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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li60830

[武俠仙俠] [臥龍生]絕情天嬌(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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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5 14:34:06 |顯示全部樓層


  就以她驚悉元平噩耗,竟不顧師門嚴規,毅然趕往邙山古墓,即可看出此女對徐郎之痴情。

  徐元平曾屢獲奇遇,不但以二十歲紀,即身懷絕世武功,名震天下武林,更多次死裡逃生,每次均因禍得福,功力更為精進。

  此無他,乃是當初夜闖嵩山少林寺,於“悔心禪院”中,拜囚禁六十年之慧空大師所賜,授以“達摩易筋經”所載絕傳神功,更不惜將本身數十載功力修為,以佛門開頂大法,灌輸在這年輕人身上。

  徐元平雖死於古墓,有“寒玉釵”可保屍身不壞,再得“玉棺”護身,可說又是連逢奇遇。

  死而復生之說,雖是不可思議,但發生在徐元平身上,則並非絕無可能。

  此時徐元平活生生地出現眼前,就是最好的印證!

  但他對丁鳳的指認,卻感莫名其妙。

  儘管她已摘下文士巾,恢複本來面目,小叫化仍然連連搖頭道:“姑娘!我真的不認識你啊!”

  丁鳳不禁杏目怒睜,憤聲道:“夠了!既然不願相認,我又何必勉強你!”怒哼一聲,轉身拂袖而去。

  小叫化一怔,霍地跳起身,追上前道:“姑娘不要生氣,我是真的不識姑娘……”

  丁鳳不聽猶可,一聽之下,更是怒從心起,怒哼一聲,憤然隨手一拂,竟將小叫化拂得踉蹌跌了開去。

  小叫化這一跤摔的不輕,居然半天爬不起來,躺在地上發出痛苦呻吟。

  丁鳳原已不顧而去,剛走不遠,聞聲止步,回身一看,小叫化似非裝的,不禁心中大疑。晴忖道:“徐元平身懷絕世武功,如今死而復生,竟然變得如此弱不禁風?”

  心念一轉,又忖道:“莫非人死之後,再度復生,即會失去‘生前’所有記憶,甚至忘掉一切武功?”

  她沒有死過,自然無法確定,究竟是否是這麼回事!

  既然有此可能,丁鳳頓時怒氣全消,急忙趨前蹲下,關切地問道:“徐相公,摔傷了哪裡?”

  小叫化顧不得痛疼,眉頭一皺道:“唉!姑娘,你真的認錯人了,我不是什麼徐相公啊!”

  丁鳳不再爭辯,依順地笑道:“好吧,我不叫你徐相公就是了,但我如何稱呼你呢?”

  小叫化咧嘴一笑,靦腆道:“我叫狗子!”

  丁鳳一怔,道:“狗子?”

  她幾乎哭了出來。

  小叫化卻一本正經道:“人家都是這麼叫我的,你也可以這麼叫。”一面撐身而起。

  丁鳳微微點頭,道:“好吧,那你姓什麼?”

  她想引導小叫化,慢慢恢復記憶。

  小叫花搖搖頭,茫然苦笑道:“我自己也不知道。”

  丁鳳暗忖道:這就是了,他連自己的姓名都忘記,自然是喪失了一切記憶。曾聽人說,重病或頭部受重擊之人,得了“喪心症”就是如此。

  她只好耐著性子道:“哦?怎麼會呢?”

  小叫化深深一嘆,道:“我從小就沒爹沒娘,大概是沒人要,被丟棄在野地裡的孩子,後來我被一個叫化婆撿回去,把我撫養到十二歲,她老人家就撤手歸西了。”

  丁鳳暗自詫異,徐元平若是真喪失記憶,又怎會編出這套身世?

  難道他不是徐元平?

  不!絕不可能,天下竟有如此酷似,長的一模一樣之人!

  小叫化接著又道:“打從十二歲起,我就到赴流浪,乞討為生……”說到這裡,不禁又是深深一聲長嘆。

  丁鳳對他的身世毫無興趣,笑道:“狗子,從今後,你不用再為生活發愁了!”小叫化喜出望外,似又不敢相信地道:“真的?”

  丁鳳點點頭,道:“只要你跟著我走!”

  小叫化一聽樂了,毫不猶豫道:“成!姑娘往東,狗子我不往西,情願侍候姑娘一輩子!”

  丁鳳芳心暗喜,雙手一整披肩秀髮,戴回文士巾,挽著小叫化大步走去。

  回到鎮上,一個是翩翩書生,一個是小叫化,兩人走在一起,實在極不相稱。頓時引起行人側目,無不報以異樣眼光。

  丁鳳毫不在意,挽著小叫化來至成衣鋪,為他挑選一些衣物。

  小叫化從頭到腳,煥然一新。

  丁鳳端詳之下,站在面前的此人,不是徐元平是誰!

  她付了銀子,走出成衣鋪,帶著小叫化徑回客棧。

  夥計早已將丁鳳未吃完的面收了,見她去而復返,又帶了位翩翩公子回來,忙笑臉相迎道:“公子的面早涼了,小的已經收了,以為公子……”

  丁鳳道:“以為我不付銀子就跑了?”

  夥計正是這個想法,嘴上卻道:“公子說笑了,怎麼會呢。二位公子請坐,再來點什麼?”

  丁鳳仍然只要一碗素麵,卻為小叫化點了幾樣炒菜,外帶一籠鮮肉大包,另加一小壺酒。

  小叫化打從出娘胎,就未如此痛快飽餐過一頓,酒菜一端上桌,他就毫不客氣,狼吞虎嚥,大吃大喝起來。

  這時靠牆角的一桌,正有兩名中年壯漢在相對而酌,其中一人正好面對小叫化,偶一抬眼,驚得剛端起的酒杯,竟告失手掉落在桌上,杯碎酒潑,灑滿一桌。

  另一壯漢不禁笑道:“怎麼啦,老魏,這點酒就醉了?”

  老魏並不答話,只向那壯漢一使眼色,示意他向丁鳳與小叫化那桌看去。

  那壯漢把險一側,只看到丁鳳背彰,再一看小叫化,頓時驚得目瞪口呆!

  兩人面面相覷,一言不發,突然互相一施眼色,霍地起身離座,匆匆結賬而去。

  他們的坐騎拴在店外,急急解開套索,雙雙躍身上馬風聘電馳而去。一路快馬加鞭,馬不停蹄,連夜趕往南陽報信。

  城內東大街巨宅,數月前住進一位金員外。據說是位告老還鄉的京官,但當地人卻不認識這位“鄉親”。

  金員外只帶幾位隨從,自住進巨宅後,即深居簡出,數月來亦未見有人登門造訪,過著與世隔絕的隱士生活。

  兩名中年壯漢不辭辛勞,飛馬趕來南陽,直趨東大街巨宅,投帖求見,竟然吃了個閉門羹。

  門僕只以“員外不見客!”就把訪客打發了。

  但他們仍不死心,當夜竟然越牆而入,闖進了巨宅。

  不料一進大廳,只見燈火輝煌,金員外好整以暇地在廳內自斟自酌,並無家僕隨侍在側。

  二人剛一入門,就聽金員外沉聲道:“我就知道你們會來!”

  顯然他料事如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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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5 14:34:24 |顯示全部樓層
十一

  兩名中年壯漢一怔,急忙上前施禮,雙雙執禮甚恭道:“小的特來向主人請安!”

  金員外道:“我已不再是你們的主人了!忘記了嗎?”

  姓魏的壯漢急道:“小的不敢忘,只是……”

  金員外臉色霍地一沉,厲聲道:“我已交待過,天大的事也不許來見我,違者格殺勿論!”

  另一壯漢聞言一驚,強自鎮定道:“小的蒙受主人昔日厚待之恩,無以為報,今日冒死求見,死不足惜,只是此事非比尋常……”

  金員外“哦”了一聲,仍然沉著臉道:“如今天下太平,還有什麼非比尋常之事,值得你們冒死來見我?”

  老魏搶步上前,在金員外耳邊輕聲道:“小的們路經五陵,遇見了徐元平……”

  未待他說完,金員外已重重一拍桌面,怒斥道:“胡言亂語,徐元平數月之前已死,你們竟敢危言聳聽!”

  老魏情急道:“小的若非親眼所見,絕不敢來驚動主人啊!”

  要知這位金員外,正是曾經風光一時,譽滿天下,武林中無人不敬的神州一君易天行。

  徐元平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可惜大仇未報身先死,喪命在南海奇叟掌下。

  易天行雖逃過一劫,但在古墓之中,當著武林群雄,被徐元平揭穿其陰狠毒辣之偽善真面目。

  多年盛名毀於一旦,猶勝為昔日血債償命。

  九死一生逃出古墓的易天行,自知從此為天下武林所不齒,永無立足之地。

  是以首先解散全部手下,僅留幾個親信,悄然來南陽匿居,甚至隱名埋姓,決心不再涉足江湖。

  如今武林無爭,江湖中風平浪靜。

  易天行原打算在此安度晚年,不意突聞徐元平死而復生,任憑他定力再深,也不禁大為震驚。

  徐元平既復生,絕不會輕易放棄血海深仇!

  易天行這一代梟雄,突然神情黯然,氣餒道:“易天行啊,易天行!這莫非是天意?”言畢,一陣淒厲狂笑,令人不寒而慄。

  如果是一般常人,必會追問兩個趕來報信的中年壯漢,是否確定未認錯人。但易天行不是“常人”,他非但不懷疑,而且相信確有其事。

  他曾親眼目擊徐元平死去,不久竟然“復生”,此次又能“死而復生”,焉可不信。

  兩名中年壯漢正被狂笑聲,驚得惶恐不安,易天行的笑聲突止,沉聲道:“你們為了此事,不惜冒死來見我,我很感激。不過……”

  老魏忙接口道:“小的們特地趕來,是望主人早作準備,以防萬一。”

  易天行臉色又一沉,道:“我易天行一生言出必行,對你二人,亦不能例外!”

  老魏暗自一驚道:“主人莫非一一一”

  易天行嘿嘿冷笑兩聲,道:“不錯,違我者死,你們自行了斷吧!”

  兩個人心中大駭,面面相覷。求生是人的本能,突然雙雙一回身,向廳外疾射而去。

  哪知身形才到大廳外,只見易天行手一抬,手中一雙竹筷電射而出,奇準無比,分射兩人腦後。

  只聽得兩聲慘叫,二人均被擊中,竹筷自腦後射入,穿出前額。

  不惜冒死趕來報信的二人,竟落得如此下場。

  易天行眼見二人當場倒地而亡,視若無睹,卻朗聲向內吩咐道:“拿雙筷子來!”

  裡面恭應一聲,走出個家僕,恭恭敬敬送上一雙竹筷。易天行若無其事,繼續自斟自酌起來。

  再說丁鳳與小叫化,在“高昇店”住了一夜,次日一早,就離開客棧,匆匆而去。

  丁鳳昨晚想了一夜,心知徐元平樹敵甚多,一旦“死而復生”消息不脛而走,勢必造成武林極大震撼,甚而掀起軒然大波。

  有此一慮,絕不可帶著他拋頭露面,招搖過市,必須覓一隱蔽之地,慢慢助他恢復記憶。苦思之下,她終於想出個最好的去處,那就是如今面目全非的鬼王谷。

  一出五陵地面,她就帶著小叫化,直奔鬼王谷而去。

  豈知小叫化竟不會輕功,腳程甚慢,從一早出發,走到將近晌午,只不過走出二三十里,他已累得筋疲力盡,再也走不動了。

  丁鳳見他氣喘如牛,滿身大汗,有些於心不忍,正待找處陰涼地方,讓小叫化坐下來歇歇腳,不料遙見迎面有兩個道人疾奔而來。

  定神一看,正是玄明玄真兩位師兄!

  這一驚非同小可,丁鳳急將小叫化一把挾起,施展絕頂輕功,朝向路旁落荒而逃。

  要知雲夢雙嬌,素以輕功卓絕著名,絕不遜武林一流高於。

  但她畢竟體力不及男子,肋下挾著小叫化,開始尚能掠縱自如,一口氣疾奔數十丈外,始漸覺力不從心。

  兩個道人急起直追,一見丁鳳奔勢稍緩,趁機雙雙一提真氣,連連幾個提縱,已然超越二人,擋住去路。

  丁鳳去勢受阻,回身欲逃,卻見迎面又奔來三名年輕道士,一眼就認出是玄武宮中弟子。

  前後皆有追兵,丁鳳不禁又驚又急,只得奮起全力,向右側掠身而去。但說時遲,那時快,五名道人身如大鵬疾掠而起,落地已成包圍之勢。

  丁鳳心知無法突圍,沮然一聲輕嘆,只得放下驚得魂不附體的小叫化。

  玄真大步上前,沉聲道:“師妹,你擅自私離玄武官,已犯師門嚴規,竟然又向咱們施放彈指迷魂粉!”

  顯然這道人在鬼王谷中,被丁鳳出其不意,以彈指迷魂粉所制,心中大為不甘,眼神之間,充滿怒意。

  丁鳳既不敢與諸師兄動手硬闖,又無法重施故技,以彈指迷魂粉出奇制勝,一時愣在當場,茫然不知所措。

  玄明也趨前道:“師妹,隨我們回去吧。念在你家遭巨變,情有可原,愚兄向師父覆命之時,可不提師妹濫用彈指迷魂粉一事……”

  玄真怒哼一聲,道:“師兄,此事豈可隱瞞,必需據實匯報!”

  玄明一怔,未置可否道:“這……師弟,此事回觀去再說吧。”顯然他宅心仁厚,有意袒護這位師妹。

  但丁鳳卻毫不領情,斷然道:“如果諸位師兄不肯高抬貴手,放我一馬。活的絕辦不到,只有帶我屍體回去覆命!”

  她語氣斬釘截鐵,已然表明寧死不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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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5 14:34:41 |顯示全部樓層
十二

  五名道人虎視耽眈,均在伺機動手,一聽丁鳳說得如此堅決,倒是不敢貿然輕舉妄動。

  僵持片刻,忽見玄真臉色一沉,道:“咱們是奉命行事,如果師妹執意不肯回去,那就怪不得……”

  丁鳳心知這道人難纏,急中生智道:“慢著!愚妹尚有幾句話要說。”

  玄明暗自一喜,問道:“師妹可是改變心意了?”

  丁鳳冷聲道:“不!我跟諸位師兄誼屬同門,只是不忍眼見你們血濺五步!”

  玄明聽得一怔!

  玄真卻狂笑道:“師妹,你雖蒙師父獨寵,破例親授武功,畢竟學藝才只數月,愚兄雖不才,倒不信你有此能耐!”

  丁鳳眼光瞟向小叫化,道:“我說的是他!”

  要知徐元平與宗濤,曾雙闖玄武宮,雖中計墜落機關,在水牢中被困多日。但一老一少的驚人武功,則是在場這五名道人親眼目擊。

  尤其是徐元平,數月前名聲大噪,幾乎駕凌一宮,二谷,三大堡之上。只是不久之前,盛傳此人轟轟烈烈死於古墓之中。

  五名道人志在帶回丁鳳向觀主天玄道長覆命,並末注意這驚得不知所措的小叫化。這時聽丁鳳之言,定神一看,頓時驚詫不已。因為他們認出,此人正是傳說已死在古墓中的徐元平。玄真驚得向後一退,愣了片刻,嘴裡才迸出幾句話,顫聲道:“你……你是……”

  小叫化哪敢答話,丁鳳故露得色道:“他曾去過玄武宮,師兄怎麼不記得了?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徐元平啊!”

  玄真強自一定心神,狂態又露道:“哼!姓徐的已死,哪來個冒充的?”

  丁鳳明知小化不會武功,也許是忘記了,但卻故意虛張聲勢道“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師兄若不信,就不妨試試。不過,萬一有所不測,可別怪我沒有事先警告過你們!”

  玄真狂嘯一聲,玄明未及勸阻,他已撲向小叫化,出掌就攻,一招“猛龍過江”,用足七八成內家真力。

  小叫化雖不會武功,躲的還真快,對方掌力尚未到,他已閃躲在丁鳳身後,驚叫道:“公子救命啊…”

  玄真招式未用老,翻手一變“猛虎出山”,掌力驟然增至十成。似已不顧誤傷丁鳳,仍向小叫化攻去。

  說也奇怪,未見丁鳳出手相護,卻不知從何而來一股暗勁,竟將玄真雷霆萬鈞的一擊化解。

  慢說是玄真吃驚,連丁鳳也暗覺詫異,以為是身後小叫化耍的花招。

  玄真不禁惱羞成怒,振聲道:“姓徐的果然名不虛傳,再接貧道一掌!”右掌一圈,倏地迅疾推出。

  他這一掌看似乎平淡,實含狠毒殺機,對方只要一出手,他的左掌即時後發先至,招名“鳩巢雀佔”。顧名思義,先發為虛,後發是實,令人猝不及防。

  丁鳳腦子裡飛快閃過幾個意念。首先是認為既抬出徐元平之名,玄真絕不敢貿然出手。結果她判斷錯誤,玄真當真出了手。

  第二個意念,是認為小叫化裝的再像不會武功,對方既已發動,他勢必被迫還擊,是以她才按兵不動。

  但她的判斷又錯了,小叫化居然躲向身後,以她為掩護。 

  第三個意念,卻是出乎意料之外,沒想到玄真那雷霆萬鈞的一擊,竟被一股暗勁輕易化解,消失於無形。

  眼前除了她與小叫化,以及包圍的五名道人,別無任何人在場,出手化解的不是小叫化。還會是准?

  如此看來,身後的小叫化,已必然是徐元平無疑了!

  丁鳳念及於此,芳心大悅。

  眼見玄真盛怒之下,施出一招玄武宮的獨門絕招“鳩巢雀佔”,明知這一招威力驚人,一般武林高手極難接下。

  但她認定身後的小叫化是徐元平,且不願當真與玄武宮弟子動手。是以仍不出手,身形一掠而去,決心讓小叫化露一手驚人武功,以使幾個道人知難而退。

  這一次她不但又估計錯誤,而且是大錯特錯!

  小叫化非但未露一手絕世武功,一見丁鳳掠身而去,竟然嚇得呆若木雞。

  眼見小叫化身陷危境,丁鳳又猶豫不決,不知該不該出手搶救之際,干鈞一發之下,又一股強勁無比的暗勁,又不知從何而來。

  玄真不愧是玄武門下高手,右手掌力被襲來暗勁化解,左手掌力未發既收,人已射向兩丈外的大樹下,抬頭喝道:“哼!躲在樹上搗鬼,算得上是哪號人物!”

  樹葉密茂,看不出樹上藏著何人,但聽一陣狂笑,道:“我老叫化好好在樹上午睡,又沒招誰惹誰,吵得我不能睡,還敢出口傷人。我倒要看看,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

  隨見樹葉一陣撥動,飄身落下個鶉衣百結的老叫化,正是馳譽武林的神丐宗濤。

  他雙手揉動惺忪的睡眼,定神一看,故作吃驚道:“啊!是幾個雜毛老道!”

  宗濤一現身,雙方均大感意外。

  丁鳳是心頭一鬆,知道這個專愛管閒事的武林異人,與徐元平乃忘年之交。老叫化既然在此,對他們絕對有利,是以振奮招呼道:“宗老前輩!”

  玄真本來尚不敢確定,此人是否數月前,與徐元平夜闖玄武宮的神丐宗濤。一聽丁鳳出聲招呼,不由地暗自一驚,心知這回麻煩大了。

  宗濤對丁鳳未理會,打個呵欠,道:“喂!老雜毛,你們驚擾了我老叫化的好夢,該如何賠償?”

  玄真明知故問,道:“老人家可是譽滿天下的神丐宗前輩?”

  宗濤哈哈一笑,道:“不要亂拍馬屁,老叫化從來不吃這一套!”

  玄真惱羞成怒道:“老叫化,貧道尊你一聲老前輩,是因為你在武林中素享盛譽,並無意巴結,你不必往自己臉上貼金!”

  宗濤不以為忤,反而敞聲大笑道:“好!好!老叫化就怕有人巴結,再一套交情,這檔子閒事找還能過問嗎?”

  隨即取下背上紅漆大葫蘆,連連猛喝了幾口酒。

  玄真已有些按捺不住,喝問道:“老叫化,聽你之言,是要多管閒事?”

  宗濤置之不理,又猛喝兩口酒,連聲呼道:“過癮!過癮!”同時故作一副滑稽情態。

  玄真暗向玄明一使眼色,突然發難,出其不意向宗濤欺近,出手就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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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宗濤一張口,一道酒箭疾射而出。

  玄真欲避不及,被噴了滿頭滿臉。玄明也在同時發動,只因站在丈餘之外,掠身而至時,玄真已經吃了虧。

  玄明極不願與宗濤交手,但玄真既已發動,且看出宗濤自忖武功極高,存心戲弄,為了維護師門盛譽,明知技不如人,也不得不盡力而為。

  人到掌發,只見玄明雙掌交錯,掌力卻是一剛一柔,分向宗濤兩肋攻到。

  宗濤乃“金牌門”十二代掌門,由於每代只傳二人,故江湖中知者不多,名氣自不及各大門派。

  但其武功自成一派,尤以剛陽之功見長。

  惟宗濤與徐元平夜闖玄武宮,中計跌落機關,被困水牢多日,曾獲徐元平口述“達摩易筋經”所載神功。

  凡是練武有成之人,悟性必較常人為高。宗濤武功造詣極深,以數月苦研,終悟經中以柔克剛,以剛制柔之道。這時見玄明雙掌交錯攻來,正是一剛一柔,所習少林神功正好派上用場。

  宗濤一手抓著盛酒大葫蘆,僅能以單掌迎敵。但見他右掌疾翻,連連拍出兩掌,先發為柔,後發為剛。

  玄明所發一剛一柔掌力,與宗濤的一柔一剛掌力相交,正合以柔克剛,以剛制柔之道,雙方掌力頓化無形。

  看在別人眼裡,必然以為雙方旗鼓相當,戰了個平手。其實不然,玄明心裡有數,這是對方手下留情。

  宗濤只要用足七成以上真力,他必被震傷內腑。而老叫化發出的掌力卻不足五成,且末借勢反擊。

  玄真一見師兄功力不在宗濤之下,雄心大發。

  他哪甘示弱,狂喝聲中,身形暴起丈餘,凌空雙掌齊發,向老叫化當頭罩下,勢如泰山壓頂。

  宗濤暗發一聲冷笑,心忖道:“此人太狂,我若不讓你吃點苦頭,怎知老叫化的厲害!”

  念動掌出,竟是勢疾力猛的一記劈空掌。

  雙方掌力一交,轟然一聲巨響,強弱立判。

  只見宗濤神色自若,舉起大葫蘆又在喝酒。玄真卻是心神猛受一震,連連倒退數步,突覺血氣翻湧,急忙屏息凝氣,才始氣歸丹田。

  玄真驚怒交加,霍地一反手,拔出背後長劍,似欲全力一搏,玄明見狀暗驚,急步上前,勸阻道:“師弟,不可意氣用事!”

  幾乎是同時,一旁掠陣的三名年輕道士,也已拔劍在手,準備助玄真合力對付老叫化。

  玄真怒聲道:“師兄不必攔阻,如果怕事,儘管站開一邊,由我來跟老叫化一決高下!”

  玄明仍然擋住玄真,正色道:“師弟,方才若非宗老前輩手下留情,你連拔劍之力都沒有了,還決什麼高下啊!”

  這番話毫不保留,聽得玄真面紅耳赤。

  事實確然如此,他並非心裡不明白。只是當著三名年輕道士,豈能棄劍認輸,怒哼一聲,遂道:“師兄不必為我擔心,如果技不如人,我死而無憾!”

  不料宗濤突向丁鳳喝道:“你這不男不女的娃兒,難道還想看熱鬧不成!”

  丁鳳何等機伶,被宗濤一語提醒,心知是暗示要她帶小叫化先走。心忖道:“是呀,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她當即振聲道:“多謝宗老前輩,後會有期!”

  一把拖著小叫化,拔腳飛奔而去。

  玄真顧不得向宗濤挑戰,身形疾掠而起,急起直追。三個年輕道士哪敢怠慢,緊緊相隨,玄明落在了最後。

  宗濤大笑道:“喂喂喂,老雜毛,你們撇下老叫化不管啦!”笑聲中,身形已動,施展絕頂輕功,幾個起落,已搶在玄真前面,回身擋住去路。

  玄真怒不可遏,手中三尺青鋒一振,施出“兩儀劍法”中極具威力的一招“平地春雷”,揮劍直取阻擋的老叫化心窩。

  宗濤久聞玄武宮以劍術馳名天下,見對方這一劍攻來,既狠又疾,倒也不可小視。他不敢輕拈其鋒,身子一側,斜縱讓開數步。

  玄真一劍逼開宗濤,前撲之勢未收,反而一提真氣,借勢疾衝數丈,與拉著小叫化狂奔如飛的丁鳳,追成了首尾相接,距離僅只五步。

  宗濤心裡一急,突施一式“大鵬衝天”,身形暴起三丈,凌空一擰腰,頭下腳上,直如流矢般向玄真身後疾射而去,同時大聲喝道:“看掌!”

  其實他並末出手。

  玄真聞聲一驚,回身“唰唰唰”連刺三劍,帶起一片劍幕護身。這一式“三羊開泰”,攻守兼備,用招相當高明。即使宗濤出手攻來,也必遭逼退,何況只是虛張聲勢,志在助丁鳳與小叫化脫身。

  三劍一刺空,玄真已知中計,急向隨後而至的三名年輕道士吩咐道:“你們去追,我來對付老叫化!”

  就這一阻,丁鳳拉著小叫化,又遠去了十餘丈外。三名年輕道士正待急起直追,宗濤又施展一式“大鵬衝天”,身形暴起。

  玄真不甘示弱,也施展“蜻蜒三點水”身法,幾乎與宗濤同時落在三名年輕道士之前。

  這一來,無形中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說時遲,那時快,玄真的長劍剛向宗濤刺去,只見老叫化雙掌齊發,這回出手毫不留情,捲起兩股狂飆,震得那中年道士身不由主,全身拋向半空,一個仰面倒栽,摔跌在地上。

  玄真急欲撐身而起,但已力不從心,驚呼道:“少林般若禪功!”口一張,鮮血直噴,倒地昏死過去。

  奔來的玄明,及三個年輕道士,均被老叫化露的這手少林絕世武功,驚得目瞪口呆。

  玄真不愧是玄武宮的高手,果然見多識廣,竟能識出老叫化施的是少林般若撣功,也算是雖敗猶榮了。不錯,宗濤這手般若禪功,正是徐元平在玄武官水牢中,口述“達摩易筋經”所載武功之一。他是欲使丁鳳與小叫化脫身,迫不得已,才決定殺雞儆猴,使幾個道人知難而退的。

  倘非情勢所逼,他絕不願輕露這手少林神功,也不願重創玄武宮天玄道長的弟子,畢竟他們無冤無仇啊。

  宗濤見幾個道人已無意再追,也不再出手,遂道:“此人狂妄自大,目無尊長,若不略施薄懲,更將不知天高地厚。不過老叫化念在與天玄真長曾有數面之緣,已手下留情,未用全力。如果能盡速送回玄武官,貴掌門或能為他運功療治內傷,以保性命,否則必死無疑!”言畢回身疾奔而去。

  幾個道人面面相覷,呆若木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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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第三回 匿真相殺人滅口

  烈日當空,玄明背著身負重創的玄真,疾奔如飛。

  三個年輕道士,緊隨在後。

  從玄明的神情可以看出,他是心急如焚,恨不得背插雙翅,飛回玄武宮,以免耽誤挽救玄真生命的時機。

  但此去玄武宮,最快也需兩日兩夜行程。

  玄明心知玄真傷勢不輕,絕難支持兩日兩夜,是以當機立斷,決定找個隱蔽之處,以本身功力為其先行療傷,保住元氣,否則必難活命。

  遙見—處樹蔭下設有茶棚,玄明大喜,立即加快腳步,向茶棚疾奔而去。三個年輕道士哪敢怠慢,在後緊緊追隨。

  來至近前,發現茶棚是臨時搭設,除了賣茶的老人之外,只有一位打扮神秘的茶客。

  此人一身白袍,腰繫束帶,頭上戴一大斗笠,壓得很低,無法看出他的真面目。

  而棚下唯一的一張小矮桌,即被這神秘茶客所獨據。

  這倒無可厚非,茶棚下既然只此一張小矮桌,總有個先來後到。他是先來的,又無其他茶客,自然獨據一桌。

  但那賣茶老者,只顧蹲在—旁燒水。來了這幾人,竟似渾然無覺,連招呼也不站起來打一個。

  年輕道士甚覺氣惱,一個搶步上前,喝道:“喂!賣茶的!”

  賣茶老者居然充耳不聞,慢條斯理地拿著扇子煽火。

  年輕道土又大聲道:“賣茶的!你是聾子?”

  大概他真是個聾子,竟然聽不見。年輕道士怒從心起,用手在賣茶老者肩頭推了一把。他才驚覺人在身旁。

  賣茶老者這才急忙站起,陪著歉意的笑臉,用手指指自己的嘴,又指指耳朵,表示他既聾且啞。

  年輕道士頓時氣消,回顧另兩個小道士,不禁啞然失笑,隨即向賣茶老者比手畫腳,示意為他們沏茶。

  玄明瞥了神秘茶客一眼,似有所顧忌,不便立即為玄真運功療傷,以免驚世駭俗。心想:此人大概是路過茶棚,喝完茶總該趕路吧。

  他既不能趕人家走,只好先將身受重傷的玄真放下,等此人走了再運功療傷,好在對那既聾又啞的賣茶老者,不必有所顧忌。

  剛放下玄真,卻聽那神秘茶客沉聲道:“這位道長受的傷很不輕。”

  玄明暗自一怔,趨前問道:“敢問這位施主,可通醫道?”趁機欲一窺此人真面目,但他頭一低,無法看清。

  神秘茶客道:“略知一二。”

  玄明喜出望外,道:“不知可否有勞施主,代為診斷一下?”

  神秘茶客微微頷首,伸手一探玄真腕脈,沉思不語。

  玄明心急如焚,忍不住問道:“施主,你看是否有救?”

  神秘茶客略一沉吟,始道:“這位道長身受內傷,傷勢沉重,恐有生命之憂。”

  玄明驚問道:“施主,可還有救?”

  神秘茶客放下為玄真把脈的手,道:“除非能知為何種武功所傷!”

  玄明暗自一怔,訥訥道:“這……這……”似有顧忌,不便貿然說出。

  神秘茶客又道:“道長不必多疑,若有不便,只好另求高明了。”

  玄明期期然道:“不,不,施主不要誤會,貧道絕無此意,只是……”

  神秘茶客道:“此與解毒同理,若不知所中何毒,如何能下藥解救?道長若不便說明,在下何必多問,不過,如再延誤一個時辰,雖華陀再世,扁鵲重生,只怕也救不了這位道長性命!”

  言畢起身,丟下一塊碎銀作為茶資,大步走出茶棚。

  玄明略一猶豫,急步追出,道:“施主請留步。”

  神秘茶客聞聲止步,並未回身,問道:“道長有何指教?”

  玄明一向老成持重,不似玄真心浮氣躁,凡事皆抱謹慎態度,是以上前問道:“恕貧道冒昧,不知施主可會武功?”

  神秘茶客答道:“僅足保身!道長為何動問?”

  玄明忙作解釋道:“貧道並無他意,只因出手傷他之人,所用乃是武林罕見神功,若是施主不會武功,則貧道即使說了,也是無濟於事。”

  神秘茶客道:“道長所言極是,在下武功雖僅及皮毛,但對各門各派武功略有所知,道長不妨說來聽聽,出手如此狠毒之人,究竟所用何種功力?”

  玄明猶豫一下,以極為鄭重語氣道:“不知施主可曾聽過般若禪功?”

  神秘茶客乍聞之下,暗自一怔,驚聲道:“般若禪功乃少林不傳之學,堪稱武林至高佛門神功。不知出手之人,可是少林高僧?”

  玄明搖頭道:“不!他只是個老叫化!”

  神秘茶客果然見識淵博,當即接口道:“道長所指,莫非是那神丐宗濤?”

  玄明只得頜首道:“正是此人!”

  神秘茶客似大惑不解,只因那神丐宗濤武功自成一家,與嵩山少林毫無淵源可溯。且般若神功乃少林不傳之秘,即使本門弟子,非經掌門人及諸長老特許,亦不輕傳,老叫化何以能用此佛門武學傷人?

  玄明見他若有所思,默默無語,遂道:“老叫化臨去留言,表示未盡全力,否則必難活命,囑貧道等火速將傷者送回……”

  說到一半,似不便貿然說出玄武官,突然把話止住。

  神秘茶客卻追問道:“貴寶觀在何處?”

  玄明尚不知如何作答。

  一年輕道士已按捺不住,走來猝然道:“這位施主,你是要為我師兄療傷,還是存心盤咱們的底細?”

  神秘茶客嘿然冷笑一聲,道:“普天之下,敢對我如此無禮的人還不多。小雜毛,你是不想活了?”

  年輕道士剛說出一聲“你……”突見神秘茶客反手—掌,疾如電光石火,被他當胸擊中。

  變生肘腋,玄明搶救不及,只聽年輕道士一聲悶哼,被擊得連連踉蹌倒退,雙手捧胸,口噴鮮血倒地而亡。

  玄明驚怒交加,斥道:“好狠的手段!”出手就向神秘茶客攻去。

  神秘茶客肩頭微晃,身形乍動,人已掠開丈餘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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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兩名年輕道士雙雙發動,正待撲出茶棚,冷不防背後一壺滾熱開水潑來,燙得二人齊聲慘叫。

  想不到那又聾又啞的賣茶老者,居然會出其不意暗算。

  二人驚怒交加,剛一回身,一爐熊熊炭火又迎面潑至。幸而及時雙雙分向左右急閃,才未被潑中。

  賣茶老者一擊未中,再也不裝聾作啞,狂笑道:“好身手!兩個小雜毛,你們—齊上吧!”

  “錚錚”兩聲,兩名年輕道士劍已出鞘,雙雙掄劍疾撲,直取賣茶老者。

  狂笑聲中,賣茶老者,不閃不避,雙手疾翻,竟施展“空手入白刃”功夫,徒手硬奪攻來的兩把利劍。

  兩名年輕道士初涉江湖,不知天高地厚,且對這貌不驚人的賣茶老者,存有輕敵之意。心想:“憑你這糟老頭,也能奪得下咱們手中之劍!”

  豈知大出意料之外,賣茶老者雙手—抄,握住兩柄劍身,竟使兩個年輕道士全力—奪,未動分毫。

  這一驚非同小可,兩個年輕道士這才知道,遇上了深藏不露的勁敵,此刻若不撒手棄劍,勢必僵持不下,甚至為對方趁機出手所傷。

  但堂堂玄武宮門下弟子,一出手就被對方將劍奪下,豈不有辱師門盛譽。

  要知天玄道長仗劍成名,“兩儀劍法”獨步天下。這兩個道士年紀雖不大,卻名列玄武宮中玄字輩弟子,與玄明玄真以師兄弟相稱。

  他們拜師較晚,劍術、武功自不及兩位年長師兄精煉深厚,但要說一個照面,即被對方逼得撒手棄劍,可就大大地不服這口氣了。

  生死關頭,決於一念之間,哪容他們遲疑。只聽賣茶老者一聲沉喝,緊握劍身的雙手,突向自己懷裡猛—奪。

  說時遲,那時快,賣茶老者及時兩手齊撒,全身向後暴退,兩個年輕道士卻身不由主,彼此衝向對方。

  劍已收勢不及,直刺對方胸膛!

  這時玄明正全力以赴,與神秘茶客交手,突聞兩位年輕師弟慘呼,頓時大吃一驚。不料這一分神,竟被神秘茶客趁虛而入,出手如電,點中“肩井”“鳩尾”兩處要穴。

  玄明全身一麻,頓時不能動彈,口中卻驚怒交加道:“你究竟是什麼人?竟要把咱們趕盡殺絕!”

  神秘茶客將頭上斗笠向後一推,這才看清他的真面目。只聽他沉聲道:“知道我是誰吧?”

  玄明大為意外,驚呼道:“神州一君易……”

  易天行一陣狂笑後,笑聲突止,道:“如果你不願受分筋錯骨之苦,最好把途遇老叫化經過,一五一十,據實道來!”

  玄明憤聲道:“此事與易大俠無關,何必追問!”

  易天行臉色一沉,道:“我偏要知道!”

  玄明把心—橫,斷然拒絕道:“無可奉告!”

  易天行冷冷一哼,道:“我會讓你說的!”怒從心起,突施分筋錯骨手法,雙手齊動,襲向玄明全身。

  “分筋錯骨”形同酷刑,在江湖中被視為最殘酷狠毒手法,武林正派人物絕不輕用。易天行曾馳譽天下,被尊為神州一君,這時竟然不顧一切,以此酷刑加諸玄明身上,使這中年道士幾乎痛不欲生。

  玄明雖咬緊牙關,仍然難忍分筋錯骨之苦,全身痛得筋斷骨裂,雙目突出,冷汗直冒,終於被迫說出了一切。

  易天行聽畢,略一沉思,問道:“你們所見那人,確實是徐元平?”

  玄明答道:“千真萬確是他!”

  易天行又問道:“除了老叫化和那姑娘,及你們五人之外,尚有何人見過徐元平?”

  玄明茫然道:“這就不清楚了……”

  話猶未了,易天行突施毒手,一掌劈向天靈蓋,玄明全身一震,吭都末吭出一聲,已然斃命!

  易天行嘿然冷笑兩聲,似在自言自語道:“並非我心狠手辣,趕盡殺絕。只因徐元平死而復生的消息,一旦不脛而走,剛平靜不久的江湖,必又掀起軒然大波。很不幸,你們偏偏發現了他!”

  這時賣茶老者指著重傷的玄真,向易天行請示道:“主人,這個雜毛老道如何處置?”

  易天行輕描淡寫道:“方才為他把脈之際,我已發現他心脈早被震斷,活不了一個時辰。不用管了,我們走吧!”

  賣茶老者恭應一聲,急隨掠身而去的易天行,逐漸去遠……

  直到主僕二人消失無蹤,一條人影才從遠處山石後現身,朝茶棚疾奔而來。

  此人一身華服,正是那詭計多端的拂花公子。

  他走近茶棚,眼光一掃,只見橫屍遍地,不禁怵目心驚道:“好狠毒的手段!”

  突聞一聲輕微呻吟,暗自一驚,急轉身看去,發現玄真身子正在蠕動,居然未死。

  拂花公子立即趨前,蹲下身問道:“剛才離去的二人,其中一個可是易天行?”

  玄真已奄奄一息,氣若游絲道: “不錯……就……就是他……”

  拂花公子心念一動,突施重手,一掌重重擊在玄真背心上,只見這垂死的道人,“哇”地噴出一大口鮮血,氣絕而亡。

  原來幾個道人未到之前,拂花公子已發現易天行主僕,將賣茶者擊斃,藏匿起屍體,一個扮成賣茶老者,一個假裝茶客,似在守株待兔,等候什麼人經過。

  拂花公子當時並未認出,那神秘茶客即是易天行,好奇心油然而生,決心藏身遠處山石後一觀究竟。

  其實易天行主僕等的,並非那幾個道人,而是在等徐元平。

  不料丁鳳帶著小叫化落荒而逃,走了另一條山路,來的卻是玄真這幾個替死鬼,當時的情形,拂花公子看得一清二楚,甚至連對話也聽出個大概。不禁懷疑那出手狠毒的神秘茶客,極似易天行,只是不敢確定而已。

  既聽玄真說出那人確是易天行,當機立斷,決定不留活口!

  他的想法與易天行不謀而合,徐元平死而復生的消息,絕不能傳開,否則必然震驚江湖,引起動亂,甚至造成軒然大波。

  如此一來,對其行動將大為不便。

  但拂花公子生性多疑,尤其不相信,徐元平當真已死而復生。

  丁鳳卻絕對深信不疑,小叫化就是徐元平。

  這時在山中一座獵戶棄留的茅屋裡,丁鳳正在不厭其煩地,設法誘導小叫化恢復記憶。

  小叫化猶有餘悸,皺眉道:“姑娘,我不想跟你走了,我還是去當我的小叫化……”

  丁鳳詫異道:“為什麼?”

  小叫化坦然道:“剛才差一點沒把命送掉,我,我心裡實在害怕……”

  丁鳳沮然一嘆道:“唉!你以前的膽識、豪氣,都到哪裡去了?難道你真的喪失了武功,也忘記了一切?”

  小叫化強自一笑道:“我什麼也沒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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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丁鳳嗔聲道:“那為什麼你不記得,自己的姓名叫徐元平?”

  小叫化一愣,反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叫這名字?”

  丁鳳正色道:“因為你本來就是徐元平。”

  小叫化滿頭霧水,一時連自己也弄不懂,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女扮男裝的姑娘,一見面就認定他是徐元平。但徐元平這名字,對他卻完全陌生。毫無印象。

  丁鳳見他在若有所思,不便打擾,起身正欲四下查看,是否能找點水解渴。突聞屋外似有人掩近,不禁暗自—驚,急忙—撩衣,拔劍在手,“颼”地射身而出。

  她沒有聽錯,來人果然已掩近屋前。定神一看,竟是對方才出手相助的宗濤,忙一斂劍,恭然施禮道:“宗老前輩!”

  宗濤向茅屋內一張,急忙問道:“我那徐老弟呢?”

  丁鳳惟恐驚擾小叫化苦思,一施眼色,將宗濤拉至屋旁,輕聲道:“他正在苦思自己的過去,不要打擾他,我們到這邊來說話。”

  宗濤聽得莫名其妙,詫異道:“他怎麼了?”

  丁鳳沮然一嘆,憂形於色道:“他已喪失武功記憶,什麼都記不起來了,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姓名。”

  宗濤更覺驚詫道:“有這回事?這,這怎麼可能……”

  丁鳳正色道:“宗老前輩,方才你已親眼見到,在那生死關頭,他竟然無法施展武功,當時若非你老人家暗中出手相助,恐怕……”

  宗濤回想當時情形,確然如此,不禁把頭一點,道,“這就是了,他可能又獲奇遇,得以死而復生。但卻記不起‘生前’的一切……丁姑娘,你是怎麼找到他的?”

  丁鳳將發現小叫化經過,大略述說—遍,又將雙眉一皺道:“宗老前輩,你看怎麼辦?”

  宗濤生性開朗,一向遊戲人間,對任何人皆毫無憚忌,即使生死關頭,照樣談笑風生,口不擇言。

  這時卻一反常態,神情肅然道:“那日在古墓之中,徐元平雖大仇未報身先死,喪命在南海奇叟掌下,但卻使其他人能生離古墓,從此各自銷聲匿跡,天下太平,如今死而復生,一旦消息不脛而走,只怕江湖又要多事了!”

  丁鳳問道:“宗老前輩是否擔心易天行?”

  宗濤把頭一點,道:“此人若知徐老弟死而復生,必然寢食難安。縱然徐老弟不去找他,他也會來找徐老弟的。”

  丁鳳心中大駭,情急道:“可是他已喪失了武功啊!”

  宗濤深一嘆道:“老叫化擔心的就是個,若非徐老弟武功已失,就算再多幾個易天行,也用不著老叫化多操這份心啦!”

  丁鳳心念一動,突抱一線希望道:“依宗老前輩看,徐元平能否有望恢復記憶及武功?”

  宗濤沉吟一下,道:“這……這就很難說了。不過,老叫化對這位徐老弟,倒是充滿希望和信心的。一個人既然能死而復生,什麼奇蹟不可能發生在他身上?哈哈……”

  丁鳳聽老叫化這一笑,心情頓時開朗,振奮道:“但願如此!”

  宗濤笑聲突斂,失悔道:“我真糊塗,怎可留那幾個牛鼻子活口!”

  他指的是玄明等人。

  丁鳳道:“宗老前輩擔心他們見過徐元平,會把消息傳開?”

  宗濤蹬足道:“是啊!當時老叫化未慮及此,—念之仁,手下留情,放過了他們……”

  丁鳳畢竟已拜在天玄道長門下,不禁笑道:“宗老前輩與他們無冤無仇,怎生下得了手?”

  宗濤一想也對,頷首道:“說的也是,不過,其中一個牛鼻子,老叫化看不順眼,教訓了他—下,只是出手太重,恐怕……”

  丁鳳吃驚道:“宗老前輩傷的是誰?”

  宗濤道:“就是緊追你們不捨的那個牛鼻子。”

  丁鳳又是一驚,道:“那是玄真師兄!傷勢如何?”

  宗濤自知出手過重,訥訥道:“這……如果能盡快送回玄武官,或可保命……”

  丁鳳憂形於色道:“師父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宗濤不甘示弱,振聲道:“人是我傷的,讓他來找老叫化好了!”

  丁鳳委婉道:“事由晚輩而起,自當由晚輩承當一切,豈可讓宋老前輩……”

  不容她說完,宗濤已阻止道:“好啦,好啦,這筆賬就記在老叫化頭上,老道士要算賬,儘管找老叫化就是了。目前嘛,最好是找個安全地方,把徐老弟藏起,設法使他恢復記憶及武功。”

  丁鳳道:“晚輩也正有此意,只是一時不知該去何處……”

  宗濤思索—下,忽道:“有了,你不妨帶徐老弟回鬼王谷。”

  哪知丁鳳一聽鬼王谷,頓時淒然欲泣道:“晚輩回去過,谷內早已面目全非,所有的人不知去向,連家父、姐姐……”

  宗濤突然接口道:“怎麼?你知道你姐姐已經……”說到一半,發現丁鳳神情茫然,急忙把話止住。

  丁鳳何等機伶,情知有異,急切地追問道:“宗老前輩,我姐姐怎麼了?”

  宗濤一向心直口快,毫無遮攔,這時卻面有難色,不知如何回答。

  丁鳳又追問道:“宗老前輩,你說呀,我姐姐究竟怎麼啦?”

  宗濤被逼得無可奈何,只好沮然道:“她死了!”

  丁鳳這一驚非同小可,突然雙手緊緊抓住宗濤兩臂,激動道:“真的?宗老前輩,這是真的嗎?”

  宗濤既已說溜了嘴,心知無法隱瞞,只得據實相告,說出丁玲如何為易天行等酷刑所傷,如何脫身逃出,又如何為了徐元平自願服下劇毒,終於死在古墓……

  丁鳳尚未聽畢,已是悲痛欲絕,失聲痛泣起來。

  要知雲夢雙嬌這對姐妹,手足情深,從小到大未曾一日離開,尤其丁鳳自幼喪母,備受姐姐呵護,無異視姐如母。

  直至丁鳳為天玄道長看中,強收在其門下,破例為玄武宮唯一女弟子,始不得不與丁玲暫時分手。

  想不到從此一別,竟成永訣,教丁鳳如何不傷心?

  小叫化被屋外痛泣驚動,趕出來一看,只見丁鳳撲在老叫化懷裡,哭得直如淚人兒一般。

  他不禁一怔,沖上前去,不分青紅皂白,就伸手向宗濤一指,怒斥道:“老叫化!你敢欺侮丁姑娘?還不快快放開她!”

  顯然他不知就裡,以為丁鳳被宗濤所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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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宗濤心念一動,何不趁此激怒小叫化,試試他是否裝作武功已失,於是故意振聲道:“老叫化就敢欺侮她,你能怎麼樣?”

  小叫化果然怒從心起,張臂向宗濤撲去。

  丁鳳止泣欲待攔阻,一見宗濤暗施眼色,心裡立即明白,突將老叫化一把推開,急向旁退,同時大聲叫道:“老叫化好壞,替我打他!”

  她這一叫,小叫化更火上加油,出拳就打,既無招式,也無拳法,全憑一股力氣。

  宗濤有意相誘,東閃西避,使小叫化疲於奔命,雙拳連連猛擊,卻連對方衣袂也未沾著。

  丁鳳冷眼旁觀,看出小叫化打的毫無章法,並非要做作,實是不諳武功,不禁大為失望。

  小叫化卻越打越起勁,打得興起,乾脆來個拳打腳踢,

  丁鳳發現宗濤連連故露破綻,一時忘了喪姐之痛,大聲指點小叫化道:“拳向左打,腳向右踢!”

  聽得丁鳳叫聲,小叫化果然拳腳並用,狠狠一拳向宗濤左胸搗去,逼使老叫化向右閃避,正好被小叫化飛起一腳,踢個正著。

  這—腳力道不小,只見老叫化被踢倒地,就地一個“懶驢打滾”,滾出丈許,霍地挺身站起,似已惱羞成怒道:“好小子,你跟老叫化玩真的?”

  小叫化一腳踢中宗濤,信心大增,昂然道:“誰跟你玩假的!”掄拳又向對方攻去,直搗胸腹之間。

  宗濤不閃不避。

  丁鳳剛急呼一聲“退!”小叫化已收拳不及,一拳打個結實。

  這回他可上了大當,宗濤胸腹一吸,小叫化這—拳直似打在棉絮上,毫無著力處,方自一驚,拳頭已被吸住,竟然收不回來。

  小叫化驚怒交加,掄起左拳!又照準宗濤頭部打去。

  宗濤頭一偏,右手疾出,捉住小叫化手腕,頓時雙手被制,動彈不得。

  小叫化情急拚命,一咬牙,狠狠一腳踩在宗濤腳背上,老叫化痛得怪叫一聲,惱羞成怒腹部突一挺,將小叫化彈出丈許,一屁股跌坐地上。丁鳳大驚,一個箭步射去,上前蹲下,扶住小叫化,急問道:“摔傷了沒有?”

  小叫化愁眉苦臉,尚未及答話,宗濤已衝至面前,怒形於色道:“徐元平,你真的連老叫化都認不得了?”

  丁鳳急道:“宗老前輩息怒,我看他是真的失去了記憶……”

  老叫化斷然道:“我看他是裝的!”

  小叫化霍地逃起,不甘示弱道:“裝什麼?要打就打,我還怕你這老叫化不成!”

  宗濤不以為忤,反而敞聲大笑道:“哈哈,我說他是裝的吧,他居然認出我是老叫化啦!”

  小叫化道:“樂什麼?你本來就是個老叫化!”

  宗濤一想也對,他這身鶉衣百結的模樣,任何人見了也知道他是個老叫化,有什麼好樂的。

  他念及於此,笑聲頓止,也不理會蠢蠢欲動的小叫化,轉向丁鳳道:“丁姑娘,我看這小子……”

  小叫化趁他說話分神,冷不防—拳偷襲過來,哪知宗濤頭也不回,破袖疾拂,將小叫化拂得身如斷線風箏,倒飛兩丈開外。

  丁鳳大驚失色,驚呼聲中,人已電射而去,雙臂急張,將落下的小叫化接個正著。

  就在同時,宗濤的身形也暴起,突向斜刺裡掠去,接連幾個起落,已在十餘丈外,隨即消失無蹤。

  丁鳳將小叫化放下,急於察看他是否受傷,並未留意宗濤這突如其來舉動,等她見小叫化安然無恙,如釋重負,一回身才發現老叫化已不知去向。

  要知老叫化經常瘋瘋癲癲,喜怒無常,專愛裝瘋賣傻,以作弄人為樂。丁鳳只道他惱羞成怒,不辭而別,也不以為意。

  小叫化卻傻呼呼問道:“老叫化怎麼走啦?”

  丁鳳笑道:“大概見我處處幫著你,生氣了吧!”

  小叫化羨慕道:“老叫化的身手真不錯。要是我能有他那身武功……”

  丁鳳接口道:“其實你的武功比他更高,只可惜你全忘啦!”

  小叫化—臉茫然,道:“我……”

  下面的話尚未出口,突見宗濤疾奔而返,氣急敗壞道:“已有人發現我們。此處不可久留,快走!”

  丁鳳暗自一驚,急問道:“宗老前輩可是發現附近有人窺探,追了去?”

  宗濤把頭一點,神色凝重道:“那人身法之快,是老叫化生平所僅見。我雖全力追趕仍然被他逃脫!”

  丁鳳緊張道:“哦?宗老前輩可看清,逃走的是什麼人?”

  宗濤喟然搖頭道:“那人去的快如疾電,簡直難以相信。老叫化活了這把年紀,今日才真算開了眼界!”

  丁鳳憂形於色道:“如此看來,此處確已不宜久留。可是,宗老前輩,我們去何處呢?”

  宗濤一時也想不出安全之地,思索—下,道:“我們先離開這裡再說!”

  不料小叫化搖搖頭,道:“不!我不跟你們走!”

  丁鳳詫然道:“為什麼?”

  小叫化道:“跟你們在一起太危險,隨時有殺身之禍,倒不如過我以前的討飯生活,自由自在。”

  言畢,扭頭就走。

  丁鳳嗔聲喝道:“站住!”

  小叫化充耳不聞,拔腳飛奔而去。

  宗濤怒從心起,身形—掠,暴射出兩丈,突施隔空點穴手法,—股指風疾射,遙點疾奔如飛的小叫化背後“靈台穴”。

  小叫化悶哼一聲,—跤摔跌地上,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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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5 14:36:22 |顯示全部樓層
十八

  不知經過多少時辰,當小叫化悠悠醒轉時,發現眼前一片漆黑,不知置身何處。要待起身,全身卻無法動彈。

  小叫化不諳武功,不知穴道受制,正暗自驚詫,突聞附近黑暗中傳來輕微說話聲。

  只聽宗濤輕喟道:“你姐姐人稱鬼谷神女,心靈舌巧,身負詭詐之名,生具兒女心腸。可惜天不假年,死得實在太可惜了。”

  隨即聽得丁鳳泣聲道:“縱然徐元平武功無法恢復,我也要憑手中之劍,為姐姐找易天行報仇!”

  宗濤勸慰道:“丁姑娘,人死不能復生……”

  話猶未了,忽聽丁鳳止泣道:“宗老前輩,如果能知道,徐元平是如何死而復生的,那我姐姐豈不也能死而復生?”

  宗濤一時答不上話,沉吟片刻,始道:“徐老弟屢屢奇遇,非常人可比,且死後有‘寒玉釵’相護,可永保屍身不壞。”

  “令姐際遇不同,縱然能得那具有起死回生之相助,時隔數月,只怕令姐早已屍骨敗壞了。”

  丁鳳悲從中來,又悲泣道:“宗老前輩,你們撤出古墓時,我姐姐遺體,可是由我爹爹帶走的?”

  宗濤答道:“不錯,是令尊帶出古墓的。”

  丁鳳當機立斷,道:“我去找我爹爹!”

  宗濤急道:“使不得,使不得,丁姑娘一走,徐老弟由誰照顧?”

  丁鳳聞言一怔,甚覺為難道:“這,這……”

  宗濤老成持重道:“丁姑娘,玄武宮弟子已四出追尋,你行動不便,不如由老叫化去尋找令尊。”

  “丁姑娘留此照顧徐老弟,設法使他早日恢復武功和記憶。否則,縱然你姐姐屍身末壞,不知使徐老弟死而復生之人為誰,也是無濟於事啊。”

  丁鳳別無他策,只好同意道:“看來只好如此了,宗老前輩,無論能否找到爹爹,務必盡快回來給我消息。”

  宗濤應了一聲,突聞衣袂帶風聲起,似已疾掠而去。

  黑暗中,聽丁鳳一聲長嘆,腳步聲漸向小叫化移近,來至身邊。

  丁鳳打亮火摺一照,小叫化急忙雙目緊閉,佯作尚未醒轉,突覺肩頭被輕拍—下,穴道頓開,已然行動自如。

  小叫化裝出突然醒來,霍地撐身而起,驚詫道:“啊!這是什麼地方?”

  丁鳳笑道:“別怕,我們是在山洞裡。”

  藉著火摺光亮,小叫化定神一看,果然置身黑黝黝的山洞之內。

  他“哦”了一聲,明知故問道:“老叫化呢?”

  丁鳳被他瞞過,不知方才在洞口外的對話,早已被小叫化全部聽見,淡淡一笑道:“他走了。”

  其實宗濤並未走遠,以他這等老江湖,既已發現附近有人虎視眈眈,且憑那人一身絕世輕功身法,便知絕非等閒之輩,連老叫化都自嘆不如,豈能放心離去,留下丁鳳與小叫化不顧。

  這時他正圍繞山洞,方圓一里之內搜索。

  惟恐他一離開,窺探之人即趁虛而入。

  夜已深,一彎新月高懸夜空,滿天星羅棋布。

  山中一片沉寂,連樹葉也靜止不動。

  宗濤施展輕功,各處搜索,毫無發現,又不敢距離山洞過遠,以免萬—有個風吹草動,不及趕回救援。

  要知老叫化自獲徐元平口述,默記“達摩易筋經”所載佛門武學,近數月來武功大有精進,已非昔日可比。

  他生平不與任何人打交道,唯獨對徐元平例外,不惜移樽就教,結為忘年之交。尤其古墓之中,目睹徐元平之豪氣,義薄雲天,威懾武林群雄,連易天行也為之喪膽。

  如今徐元平又獲奇遇,得以死而復生,可惜喪失記憶武功,老叫化自是義不容辭,當竭盡全力保護,縱然捨命一搏,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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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5 14:36:42 |顯示全部樓層
十九

  ◎第四回 得暗助力敵玄武

  宗濤心念一動,決躍登山峰,居高臨下,極目四眺,或可發現敵蹤。

  憑他此刻的輕功,哪消一二十個起落,已然掠至百丈高峰。不料身形尚未收住,卻發現峰頂有人先他而至。

  月色下,只見此人一身黑袍,面罩黑紗,雙手背負而立,悠閒之狀,似在觀賞山下夜景。

  宗濤暗自一驚,雙足急墜落地,而那黑衣人竟渾然未覺。

  定神一看那人背彰,如此婀娜多姿,必是一絕色美女!

  宗濤這時若出其不意,突施偷襲,此女定然猝不及防。

  但他一生光明磊落,不屑攻人不備,當即朗聲道:“想不到老叫化遲來一步,此地已有人先我而至!”

  黑袍女子並未回身,冷聲道:“此山非我獨有,誰都可以來!”

  宗濤笑道:“老叫化一身臭氣,不宜留此,以免打擾觀賞夜色雅興,還是走吧。”

  剛一轉身,聽那黑袍女子冷喝道:“我還未說讓你走!”

  宗禱聽得一怔,強自按撩怒氣,道:“哦!你不嫌老叫化一身臭氣?”

  黑袍女子突然回身,只見她面罩黑紗,雖無法一睹廬山真面目,卻從黑紗透出一股陰森煞氣,令人不寒而慄。

  她嘿然一聲冷笑,道:“除了一身臭氣之外,我要看看你是否還沾有賊氣!”

  宗濤怒從心起,憤聲道:“你說什麼?”

  黑袍女子仍然寒氣逼人道:“我說我是來抓賊的!”

  宗濤再也按捺不住,暗中蓄勢待發,道:“你說老叫化是賊?”

  黑袍女子道:“是與不是,你自己心裡明白?”

  宗濤聽畢,反而敞聲大笑道:“好好好,就算老叫化是賊。捉賊捉贓,不知老叫化偷了你什麼?”

  黑袍女子一字字道:“萬年雪蓮子!”

  宗濤頓時全身一震,要知“萬年雪蓮子”一物,據說其功能解天下的奇毒,若與其他數件罕世物配合,更是起死回生。老叫化行走江湖數十年,也僅止於傳聞,不知世上竟確有此物。

  任憑他見聞淵博,乍聞“萬年雪蓮子”,也不禁驚得張目結舌,一時答不上話來。

  黑袍女子又冷聲道:“此物我已珍藏一甲子,天下幾乎無人知曉,想不到居然有人膽敢下手,確實神通廣大!哈哈……”

  一陣狂笑,更令人毛髮悚然。

  宗濤強自一斂心神,道:“萬年雪蓮子乃是千古難覓奇珍之物,老叫化自認並非孤陋寡聞之人,也僅止於傳聞,不信世止確有此物。”

  黑袍女子止笑道:“但它確為我所珍藏,如今被人偷去,確是千真萬確之事。否則我也不會遠離甘南……”

  宗濤乍聽“甘南”二字,心裡暗自一怔,似突然想到什麼,急問道:“你來自甘南?”

  黑袍女子毫無顧忌,答道:“甘南斷腸居!”

  宗濤又是一大震,驚道:“你是恨天一嫗?”

  黑袍女子突發狂笑,聲如春雷乍鳴,震得數丈之內山石滾落,塵土飛揚。就憑這份深厚功力,已足令人喪膽。

  笑聲突止,只聽被宗濤指為恨天一嫗的女子道:“老叫化,你果然並非孤陋寡聞之輩,我已多年未出斷腸居一步,竟還記得世上有我這麼個人!”

  要知恨天一嫗其人,武林之中,知者不多。僅只風聞甘南斷腸居,有一女子武功奇高,但數十年深居不出,亦不過問世間任何事。

  是以無人知曉此女真名實姓,更不知其來歷。

  由於此女與世無爭,也就無人追查其來龍去脈。

  數月之前,宗濤始知名列江湖三大堡之一,西北上官堡主上官嵩,其女上官婉倩乃恨天一嫗愛徒。

  恨天一嫗數十年來未涉江湖,此番遠離甘南斷腸居,自是非比尋常。看來萬年雪蓮子遭竊一事,倒有幾分可信,否則此女絕不會在此出現。

  宗濤從來不拘禮節,此刻居然雙手一抱拳,肅然起敬道:“原來是恨天一嫗,失敬失敬!”

  恨天一嫗沉聲道:“我已多年未見世面,倒真有些孤陋寡聞了,不知你這老叫化如何稱呼?”

  宗濤強自一笑道:“你既一口咬定我是賊,偷了你的萬年雪蓮子,怎會不知老叫化是誰。”

  恨天一嫗怒斥道:“老叫化,你少耍嘴皮子。問你什麼,你就回答什麼!”

  宗濤不便發作,強自一忍,道:“好吧,我姓宗名濤,叫我老叫化也行。”

  恨天一嫗道:“老叫化,山洞內一男一女,是你何人?”

  宗濤暗自一怔,心知被他發現竊聽之人,必是此女,遂道:“非親非故,可算是忘年之交。”

  恨天一嫗繼續問道:“那山洞裡叫徐元平的,可是曾經死過,如今又死而復生了?”

  宗濤不敢貿然回答,訥訥道:“這……這…”

  恨天一嫗厲聲喝道:“快回答我!”

  老叫化雖非名門大派一代宗師,畢竟也是馳譽武林,名滿江湖的神丐,豈甘受此女一再追問,形同逼供。

  他終於忍無可忍,振聲道:“憑什麼我要有問必答?”

  恨天一嫗冷冷一笑道:“憑這個如何?”袍袖疾拂,相距約兩丈之外,拂起一股勁袖風。迎面捲至。

  宗濤亦非弱開,雙掌交錯而發,一出手是十成真力。

  只因對方名氣太大,虛實不明,不敢掉以輕心,打算先來個下馬威,搶得先機,使此女不敢輕視自己。

  雙力武功互異,各有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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