子我賣你了,而且你放心,要是秀才不信簪子值六兩,你就讓他來城裡跟我對質,他敢來,我就告訴他,這簪子是我七兩銀子賣你的!」

  「多謝嬸子!」韓岳感激道,「往後我有了錢,就帶媳婦來您這裡買。」

  老闆娘更高興了,鼓勵韓岳多賺錢養媳婦。

  韓岳藏好桃花簪子,心滿意足地出了鋪子,等他回到集市,陳嬌、韓江還沒回來呢。

  韓岳坐在車上等,大概半個時辰後,叔嫂的身影終於出現了,陳嬌手裡拎著兩包糕點,韓江兩手滿滿。

  「大哥,年貨我們都買好了,豬賣的咋樣?」韓江放下東西,滿頭大汗地道。

  韓岳笑:「這隻豬最小,不過也賣了四兩,晌午咱們吃頓好的。」

  韓江沒懷疑,最後賣的這頭,確實瘦了點,不然也不會留到最後,就指望多餵幾天多長點肉的。

  豬賣了,年貨買了,三人有說有笑地回了大旺村。

  到了家,韓江拿著兩雙虎頭鞋興高采烈地去哄兒子。

  曹珍珠低聲跟他打聽城裡的情況。

  韓江捏著勝哥兒的小胖腳丫子,一邊給兒子穿鞋一邊道:「就你喜歡瞎想,嫂子今兒個跟去城裡,是為了陪大哥置辦年貨,人家嫂子還主動給勝哥兒買了雙緞面鞋,以後你少念叨嫂子壞話。」

  曹珍珠撇嘴:「給我幾十兩銀子,我也大方。」

  「閉嘴吧!」韓江瞪了她一眼。

  曹珍珠哼了哼,想到陳嬌沒偷買好東西,她也算滿意了。

  東屋裡面,陳嬌迫不及待地打開了一包棗泥山藥糕,她以前就愛吃這個,剛剛路過一家糕點鋪子,嘴饞,忍不住買了兩樣。

  軟軟綿綿的山藥糕入口,甜絲絲的,雖然不如國公府裡的好吃,但陳嬌也滿足了。

  韓岳坐在一旁,詫異地看著她像隻小饞貓一樣,連續地吃了兩塊兒。

  他以為,她會因為沒有買到首飾而生氣失望,卻未料到,她眼裡只有這些糕點,彷彿已經忘了首飾的事。

  「不生氣?」韓岳輕聲問。

  陳嬌疑惑地看過來:「生什麼氣?」

  韓岳指了指她頭上的簪子。

  陳嬌了然,笑道:「銀子你都給我了,反正你買首飾,花的也是我的錢。」

  韓岳笑,真是越來越喜歡她這嬌俏樣了。

  既然提到銀子,韓岳就把新賣的野豬錢掏出來,讓她收好。

  陳嬌拿了鑰匙打開衣櫃,再打開錢匣子,看著裡面碼得整整齊齊的銀錠子與銅板,也覺得美滋滋的。住在國公府,不愁吃不愁穿,爹娘給她一千兩,陳嬌也沒有這麼滿足過,自己一點點攢起來的,感覺就是不一樣。

  當然,銀子是韓岳賺的,可誰讓他們現在是夫妻,所以韓岳賺的,也是她賺的。

  「另一包你去分給二弟、三弟吧。」

  陳嬌買了兩包糕點,藏了錢,她使喚韓岳道。

  韓岳點點頭,去送糕點了,隻字未提胸口收藏的桃花簪子。

  待夜幕降臨,陳嬌坐在銅鏡前梳頭時,韓岳才走過去,搶了梳子幫她通髮。

  「怎麼忘了取下簪子。」梳了一下,韓岳奇道,順手將簪子遞了過去。

  陳嬌茫然地接過來,看著手裡銀柄的粉碧璽桃花簪,在這農家小屋裡儼然一件珍寶,陳嬌愣了愣,忽的反應過來了,難以置信地轉過身。

  韓岳只是笑。

  陳嬌看看簪子,再看看這個一直都很摳門的莊稼漢,心裡突然充盈了一種陌生的甜。

  「說過給你買首飾,就一定會給你買。」韓岳扶著她肩膀,目光溫柔。

  陳嬌莫名不敢直視他此時的眼睛,低頭把玩簪子,小聲問:「多少錢?」

  韓岳道:「不到五兩。」

  陳嬌唇角上揚,笑話他道:「終於捨得花錢了?」

  韓岳看著她狡黠的眼睛,慢慢地琢磨過味兒來了,敢情以前她雖然沒跟他要東西,嘴裡也沒嫌棄過他窮,心裡其實一直都覺得他摳門捨不得給她花錢?

  一絲尷尬自心頭閃過,但那點尷尬,很快就被她盈盈似水的眼波沖散了。

  一把抱起他的嬌小姐,韓岳大步朝炕頭走去。

  陳嬌勾著他的脖子,還沒進被窩呢,身子先熱了起來。

  這一晚,韓岳很瘋,陳嬌也有點忘乎所以,韓岳甚至捂住了她嘴,怕聲音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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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天亮了。

  經過一夜,炕頭沒有昨晚剛睡下時那麼暖了,韓岳準備起來時,陳嬌迷迷糊糊地抱住他,不許他走。這麼一個熱乎乎的大活人,比湯婆子管用多了,靠起來特別舒服,陳嬌捨不得鬆手。

  黏人的嬌小姐跟窩在母豬懷裡的豬崽兒似的,韓岳笑了笑,就又抱著她多躺了會兒,待天漸漸變亮,估計春杏要過來做飯了,韓岳才拉開嬌小姐的手,他先起來去開大門。

  陳嬌飽飽睡了一覺,醒來記起昨晚的火熱,再見韓岳,竟有點不自在。

  她對鏡梳妝,韓岳走過來,看看她的首飾匣子,小聲提醒道:「那簪子,等過完年你從外祖父那邊串親戚回來,再開始戴吧。」

  韓岳擔心曹珍珠看見銀簪子,懷疑是他買的,然後也跟二弟鬧,白白添麻煩。田家有錢,曹珍珠真敢懷疑,陳嬌說是外祖母送的,便能堵住曹珍珠的嘴。

  陳嬌又不是傻子,當然知道財不外露的道理。

  當著韓岳的面,陳嬌將銀簪子藏到了首飾匣最底層。

  夫妻倆對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韓岳笑著揉了揉陳嬌腦袋。

  飯後,一家人一起動手打掃屋內屋外,為過年過準備。

  忙著忙著,韓家大門口突然有人喊韓岳的名字,語氣不善,正在掃東屋房樑灰塵的韓岳立即跳到地上,陳嬌擦擦手,跟他一起出去了。到了堂屋,陳嬌往外一望,就見兩個穿灰衣的衙役已經進了院子,身後跟著一個胖頭胖臉的中年男子,大門口外,圍了一群竊竊私語的村人。

  衙役為何找韓岳?

  陳嬌心中一沉。

  韓岳還算鎮定,迎出去,笑著詢問兩位官爺有何差事。

  其中一個衙役上下打量他一番,回頭問身後的胖男人:「賣你野豬的,就是他?」

  胖管事義憤填膺地道:「對,就是他!我家二爺吃了野豬肉,昨天半夜突然上吐下瀉,病得不成人樣了,一定是他的野豬有問題!」

  韓岳也終於認出來了,此人就是昨日跟他買野豬的那個管事!

  沒等他仔細打聽,先前說話的衙役便冷臉道:「四通錢莊魏二爺狀告你賣他病豬,走吧,跟我們去縣衙。」

  四通錢莊魏二爺?

  韓岳這兩年就遇到過一個出身錢莊的二爺,便是去年他與陳嬌、紅梅娘倆同去縣城,回村路上,有個魏二爺對陳嬌心存不軌……

  韓岳心知自己的野豬沒有問題,那麼,難道是魏二爺對陳嬌求而不得,轉而設局害他?

  韓岳想回頭看看他的嬌小姐,但,他忍住了,怕她誤會,怕周圍的人聯想什麼。

  一家之主惹了官司,韓江、韓旭、曹珍珠都急得不行,只有陳嬌,在聽到魏擎蒼與此事有關後,既著急,又憤怒!好個魏擎蒼,她以為魏擎蒼只是好色風流,沒想到他居然還會因為隔了一年的舊事,設局害人!

  不論韓家幾口子怎麼想,韓岳都被衙役帶走了。

  韓江讓曹珍珠看家,他帶著老三韓旭、陳嬌跟去了縣衙,要看看知縣大人到底怎麼判,得到消息的林伯遠也丟下私塾的學生們,陪在女兒女婿身邊。他有功名在身,多少能幫上些忙。

  但林伯遠不知,魏擎蒼與宋知縣走得非常近,經常一起喝酒吃肉,魏擎蒼提前跟宋知縣打了招呼,宋知縣能不幫自己人?這時候,別說林伯遠只是秀才,就算他是舉人,沒有官職在身,他也拿當地的父母官無可奈何。

  縣衙裡,魏擎蒼已經到了,臉色蒼白地坐在小廝自帶的椅子上,一手拿著帕子捂著臉,弱不禁風的樣子。當韓家一夥人陸續走進來,魏擎蒼一邊咳嗽一邊抬頭,一眼就看到了林伯遠身邊的小女人。

  魏擎蒼微微眯了下眼睛,只覺得嫁人後的陳嬌,比去年更美更媚了,蹙著眉頭的俏模樣,一下子就勾起了他的火。

  去年魏擎蒼提親被拒,惱羞成怒的他雇了兩個混混去劫持陳嬌,他在家裡盼著與美人春風一度,不想混混灰頭土臉地跑回來了。從混混的描繪中,魏擎蒼立即斷定,壞他好事的就是騾車上阻撓他親近美人的壯漢韓岳!

  魏擎蒼很惱火,也不甘心,只是劫持的計劃失敗,他再也想不到更合適的法子,兼之友人給他介紹了個新鮮美人,魏擎蒼漸漸就放下了已經與韓岳定親的農家女。

  然後,前幾天,他在友人那裡吃了一頓野豬肉,魏擎蒼還沒見過野豬,得知賣主每天都會去集市,翌日魏擎蒼就去看熱鬧了,走得近了,他驚訝地認出了韓岳,緊跟著,魏擎蒼又想起了曾經有個叫嬌嬌的小美人,長得比仙客來的新花魁牡丹還美。

  魏擎蒼花了幾百兩銀子在牡丹身上了,只是那牡丹慣會擺架子,遲遲不接他的客,情場失意的魏擎蒼,就想在陳嬌這邊得意一下,與友人合計一番,魏擎蒼便想到了陷害韓岳、再逼陳嬌捨身救夫的好計謀。

  陳嬌察覺到了魏擎蒼的注視,她怒容瞪過去,魏擎蒼隱晦地朝她一笑,然後低頭,繼續咳。

  宋知縣開始審案了,人證,胖管事與韓岳都承認野豬是韓岳賣的,魏擎蒼也是病怏怏的,接下來,就要檢查物證野豬是否有病了。

  魏家沒吃完的野豬被抬了上來,大冬天的,野豬一點都沒壞,宋知縣請了縣城頗有名望的郎中查驗,證明野豬肉果然有問題。

  人證物證俱全,韓岳被押進了大牢。

  魏擎蒼離開之前,別有深意地看了陳嬌一眼,先看臉,再看胸脯。

  陳嬌只覺得噁心!

  他用眼神提的醒,魏家的胖管事則直接走到陳嬌跟前,壞笑著道:「小娘子若想救你夫君出來,也不是沒有辦法,我家二爺這幾日都住在城東的私宅,小娘子去那邊求求,趕上我們二爺心情好,或許就不追究了,早點放你夫君出獄,一家人還能過個團圓年。」

  「混帳!」主僕的意思再明顯不過,林伯遠怒聲罵道。

  胖管事笑笑,報出魏擎蒼私宅的地址,他就去追自家二爺了。

  韓岳身陷囹圄,狗官還不許探望,陳嬌等人沒辦法,只能先回家。

  坐在借來的驢車上,林伯遠義憤填膺地說要去府城替女婿伸冤。

  韓江看眼陳嬌,愁道:「野豬被他們做了手腳,告到知府也無法翻案,就怕咱們在外面奔波時,大哥在裡面受苦。」

  男人們商量著辦法,陳嬌面無表情地低著頭。

  魏擎蒼要的是她,只要她陪魏擎蒼睡一覺,韓岳就能出來了,可之後呢,韓岳會怎樣對她,夫妻倆的感情還要不要了?她努力了這麼久,眼看韓岳對她越來越好,陳嬌不甘心功虧一簣,更何況,她也不會讓魏擎蒼那種人碰自己。

  該怎麼辦?

  陳嬌試著從菩薩給她的記憶裡,找出對付魏擎蒼的辦法。

  她寄希望於別的法子,韓江卻看不到任何希望,夜裡忍不住跟曹珍珠嘀咕。

  曹珍珠就盼著陳嬌沒有好下場呢,如果陳嬌陪魏擎蒼睡了,韓岳還能繼續寵她?沒准就會把陳嬌休了,到那時,她曹珍珠就是韓家唯一的媳婦,三房攢的銀子,都會交給她保管!

  「牢房裡的都是大凶大惡的,殺人放火的都有,大哥跟他們關在一起,會不會受傷?」黑漆漆的房間,曹珍珠帶著哭腔說。

  韓江更愁了。

  曹珍珠抽搭了會兒,疑惑道:「等等,看魏二爺的做派,他們分明是存心陷害大哥的,那個魏二爺,是不是早就看上嫂子了?都說紅顏禍水,咋就落在咱們大哥頭上了,若大哥有個三長兩短,膝下連個子嗣都沒有……」

  韓江聽了,氣得掀開被子坐了起來,呼吸粗重。

  嫂子再美再有錢,都沒親哥重要!

  「你,你起來,太晚了,我不方便去找嫂子,你去勸勸嫂子,不管怎麼樣,咱們先救大哥出來!」

  曹珍珠裝糊塗,抽搭著問:「你什麼意思?」

  韓江狠狠砸了下炕。

  曹珍珠懂了,興奮地摸黑穿好衣裳,湊到東屋窗下,叫陳嬌開門。

  「什麼事?」陳嬌皺眉問。

  曹珍珠唉聲歎氣的:「嫂子先開門,咱們屋裡商量商量怎麼救大哥。」

  陳嬌冷聲道:「不用商量了,我已有了對策,明日讓二弟、三弟隨我進城。」

  曹珍珠一愣,這女人有對策了?

  什麼對策呢?該不會她自己想通了,要去給魏二爺暖被窩吧?

  陳嬌不肯開門,曹珍珠冷哈哈地回了廂房,將自己的猜測告訴了韓江。

  韓江很生氣,他勸嫂子去找魏二爺是一回事,嫂子主動送上去,是不是想攀附富家公子?

  夫妻倆低聲埋怨,東屋裡面,陳嬌摸摸身邊的被窩,平靜地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無視韓江複雜的窺視與鐵青的臉,陳嬌與兩個小叔子、親爹林伯遠再次進城了。

  陳嬌沒去魏擎蒼的私宅,直接去魏家大宅找魏老爺了。

  魏老爺知道兒子與人在打官司,但他以為兒子是真吃壞了身子,所以沒攙和,如今韓家眾人登門,魏老爺暫且放下手頭的差事,沉著臉來了堂屋。

  客套過後,陳嬌對父親與兩位小叔子道:「父親,二弟三弟,你們先出去吧,我有幾句話只適合私底下告知魏老爺。」

  林伯遠三人互相看看,暫且退了出去。

  堂屋門開著,但裡面的人低聲說話,外面的人絕對聽不見。

  魏老爺不解地看著斜對面的貌美小婦人。

  陳嬌先解釋了她與魏擎蒼的恩怨。

  魏老爺抿了抿嘴,兒子好色,他是知道的,但沒想到臭小子居然想逼良為娼。

  沉默片刻,魏老爺對陳嬌道:「你不必去找他,三日後,我保證韓岳出獄。」

  陳嬌問:「敢問您準備如何搭救我夫君?」

  魏老爺已經恢復了剛剛的威嚴,淡淡道:「那就不用你管了,沒有別的事,你可以走了。」

  陳嬌不走,穩穩當當地坐在椅子上,回道:「令公子這麼一陷害,韓家的野豬生意是沒法做了,所以,我希望魏老爺看在我夫君無辜入獄的份上,澄清野豬有病一事。」

  韓岳最近賣了那麼多野豬,有的人家可能還沒開宰,一旦韓岳入獄的消息傳開,買主們一定會來退豬,韓岳辛辛苦苦攢的銀子,這幾天都高高興興的,陳嬌不想那笑容在丈夫臉上消失。

  魏老爺笑了,諷刺地笑,他不會縱容兒子欺辱農婦,可他也不會大公無私地告訴外人,說他兒子故意設局陷害一個莊稼漢。

  「小娘子,別得寸進尺。」魏老爺警告陳嬌道。

  陳嬌回以一笑,胸有成竹道:「您肯幫我們夫妻一回,我便送您一個與令公子性命攸關的秘密。」

  魏老爺挑眉:「什麼秘密?你先說出來,我才會考慮是否答應你。」

  陳嬌相信魏老爺還算公道,喝口茶,她低聲說了幾句。

  魏老爺臉色一青,深深看了陳嬌一眼,他沉聲道:「此事我會派人查證,一旦屬實,我會如你所願。」

  陳嬌見好就好,道謝告辭,一行人出門時,撞上了聞訊而來的魏擎蒼。

  陳嬌看都沒看他,昂首挺胸離去。

  魏擎蒼滿腹疑竇,先去找老爺子打聽陳嬌的來意,只是沒等他開口,魏老爺的茶碗就朝他飛來了!一番臭駡後,魏老爺命人將孽子關進房間,門窗都上了鎖,然後當天晚上,魏老爺親自去了青樓仙客來。

  魏老爺可是縣城首富,他點名要見牡丹,老鴇馬上就做了安排。

  魏老爺去了牡丹的香房,進屋後,他坐都沒坐,盯著美豔的牡丹問:「你染了病?」

  牡丹花容失色。

  魏老爺咬牙,扭頭離去。

  第二天,魏老爺派人綁了胖管事,送去了縣衙,稱胖管事因嫉恨主子責駡,買了野豬後暗中餵野豬毒藥,致使魏擎蒼染病,事後,胖管事再將罪名嫁禍給老實人韓岳。既然野豬沒有問題,韓岳是被胖管事陷害的,魏家懇請宋知縣放了同為苦主的韓岳。

  宋知縣給魏老爺面子,趕緊放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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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3 00:40:0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章

  魏老爺還算正派,但也有自己的私心,陳嬌利用菩薩給的記憶,記起魏擎蒼就是在即將到來的正月裡與仙客來的花魁牡丹勾搭上的,然後沒過多久,魏擎蒼就發現自己身體不適,請了郎中一查,他得的正是那種丟人又無藥可救的髒病。

  陳嬌算是用魏擎蒼的命,與魏老爺換韓岳的生計,野豬對韓岳很重要,所以陳嬌就不考慮是否便宜了魏擎蒼這事了。

  因為不確定韓岳何時能出獄,陳嬌讓老二韓江每天都去縣衙外面等著。

  韓江老老實實地去了,雖然他心裡很懷疑,魏老爺真會那麼好心,幫大哥的忙嗎?大嫂背著他們,又與魏老爺談了什麼條件?

  但韓江沒想到,他剛來縣城等的第一天,魏家就抓了胖管事去縣衙,然後大哥就出獄了!

  牢房外,再次看到被關押了兩天兩夜的兄長,韓江竟然酸了眼睛,飛快地抹掉眼淚。

  韓岳與幾個犯人關在一起,好在他身高馬大的,沒人敢欺負他,這兩天就是睡得不好吃的差些,顯得有些憔悴,精神還算好。

  城裡人多,驢車離開城門了,韓岳才向弟弟打聽這兩日的情況。

  提到這個,韓江很生氣,先問兄長:「大哥,那魏二爺是不是早就認識嫂子了?」

  韓岳難以察覺地皺了皺眉,反問道:「為何這麼說?」

  韓江就把兄長被關那日,魏擎蒼與胖管事的兩番下流暗示說了,氣衝衝的:「他哪是要害你,分明肖想嫂子許久了!」

  韓岳攥緊了拳頭,魏擎蒼害他是為了陳嬌,現在他出來了,難道……

  「繼續說。」他盯著弟弟問。

  韓江忙把昨日他們去魏家老宅那趟解釋了一番,最後猜測道:「你說魏老爺能那麼好說話,不但放過嫂子還為了咱們搭進一個管事?我總覺得,嫂子還答應了魏家什麼條件,否則嫂子為何叫我們出去。」

  韓岳也覺得其中另有內情,但他不喜歡弟弟猜疑的語氣,事情能順利解決,已經很辛苦自家的嬌小姐了,弟弟非但不感激,反而懷疑這懷疑那的,莫非陳嬌去找魏擎蒼,弟弟就滿意了?

  「如果你嫂子下跪懇求魏老爺,你覺得她會願意讓你們看見?」韓岳冷聲道。

  韓江頓時啞口無言,只是,想到昨日嫂子過於冷靜的臉,韓江還是堅持自己的猜測。

  「反正大哥小心點,誰知道魏二爺以後會不會繼續惦記嫂子。」韓江好心提醒道。

  韓岳斥他:「閉嘴,以後不許再提此事。」

  陳嬌與魏擎蒼清清白白,現在這官司內情也只有韓、林兩家知道,岳父岳母肯定不會往外說,萬一弟弟說漏嘴,傳出去風聲,村裡的長舌婦們最喜歡捕風捉影,沒有的事也會故意往黑了編,最後吃虧的還是陳嬌。

  「回家了,記得提醒弟妹,安心過年吧,就當沒有這事。」韓岳謹慎地囑咐道。

  韓江點點頭。

  兄弟倆進了村,遇見的村人都來打聽,韓岳將知縣的新審判一說,算是澄清了自家的野豬。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回頭去拜拜菩薩。」村人好心地道。

  韓岳笑笑,還了驢車,兄弟倆並肩回家了。

  「大哥回來了!」

  今日田氏來看女兒了,娘倆在屋裡說話,曹珍珠想聽聽娘倆在說什麼,就抱著勝哥兒坐在東屋房檐下,假裝曬日頭,因此她是第一個看見韓岳兄弟的,大聲一叫,那高興勁兒,好像被關了兩天的是她男人。

  屋裡,田氏、陳嬌都急慌慌跳下地,迎了出去。

  韓岳沒事人一樣,朝岳母、媳婦笑了。

  田氏看向身旁,就見剛剛還反過來勸她不要擔心的女兒,兩眼淚汪汪的,一副要哭的樣子。

  陳嬌就是想哭,怕自己的辦法不管用,魏老爺不肯做好人,怕韓岳在牢裡被欺負。

  「行了,嬌嬌快先給韓岳找身乾淨衣裳換上,這身燒了,去晦氣。」田氏心酸地給小兩口找單獨相處的機會。

  陳嬌的眼淚已經快憋不住了,匆匆轉身,先回了東屋。

  韓岳大步追了上去。

  他一進來,陳嬌就撲到了他懷裡,緊緊抱住,眼淚嘩啦啦的掉,發出了輕輕的啜泣聲。

  「叫你受委屈了。」韓岳完全能感受到她這兩日的擔憂與害怕,大手捂住她後腦,韓岳親著她腦頂道。怪他貪高價非要跑去縣城賣野豬,給了魏擎蒼報復的機會,弟弟遷怒陳嬌,可陳嬌有什麼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再安分不過。

  陳嬌只是哭,哭夠了,才想起什麼,摸著他胳膊問:「沒受傷吧?」

  韓岳努力活躍氣氛,笑道:「我這身板,誰敢惹我?」

  他向來以一身結實的肌肉為榮,陳嬌破涕為笑,擦擦眼睛,抬起頭來。

  眼中含淚的嬌小姐,有種叫人想好好憐惜的柔弱與楚楚風情。

  這也是除了被窩裡面被他欺負時,她第一次為他哭。

  韓岳捧住她臉,輕輕親在她唇上。

  陳嬌閉上眼睛,他親上來的時候,陳嬌就覺得,這兩天的擔驚受怕,都值了。

  院子裡傳來了父親林伯遠的聲音,陳嬌呼口氣,叫韓岳先陪長輩說話,她去吩咐春杏燒熱水,一會兒讓韓岳好好洗個澡。

  田氏夫妻在韓家待了兩刻來鐘,這才放心地離去。

  熱水也燒好了,大浴桶擺在東屋地上,韓岳親自提水進來。

  陳嬌見他看自己的眼神摻了火,及時溜出去了,大白天的,韓江夫妻、韓旭都在家,夫妻倆都在屋裡,而且還是洗澡,太容易叫人想入非非。

  韓岳只好自己洗了個熱水澡,渾身上下都洗的乾乾淨淨的。

  吃了午飯,後半晌歇晌時,韓岳將屋門關了。

  被窩裡很熱,陳嬌看著頭頂的男人,不知為何,又有點想哭,怕壞了此時的氣氛,她忍住了。

  韓岳這番並不是為了享受,他就是太想她了,只有這樣,才能安撫他胸口的那份空蕩蕩與後怕,怕她真為了他,傻乎乎地去找魏擎蒼。

  「嬌嬌,這次是魏老爺為人正直,幫了咱們,但,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魏老爺助紂為虐,那你什麼都不用做,我寧可在牢裡關著,也不要你被人欺負。」抱著嬌小的女人,韓岳低聲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陳嬌眼淚嘩地滾了下來,不無怨憤地道:「你捨得自己受苦,二弟弟妹未必捨得,你,你不知道,前晚大半夜的,弟妹突然跑到牆根下叫我開門,說要與我商量怎麼救你,他們有什麼辦法,還不是想讓我去……」

  說到這裡,陳嬌再也說不下去了,遷怒地捶打韓岳的胸膛。那晚被曹珍珠叫門的時候,陳嬌全身都是冷的,她無法想像,如果自己真勸說不了魏老爺,韓江夫妻能做出什麼事來。

  韓岳臉色鐵青,二話不說就起來了,不顧陳嬌的勸阻穿了衣裳,寒著臉出了東屋。

  韓江正在廂房逗兒子,聽外面兄長叫他,他將兒子交給曹珍珠,穿鞋出去了。

  韓岳將人叫到了後院。

  韓江就怕兄長這樣,從小到大,每次兄長要訓他,都會選在後院,此時兄長的臉那麼黑,韓江連一絲僥倖都不敢抱,小聲問道:「又怎麼了?」

  韓岳盯著他問:「前晚珍珠大半夜要與你嫂子商量怎麼救我,你知道?」

  韓江心虛地低下了頭。

  韓岳臉色更難看了,質問道:「你們夫妻想到了什麼好辦法,說來聽聽。」

  韓江只覺得無地自容,他敢那麼想,卻絕不敢在兄長面前承認。

  他不承認韓岳也看明白了,心比在牢房裡時還涼,一腳就踹在了弟弟腿上,用了十分力氣。

  韓江疼得摔倒在地,腿疼,一抬頭對上兄長的大黑臉,韓江沒來由地委屈,紅著眼睛低吼道:「我還不是為了你?你是我親大哥,難道要我眼睜睜看著你在牢裡受苦?本來就是她惹的……」

  「住口!」韓岳又踹了他後背一腳,莊稼漢,不打人也就罷了,脾氣真上來了,韓岳可不會再心軟,蹲下去攥住弟弟領口,韓岳咬牙切齒道:「我是你親大哥,她是你親嫂子,你居然想,想,你還算人嗎?」

  韓江梗著脖子,憤怒回道:「我不算人行了吧?反正我早就看出來了,自打她進門,你眼裡就沒有我這個弟弟了,我們夫妻做什麼你都看不順眼!」

  韓岳還想再說,堂屋裡突然傳來一陣鬼哭狼嚎,兄弟倆同時抬頭,就見曹珍珠抱著孩子站在堂屋北門口,哭著質問韓岳為何要打弟弟。

  韓岳這才鬆開手,恨聲告誡弟弟:「她是你嫂子!」

  韓江灰頭土臉地爬起來,推著曹珍珠要回廂房,曹珍珠卻不依不撓,路過東屋門口時,她故意罵給陳嬌聽:「自己媳婦惹得官司,不管教媳婦反倒動手打親兄弟,女人果然長得美就是吃香,有錢老爺、莊稼漢都被勾得鬼迷心竅!」

  「閉嘴吧,還嫌家裡不夠亂是不是?」韓江臉紅脖子粗地瞪她。

  曹珍珠這才閉嘴。

  陳嬌不屑像個潑婦那樣與曹珍珠還嘴,只在韓岳進來時,她看著他冷峻的臉道:「分家吧,你說過有錢了要給我蓋大房子的,過完年就蓋,蓋得離這裡遠遠的,蓋好了咱們帶三弟一起過,反正我不想再跟他們住在一個房檐下,白白被人罵。」

  韓岳僵在了地上。

  分家?

  兩個弟弟都是他拉扯大的,生氣的時候歸生氣,但韓岳從未想過要分家。

  「你不分家也行,我回娘家去,娘家沒人罵我!」陳嬌見他不出聲,笑了,一骨碌跳下地,穿了鞋就直奔衣櫃,要收拾包袱。

  「嬌嬌,你別這樣。」韓岳追上來,攥住了她拿衣服的手。

  陳嬌猛地回頭,瞪著他道:「我怎樣了?人家要把我送到狼嘴裡,我還該感激他們不成?現在人家都罵到我頭上了,我憑什麼要忍著?你真捨不得兄弟,那咱們就和離,反正我是紅顏禍水,你離了我再娶個……」

  她話沒說完,韓岳突然紅著眼睛將她狠狠推到衣櫃上,二話不說地親了過來。

  陳嬌滿臉都是淚,不想給他親,又抓又打地推他,一邊還哭出了聲。

  韓岳親不到人,也不親了,僵硬地站著,任由她打她罵,就是不鬆開握著她的手。

  他很難受,一邊是親弟弟,一邊是為了他受了各種委屈的媳婦。

  「別哭了,過完年,咱們就分家。」

  等陳嬌都沒力氣打了,只靠著衣櫃默默落淚,韓岳終於做出了選擇。

  二弟大了,他把二弟養成了人,他給二弟蓋了房娶了媳婦,一個兄長該盡的責任他都做到了,既然兩房人住在一起只會爭吵,嬌小姐又不像曹珍珠那麼潑皮擅罵,那不如趁早分了家,兄弟倆各過各的,他不會再管二弟縱容曹珍珠亂花錢,他用自己賺的錢給嬌小姐買首飾,也不用再防著誰。

  「不哭了,咱們分家,我給你重新蓋個大房子。」將委屈噠噠的嬌小姐摟到懷裡,韓岳笑著保證道,此時,他眼裡沒有任何猶豫,只有對未來夫妻生活的憧憬。

  陳嬌一頭紮進了他懷裡。

  韓岳能為她做到這個地步,讓她陪他過一輩子,她也心甘情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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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因為得了韓岳的保證,想到很快就可以夫妻倆帶著好學知禮的三弟單獨出去過了,陳嬌就不在乎再多與二房夫妻相處一段時間了。

  正月初七,曹家待客,韓江、曹珍珠帶著勝哥兒去娘家吃席了。

  然後沒過幾天,魏擎蒼覬覦陳嬌、陷害韓岳的事就傳了開來,還是從曹珍珠娘家那個村傳出來的。陳嬌不出門,無從得知,韓岳一個大老爺們,也沒有婦人跑他面前嘀咕,還是田氏與村人相處時,得到了信兒。

  田氏立即來找女兒、女婿了。

  田氏一直都是個好岳母,沒嫌棄過韓岳窮,但這次,田氏氣紅了眼睛,一邊抹淚一邊跟韓岳抱怨:「嬌嬌嫁到你們家之前,洗衣做飯這些粗活她都沒沾過,嫁過來後才學會的,心疼你種地辛苦,嬌嬌巴巴地跑到我跟前讓我教她點種,行,那些我不說了,就說年前你被人陷害入獄,是嬌嬌想辦法救你出來的,當天老二老三還有嬌嬌她爹都陪在身邊,大家有目共睹,你那弟妹卻在外面胡說八道,我好好的女兒,名聲都壞在她嘴裡了!」

  又起風波,陳嬌也氣,但現在她只能先安慰母親:「娘別哭了,嘴長在別人身上,咱們管不著,自己知道怎麼回事就行。」

  她能忍,韓岳不能忍,沉著臉將韓江、曹珍珠叫了過來,審問曹珍珠:「外面關於你嫂子的謠言,是你傳出去的?」

  曹珍珠裝傻:「什麼謠言,我怎麼沒聽說?」然後又一臉關心地問陳嬌:「嫂子出事了?」

  明明就是她說出去的,現在還一副噁心的嘴臉,男人不好動手,女兒又變成了大家閨秀似的脾氣,田氏卻按捺不住一腔怒火了,突然從陳嬌身邊衝過去,對著曹珍珠的臉就是一個大耳刮子:「我叫你裝!」

  屋裡所有人都懵了,陳嬌沒想到平時慈眉善目的母親會動手打人,韓岳先是震驚,跟著心裡莫名地痛快。

  韓江還沒反應過來,曹珍珠先發飆了,抬手就要打田氏,就在田氏準備迎戰的時候,韓岳怕岳母打不過曹珍珠,及時攔到田氏身前,一抓曹珍珠手腕再一甩,就把人甩出了幾步,冷聲斥道:「胡鬧!」

  曹珍珠「哇」地哭了,披頭散髮地指著韓江:「他們打我,你就眼睜睜看著?」

  韓江看向田氏,對上田氏紅紅的眼圈憤怒的眼神,韓江不知道該說什麼,因為他很清楚,林家人沒說,他們哥仨沒說,那話除了媳婦會往外念叨嫂子與魏擎蒼的恩怨,還能有誰?

  「嬸子,珍珠也不是故意的,您別跟她計較。」韓江試圖當和事佬。

  田氏見他還算上道,語氣略緩,但還是以長輩的口吻教訓韓江道:「老二,我一直都覺得你是個好孩子,可我得告訴你,媳婦該管就得管,你以為外面的人只會笑話你嫂子嗎?他們是將整個韓家一起笑話了!你媳婦未婚先孕就鬧過一次醜聞,她就是看你嫂子過得好,存心拉你嫂子下水跟她一起黑,等著吧,將來老三娶了媳婦,早晚也會毀在她嘴裡!」

  聲音傳出去,躲在西屋偷聽的老三韓旭,突然打了個寒顫,替還沒影的媳婦擔心起來。他雖然年少,可家裡兩個嫂子誰好誰賴,韓旭還是分得清的。

  「你放屁,放屁!」曹珍珠開始罵人了。

  韓江頭疼地很,連推帶搡地將曹珍珠推回了廂房,關上門,夫妻倆說了啥,旁人就不知道了。

  雖然打了曹珍珠一巴掌,田氏猶不解氣,要帶女兒回娘家。

  陳嬌好笑地看了韓岳一眼。

  韓岳都快哭了,剛把媳婦哄好,現在岳母又來搶人。

  「岳母,我知道嬌嬌受委屈了,您別生氣,我跟嬌嬌都商量好了,過完十五我們哥仨就分家。」韓岳攔住正在氣頭上的岳母,誠懇地道。

  田氏已經知道這事了,女兒回家過年時對她提過,田氏現在鬧,另有目的。

  「外面人都說嬌嬌給了魏家爺倆好處,人家才放你出來的,你不懷疑?」

  昂著頭,田氏盯著女婿問。

  韓岳肅容道:「嬌嬌是什麼人,我比誰都清楚,若我信了外面的風言風語,就叫我天打雷劈。」

  女婿信任女兒,田氏心情好受了很多,頓了頓,她對女兒道:「嬌嬌,現在你就告訴韓岳,你是怎麼勸服魏老爺的。」

  韓岳意外地轉向他的嬌小姐,為何她願意告訴母親,卻不曾對他提及?

  陳嬌沒提,是因為韓岳沒問,她也就不想多撒一次謊。

  迎著韓岳的目光,陳嬌低頭道:「其實我也是賭了一次,前年我不是被人劫持嗎,當時我沒懷疑到魏二爺頭上,直到他找你麻煩,我才將那事與他聯繫到了一起。所以,那天我就問魏老爺,親兒子做了那麼多惡毒之事,他當父親的已經教導無方了,若再不幫兒子彌補積德,他就不怕親兒子將來遭受報應?」

  說到這裡,陳嬌抬起頭,朝韓岳笑了笑:「算咱們運氣好,魏老爺是個信報應的人。」

  陳嬌只能撒謊,不然她無法解釋她為何會知道牡丹有惡疾之事。

  韓岳本來就相信陳嬌,如今聽了陳嬌一席話,韓岳忽然覺得,自己的媳婦,以後一定是個教子有方的好母親。

  信任與欣賞,夫妻倆情意綿綿地互相凝視,田氏看在眼裡,欣慰地笑了,只要女婿對女兒好,外面的流言都不算什麼。

  出了這檔子事,韓岳也不等正月十五了,當晚就把兩個弟弟都叫到了西屋。

  他在炕沿坐著,雙腳觸地,老二韓江坐在對面的板凳上,耷拉著腦袋,老三韓旭站在一旁,不解地看著長兄。

  韓岳的目光從三弟臉上掃過,落到了二弟臉上,心情複雜,但他還是開了口:「二弟,你嫂子對你對勝哥兒如何,你心裡清楚,可弟妹是怎麼對她的?還有你那晚的混帳念頭。」語氣十分地嚴厲。

  韓江腦袋歪向門口,沒吭聲。

  韓岳歎口氣,簡單道:「分家吧,鬧成這樣,再住在一起只會越來越亂。」

  韓江、韓旭都震驚地朝他看來。

  韓岳面色平靜,看著二弟道:「三弟還沒成家,跟著我們住,你與弟妹也不用擠在廂房了,我會在村西蓋新房,等我們搬走,這邊老宅都是你跟弟妹的。」

  韓江急了:「大哥……」

  韓岳擺擺手,繼續道:「除了房子,咱們家還有四畝中等田、四畝下等田,我分你兩畝中等田、一畝下等田,還行吧?」

  這個分法,二房是佔便宜的,韓岳畢竟是長兄,他知道二弟賺錢的本事不如他,屋裡又剛添了個兒子,所以韓岳還是想再照顧二弟一次。

  韓江眼圈紅了:「大哥……」

  韓岳再次打斷他:「賣完野豬,家裡現在一共有六十三兩銀子,以及五百多個銅板,我分你二十五兩,這是賬本,每筆進項每筆開支你嫂子記得清清楚楚,你看看。」取出早就準備好的賬本,韓岳遞給二弟。

  韓江與韓岳一樣,識字不多,但簡單的賬本還是看得懂的,韓江單手托著兄長塞過來的賬本,沒臉翻看。

  「圈裡有兩頭公野豬,兩頭母豬,二弟,野豬難養,你要是想養野豬,我分你一公一母,你要是覺得自己養不好,那我不分你豬,折算給你十兩銀子,你可以自己買兩頭家豬崽兒,家豬好照料,省心。」

  韓江低頭,捂住了腦袋。

  韓岳走過去,拍拍兄弟肩膀,頓了頓才道:「二弟別多想,分家是為了和氣,就算分了家,將來你遇到什麼麻煩,大哥能幫就幫,絕不會坐視不理。養豬的事,你自己做主,還是去跟弟妹商量商量?」

  韓江現在最不想見的就是曹珍珠!

  他也不想跟兄長分家,但內心深處,韓江很清楚,他傷了大哥的心,這個家,是註定要分了。

  「不用跟她商量,豬我一頭不要,大哥也不用貼補我銀子,回頭我自己買豬崽兒去。」傷感過後,韓江挺直肩膀站了起來,他有自己的骨氣,房子、銀子、田地大哥都照顧他了,野豬他不會養,他也不再貪。

  二弟能這樣,韓岳也鬆了口氣,如果二弟真貪婪到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所有照顧,那……

  捏了捏二弟肩膀,韓岳呼口氣,想起什麼,他笑著問老三:「這麼安排,你覺得如何?」

  分家了,韓旭不知該難過還是笑,乖乖道:「我聽大哥二哥的。」

  哥仨意見一致,這事就這麼定了。

  夜幕降臨,韓岳與陳嬌睡下後,廂房突然傳來了曹珍珠不甘的聲音:「憑什麼咱們不要野豬?」

  韓江聲音也不低:「給你野豬,你會養?養白搭了怎麼辦?」

  「不會養我拿去賣錢!」

  「閉嘴,那是我們家的豬,我們哥仨願意怎麼分就怎麼分,輪不到你指手畫腳!」

  「好啊,你是說我不是你們家的媳婦……」

  夫妻倆不停地爭吵,陳嬌還想多聽聽,因為覺得挺好玩的,韓岳卻沒那個心情,將被子往兩人頭頂一罩,他就翻到陳嬌身上了。有那功夫聽糟心女人嘰嘰歪歪,還不如聽自家嬌小姐在被窩裡嗯嗯哼哼,他最愛聽了。

  男人彷彿永遠都那麼熱情,陳嬌很快就無法分心了,咬著嘴唇哼給他聽。

  過了兩日,韓岳請了村長、岳父來家裡當見證,哥仨心平氣和地分了家。曹珍珠不樂意,不樂意也沒用,她還沒法做韓江的主。

  正月、二月正是農閒時候,韓岳去山上砍了木頭、去河裡挖了沙石,堆到村西選好的地方,韓江天天跟著兄長幹活兒,開春天氣暖和了,他也樂呵呵地幫兄長蓋房子。哥仨分家,本來在村裡引起了一陣猜疑,後來見韓岳、韓江親密如初,村人漸漸就不再將韓家的事放在嘴邊了。

  手裡有錢,韓岳蓋房請了工人,人多蓋得快,端午之前,大旺村的村西,就多了一座五間上房的大宅子,前院的廂房、豬圈,後院的雞舍也都蓋好了,一看就很闊氣。村人們進進出出的參觀,離開時再看看豬圈裡已經配了種的兩頭母豬,都很羨慕。

  房子蓋好了,韓岳、陳嬌帶著韓旭搬家那天,按照村裡習俗,請了親朋好友來吃席。

  「韓岳你這日子越過越好啊,等你媳婦給你生個兒子,就徹底圓滿嘍!」

  飯桌上,有個老太爺笑眯眯地對韓岳道。

  韓岳下意識地看向上房東屋,他的嬌小姐就在裡面招待最親近的女客。

  老太爺的話也傳到了屋子裡。

  田氏、陳嬌的外祖母與三個舅母,都齊齊看向了陳嬌的肚子。

  陳嬌臉紅了,心裡也有點著急,韓岳盼著子嗣,她也想給他生一個,菩薩遲遲不出現,大概她註定要陪韓岳過完這一生吧?

  傍晚賓客都散了,韓家新宅安靜了下來,陳嬌夫妻、韓旭、春杏一起打掃院子,忙完各自歇息。

  第一次住新房,喝了酒的韓岳很激動,連著欺負了陳嬌三次。

  「嬌嬌,這樣真好。」睡覺前,韓岳摟著陳嬌道,目光溫柔而滿足。

  陳嬌很累,但不知為何,她竟然一點都不睏,借著皎皎的月色,她靜靜地端詳身邊的丈夫。

  他沒有才學,但他會賺錢,他不會風花雪月,但他對她各種體貼,他沒有體面的出身,但她現在,也只是個村裡秀才的女兒。這麼一想,她為自己這第一輩子重新找的姻緣,挺美滿的,如果再順順利利生兒育女,他養豬她帶娃……

  陳嬌不自覺地笑了,睡著了,嘴角依然是翹著的。

  或許是日有所思,熟睡的陳嬌,做了一個甜甜的夢,她夢見自己懷孕了,韓岳高興地不得了,除了種地養豬,高大的男人天天圍著她轉。第二年,陳嬌平安生下一個女兒,她以為韓岳會不高興,沒想到韓岳特別喜歡,走哪都要抱著女兒。

  曹珍珠陰陽怪氣地諷刺她生不出兒子,然後陳嬌很快又懷了,這回生了個胖小子,韓岳興奮地去村東二房道喜,卻撞見曹珍珠與韓江打架,好像是韓江跟鎮上一個俏丫鬟勾搭上了,後來,韓江竟然將那丫鬟贖了出來,接回家當了姨娘!

  整個村裡就韓江一個養姨娘的,韓岳覺得有點丟人,陳嬌跟他開玩笑,問他要不要養一個,韓岳就撲了上來……

  夢境到了這裡,夫妻恩愛忽然不見了,陳嬌也從村裡的土炕頭,回到了熟悉又陌生的深宮。

  陳嬌愣愣的看著眼前的菩薩。

  菩薩慈眉善目,笑著道:「陳嬌,你的第一世已經圓滿,可以去第二世了。」

  第一世,結束了?

  韓岳……

  陳嬌的眼淚,自己流了下來,她捨不得,她還沒來得及跟韓岳道別啊。

  「我想再見他一面。」陳嬌哽咽地說。

  菩薩微笑:「剛剛你夢見的,便是你與他的後半生,你們夫妻恩愛,攜手白首,你能回來,說明第一世的你們已經壽終正寢,即便是我,也無法再送你回去。」

  是這樣嗎?

  陳嬌心頭茫然,悵然若失。

  菩薩見了,從玉淨瓶中取出一點水珠,彈在了陳嬌眉心。

  剎那間,陳嬌再次看到了韓岳,看到了她與韓岳的後半生,每一幕都走馬觀花般轉的很快,快到陳嬌無從代入任何情感,直到畫面最後停留在一座位於山腰的墓前,墓碑上,並排刻著她與韓岳的名字。

  生同衾,死同穴。

  陳嬌又落了一滴淚,但她同時也笑了,她與韓岳這一生,過得很好很好。

  「現在,可否開始第二世?」菩薩問。

  陳嬌閉上眼睛,片刻過後,她重新睜開,疑惑地問菩薩:「敢問,第二世我選擇的男人,如何對我才算死心塌地?」如果能提前知道答案,她就有努力的方向了。

  菩薩還是笑:「感情一事,最為玄妙,還是隨緣罷。」

  陳嬌:……

  這跟沒說有什麼兩樣?

  她還想再求求菩薩給個準確的答案,仙氣飄飄的菩薩突然消失了,天地旋轉,陳嬌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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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陳嬌彷彿變成了一顆星星,在漫無邊際的星河中緩緩地穿梭,這裡她感受不到時間,也不知道這樣的狀態維持了多久,只是覺得,這星河就像潺潺的流水,一點一點地撫平了她對上一世的留戀與不捨。

  就在陳嬌以為她要一直這樣飄蕩下去的時候,星河陡亂,她突然快速朝下跌去!

  「啊」地一聲,墜落的恐慌讓陳嬌尖叫著著坐了起來。

  趴在桌子上打盹的小丫鬟打個激靈,醒了,看到床上神色驚慌的主子,她趕緊衝到床前,關切問道:「姑娘怎麼了?」

  陳嬌抬起頭,面前是個穿綠裙子的丫鬟,白臉蛋大眼睛,清清秀秀的。

  陳嬌剛要問「你是誰」,腦袋一疼,她本能地一手撐床,一手扶住了額頭。

  有了上次的經驗,短暫的不適後,陳嬌就開始接收菩薩送來的她第二世原本的命運了。

  巧的是,第二世的陳嬌,名字也叫陳嬌,家境殷實,她是父母膝下唯一的掌上明珠。陳父有位姓謝的至交好友,兩家一早就約定,如果陳母生下女兒,兩家就結下娃娃親,所以,陳嬌剛出生,就定了個大她兩歲的未婚夫。

  陳嬌五歲這年,家鄉疫病盛行,陳父、陳母相繼染病,為了不傳給女兒,夫妻倆派僕人連夜將女兒送去了謝家,請謝家幫忙照顧。謝家義不容辭,小小的陳嬌身在外面,天天想著爹娘,可惜她的爹娘都沒能熬過來,雙雙斃命。

  陳嬌就成了孤兒,因為陳家沒有別的親戚,謝家就收留了準兒媳,養在自家。

  陳嬌與未婚夫謝晉,是真正的青梅竹馬,陳嬌體弱多病,是個病秧子,外人都替謝家可惜,攤上這麼個病怏怏的準兒媳,謝晉的母親杜氏卻非常疼愛陳嬌,簡直把陳嬌當親生女兒養的,每次陳嬌生病,杜氏都會親手餵藥擦汗。

  謝晉也很關心陳嬌,那種關心,更像兄長對妹妹。

  沒過幾年,謝晉的父親外出經商,遇到賊匪,丟了貨物也賠了命。一家之主沒了,杜氏獨自拉扯讀書的兒子與多病的準兒媳,隨著家底漸漸掏空,三口人日子也越過越差,杜氏不得不接些縫補的針線活兒,日夜勞累,致使她才三十多歲,卻神色憔悴,滄桑如四旬婦人。

  日子過得這麼苦,老天爺還不憐憫,一場暴雨襲來,謝家所在的一條街都被淹了,無家可歸,杜氏終於想到了亡夫還有位遠嫁揚州的小姑母,據說日子過得挺富貴的,於是杜氏就帶著兒子、準兒媳,跋山涉水來了揚州。

  謝家這位姑太太謝氏,不得不說那命是真好,最初嫁的只是一個姓虞的小商販,小商販油嘴滑舌的,慣會逢迎,逢迎著逢迎著,就從賣梳子、尺頭等挑擔生意,做到了一家綢緞莊的大掌櫃,大掌櫃做了幾年,他又自己開綢緞莊單幹了,生意十分火爆。

  丈夫生意好,謝氏的肚子也非常爭氣,頭胎生的就是兒子,後面連續生了倆姑娘,年紀大了以為不行了,結果歇了幾年,又生了對兒雙胞胎姐妹花。

  家裡陰盛陽衰,虞老爺非常寶貝他的長子虞富貴,小富貴五歲那年,虞老爺請了個老道士給兒子算命,老道士摸摸小富貴的腦袋瓜,再摸摸小富貴的胳膊腿兒,有了,對虞老爺道:「令公子財運亨通,能讓虞家成為揚州的鼎盛之家,只是令公子不宜早婚,成親早了,財運就斷了,須等過了二十五歲的生辰,再談婚論嫁。」

  虞老爺與謝氏信以為真。

  老道士又給小富貴改了名字,叫虞敬堯,理由是命中富貴,名不宜再叫富貴。

  虞老爺、謝氏高高興興地奉上重金酬謝。

  從此,虞家的大公子就叫虞敬堯了。

  虞敬堯聰慧機敏,又耳濡目染親爹的經商手段,小小年紀的他便也學會了商人的那些虛與委蛇、爾虞我詐,家裡來了需要巴結的官爺貴客,他比親爹還會奉承,幫著親爹接了不少大生意,有吃虧的買主登門討公道,虞敬堯就從笑面虎變成了鬼見愁,直整得苦主有苦說不出,灰溜溜離去。

  虞敬堯十八歲時,虞老爺病逝,揚州另外幾家綢緞商看準機會,謀劃著一起吞了虞家的家業,不想虞敬堯看似披麻戴孝一心為父送終,其實早有防範,非但沒有中計,反而將計就計整垮了三家強敵,從此虞家一躍成為揚州城裡最大的綢緞莊,日進斗金。

  兒子經商有道,謝氏很欣慰,但她更想抱孫子,因此虞敬堯一過完二十五歲的生辰,謝氏就緊鑼密鼓地替兒子張羅婚事了,然後親自給兒子挑了一個家世不錯、容貌端莊、身材豐腴一看就能生的姑娘。

  虞敬堯一心撲在生意上,婚嫁隨母親安排,他只負責在需要他露面的時候去準岳父家裡做做客。第二年,眼看大婚的日子就要到了,不成想那姑娘蕩鞦韆時繩子突然斷了,而且偏偏在她蕩到最高的時候斷的,千金小姐高高地摔下來,當場斃命。

  謝氏偷偷跟兒子抱怨晦氣。

  虞敬堯心想,母親天天念叨未婚妻屁股大好生養,該不會是太大了,繩子才不堪重負斷了?

  不管什麼原因,年長的兩個妹妹都嫁人生子了,虞敬堯好不容易盼來的第一門婚事,黃了。

  有人說虞敬堯命硬剋妻,虞敬堯不信,謝氏不信,貪圖虞家富貴的人家,也不信。

  虞敬堯二十六歲時,揚州知府賀大人主動做媒,欲把他的一個庶出女兒嫁給他。

  飯桌上提起的話題,彼時虞敬堯都沒見過那位庶出小姐,不知其長得是美是醜,可美又如何,醜又如何,賀大人欲借他的財勢打點官場貴人以圖繼續升官,虞敬堯也想背靠官府,將家裡生意做得更大更順利。

  端起酒盞,他欣然應允。

  結果年底的時候,賀大人的結髮妻子因為丈夫又納了一房美妾,一氣之下吐血咽氣了,虞敬堯的未婚妻,庶出的賀六姑娘得給嫡母守孝啊,於是兩人的婚事,就得再拖三年。

  虞敬堯不以為意,謝氏愁死了,三年後兒子都三十歲了,哪有這把年紀還沒子嗣的?

  杜氏帶著謝晉、陳嬌來投奔虞家的時候,正趕上虞敬堯外出經商、謝氏為抱孫子頭疼心煩呢。

  十八歲的謝晉,身形挺拔,唇紅齒白,很是秀雅的一個少年郎,謝氏見到這樣的娘家侄孫,心裡先是一喜,再得知謝晉已經考中了秀才,今秋就要考舉人了,謝氏更滿意了。錢算什麼,她有花不完的銀子,多養三口人只算毛毛雨,娘家要出個舉人甚至當官的了,謝氏驕傲!

  謝氏親自安排,讓謝晉住在前院,杜氏、陳嬌一起住在後宅的一個小院子。

  陳嬌代替原身醒過來的時候,正是他們入住虞家的第二日。

  因為陳嬌捂著腦袋不說話,丫鬟雙兒六神無主,跑去請了杜氏來。

  「嬌嬌你怎麼了,別嚇伯母啊。」杜氏坐在床邊,雙手扶住了陳嬌。

  陳嬌抬頭,跟著,她在杜氏眼裡看到了由衷的關心。

  而記憶告訴陳嬌,杜氏確實是真心把她當親女兒看的,疼愛到謝晉中舉後要與她悔婚,改娶虞家三姑娘虞瀾,親兒子、謝氏輪流來勸說,杜氏都堅決不同意,非要謝晉遵守陳、謝兩家的承諾,娶陳嬌為妻。

  原身一心愛慕青梅竹馬的謝晉,體弱多病的她,既感動杜氏的維護,盼著能順利嫁給謝晉,又為謝晉的移情別戀而暗自神傷,這一傷,她的病就更重了。謝氏請了揚州最好的郎中給她看病,陳嬌吃了藥,反而病得更重。

  杜氏哭得心都要碎了,在郎中宣佈陳嬌撐不過三個月的時候,杜氏要求兒子迎娶陳嬌,沖喜。

  謝晉拗不過母親,只能答應。

  洞房當晚,新婚夫妻尚未圓房,原身就死了,沒有夫妻之實,卻以謝家婦的身份香消玉殞。

  看著杜氏,想到發生在原身身上的那一切,陳嬌遍體發寒。

  她這第二世,比第一世慘多了啊!原身或許不懂,陳嬌可是先被皇后姐姐陷害過,又在第一世經歷過魏擎蒼的兩番暗算,所以看完那些記憶,陳嬌就猜到,原身後來病情加重,肯定是謝氏或謝晉在她的藥裡動了手腳。

  原身死後的事情陳嬌不知道,可她敢肯定,謝晉必然娶了虞三姑娘虞瀾。

  讓舊夫君或新夫君對她死心塌地?

  陳嬌咬牙,謝晉這個不算舊夫君的舊夫君,她不想活了才會去再嫁他!

  「伯母,我沒事,就是剛剛做了噩夢,靨到了。」

  新身子軟綿綿地沒力氣,陳嬌慢慢躺下,朝床邊的老實婦人露出了一個虛弱的笑。

  杜氏拿出帕子,一邊幫小姑娘擦汗一邊問:「真的沒事?實在不行,咱們就去請郎中。」

  陳嬌身子一抖,她現在最不敢看的,就是郎中!

  「真沒事。」陳嬌笑,「伯母,咱們初來乍到,還是別給姑祖母添麻煩了。」

  杜氏想想也是,昨晚姑母謝氏找她聊天,提及陳嬌,謝氏就流露出對陳嬌病弱的幾分不滿,想來陳嬌也是路途勞頓累到了,多休息兩日就能下地走動了。

  杜氏在床邊坐了會兒,等陳嬌睡著了,她才叮囑雙兒好好照顧姑娘,然後離去。

  陳嬌其實是假睡的,她現在需要冷靜冷靜,實在沒有心情應付杜氏。

  呆呆地躺了片刻,陳嬌讓雙兒將銅鏡搬過來。

  雙兒小心翼翼地端了銅鏡來。

  陳嬌靠在床頭,看向鏡子。

  這面鏡子照得就清楚多了,只是,看清鏡中的女子,陳嬌便怔住了。菩薩給的記憶中,她已經見過了原身的模樣,卻遠遠不如此時感受更強烈。

  陳嬌本就是國色天香的美人,原身再美她也不會奇怪或驚豔什麼,只是第二世的她,大抵是父母雙亡、寄人籬下的緣故,眉眼裡就帶了一股揮之不散的淡淡清愁,細細的柳葉眉,清純水潤卻怯弱的杏眼,病怏怏地靠在那兒,就是陳嬌看了,都不免心起憐惜。

  這樣的她,謝晉為何沒有一點憐香惜玉呢?

  陳嬌想不通,好在她多少有了體會,男人喜歡美色,但光光美色,遠不足以叫他們死心塌地。

  「姑娘?」雙兒奇怪地瞅瞅鏡子,不懂病美人在做什麼,看自己看出神了?

  陳嬌苦笑,重新躺下道:「放回去吧,我繼續睡了。」

  她要養好這身子,不然逃不出狼窩啊。

  讓陳嬌慶倖的是,一夜好眠後,第二天她感覺竟然不錯,並沒有什麼生病的感覺,只是原身身子太弱了,陳嬌只是院子裡溜達了一圈,就有種體力不支的疲憊感。

  「嬌嬌今天覺得怎麼樣?」吃早飯時,杜氏柔聲問。

  陳嬌點點頭:「好多了,勞伯母費心。」

  杜氏笑:「傻丫頭,跟我客氣什麼,對了,今日你表叔回來,你準備下,稍後要見禮的。」

  表叔?

  陳嬌愣了愣才反應過來,是了,虞家的當家人虞敬堯,可不就是謝晉的表叔?杜氏已經把她當兒媳婦看了,便用了一樣的稱呼。

  但陳嬌看到的原身記憶裡,並沒有虞敬堯,可能原身臥病在床的時候多,與虞敬堯少有碰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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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虞敬堯從蘇州回來了,進門第一件事,先去永安堂拜見母親。

  謝氏坐在堂屋的主座上,笑眯眯地看著兒子越走越近。

  虞敬堯幼時曾拜老道士為師,學了一套強身健體的道家功夫,這麼多年他一直堅持晨練,所以二十七歲的虞家家主,長眉鳳目,身體高大健碩,穿一件牙白色金線鑲邊的圓領長袍闊步走來,端的是風流倜儻,精明中又流露出上位者才有的威嚴。

  兒子這般好風采,謝氏無論看多少次都會驕傲。

  「娘,我回來了。」跨進堂屋,虞敬堯朝母親笑道。

  謝氏笑著點頭,叫兒子快坐下喝茶。

  虞敬堯一邊走向母親旁邊的主座,一邊看向右邊坐著的三妹四妹。

  虞家三姑娘虞瀾、四姑娘虞湘是雙生女,今年都十五歲了,但姐妹倆容貌並不像,虞瀾與虞敬堯一樣,都像過世的虞老爺,生了一雙鳳眼。虞湘則更似母親謝氏,五官遠沒有姐姐那麼明豔出眾,不過虞湘笑起來時會露出一對兒小梨渦,特別甜美可愛。

  虞敬堯就更偏愛單純的四妹妹一點,他是愛算計的人,三妹城府深不是壞事,但他處起來嫌累。

  「大哥給我們帶了什麼禮物?」虞湘歪著頭問。

  虞敬堯笑:「蘇州年年去,能帶的禮物都帶過,這次就不送了。」

  虞湘不高興地嘟嘴。

  虞敬堯喝口茶,才又道:「過幾日桃花節,大哥帶你們去賞花。」

  虞湘滿意了,扭頭對母親道:「娘,我想邀陳姐姐一起去,可以嗎?」

  謝氏皺眉,提醒女兒:「什麼陳姐姐,她雖然大你一歲,但論輩分,她將來要叫你四表姑。」

  提到「四表姑」這稱謂虞湘就來氣,扭著帕子道:「我不要當表姑,生生把我叫老了,反正陳姐姐與謝晉還沒成親,她年紀比我大,我叫陳姐姐也沒錯!」

  娘倆爭執,虞敬堯奇道:「哪來的陳姐姐,謝晉又是誰?」

  忘了兒子還不知道家裡來了客人,謝氏忙解釋了一通。

  虞敬堯想起來了,母親在北方確實還有一房遠親,雖然都姓謝,但姑表親已經比較遠了,難為杜氏娘倆落了難,還能想到來揚州投奔他們。

  謝氏擔心兒子不願收留她娘家的親戚,笑著道:「你那表侄謝晉,剛剛十八就已經中了秀才,咱們提攜他一把,日後他中了進士當了官,官場上你也有個照應。」

  虞敬堯沒有那麼小氣,道:「難得他們記得母親,咱們幫襯一把是應該的。」

  謝氏放了心,叫兒子去換身衣裳,等會兒她好叫杜氏一家來見禮。

  虞敬堯就先回自己的院子了。

  謝氏派了丫鬟去通知杜氏、陳嬌,杜氏提前做了準備,馬上帶著陳嬌來了這邊。

  陳嬌甦醒後,第一次離開那個小院。

  陳嬌是京城人,以前只從書上看到過江南園林的描寫,此時走在虞家大宅內,發現只是商戶之家的宅子竟也建得步步一景,竹林、假山、流水,既清幽雅致,又不失大方貴氣,陳嬌不禁心生感慨,江南果然是個好地方,有機會她得去外面好好逛逛才行。

  行到永安堂前,陳嬌抬頭,見院門外站著一個穿青衫的俊秀男子,正是她那位「舊夫君」謝晉。

  「娘,嬌妹。」謝晉朝她們走來了,笑容溫文爾雅,看陳嬌的目光也很純粹。

  陳嬌不太習慣那聲「嬌妹」,雙臂上細細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謝大哥。」陳嬌垂眸喚道。

  杜氏、謝晉都奇怪地看了過來,陳嬌從小就叫謝晉「晉哥哥」,怎麼突然改口了?

  陳嬌必須改口啊,「晉哥哥」那麼親昵的稱呼,她可喚不出來。

  「表夫人,咱們進去吧,太太等著呢。」謝氏身邊的管事婆子笑著提醒道。

  杜氏應了聲,領著兩個孩子跟在管事婆子身後。

  虞敬堯還沒到,只有謝氏娘仨坐在堂屋。

  陳嬌先暗暗打量謝氏,見謝氏雖然穿得富貴,卻沒有天生富太太的那種氣度,一看就知道是半路發財的,反倒是她的兩個女兒更大方自信,姐姐虞瀾明豔美麗,淡笑著看著她們,有種無形的高傲,妹妹虞湘親切可愛,還朝她眨了下眼睛。

  面對虞湘的善意,陳嬌點了點頭。

  「都坐吧,敬堯馬上就過來了。」謝氏招呼道。

  杜氏與陳嬌坐在了女客這邊,謝晉坐到了對面,落座後,謝晉感覺有人在看他,他抬眼瞧去,就見三姑娘虞瀾飛快垂下了眼簾,一雙雪白的小手卻緊張地攥了攥帕子。

  謝晉不由多看了虞瀾一眼,這位他名義上的小表姑。

  謝晉從小讀書,家道中落後,他越發刻苦,身邊除了未婚妻陳嬌,他見過並說上話的外女屈指可數。陳嬌的美毋庸置疑,可天天看,看了十來年,加上陳嬌又病怏怏的,謝晉實在難以對陳嬌產生男人對女子的那種渴望。

  反觀對面的虞瀾,容貌美豔氣色紅潤,就像一朵開得正好的牡丹花,引人遐思。陳嬌也是花,卻是那種被雨水打過的花,帶著露珠,楚楚可憐。謝晉家境貧寒,自己就是可憐之人,哪還有閒暇去憐惜更可憐的?

  因此,虞瀾這樣的,更能吸引謝晉。

  「來了。」

  謝氏含笑的聲音,拉回了謝晉神遊天外的思緒,虞敬堯是他的表叔,他立即站了起來,表示恭敬。

  杜氏也離開了席位,所處的位置,恰好擋住了她旁邊的陳嬌。

  「敬堯,這是你表嫂。」謝氏先給兒子介紹杜氏。

  換了一身深色長袍的虞敬堯,客氣地朝杜氏拱手:「表嫂遠道而來,敬堯未能遠迎,失禮之處還請表嫂多多擔待。」

  杜氏受寵若驚,緊張道:「表弟說的哪裡話,是我們不請自來,給你們添麻煩了。」

  虞敬堯笑笑,轉身看向謝晉。

  謝晉表現地穩重多了,恭敬地行禮:「子淳見過表叔。」

  少年郎玉樹臨風,又有功名,虞敬堯還是很欣賞這個遠房晚輩的,認真端詳一番,再拍拍謝晉肩膀,贊道:「賢侄好風采,今日起,你只管安心備考,待你秋試金榜題名,表叔再大擺宴席,為你慶功。」

  謝晉心裡一喜,微紅著臉道:「多謝表叔,子淳一定勤勉讀書,不負表叔厚望。」

  虞敬堯頷首。

  男人們說完話了,謝氏看眼杜氏身旁的陳嬌,聲音淡了幾分:「這是陳姑娘,子淳的未婚妻。」

  虞敬堯再轉向女客這邊。

  剛剛陳嬌已經打量過虞敬堯的容貌了,知道虞家現任家主是個氣度、容貌都很出眾的男人,現在她只是守禮地上前一步,朝虞敬堯福了福身,道:「陳氏女見過虞爺。」

  她與謝晉尚未成親,跟著喚虞敬堯表叔會惹人恥笑,但虞敬堯又是謝晉的長輩,她喚公子也不妥,思來想去,陳嬌就喚了「虞爺」。

  虞敬堯「嗯」了聲,待陳嬌退回杜氏身後,他就落座去了,一眼都沒多看陳嬌。

  接下來就是客套了,杜氏很拘謹,不善言辭,謝晉口才一般,但虞敬堯常年混跡商場,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只要他想招待,就沒有他取悅不了的客人。一邊喝著茶,他一會兒關心杜氏路上的情況,一會兒與謝晉聊聊科舉,片刻都沒讓氣氛冷落。

  只有謝氏接過話題的時候,虞敬堯才會借低頭喝茶的短暫空檔,偷眼打量杜氏身旁的小女子。

  出來見客,陳嬌穿上了她現在擁有的最好的一條緋紅色的褙子,八成新,細布料,乃杜氏親自從衣櫃裡替她選的,底下配條白裙,也算端莊秀雅了。這是衣裳,大病初癒的陳嬌,膚色蒼白,瓜子臉小小的,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自有一股我見猶憐的韻味兒幽幽傳了開來。

  嘴唇抿著茶碗邊沿,虞敬堯的視線,落到了陳嬌搭在身前的一雙小手上。

  她的手指白皙纖細,指甲是天生的淡淡粉色,很乾淨。

  那一瞬,虞敬堯想到了生意場上他見過的那些女人。別人有求與他,會安排妖嬈的歌姬、舞女作陪,虞敬堯要討好達官貴人,也會這般安排,但虞敬堯從骨子裡厭惡各種胭脂水粉的氣味兒、厭惡女人們刻意塗抹出來的紅豔嘴唇。

  所以,他喝歌姬倒的酒,卻從來不碰她們。

  久而久之,外人都說他一心經商不近女色,虞敬堯開始只覺得好笑,後來,他發現自己對女人確實沒什麼念想,虞敬堯就覺得,自己果然與世俗的男人不一樣。世俗男人愛錢愛權也愛美人,他只想要前兩樣。

  但今日,虞敬堯無法否認,那個叫陳嬌的小女人什麼都沒做,沒看他更沒勾他,卻撩了他的心。

  「陳姐姐,過幾天桃花節,你跟我們一起去賞桃花吧?」不顧母親的再三反對,虞湘堅持喊陳嬌姐姐,熱情地邀請道,「我跟你說,我們揚州的桃花可美了,保證你到了那裡就流連忘返!」

  陳嬌看看她,挺心動的,但她現在的身份,先是寄居謝家,現在又跟著準婆婆投靠虞家,能否出行,真不是一件她可以隨心所欲做主的事。

  陳嬌謹慎道:「多謝四姑娘相邀,只是我體弱,走一會兒就會累,去了肯定拖累你們賞景。」

  虞湘瞅瞅她,勸道:「越是這樣,陳姐姐才越該多出門走動呢,您說是不是?」

  小姑娘朝杜氏遞了個眼色。

  杜氏當然願意陳嬌能出門散散心了,便也勸陳嬌答應下來。

  陳嬌這才點頭。

  虞湘很高興。

  虞瀾等了會兒,見謝晉沒有主動同行的意思,自家哥哥妹妹也沒有邀他,虞瀾便拿起帕子,掩著嘴角咳了咳,遺憾道:「我這兩日不大舒服,就不去了,讓陳,陳姑娘陪妹妹吧。」

  杜氏聽了,起身請辭:「三妹妹身體不適,我們就不多打擾了。」

  謝氏正想教訓小女兒,就沒有挽留。

  離開時,杜氏走在前面,謝晉、陳嬌一左一右地跟在後頭。

  沉默許久的虞敬堯,漫不經心般朝外看去。

  明媚的春光灑落滿院,小女人跨出門檻的那一瞬,光亮驟然籠罩,她的褙子有一瞬似乎變得透明起來,裡面纖細的腰肢隱約可見,柔弱如湖畔隨風搖曳的柳條。

  虞敬堯眯了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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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3 00:40:5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章

  晌午吃飯,虞敬堯突然問母親:「娘,我看表嫂、子淳穿的都是舊衣,明日你安排一下?不然來了客人,還以為咱們苛待親戚。」

  謝氏恍然大悟:「對啊,我怎麼沒想到,還是你心細,敬堯放心,明兒個我就叫繡娘給他們一人做幾套衣裳。」

  因為兄長只提了杜氏、謝晉,虞湘怕母親忘了陳嬌,小聲嘟囔道:「還有陳姐姐。」

  謝氏瞪了小女兒一眼,她當然知道也得給陳嬌做新衣,她就是不滿小女兒對陳氏孤女的親近。

  虞湘乖乖低頭吃飯。

  虞敬堯繼續道:「再從賬房取百兩銀子交給表嫂,子淳出門會友需要打點,咱們不主動,他肯定不會開口。」

  兒子這麼照顧她娘家的親戚,謝氏挺高興的,都應了。

  第二天,謝氏親自領著繡娘去前院客房給謝晉量尺寸了,量完單獨給了謝晉二十兩銀子,還告訴謝晉,以後每個月她都會給謝晉五兩銀子的例錢。謝氏幼時窮苦,虞家發跡後,謝氏花錢就越來越大方了。

  謝晉再三拜謝。

  謝氏再領著繡娘來了杜氏這邊。

  一番推辭過後,杜氏拘謹地讓繡娘量了尺寸,量完她的,繡娘再給陳嬌量。

  「姑娘的腰可真細。」繡娘將軟尺圍著陳嬌的小腰繞了一圈,看清上面的刻度後,饒是經常為人量尺寸的繡娘,都忍不住贊了句。

  陳嬌也覺得這世的她就像個病西施似的,但陳嬌一點都不高興,因為她現在雖然沒有生病的不適,可這身子骨太弱了,多走幾步就累,中看不中用。她又不天天看自己,她想要的是林嬌那種健康的身體,去六里地外的鎮上走個來回照樣好好的,頂多出點汗。

  她與繡娘說話,謝氏瞄眼陳嬌身後,發現陳嬌屁股一點都不大,一看生孩子就困難,眼裡便露出一點嫌棄。兒子是虞家的獨苗,謝晉也是謝家的獨苗,對於期待子孫興旺的長輩而言,讓謝氏挑,她一定不會選陳嬌當兒媳。

  量完尺寸,陳嬌退下了,謝氏又送了杜氏百兩紋銀,但沒有提每月另給份例的事。

  一個是與她同姓的秀才郎侄孫,一個外姓的侄媳婦,謝氏給的待遇自然不同。

  但杜氏已經非常感激涕零了,都想給謝氏跪下,謝氏笑笑,說了些客套話就走了。

  杜氏捧著裝有百兩紋銀的匣子坐了會兒,然後藏了一半,帶著另一半去找陳嬌了。

  「伯母,您這是做什麼?」面對杜氏塞給她的一包銀子,陳嬌驚呆了。

  杜氏感慨道:「你爹娘過世之前,將你託付給了我,還把陳家的家財都托給我們保管,等你長大再交給你。後來你伯父橫死外面,欠了一堆債,謝家的家底都填進去了也不夠還,是你慷慨解囊,讓我動用陳家的那份,咱們才渡過了難關,再往後,咱們一家三口吃的穿的,花的也都是你的錢。」

  有那份記憶,陳嬌是知道這個的,但她也知道,幸虧杜氏厚道,便是家貧的時候也拼命賺錢供原身那病秧子吃人參,原身才得以續命,否則若杜氏貪婪,大可斷了原身的藥讓原身自生自滅,杜氏還能省下一大筆藥錢。

  「伯母待我如親生,咱們之間就不要算那個了。」陳嬌由衷地道。

  杜氏抹抹眼睛,露出一絲笑:「好,咱們不說那見外的,剛剛太太接濟了我百兩銀子,我留了五十兩,這五十兩你拿著,以後當嫁妝用。」

  陳嬌先是不要,實在推辭不了,陳嬌忽然想到,她不嫁謝晉,以後肯定會找機會離開虞家,衣食住行都要用銀子,所以……

  「伯母,您就是我親娘。」一手拿著銀子,陳嬌靠到了杜氏懷裡,從五歲到十六歲,原身與杜氏,真的就是母女了。

  杜氏笑了,拍著小姑娘單薄的脊背道:「等子淳中了舉人,咱們就把你們的親事辦了,雙喜臨門,你也早點改口喚我娘。」

  陳嬌登時笑不出來了。

  虞家坐擁揚州城最大的綢緞莊,更是養了一大批繡娘,短短三日,杜氏三人的衣裳就都做好了。

  陳嬌得了兩套春裝、兩套夏裝,用的都是上好的綢緞,比陳嬌在國公府穿的也不差什麼。

  「明日出門,陳姐姐就穿這身。」虞湘來找陳嬌玩,挑了那套白衫兒、綠裙出來,比對著陳嬌道,「陳姐姐穿這種清雅的顏色最好看了。」

  陳嬌並不在意自己的服飾。

  虞湘卻特別想打扮這位天仙似的客人,發現陳嬌沒有什麼首飾,她派丫鬟將她的首飾匣都搬過來了,從裡面挑了好幾樣送給陳嬌。揚州城首富家的四姑娘,出手更是大方,反正少了一件,回頭跟大哥要銀子重新買就行。

  陳嬌真不想要,架不住盛情難卻,只好無奈地收下了。

  第二日,陳嬌換上那套白衫兒、綠裙,再挑了一根白玉簪子插在頭上,便隨杜氏去了永安堂。

  休息了幾日,陳嬌的臉蛋還是蒼白的,不像虞湘那麼紅撲撲,但她的眼神變了,少了原身的淒苦卑怯,多了花季少女的靈動與生機,再換上新衣,蓮步輕移緩緩地走過來,彷彿天宮仙子下凡,看得廳堂裡的幾人都是愣了愣。

  虞敬堯第一個側身端茶,移開了視線。

  謝晉詫異地看著對面的青梅竹馬,只覺得嬌妹似乎哪裡不一樣了,以前無論他們去哪裡,嬌妹的目光永遠都是落在他身上,充滿了依賴,可今日,嬌妹安靜地守在母親旁邊,柔弱而端莊,竟一眼都沒看他。

  他盯著陳嬌看,那邊虞瀾見了,紅唇輕抿。

  「娘,那我們先走了!」虞湘跑過來挽住陳嬌的胳膊,興奮地道,春光燦爛,她最愛出門了。

  謝氏叮囑女兒一番,又對兒子道:「逛會兒就回來,別由著你妹妹瘋玩。」

  虞敬堯起身道:「知道了。」

  杜氏一愣,目光在謝氏母子身上轉了一圈:「表弟也去?」

  如果虞敬堯去,她的嬌嬌再去不太合適吧?

  陳嬌也打了退堂鼓,或許商戶之家不講規矩,可她覺怪怪的。

  虞敬堯用一種無奈的眼神看著妹妹。

  虞湘笑著解釋道:「大哥從蘇州回來,沒給我帶禮物,今日就罰他給我們當護衛,好了,時候不早,咱們快走吧,不然一會兒出城要排隊等好久。」

  小姑娘說完,拉著陳嬌就往外走。

  陳嬌不得已地跟隨她的腳步。

  這種情況,杜氏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謝晉站了起來,只是沒等他開口,虞敬堯同母親道別後,忽然對他道:「子淳好好讀書,回來表叔與你對弈。」

  謝晉想同行的話,就這麼一個字不漏的都給咽回去了,勉強笑道:「好,表叔慢走。」

  虞敬堯點點頭,轉身離去。

  謝氏見杜氏似乎在為難什麼,好奇地問了出來。

  杜氏猶豫道:「就怕嬌嬌體弱,給表弟表妹添麻煩。」

  謝氏心想,既然怕添麻煩,上次我女兒邀請陳嬌時,你怎麼還贊成?

  至於虞敬堯與陳嬌同遊是否合適,謝氏壓根就沒考慮過,因為她半個眼珠子也看不上陳嬌,所以她本能地覺得,兒子肯定也不會喜歡陳嬌那樣的,兒子跟她一樣,都喜歡屁股大好生養的。

  陳嬌與虞湘一起上了馬車,虞敬堯騎馬跟在旁邊。

  揚州,傳說中的江南繁華之地,坐在遠離虞敬堯那側的車窗旁,陳嬌忍不住偷偷挑開一角簾子。

  他們走的是主街,街道旁商鋪林立,才是早上,就已經十分熱鬧了。

  虞湘熱情地湊過來,看到什麼都給陳嬌介紹:「陳記的蟹黃包最好吃了,晚上咱們來這裡吃吧!啊,喬老頭的陽春麵也是一絕……」

  陳嬌被她說的,口水都冒出來了,一直饞到出了城門,看不到商鋪為止。

  「停車。」

  窗外突然傳來虞敬堯的聲音,馬車頓時就停了下來。

  陳嬌看虞湘,虞湘扭頭挑開車簾,見兄長從馬背上跳了下來,她不解問:「大哥,為何停了?」

  虞敬堯摸摸額頭,解釋道:「許是昨晚看賬看太晚,累了,我去車裡打個盹兒。」

  虞湘「哦」了聲,沒有多想。

  陳嬌聽在耳中,悄悄咬了咬唇,雖然這是虞家的馬車,虞敬堯可以任意使喚,但這經商的男人真的太不講規矩了,她也在車裡啊……

  念頭未落,車簾已經被挑了起來,虞敬堯長腿一抬,人就彎腰站在了車門外,高大魁梧的身影,宛如山嶽壓城。

  馬車裡面有主座,然後虞湘那邊擺了一個三層的小櫃子,裝茶水、糕點、手帕等臨時所需之物,陳嬌旁邊則擺了一張側座。

  主人進來,陳嬌立即挪到了側座上,將主位讓給了虞敬堯。

  虞敬堯沒動,彎腰看著她:「陳姑娘客氣了,我坐這邊便可。」

  陳嬌低頭道:「您是主,我是客,本該如此。」

  虞敬堯唇角微揚,不再客氣,走進來,穩穩當當地坐了陳嬌原來的位子。

  車裡多了個大男人,立即顯得狹窄了,虞湘嫌離陳嬌遠了說話不方便,又與兄長換了個位置。

  虞敬堯無所謂,好像真的睏了一樣,背靠車板,一手撐著旁邊的窗棱,然後托著腦袋,閉上了眼睛,而他面朝的方向,正是陳嬌。但他要睡覺,肯定會是這個姿勢,所以陳嬌無法確定他是故意的,還是無意。

  可陳嬌覺得彆扭,餘光中男人的大臉正對著她,好像在看她似的。

  有次與虞湘說話時,陳嬌偷偷看了過去,飛快的一眼,發現男人眼眸輕闔,真的在睡覺。

  陳嬌鬆了口氣。

  「陳姐姐看。」

  虞湘突然指著窗外道。

  陳嬌側過大半個身子,就見不遠處有條河水,一艘烏篷船正在上面緩緩而行。

  「陳姐姐的家鄉,河水多嗎?」虞湘小聲與她閒聊。

  陳嬌搖了搖頭,目光專注地看著那艘烏篷船,藍天白雲,小橋流水,揚州真的好美。

  車廂另一角,虞敬堯微微睜開了一條眼縫。

  小女人下巴搭在窗棱上,歪著腦袋,露出了一大片修長白皙的脖頸。

  她的肌膚是種瑩潤剔透的白,虞敬堯甚至能看到裡面淡淡的青色血脈。

  喉頭滾動,虞敬堯很想嘗嘗,親在上面是什麼滋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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