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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八重櫻 -【翻紅閨女卷一:重返沈家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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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 16:29:1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沈婠暗自掐了自己一下,疼得眼淚都快要掉了下來,她強忍住,淚水在眼眶裡打著轉兒,她扶住了夏氏的手臂,「母親放心,弟弟等會就醒過來了,弟弟有菩薩保佑著,一定不會出事的。」

老夫人瞧見沈婠這副擔心得都快要哭出來的模樣,心裡不禁添了分好感,這孫女是真心在為自己的弟弟擔憂。反觀沈妙,嘴裡雖是擔憂著,可臉上哪有一絲一毫的擔心,甚至還在把玩著手腕上的玉鐲子。

這麼一對比下來,老夫人的面色愈發難看。

沈妙哪裡曉得老夫人的心思,她只要一想到等會沈婠這小賤人會被罰到冷幽苑裡或被趕出沈府,她就忍不住想要得意地大笑,但母親吩咐了不能表現出來,她如今只好強忍著。

她多看了沈婠幾眼,心裡重重地哼了哼。

夏氏此時也注意到了老夫人的目光,順著一看,也發現了端倪。她心裡一急,連忙道:「妙兒,出去看看你父親回來了沒有。」

就在這個時候,沈州風塵僕僕地趕回來了。一見到躺在床榻上的坤哥兒,沈州就心急如焚,連忙問:「到底發生什麼事!坤兒是怎麼了?」

夏氏重複了一遍方才崔嬤嬤所說的話。

沈州一聽,更是著急,「大夫呢?」

「崔嬤嬤去請大夫了,」夏氏抹著眼淚,「今早還是好端端的,怎麼我們去了會蘭華寺,就成這般模樣了。平日裡也是好好的,雖是偶爾哭鬧著,但婠丫頭一哄也不哭不鬧了。我們的坤兒這麼乖,怎麼現在就不醒來了。」

沈州又讓了小廝去催促大夫,這回不到片刻,崔嬤嬤就帶了郭大夫過來。

郭大夫是沈府的常客,平時沈府裡的人有什麼病痛,都是請郭大夫過來的。不過打從上回容銘治好了老太爺之後,郭大夫也少來了。

不過現在沈州見到郭大夫,焦急的內心裡還是相當信任的。

夏氏道:「大夫,你快來瞧瞧我的坤兒。」

郭大夫坐在床榻邊,替坤哥兒把脈。

屋裡靜悄悄的,只聽得到呼吸聲。

老夫人十分緊張,心裡甚至開始埋怨著夏氏和陳氏,若不是偌大的沈府裡,嫡子只有坤哥兒一個的話,老夫人此刻壓根兒不會這麼緊張。

至於方氏的興哥兒,在老夫人的心目中,是沒有一絲一毫的分量。

老夫人生平有兩個痛恨的人,一個是沈婠的外祖母,另外一個就是生了沈通的趙姨娘。她巴不得能弄死這個庶子,可惜沈通命大,好好地活到現在,還娶了方氏,有了一雙兒女。

有道是愛屋及烏,自然也有恨屋及烏。

一直在把脈的郭大夫露出凝重的神色來,沈州一見,心重重地跳了下。

郭大夫打開醫箱,取出一排銀針。

老夫人問:「我孫兒是怎麼了?」

郭大夫沉重地說道:「待我用銀針一試,便知原因。」郭大夫往坤哥兒的手指頭迅速地扎了下,之後他翻了翻坤哥兒的眼。

坤哥兒仍是沒有甦醒過來的跡象。

此時,郭大夫問道:「府裡是誰伺候大少爺的?」

崔嬤嬤說:「是老奴。」

郭大夫沉吟片刻,問道:「今日大少爺吃過什麼東西?」

崔嬤嬤回道:「一小碗薏米粥,半塊梅花糕,還有一碗羊奶。」

「這些吃食可還在?」

「在的在的,灶房裡還在溫著,本是想等著大少爺午睡醒來後再用一些。」崔嬤嬤說道。不一會,紅胭去灶房裡取了這些吃食過來,郭大夫用銀針一一試驗。

沈州問:「是這些吃食有問題?」

郭大夫搖頭,又問崔嬤嬤:「今日大少爺可有接觸過什麼?」

崔嬤嬤想了想,搖了下頭,她道:「大少爺今日只玩了下大姑娘送過來的撥浪鼓。」

郭大夫說道:「能否讓我看一看?」

夏氏讓紅胭取了撥浪鼓出來,郭大夫細細一看,又湊巧一嗅,面色騰然大變,他道:「果然如此。」郭大夫面色凝重地說道:「問題出在這個撥浪鼓上,鼓面上抹了一種安麻香,小兒吸入過多的話,輕則昏睡不醒,重則喪命。」

崔嬤嬤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怪不得大姑娘一哄大少爺,大少爺就不哭鬧。」

夏氏瞬間就怒瞪著沈婠。

沈州也是怒在心頭,直接一巴掌狠狠地甩向了沈婠,打得沈婠一個趔趄,跌倒在地上,俏生生的小臉蛋上多了個紅通通的巴掌印。

「混賬東西,心思竟然這麼歹毒!」

巴掌聲一落,眾人的神色各異。

老夫人的目光如同一把利箭,冷颼颼地看向沈婠。

夏氏怒目而望,眼底卻是一閃即過的痛快。陳氏遠遠地站著,面上是難掩的幸災樂禍,她身邊的沈蓮,好一會才從那一巴掌的驚嚇裡緩過神來,左望望右望望,心裡噗咚噗咚地跳著。

方氏似是想說些什麼,嘴脣翕動了下,最終仍是閉了起來。

沈菱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沈婠,一如既往地沉默著。

沈妙一臉不敢置信地道:「姐姐!你怎麼可以這麼對弟弟!打從你從舟城回來後,母親是待你如親生女兒一般,吃穿用度哪一樣不是讓姐姐先挑。可你為了討得父親歡心,竟然這麼歹毒!要是弟弟因此落下什麼頑疾,姐姐後半輩子能心安嗎?」

沈州看了看榻上昏睡不醒的坤哥兒,再看看跪在地上的沈婠,目光極是陰冷。

夏氏卻是在此時,輕言細語地道:「老爺,婠丫頭還小,你也莫要太過責怪她……」

沈州一拍桌案,「小?年紀小就敢毒害自己的弟弟,等大了豈不是要毒害我們整個沈府!」

沈婠的臉上沒有任何驚慌和害怕,甚至連一絲絲的恐懼都沒有,她從容不迫地跪在地上,一臉平靜地看向沈州。她道:「請父親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話音未落,夏氏就緊接著問道:「郭大夫,你可有辦法救醒我兒?」

夏氏的話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坤哥兒的身上,沈妙趁其他人不注意偷偷地朝沈婠齜牙咧嘴一笑,然後又迅速地說道:「弟弟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

郭大夫說道:「所幸大少爺吸入的安麻香並不多,待我開個藥方子,大少爺服上半月便能驅除掉體內的毒氣,」郭大夫一頓,笑著說道:「還請幾位放心,大少爺明日便能醒過來。」

「發生什麼事了?」

驀然,老太爺的聲音在門邊響起。

沈州率先從榻邊起來,走前去扶住了老太爺,他冷冷地看了沈婠一眼,和老太爺說道:「父親,怎麼勞煩您大老遠走過來?」

瞥到老太爺身邊的霜雪,沈州心裡對沈婠更是厭惡。定是這孽障讓人將父親喚了過來,真是不懂事,父親身子剛好,如今夜也深了,竟是這麼勞師動眾。

老太爺也不看跪在地上的沈婠,說道:「怎麼,我過來不得?我孫子出事了,我自然是要過來看看。」

沈州扶著老太爺坐下,又是冷冷地瞥了沈婠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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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 16:29:3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他道:「還不是這孽障惹的禍端,年紀小小的,好學不學竟是學了那般歹毒的心思,在撥浪鼓上抹了安麻香,使得坤兒昏睡不醒。若是遲一些發現,怕是連命都沒有了。」

老太爺不信自己疼愛的孫女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尤其是現在沈婠一副從容不迫的模樣,若是當真做了那齷齪的事,此刻怎麼可能會如此淡定。

他道:「婠丫頭,你有什麼要解釋的?」

老太爺一開口,其餘人也不敢插嘴了,只能齊刷刷地看向沈婠。

沈婠說道:「多謝祖父給我解釋的機會。」她重重地磕了個頭,抬起頭來時,她的目光卻是望向了郭大夫。她的目光極是清冷,「郭大夫是說這面撥浪鼓上抹了安麻香?」

稚嫩的臉孔上有著和年齡不符的眼神,清澈明亮的眸子仿佛洞悉了一切,郭大夫看得心裡有些發寒,他道:「……是。」

沈婠又問道:「那請問郭大夫可以查得出來安麻香是何時抹在撥浪鼓上的?」

郭大夫猶豫了下。

夏氏皺眉道:「這麼刁鑽的問題,豈不是在強人所難。」

沈婠說道:「那我換個問法,郭大夫能看得出來安麻香在撥浪鼓上留了多長時間?這應該不難吧,香氣的長久會隨時間而變淡,郭大夫可以說出大概的時間嗎?」

郭大夫拿起撥浪鼓,輕輕一嗅。

他道:「約摸有兩個月。」

沈婠笑了下,「當真?」

郭大夫頓覺自己被一個孩童看輕了,不由得有些懊惱,「兩個月,不多不少。」

沈婠驀然怒喝道:「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說祖母毒害弟弟!」

這一聲,不由得驚嚇了所有在場的人。

老夫人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老夫人身邊的林嬤嬤說道:「大姑娘胡說什麼!」

沈婠說道:「我的那面撥浪鼓早在一月前摔壞了,一月前,母親讓我帶撥浪鼓來跟弟弟玩耍,我一時心急便讓郭嬤嬤去祖母院裡問問有沒有撥浪鼓,後來是祖母院裡的采鶯姐姐拿了撥浪鼓過來的。如今郭大夫手裡的便是采鶯姐姐拿過來的撥浪鼓。郭大夫說撥浪鼓上的安麻香已是存留有兩月,而我是一個月前才拿到這個撥浪鼓的。祖母若是不信的話,大可把采鶯姐姐叫來質問。」

沈婠一臉痛心地道:「祖母這麼疼愛弟弟,定是有人從中做了手腳。」

采鶯被叫了過來,質問之下,和沈婠所說的無二。

采鶯一臉惶恐地道:「老夫人明察,奴婢絕對沒有毒害大少爺的心思!」

沈妙急了,對沈婠叫道:「不,一定是你毒害弟弟的!」

沈婠說:「二妹妹,為什麼一定是我要毒害弟弟?況且我不過區區一個孩童,又怎麼可能會有安麻香這種害人的香料?」

沈妙說道:「有!你的院子裡一定有這種香料!你沒有,指不定你身邊的人有!」

沈婠一臉平靜地道:「妹妹,你為何一定要針對我?」

夏氏給陳氏使了個眼色,陳氏說道:「你二妹妹也只是一時情急而已,她年紀還小。這樣吧,為了讓大姑娘撇清嫌疑,讓人去搜一搜大姑娘的院子。」

沈婠心中一驚,她自是沒有做這事,但此刻夏氏和沈妙……似乎非得要去搜她的院子?

沈婠堅定地說:「我行得正坐得正,絕不可能毒害弟弟。若是能夠撇清嫌疑,還請父親派人去搜我的院子。」

一刻鐘後,去搜院子的護院回來了。

護院稟告道:「回大人,小人搜查大姑娘的院子時並未發現任何香料,但卻看到有個丫環偷偷摸摸的,形跡可疑,手裡還拿了個上鎖的檀木盒。」

沈妙心中一喜,道:「姐姐一定是把香料藏在檀木盒裡,定是想要毀屍滅跡。」

沈州這回倒是沒有那般衝動,而是沉聲道:「把丫環帶上來。」

青蘭惶恐地上前,「老爺,奴婢什麼都沒有做呀。」

沈州問:「你手中的是什麼東西?」

青蘭看了眼沈婠,「是大姑娘讓奴婢收好的,今早大姑娘還吩咐奴婢一定好好好收著,方才奴婢見有人來搜東西,怕被不小心弄壞了,所以才……才……」

沈州不耐煩地打斷,「裡面是什麼東西?」

青蘭說道:「奴婢也不知道,鑰匙在大姑娘手裡。」

沈州給了護院一個眼色,護院直接砸開了檀木盒,一個墨藍仙鶴圖案的荷包掉了出來。眾人一愣,尤其是沈妙的表情,相當的精彩。

青蘭「啊」了一聲,「竟是這個荷包。」她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奴婢還以為是什麼,原來是大姑娘做的荷包,之前大姑娘學了女紅,一直念叨著要給老爺送一個荷包。」

沈婠羞澀地接道:「本想做好了再送給父親的,不曾想到現在就被父親瞧見了。」

沈州看著沈婠左臉上紅通通的巴掌印,頓時覺得心裡有幾分愧疚,尤其是青蘭這麼一說,女兒這麼珍重送給自己的東西,小心翼翼地鎖在檀木盒裡……

沈州親自扶起了沈婠,「婠丫頭,是父親錯怪了你。」

沈婠大力搖頭,「婠婠知道父親只是擔心弟弟。」頓了下,沈婠說道:「還請父親徹查此事,萬萬不能讓那般歹毒的人再留在我們府裡了。竟然敢毒害弟弟,幸虧發現得早,要不弟弟就……」

沈婠吸了吸鼻子。

老夫人是經歷過這種事的,此刻哪兒會不知道這把火燒錯地方了。她不滿地看了夏氏一眼,本來若是能除掉沈婠這丫頭,她尚且能睜隻眼閉隻眼的,但現在……

「來人,給我徹查!把寧心堂所有的人都叫出來,看看是誰這麼膽大敢毒害我的孫兒!」

就在此時,郭嬤嬤帶著王大夫來了。

自從老太爺信不過郭大夫後,而容銘又不時常在京城裡,老太爺便換了另外一位大夫,正是現在郭嬤嬤身邊的王大夫。

沈婠說道:「之前聽得弟弟出事了,怕一位大夫不夠用,所以就做主讓郭嬤嬤去請了王大夫來。不過現在看來是婠婠多慮了,郭大夫醫術高明,治好弟弟是綽綽有餘的。」

沈婠歉然地道:「麻煩王大夫了。」

老太爺一聽,卻是開口說道:「王大夫,你去給我孫兒看看。」

老太爺是相當不信任郭大夫的。

沈婠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夏氏,果不其然,夏氏的臉色有些蒼白。沈婠在賭一事,夏氏再恨她再想把她趕出府裡,也不可能在坤哥兒身上下手。

坤哥兒是她在沈府站穩地位的最重要的籌碼,斷不可能有一絲一毫的差錯。

安麻香,夏氏是不敢用在坤哥兒身上的。

那麼,只有一個可能。

她們早與郭大夫串通好了。

王大夫搭上了坤哥兒的脈搏,片刻後,王大夫詫異地道:「大少爺的脈搏並無不妥之處。」

沈州一驚,問:「不是中了安麻香的緣故?」

「安麻香?」有丫環遞上了撥浪鼓,王大夫一嗅,笑道:「此面撥浪鼓上雖有香味,但也只是尋常的香料,並不是安麻香。」

沈州問:「那為何我兒一直昏睡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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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 16:29:4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王大夫看了眼擱在桌案上的吃食,問:「那些可是今日大少爺所用的吃食?」

「是的。」

王大夫一一驗查,說道:「想來是這碗羊奶裡下了昏睡散。」

噗咚一聲,郭大夫倏然跪了下來,「大人饒命呀,小人只是聽命行事。」

沈妙嚇得一張小臉白了又白。

沈州這回是真正的怒氣衝衝,方才那麼一大個圈子,竟然是被人耍著玩。他怒道:「從實招來。」

郭大夫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夏氏。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齊聚在夏氏的頭上。

夏氏的臉色縱然難看,但仍然保持了鎮定。她說:「崔嬤嬤,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看到夏氏的目光,崔嬤嬤立即明白了意思。

大夫人這是要棄車保帥。她的一家老小都在大夫人手下辦事,她那不成器的兒子今年還要成親,若是沒有大夫人的庇佑,今年定是娶不上媳婦了。

一家都玩完了。

崔嬤嬤一咬牙,跪了下來。

「老奴怨恨大姑娘,老奴一副老身子了,還要大老遠跑去舟城接大姑娘回來,那時起老奴就怨恨上了大姑娘,若不是要去接大姑娘,老奴也不會來不及見上我女兒的最後一面。」

夏氏不敢置信地道:「沒想到你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沈州說道:「就因為這原因,你這毒婦就敢誣陷婠丫頭,實在罪不可恕。」

夏氏說道:「趕她出府吧。」

沈婠眨眨眼,「崔嬤嬤年老,又侍候了母親這麼多年,雖說險些就離間了祖母和父親母親之間的感情,但……」

話還未說完,沈州就道:「杖責八十,再趕出府。」若不是王大夫來得及時,怕是真的要離間了自己和母親之間的感情,這種奴才死有餘辜。

夏氏袖下的手指狠狠地掐進了掌心裡。

杖責八十,這是要了崔嬤嬤的命!

回到院子裡後,霜雪忍了一路的笑容終於綻放開來,她拍著胸口說道:「大姑娘,方才真的好險。還是大姑娘心思縝密,曉得先去老夫人那兒拿了另一面撥浪鼓來,不然真的是跳進黃河裡也洗不清了。」

郭嬤嬤也是含笑道:「沒想到大姑娘平日裡抄醫書還真的抄進心裡頭了,連郭大夫的詭計都能識破。」這些日子以來,雖是過得驚險連連,但最後大姑娘都能化險為夷,看來當初老太爺真是沒看錯人。

沈婠道:「並非是我識破了郭大夫的詭計,我也不通醫術,更不通香料。我只是想起一句話,虎毒不食兒。便想著賭一賭,不料還真的讓我給猜中了。」

霜雪誇道:「這是大姑娘膽識過人哩。」

霜雪連連誇道:「還有還有,大姑娘不僅膽識過人,而且孝心可嘉。剛剛離開茹苑時,老爺望大姑娘的目光不知多麼慈愛呢。」

聽到霜雪這麼說,沈婠的目光閃了閃。

她說道:「霜雪姐姐,今晚你辛苦了,就讓青蘭姐姐來守夜吧。」

霜雪應了聲「是」。

沈婠坐在梳妝檯前,一頭烏發披散而下。

青蘭手裡握著一把象牙梳,小心翼翼地梳順沈婠的烏發。沈婠手裡正把玩著一個金錁子,底部刻著歲歲平安,色澤極是純淨,也比一般的金錁子大了一倍。

這是過年時,夏氏當著眾人的面給她的。

她還記得當時沈妙看了眼自己手裡的小金錁子,再看向她手裡的大金錁子時,眼睛都快要瞪出來了。那時陳氏還笑誇夏氏偏心,夏氏當時便說:「她沒有生母在身邊,我多疼她些是應該的。」

想來夏氏精心策劃的這場戲,辛辛苦苦地演了一個月的慈母,如今帷幕落下,卻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崔嬤嬤伴在夏氏身邊多年,如今崔嬤嬤走了,夏氏不亞於被砍掉了一隻手。

沈婠望向銅鏡,青蘭低眉順眼的,一手捧著她的一撮青絲,一手用梳輕輕地理著。

沈婠擱下金錁子。

「青蘭姐姐,你把我的頭髮梳得真柔順。」她說:「這金錁子就賞給青蘭姐姐了。」

青蘭卻是跪下了來。

「奴婢不敢。伺候大姑娘是奴婢的本分。」

沈婠從繡墩上站起,彎腰扶起了青蘭。

她笑吟吟地道:「除了這事外,今晚的荷包也要感謝青蘭姐姐。想必母親讓人放了安麻香的香料在我屋裡頭,是青蘭姐姐換掉的吧?今晚若是沒有青蘭姐姐,我怕是不能回來這裡了。」

沈婠把金錁子塞到了青蘭的手裡,「這是青蘭姐姐應得的。」

青蘭仍是不敢接過。

沈婠也沒有勉強,她重新坐在繡墩上,平靜地看著跪在地上的青蘭。她的拳頭緊握著,看起來似是有幾分緊張。

沈婠的心思瞬間轉了好幾回。

不要錢財,那便是有事所求了。青蘭今日幫了自己,就是在夏氏面前表明了立場,以後想要取得夏氏的信任怕也是不可能了,且青蘭的軟肋在於青碧,而青碧又在夏氏那兒當差。

不過最近是有所聽聞,沈妙一有怨恨,便將氣發在青碧身上。

沈婠心裡頓時明白了幾分。

她開口說道:「青蘭姐姐可是有事相求?儘管說,我若是能幫的必然幫你。」

青蘭低低地道:「奴婢願為大姑娘做牛做馬,只請大姑娘救奴婢的妹妹。」

沈婠問:「哦?青蘭姐姐想我如何救?」

青蘭說道:「奴婢想和妹妹一同伺候大姑娘。」

沈婠嘆道:「青碧是母親的人,二妹妹要責罰青碧,我也管不著。況且青蘭姐姐也不是不曉得,我在沈府裡的地位十分微妙,雖是得了祖父的喜愛和垂憐,但在府中也仍然是步步驚心。先不說我不能插手母親院子裡的事情,母親才是如今府裡當家的主母,去和母親要她院子裡的人,這不是生生地打了母親的臉面麼?這事若是傳出去了,青蘭姐姐要置我的名聲於何地?」

青蘭抬起頭來,「大姑娘一定有法子的,奴婢只要妹妹不再受罰就可以了。」一想到自己妹妹身上的傷痕,青蘭的心裡止不住地發疼。只要有誰能將妹妹拯救於水火之中,哪怕要她去死也甘願。

青蘭咬牙道:「奴婢還知道輕羽的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

青蘭道:「輕羽的心上人在魏府裡當差,名字喚作王言。」

「魏府?是威遠將軍的魏府?」沈婠問道。

青蘭點頭。

提起魏府,沈婠就不由想起那個靦腆的少年,還有望她眼神怪異而灼熱的李氏。她看了看青蘭,沉吟了好一會,才道:「其實也並非沒有法子。」

沈婠問:「你當真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青蘭堅定地道:「是。」

夏氏最近的精神不太好,夜深時分,耳邊總是響起那一日崔嬤嬤在外面的慘叫聲。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崔嬤嬤從她五歲起便在她身邊了,幾十年來,她只要皺個眉頭,崔嬤嬤都能知道她在想什麼。

可現在……

夏氏抿緊了脣角。

萬無一失的計劃最後竟是被那賤丫頭輕而易舉地扭轉了局面!明明只是個半點大的小丫頭,沒想到心機竟然這麼重。當真邪門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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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 16:29:5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夏氏現在躺在床榻上,耳邊是沈州平穩的呼吸。

她睡不著,滿腦子都是崔嬤嬤,還有想著要如何整死沈婠。沈婠的存在,一直在提醒著她過去的屈辱,和一個身份卑微的唐氏平起平坐了這麼久!

如今她的女兒還讓她連連受挫!平日裡與她恩愛的老爺最近也因崔嬤嬤的事對她冷淡了起來。上次的休沐日,老爺回來時已是深夜,身上除了酒味之外,還有脂粉味。

她不著痕跡地試探了一番,沈州回答得甚是不耐煩。

她嫁進沈府已有九年,她很清楚地知道若不是看在父親的面上,老夫人早已讓沈州納了妾侍。幸虧她前幾年生了坤哥兒,才少了老夫人的若有若無的不滿。

夏氏是真心喜歡沈州的,喜歡一個人,便總想著將身心都占著。當初的唐氏,她見一次心裡就恨一次,如今唐氏被休,沈州又是她一個人的了。

雖然現在有個礙眼的沈婠,但是……

夏氏睜開眼來,方才滿腦子的恨意都消失了。她輕輕地靠在了沈州的肩膀上,鼻子裡是熟悉的氣味,夏氏安心下來,心想道,無論什麼也沒有夫婿重要,至於沈婠那賤丫頭,她總有辦法收拾她的,但不是現在。

沈州今天特別忙,一進宮便得知皇帝昨夜臨幸了一個宮女,今日一大早就要冊封為安常在。身為禮部尚書,沈州忙碌了很久,才完成了冊封禮。中午時,沈州和同僚一道用飯,無意間看到了安常在的畫像。畫中美人冰肌玉骨,一頭烏發似是上好的黑緞,沈州驚鴻一瞥,久久不能忘懷,連帶著回到府裡了,在夏氏身上馳騁時,腦子裡也是腰肢不盈一握的美人兒。

當然,給沈州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覬覦皇帝的女人。

但越是得不到,沈州就越是惦記,他總覺得心裡有一把火,擋也擋不住的。以至於做夢時,他也夢見在美人兒身上不停地索取,那美人兒如同安常在一般,有著凝脂白玉般的肌膚,一頭烏發柔順得讓他血脈噴張。

冷不丁的,肩上一重。

沈州的美夢碎掉了,他睜開眼一瞧,映入眼簾的是夏氏的頭。

夏氏年輕時也是美人,如今年紀增長,風韻猶存,但近來因沈婠的事,她又氣又惱,心裡憋的那口氣讓她的頭髮也添了絲白。

沈州睡時有點燈的習慣,這麼一瞧,恰好就見到了那一根白頭髮。

想起夢裡美人兒那一頭柔順光滑的烏發,還有年輕如鮮花一般嬌美的身子,沈州伸手推開了夏氏。

寒冬一過,天氣也漸漸回暖,墻角有一抹嫩綠悄悄地爬了出來。沈婠的院子裡,此時院門正緊閉著,小小的閨房中,青蘭坐於梳妝檯前,她正凝睇著銅鏡中的自己。

霜雪嫻熟地替青蘭輓著發。

沈婠在一邊道:「霜雪姐姐,拆掉這個髮髻。我瞧著青蘭姐姐更適合祥雲髻。嗯,對,就這樣,再稍微低一些。」

青蘭是江南人士,如同青碧一樣,說得出一口吳儂軟語,且容貌秀麗,一雙杏眸若是浮起水汽來,秋波盈盈,仿若風雨中的浮萍,輕盈搖曳,讓人心生垂憐。

上一世,在沈婠出嫁之前,沈州曾納了兩房的妾侍,皆是生得柔柔弱弱的,仿佛不經意間就能隨風而去。想來沈州好的便是這一口。

只可惜夏氏的手段太高明,那兩個姨娘不出數月便香消玉殞。

沈婠意味深長地道:「青蘭姐姐,你生得一雙好眼睛。」有些話,沈婠不便說得太明白,不過青蘭是個聰明人,她想她會明白的。

今日,青蘭特地換了件新衣裳,淺綠的顏色,裙擺上繡有大朵大朵的玉蘭。約摸有小半個時辰後,青蘭才從繡緞上站起,盈盈一拜。

她有些緊張,「大姑娘,這樣當真能救奴婢的妹妹麼?」

沈婠道:「這得看你接下來怎麼做。」

青蘭一咬牙,「奴婢明白。」

沈婠笑道:「好了,你去把荷包拿來吧。」

青蘭離開後,霜雪憋了一整早的疑惑才問了出來,「大姑娘,您這是在做什麼?」今日一大早,她就被大姑娘叫了進來,原以為是大姑娘要梳妝,未料大姑娘卻是讓她幫忙打扮青蘭。

沈婠沒有回答,反而是問道:「霜雪姐姐,你覺得青蘭姐姐長得好看麼?」

霜雪一怔,答道:「這個年齡的女子,自然是好看的。」

沈婠笑道:「是呀,年輕就是好呀。」

霜雪也笑道:「大姑娘說得好像你已然不年輕似的。」明明才是個九歲的姑娘,可做事說話卻是滴水不漏,甚至讓人捉摸不透。倘若換成尋常百姓家的女兒,此時怕是隻懂得在爹娘懷裡撒嬌。思及此,霜雪心裡不由得多了幾分憐憫,這大戶人家看起來是富麗堂皇的,可真正生在裡面,卻是步步驚心。

青碧端了紅棗杞子粥進來,輕手輕腳地擱在了食案上。

她輕聲說道:「夫人,奴婢把粥擱在食案上了。」

夏氏手裡握著一柄如意紋菱形鏡,鏡裡的那一根白髮十分顯眼,夏氏盯著鏡子良久,眉頭皺得緊緊的。聽到青碧的聲音,從鏡裡一瞧,恰好見到青碧的一頭光澤亮麗的烏發。

「過來。」

青碧顫顫巍巍地走了過去。

夏氏說道:「蹲下。」

話音未落,夏氏一把揪住了青碧的尾發,扯得青碧頭皮發疼。可她不敢出聲,只能死死地咬緊牙根忍著。

幾根掉落的發絲躺在夏氏的掌心,夏氏凝望許久,怒氣頓生,手裡的鏡子狠狠地甩在了青碧的身上,「賤婢!全都是賤婢!通通都該死!」

這幾日夜裡就寢時,沈州的心不在焉愈發明顯。

定是老爺嫌棄她老了,嫌棄她長白頭了。可若不是沈婠若不是青蘭,她又怎麼會氣得生白頭!

鏡子破碎的聲音引來了紅胭。

紅胭一進來就見到青碧跪在地毯上,整個人的身子都在顫抖著。她心裡閃過一絲幸災樂禍,面上仍然鎮定地走了前去,「夫人何必動怒,青碧犯錯了,要打要罰也不要緊,夫人您的身子才是最要緊的,不要為了無足輕重的人氣壞了身子。」

紅胭這幾日也知夫人心情不好,曉得那一根白頭髮的緣故,她又道:「夫人,奴婢幫你拔了那根白頭髮吧。奴婢問過大夫了,只要好好地保養,定不成問題。」

夏氏面上表情有所松緩。

她看了青碧一眼,「出去吧。」

而後又問紅胭,「老爺現在在哪裡?」

紅胭怕夏氏又再生氣,不敢說沈婠也在,便含糊地道:「老爺在陪老太爺用午飯。」

夏氏知道老太爺用飯不喜歡人多,也不願去自找麻煩,她道:「派人盯著,待老爺從慈安堂出來後立馬向我稟告。」

紅胭應了聲「是」。

慈安堂裡,沈婠在笑意盈盈地哄著老太爺,把老太爺哄得心花怒放的,眼睛都笑得眯成了條直線。

沈州見狀,眼裡也多了分笑意,只覺自己的女兒實在不錯。

老太爺用完飯後喜歡在府裡的花園走走且當消食,平日裡都是沈婠陪著的,不過今日老太爺想著讓沈州和沈婠好好相處,便沒讓沈婠相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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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老太爺哪裡會不知老夫人不喜這個孫女,因心裡對沈婠的外祖母和生母的愧疚使然,再加上平日裡沈婠對老太爺的確是盡心盡力地孝順著,老太爺是打心底地疼愛這個孫女。

他老了,儘管如今病好了,但總有離去的那一天。所以才會想著讓沈州和沈婠好好地處著,好讓沈州多些護著自己的女兒。

沈婠見老太爺離開後,又笑著和沈州說了好些話。

見沈州碗裡的湯喝完了,沈婠就說道:「父親平日裡上朝辛苦,要喝多點湯補補身子和元氣。」沈婠剛想給沈州添湯,伸了伸手發現夠不著。

青蘭說道:「大姑娘,讓奴婢來吧。」

青蘭垂著眼,走到沈州身側,拿起湯勺往沈州碗裡添湯。她的動作很慢,舀湯的動作不大,但卻因發簪沒有固定好髮髻的緣故,騰地松落下來。

發簪掉在地上,一頭如雲烏發像是瀑布那般垂落下來,烏黑的發絲碰觸到了沈州的手臂,稍微有些癢。他抬眼一望,剛好看到滿頭烏發披散下來,青蘭驚慌的神情像是受驚的小鹿一般。

沈州不由得想起夢裡的美人兒,那好似綢緞一樣光滑的烏發,好似白玉一樣的身段……

沈州的心裡燒起了一把火。

沈婠站了起來,連忙道:「青蘭姐姐,你還立在那兒做什麼,還不趕快向父親請罪。」

青蘭屈膝一跪,睜著一雙盈盈水眸,「奴……奴婢該死……」

沈州盯著青蘭,直到沈婠說「父親,青蘭姐姐不是故意的」時,他才猛然回過神來,他輕咳幾聲,「起來罷,我不怪罪你。」

沈婠笑道:「父親,上回給你送的荷包還是青蘭姐姐教我做的呢。昨日裡我又做了一個,手藝比上回還要好呢。青蘭姐姐,你拿出來給父親瞧瞧。」

青蘭從地上站起,雙手捧上了一個朱色鶴紋荷包。

興許是方才心中驚悸,此刻青蘭的手微微顫抖著。沈州接過時,不小心碰到了青蘭的手指,騰地一下似是被電了一般,他頓時有些口乾舌燥。

「不錯,婠丫頭有心了。」

連著好些日子,霜雪總發現青蘭不見蹤影,問她在做什麼,她也不說。且每回見著她,總覺青蘭的姿色比往日裡艷了幾分,臉蛋白裡透紅的,渾身有種說不出來的韻味。

郭嬤嬤是過來人,想起近來大姑娘的異常,心裡隱隱有了個猜想。

她問:「大姑娘是想抬青蘭當姨娘?」

沈婠說道:「即便我能救得了她妹妹,那以後呢?難保她不會為了青碧背叛我,且輕羽的秘密她能告訴我一人,也難保以後她不會將我的秘密告訴其他人。與其留著她,時時刻刻小心著防範著,還不如將她送走。」

若是青蘭當真抬了姨娘,想必夏氏得焦頭爛額很久了,怕也沒那麼多心思來害她了。

上次的撥浪鼓讓她心驚膽戰了一月,那麼這回她還她一禮。

而且現在看來,青蘭倒也真的是個聰明人,深歆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之理,懂得如何挑撥起沈州的興趣。她若是第一次被沈州要了身子,便吵著要個名分,恐怕沈州心裡也會覺得她不通情達理。就算是當了姨娘,估摸沒多久就會被夏氏整死。

可現在這麼多天了,從她表現看來,都跟沈州好上了一段日子,但她卻不顯露山水。

實際上,青蘭也很清楚一事。

大夫人的手段厲害著,她若想穩固住姨娘的地位,必須要有一道平安符。

青蘭在等,等著那道平安符悄然而至。

三月初時,沈府裡不亞於被一道轟雷劈中了,完全炸了開來。

寧心堂裡,眾人面色各異。

夏氏縱然想要維持著風度,可整張臉鐵青得不像樣,看向青蘭的目光像是要晬出毒液來!

沈州早已想納妾,若不是顧忌著夏家,他早已納了好幾房的妾侍。前段時日,與青蘭私下裡行歡,完全滿足了他心裡對夢中美人兒的垂涎。尤其是青蘭的嗓子,在沈府假山後,她壓抑地緊咬下脣,時不時低吟幾聲,那像是哭泣一般的呻|吟,委實讓他興致大發。

不過讓沈州驚喜的是,青蘭這麼快就有了他的孩子。

這幾年來,他與夏氏行歡這麼多次,也不見夏氏有孕,可如今和青蘭不過行歡數次,她就有了自己的孩子。沈州曉得後,立馬就與老夫人說了。

當然說辭相當委婉,考慮到夏氏的面子,沈州說是醉酒之下,見到夜色下的青蘭,誤以為是夏氏,不料一次就有了身孕。

老夫人看向青蘭肚子的目光十分慈愛。

經過上回那事,她也再次有了讓兒子納妾的念頭,本想著近來就開口的,沒想到剛想打瞌睡便有人送了枕頭來,且還是個金枕頭。

老夫人對夏氏道:「你是主母,由你來安排。府裡好久沒有孩子出生了,也該熱鬧熱鬧了,」老夫人提點著夏氏,「你派人好生照料著她的肚子,我們沈家的孫子可不能出任何差錯。」

老夫人看了眼夏氏身邊的青碧,說道:「正好了,青碧是青蘭的妹妹,讓她去照料再適合不過了。府裡最近缺人手,你讓人再買幾個伶俐些的丫環回來。」

夏氏很得牙癢癢的,可此情此景之下,她只能表現得大度。

「是的,母親,我會好好安排的。」儘管臉色不太好看,但她仍是擠出一絲笑容,對青蘭說道:「老爺又得一子,真是上天庇佑。妹妹放心,我會好生照顧你,畢竟你肚裡的孩子也是要喊我一聲‘母親’的。」

她倒要看看這個孩子有多命大。

青蘭抿出一個笑容來,「多謝姐姐。」

沈婠最近的日子過得相當舒心。

夏氏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蘭姨娘身上,無暇顧及,沈婠又恢復了以往平靜的生活。一日清晨,沈婠剛起床,便聽得霜雪興衝衝的聲音。

「大姑娘!大姑娘!你種的花發芽了。」

沈婠心中一喜,梳洗過後,走到院子裡一瞧,果真發了芽,嫩綠嫩綠的,極具生機。沈婠看得滿心歡喜,郭嬤嬤說道:「老奴活了大半輩子,也看不出這到底是什麼種子。」

霜雪說道:「上回在蘭華寺裡,奴婢問大姑娘了,大姑娘說是會讓人高興的花。」

輕羽素來是沉默的,此回也很難得地說了句:「奴婢瞧著像是杜若的芽。」

輕羽是個識時務的丫環,青蘭飛上枝頭了,大姑娘在府裡的地位愈發不一樣。她此時都有些後悔為何不早些像霜雪那樣,早早地向大姑娘投誠,這樣的話興許現在就成一等丫環了。

沈婠說:「不是杜若,不是杜鵑,」她心情好,笑著道:「再過些時候,你們就曉得是什麼了。好啦,霜雪姐姐,你和我一起去給祖父請安吧。」

快到慈安堂時,霜雪眼尖地發現慈安堂外有個陌生人,陌生人旁邊正站著林嬤嬤。

平日裡沈婠去給老太爺請安時,是無需通報的。

林嬤嬤見著沈婠,也是直接放行。可如今沈婠見著有陌生人,心裡便以為祖父有客人在。正想著等遲些再來請安時,林嬤嬤發現了沈婠,開口叫道:「婠姐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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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沈婠走了前去,「林嬤嬤,祖父是有客人麼?」

林嬤嬤笑道:「這客人婠姐兒也是認識。」

沈婠打量著林嬤嬤身邊的陌生人,林嬤嬤說道:「是屋裡那位客人帶來的小廝,老奴正準備帶著他去堂前喝杯熱茶。」

連小廝也招呼得這般周到,想來屋裡這位客人身份相當了得。只是……

沈婠有些疑惑,她也認識?她在這京城裡有認識什麼人?

驀地,沈婠想起了一人。

她驚喜地道:「是……是容大夫麼?」

林嬤嬤頷首,「方才老太爺吩咐了,若是婠姐兒來了,直接進去便可。容大夫說自從舟城一別,也想見見婠姐兒。」

沈婠只覺種了大半年的花今早發芽了是個好意頭。回來京城後,沈婠就想著要和容銘見一面,容銘醫術了得,年少成名,在民間裡的名聲是極好的。

和一位神醫打好交道,對她的將來會有不少的幫助。

沈婠一進去,就看見容銘正在替老太爺把脈。

容銘收回手,對老太爺說道:「脈象安康,老太爺的身子養得不錯,看來我也不需開什麼藥了。」

老太爺聽了,格外高興,「婠丫頭可來了,快來見過容大夫。」

沈婠欠身行禮。

容銘打量著沈婠,目光裡多了幾分笑意。上回見到這個丫頭,臉髒兮兮的,說話也格外老成,如今不過大半年,回來京城後倒是養得不差,小臉紅撲撲的,眼睛明亮明亮的,開始像是京城裡的閨閣千金了。

容銘和老太爺說道:「您這孫女委實了得,當初若不是及時解了我的蛇毒,恐怕如今我的腳也不太好使。」

老太爺含笑看向沈婠。

沈婠摸摸腦門,嘿笑著說道:「只是湊巧而已,剛好以前看蘭姨娘做過,婠婠便記在心裡頭了。」頓了下,沈婠又道:「且之前在舟城養病時,也看了不少醫書,沒想到竟能用在容大夫身上了。」

容銘微微有些詫異,「哦?醫書?你還有看醫書?」

沈婠道:「其實不算看,只是平時練字的時候喜歡抄醫書,抄著抄著就記得了。」

容銘笑道:「要是我那小廝有你一半便不錯了,平日裡讓他幫忙抄藥方,大半天的也只抄了幾張。」

老太爺一聽,心裡頓時有了計較。

容銘是京城裡最難請動的大夫,以後有什麼病痛,總需要大夫的,若是醫術高超的大夫就更為好了,而宮裡御醫難請,眼前的容銘恰好是最佳人選。

老太爺眯眼笑道:「正好我這有兩個識字的丫環,手腳也算利落,容大夫若是不嫌棄的話,便送你解憂作為此回覆診的謝禮。」

「使不得使不得。」容銘拒絕道:「老太爺的好意,我心領了。我行醫多年,習慣獨來獨往。侯在外頭的小廝也是前些日子我在林縣行醫時憐他孤苦伶仃才帶在身邊的。」

沈婠道:「祖父,左右我這幾日也是閒著,不如我幫容大夫抄藥方子吧。容大夫可以讓人將要抄的藥方子送過來,我抄好後便讓人送過去。」

這倒不失為一個法子,老太爺看向容銘,「容大夫意下如何?」

容銘也不好再次拒絕,尤其是沈婠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恰好這幾日有好些藥方子需要整理,容銘說道:「那我先多謝老太爺和沈姑娘了。」

連著好幾日,沈婠都在抄寫藥方子。她抄得格外認真和仔細,甚至還絞盡腦汁地將所抄的藥方子分了類別,有所不懂的地方便自己摸索著,或是到藏書閣裡找醫術來看一看。

當容銘看到送回來的藥方子時,心裡不禁有幾分訝異。

他親自登門致謝,誇道:「沈姑娘天賦異稟,當真聰慧。」

沈婠說道:「我只是略懂,分類別時還怕惹了容大夫的笑話。」

「哪會!你做得很好。」

容銘的眼睛亮了。

這些年行醫下來,鑄就了容銘的好名聲,甚至有不少人喊他一聲「神醫」。容銘在醫術上是個奇人,但卻無人曉得容銘也是個懶人,除了行醫之時他會拾掇拾掇外,自個兒獨處時,他是能坐便定不站著的。

如今見沈婠竟是將這些藥方分得這麼細緻,這麼清晰,容銘想了想最近新采回來的那五籮筐的藥草,他心裡騰然有了個念頭。

他對老太爺說道:「我有個不情之請。」老太爺說道:「容大夫請說。」

「不知沈姑娘可有請了教習先生?」

老太爺不管家事,並不太清楚。不過依照沈府裡的習慣,各房的姑娘都是七歲識字,八九歲習女紅,十歲便開始真正請教習先生,教授琴棋書畫。

沈婠比較不一樣,唐氏早早就請了京城裡最好的先生教她識字和寫字。而沈婠有上一世的記憶,再加之重生後又勤學苦練,自是勝了同齡人一籌。

沈婠聽容銘如此說,心裡隱隱明白了容銘的言下之意,她答道:「只有以前請過教習先生教識字。」

容銘一聽,放下心來。

他道:「我除了精通醫理之外,還頗通棋藝。若是老太爺不嫌棄的話,不妨由我來教授沈姑娘棋藝。」

容銘在京城裡也不少和達官貴人打交道,他們的交結之心他也看得清楚。如今老太爺的意思他也曉得的,是以他相當有自信老太爺會應承。想起那一大堆還沒有來得及整理的草藥,容銘的懶惰性子又發作了。

老太爺矜持地沉吟片刻,撫須笑道:「婠丫頭,還不來拜見你的先生。」

一大早,容銘便去沈府接了沈婠過來。

霜雪昨夜裡曉得神醫收了大姑娘當學生時,高興得不行。霜雪還沒進沈府時,在外邊可聽了不少和容銘有關的傳聞。

據說宮裡頭的長公主想要拜容大夫為師,容大夫都拒絕了呢。

霜雪心中得意洋洋的,一大早起來時也是一副滿面春風的模樣,直到霜雪看到眼前的五個籮筐後,她才傻了眼,驚愕得眼睛都瞪得如銅鈴一般。

容銘一離開,屋裡只剩下沈婠還有郭嬤嬤的時候,霜雪立馬開口說道:「大姑娘,這麼多藥草得整理到什麼時候?」

郭嬤嬤瞧著籮筐裡裝得滿滿的各式各樣的藥草,也不禁有些擔憂。

沈婠卻是笑道:「不急,今天沒整理完,還有明天。」

霜雪嘀咕了聲,「這哪裡是來教大姑娘棋藝。」

沈婠一本正經地說:「先生說下棋需心靜,整理藥草能鍛煉我的耐性。」

郭嬤嬤說道:「容大夫乃是天縱奇才的神人,說的話自有他的道理和用處。大姑娘說得對,霜雪莫要在背後議論神醫。」

其實比起下棋,沈婠更喜歡與這些藥草打交道。

聞著藥草的芳香,沈婠的心情變得很寧靜。

容銘在京城裡是出了名的行蹤不定,甚少人曉得容銘在京城北街那兒有一所房屋。容銘並沒有設診堂,若有人求醫,他們會去一寧堂裡留下條子。

一寧堂是容銘友人的醫堂,容銘友人姓寧,單名一個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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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寧風也是個醫術高超的大夫,在京城裡也頗有名聲。兩人相識時,一人性子懶惰,一人愛鑽錢眼,兩個人竟然就一拍即合。容銘專攻奇難雜症,一般的小病他也懶得搭理,而寧風愛治小病,若是來一寧堂裡向容銘求醫的是些無傷大雅的小病,寧風便順道一起看了。

今日一寧堂十分忙碌,上午前來看診的病人沒有停過,每逢季節交替,傷風感冒的人特別多,前來看診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得了風寒。

午時過後,寧風才有歇息的時間。

他在後堂裡數著今早所得的銀子,面上笑不攏嘴的。容銘進來時,正好瞧見寧風這般模樣。他也見怪不怪,自顧自地尋了張靠椅,正準備倒杯茶來喝喝時,輕飄飄的一句話響起。

「君山銀針,一吊錢。」

容銘淡定地說道:「賒著。」

寧風在賬上記下一筆,忽然似是想起了什麼,他抬起頭來,說道:「我聽你的小廝說,你收徒了?」

容銘說:「想知道?」

寧風點頭。

容銘也輕飄飄地說:「一吊錢。」

寧風咬牙,劃去賬上剛剛記錄的,「說。」

容銘喝了口君山銀針,滿意地眯了眼,「你這茶真不錯,」微微一頓,才說:「沒有收徒,學生而已。況且也不是教她醫理,只教棋藝。」

寧風聽了,來了興趣,「改日讓我去瞧瞧你的學生。」

「行。」

「對了,」寧風想起一事,「最近我有個頗是棘手的病人,你要不要試一試?不過他住的地方不在京城,估摸著你也懶得跑這麼遠,若是你有興趣的話,我明日讓他去尋你。」

容銘想了想,「也行。」

五個籮筐的藥草,沈婠花了四日方是整理完畢。

容銘十分滿意,心想這個學生真是沒有收錯,瞧瞧這些藥草,一目了然,若不是沈婠是沈府裡的姑娘,容銘還真想收她為徒,傳授他的一身醫術。

容銘說道:「耽誤了幾日,我現在便開始教你下棋吧。」

擺好了棋盤,容銘開始給沈婠講解下棋的要道。

沈婠上一世是嫁人後才開始學下棋的,當時教她的人是裴淵。裴淵精通棋藝,她從未贏過他。他的棋局如同他的人一般,迷霧重重,難以捉摸,到最後還未反應過來便已是血刃迎來,輸得一敗塗地。

「我們來試著下一盤。」

沈婠說:「好。」

上一世她的棋藝並不好,再加上也沒認真學過幾日,和裴淵下棋也只是夫妻間的閨房之樂。所以和容銘下棋時,沈婠並沒有隱藏實力。

不過一局下來,沈婠雖是輸了,但容銘卻十分驚訝。

畢竟初學者能下到這個程度已經算是不錯了。

他道:「再來。」

又是新的一局,容銘正在指點沈婠的這一步棋,「……走到這裡,你有三策,其一是堵住我的這條路,其二是……」

沈婠虛心接受。

此時,容銘的小廝阿潭前來通報,「主子,寧大夫的病人來了。」

容銘說:「讓他進來。」

沈婠也站起來說道:「先生,我去後頭迴避一下。」

霜雪打起簾子,沈婠和郭嬤嬤一同進了去。沈婠坐下時,剛好聽見有腳步聲響起,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道中氣十足的男聲。

「容神醫,久仰大名。」

容銘的這所房屋並不大,僅有一個院落,正廳連著的是兩間耳房,僅有薄薄的一墻之隔,正廳裡的任何聲響,在耳房裡都能聽得格外清晰。

霜雪小聲地說:「這人聽起來不像是得病了。」

沈婠也是這麼覺得。

容銘昨天雖是從寧風口中得知這人的病症頗是棘手,但容銘也沒有問是何病症。行醫多年,能難倒他的病症不超五個手指頭。

行醫講究望聞問切,容銘目光犀利地觀察著眼前的這位病人,聲音中氣十足,面色微微有些淡白,雖是目光裡有幾分閃躲和羞赧,但整體而言,容銘「望」不出結果來。

於是乎,容銘開門見山地道:「坐下來吧,看看你得的是什麼病。」

那人卻是有些扭捏,坐下來時,望向容銘的目光多了幾分急切,「神醫您一定要治好我,我是九代單傳,全家都指靠我一人了。」

脈搏有些緩慢,容銘沉吟片刻,問:「你哪兒不適?」

耳房裡的霜雪豎起了耳朵,沈婠亦是聚精會神地凝聽著。

那人一張臉憋得通紅,說話時頗是緊張,「我……我不舉,兩月前還是好端端的,可不知為何近來就不行了。神醫,你定要救我,我還沒有子嗣。」

這話音一落,霜雪的臉也紅了。

沈婠的目光閃了下,郭嬤嬤趕緊捂住了沈婠的耳朵。

沈婠的棋藝在容銘的教導之下進步飛快,不過半月,沈婠和容銘對弈時,已是能讓容銘費好半天的功夫才贏得過沈婠,稍有不慎,便會中了沈婠的陷阱。

一局畢,容銘說道:「你下棋的風格倒是讓我想起一人,和他下棋,我從未贏過,每回都累得半死。」

沈婠笑眯眯地問:「是先生上回和我提起的寧大夫嗎?」

「不是,寧風的棋藝是爛泥扶不上墻。不過同他下棋也累。」

沈婠不解,「累?先生此話怎麼說?」

容銘嘆道:「我若是走錯一步,他必定要說一句,一吊錢當我沒看到。他這是鑽進了錢眼裡,拉也拉不出來。」

沈婠並不曾見過寧風,但從容銘口中聽來,她倒覺得寧風此人性子直爽,雖是有些愛鑽錢眼,但卻有趣得緊。沈婠笑了笑,說道:「寧大夫真性情。」

容銘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說寧風,他不禁多看了沈婠幾眼,說道:「他若是知道有人誇他,心裡定高興。」

茶杯裡見了底,沈婠對在一邊侍候的霜雪說道:「霜雪姐姐,茶沒了,你再去添一些。」

沈婠不經意地說道:「先生,上回過來的病人如何了?」

容銘倒也不覺得和一個小姑娘說這些有什麼不對勁,他說道:「倒也沒什麼,原是他納了妾侍,他的妻子心中怨恨,做了些害人的湯食。幸虧時間不久,不然也無法根治。」

沈婠恍然大悟地道:「原是如此。」一頓,她又道:「若是時間再長一些,豈不是無法治了?」

容銘笑,「那是,他只用了大半個月。但如果時間長達兩年,恐怕是神仙也難以輓回。」

容銘每隔三日便來沈府接沈婠。上回去容銘那兒是初五,今日初九,沈婠早早就起了床,給老夫人請安後,從寧心堂出來時,沈婠遇見了蘭姨娘。

蘭姨娘的小腹微隆,穿著碧翠藕荷織錦對襟襦裙,烏發斜斜輓起,臉蛋白裡透紅的,看得出來這幾個月來的日子,她過得很是滋潤。

蘭姨娘一朝飛上枝頭,過上有奴僕侍候的日子。她心裡雖是明白這一切都虧了沈婠的幫忙,但幾個月下來,回想起過去當奴婢的日子,她就有些不願去面對沈婠。此刻見到沈婠,她心裡頓覺有幾分尷尬。

沈婠含笑打了聲招呼。

蘭姨娘也笑道:「我本想著要去和你說說話的,但大夫吩咐頭胎前三月萬事皆有小心,我生怕會出差錯,也不敢四處亂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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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沈婠說:「蘭姨娘說的是哪裡的話,自然是肚子裡的弟弟最重要了。我之前也想著要去探望姨娘的,但每回去的時候姨娘都剛好歇下了。」

蘭姨娘輕輕地搖著團扇,心裡有了幾分飄飄然。

幾月前她和沈婠說話時,還要自稱奴婢,如今一眨眼,她就成了姨娘,也不用看她臉色行事,甚至還可以給紅胭甩臉色看。只要她能生下兒子,老爺肯定會更加疼惜她,到時候她的地位就會愈發穩固。

沈婠注意到蘭姨娘手上的團扇,她說道:「這把扇子真好看。」

蘭姨娘一聽,眼裡是滿當當的愉悅,她多搖了幾下團扇,「老爺也說好看呢,是宮裡頭賞下來的,這扇面一摸,光滑得讓人吃驚。」

她身邊的青碧也說道:「是老爺特地送給姨娘的。」

蘭姨娘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這宮裡頭的東西就是好,連扇子也做得格外精緻。婠姐兒,你聞聞,還有一股香味兒呢。」

沈婠笑了笑,「父親疼愛姨娘,以後肯定也會疼愛弟弟的。」

顯擺得差不多了,蘭姨娘說道:「婠姐兒今日是要去容大夫那兒吧。」

沈婠點頭,「是的,先生也差不多該來了。」

蘭姨娘說:「哎呀,這樣的話,婠姐兒就快去吧,不要因為我耽誤了才好。」

走了一段路後,眼見蘭姨娘進了寧心堂,四周也無人,霜雪小聲地說道:「大姑娘,你瞧瞧方才蘭姨娘得意的模樣。」

沈婠說:「蘭姨娘如今肚裡有著孩子,得意些是正常的。但願她能平安生下三弟弟。」

霜雪說:「大姑娘心腸真好。」

沈婠一笑,「只有蘭姨娘平安生下三弟弟,母親才不會來找我麻煩。」只不過,蘭姨娘都懷胎這麼久了,夏氏還沒點動作。

沈婠剛這麼想,霜雪就說道:「大姑娘說的是。奴婢聽采鶯姑娘說,大夫人待蘭姨娘特別好,整日往蘭姨娘那兒送補品。之前大夫人待大姑娘特別好時,心裡可是想要害大姑娘的。這一回也不知大夫人到底想做些什麼。」

夏氏肯定會有所行動的,她不可能坐以待斃。想必蘭姨娘心裡也是有數的,雖說眼皮子是淺了些,但她還是有些手段的。於沈婠而言,她心裡是希望夏氏和蘭姨娘相鬥,她則坐收漁人之利。不過若是蘭姨娘鬥敗了也無妨,只要父親還在,沒了一個蘭姨娘,還會有下一個蘭姨娘。

一輛馬車從沈府的角門駛出。

馬車裡正坐著沈婠和容銘,還有霜雪。沈婠一上馬車,就發現了容銘今日有些不一樣。平日裡容銘過來沈府接自己時,身邊並沒有帶醫箱的。

許是注意到了沈婠的目光,容銘合上醫書,說道:「今日暫時不學棋藝,我的友人舊疾復發,我先繞去看看他,」他笑了下,「是上回我和你說過的友人,我下棋從未贏過他。」

沈婠聽罷,不由有些好奇。容銘的友人到底有多高的棋藝,竟然能讓水平屬於上上乘的容銘從未贏過。

容銘又說:「不過他有個怪癖,我也無法治好的怪癖。」

沈婠詫異地問:「什麼怪癖?竟是連先生也不能治好。」

容銘無奈地道:「我也不明他這怪癖到底什麼時候開始有的。他身邊全是小廝僕役,沒有任何一個丫環,所以等會你要記住一點,莫要太過靠近他。他只要一碰到姑娘家,或是雌性的動物,渾身立馬會長起紅疙瘩來。不過除卻這一點,他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沈婠笑道:「真是個奇怪的人。」

約摸有小半個時辰,馬車方是停了下來。容銘掀開車簾,給守門的人亮了下令牌。沈婠順著望了出去,瞥到了府門上的匾額,寫著三個大字——閑王府。

沈婠心裡一驚,沒想到容銘口中的友人竟然是位王爺。而且這位王爺,沈婠雖是沒有見過,但她也是有所耳聞的。閑王是當今聖上最小的弟弟,是先帝駕崩前一年才得的皇子。

裴淵喚這位閑王一聲皇叔。

上一世她嫁給裴淵數年,皇室宗親也大致見過一面,唯獨沒有見過裴淵這位皇叔。但凡宮裡有什麼宴會,閑王從未露臉。宮裡有關閑王的傳聞也極少,基本沒有人提過閑王,沈婠偶爾好奇,裴淵也只說他與這位皇叔沒有什麼交集,只知他甚少出府。

車簾重新放下,容銘收起令牌,見沈婠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容銘以為她心裡害怕,便說:「王爺雖是身份尊貴,但私下裡也不講究禮節,你像與我那般相處便可。」

沈婠點點頭,彎起脣角,「多謝先生。」

下了馬車後,容銘直接領著沈婠往正廳走去。還未走近正廳,沈婠便聽得數道不成曲調的琴音,沈婠怔了下,總覺得似曾相識。

跨過門檻時,琴音停了下來。

容銘說道:「不是舊疾復發麼?怎麼還彈琴?」

「不彈也疼。」裴明澤淡道,手指又輕輕地撥了根弦。他抬起頭來,目光掠過容銘,落在了沈婠身上,他的眸色一深。

容銘坐了下來,「這是我新收的學生,也是上回我和你說過的,我的救命恩人,婠婠過來。」

沈婠進來時便一直垂著眼,聽到容銘這話後,她欠身行禮,「沈婠拜見王爺。」

裴明澤「嗯」了聲。

容銘也沒多說什麼,笑著和裴明澤說道:「我來給你把把脈吧。」

裴明澤伸出手腕,容銘搭上他的脈搏。此時,沈婠方是悄悄地抬起眼,打量著裴明澤。這一打量,讓沈婠的心重重一跳。

她見過他!

年初六時,蘭華寺裡的五角涼亭。

那時遠看,便覺得他像是一道能隨時隨風而逝的白影,如今近看,沈婠只覺他的身子太過瘦削,面上還有抹病態的白,可偏偏在一襲明珠白的錦袍之下,卻是有種說不出的溫潤之感。

「你昨夜受涼了。」容銘肯定地道。

裴明澤也沒否認,「嗯。」

容銘說:「我再去給你開幾劑驅寒的藥,你夜裡不能再受涼了。」容銘吩咐裴明澤身邊的覽海,「夜裡記得把窗子關好,如今雖是快到夏天,但夜裡還是十分涼的。」

覽海應了聲「是」。

容銘又說道:「我回我那兒取些艾草來,婠婠,你先在這裡等著,我速速就來。」一頓,他又道:「王爺,我這學生棋藝不錯,下棋時的布局與你頗像。你若是疼得厲害,不妨與她下下棋轉移注意力。」

沈婠一直記得容銘所說的話,她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退,與裴明澤拉開了距離。驀地,裴明澤開口,「你多大了?」

沈婠回道:「回王爺,九歲了。」

裴明澤露出笑意,「你不必拘謹,也不必在意禮節。想必容銘也和你說了,只要不靠近我,你怎麼舒服就怎麼來。」裴明澤吩咐道:「覽古,去沏壺果茶來吧。」

一頓,裴明澤望著沈婠,「你喜歡喝果茶麼?」

沈婠頷首。

「多謝王爺,我很喜歡。」

裴明澤忽然問道:「你在大靈山上救了容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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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 16:31:5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

沈婠一怔,答道:「其實只是僥倖。那天我剛好在山上,不料下起了傾盆暴雨,我正想尋著山洞躲雨,沒想到就遇到了先生。幸好平時上山前,我的丫環都會為我準備好傷藥。」

裴明澤一笑,「真是巧。」

沈婠心中咯■一跳,不知為何,她總覺得裴明澤不信她所說的。她彎脣接了句:「嗯,很巧呢。」

覽古捧了壺果茶進來,他給沈婠倒了一杯。

此時,裴明澤又開始輕攏慢捻著膝上的五弦琴,輕靈的琴音讓沈婠漸漸放鬆下來,她捧起茶杯輕輕地啜了一口果茶。

味道如同在沈府裡的一般。

良久,裴明澤停下來,對覽古道:「去沏壺普洱來。」

沈婠說道:「原來王爺愛喝普洱,先生也很喜歡普洱。」

裴明澤笑道:「容銘的確很愛喝普洱。」

覽古再次進來時,裴明澤說道:「給沈姑娘倒一杯。」

沈婠怔楞了下,裴明澤望著她,溫和一笑,說道:「我猜你會更喜歡普洱。」

沈婠其實一點也不喜歡喝果茶,那味兒甜甜的,適合上一世被裴淵寵愛時的沈婠。她重生後,的確是更喜歡普洱,普洱味道甘苦,但滑入喉嚨時卻又一種茶香,像是復仇之後的快感一樣。

但沒有人知道她愛普洱。

她回到沈府後,過得小心翼翼步步驚心,她不敢表現出自己的喜好,怕有哪一天會栽在上面。

所以沈妙沈蓮她們愛喝果茶,她也跟著一起愛喝。

可是沈婠沒有想到,她明明隱藏得很深的,今日也不過是第一次見面,裴明澤竟然就這麼輕而易舉地看了出來。

容銘久久未回。

沈婠喝著普洱,她很快就觀察到一事。裴明澤雖是溫和地與她說著話,偶爾也會慢捻琴弦,發出不成曲調的單音,看似漫不經心,但沈婠發現他是在藉著琴音來掩蓋自己的疼痛。

因為每當琴音蹦出時,裴明澤好看的雙眉會輕輕地皺一下。

沈婠想起容銘的話,她站起來,說道:「我從先生口中得知,王爺棋藝高超,先生從未贏過王爺。我向先生討教棋藝已有一月有餘,雖是仍不能出師,但也盼望著可以與王爺切磋一番。」

裴明澤一怔,道:「你想下棋?」

沈婠連忙說:「我一定會小心翼翼,遠離王爺。」

裴明澤聽罷,笑道:「也好,我很久沒碰過棋盤了,倒是有些生疏。不過與容銘的學生來一盤也不錯。」裴明澤吩咐道:「覽古,去書房裡將棋盤拿出來。」

覽古應聲道:「是的,王爺。」他抱走了裴明澤膝上的五弦琴,才轉身往書房走去。

裴明澤對沈婠道:「我府裡有個不錯的亭子,亭外種了幾株桃花,此時正值花期,滿樹的桃花開得正好。在那兒下棋正好可以賞花。」

沈婠有些猶豫,「王爺,先生說了你不能再著涼。」

裴明澤道:「無妨,亭裡設有鮫紗簾,風雨不進。」說罷,他便自己轉動輪椅,先行了一步。沈婠在後頭看著,想要去幫忙,但想到裴明澤的怪癖,她又只好作罷。

而裴明澤仿佛洞悉了她的心事一般。

他邊走邊道:「我在王府裡多年,府裡的每一處都是為我而設的。沈姑娘無需擔憂。」裴明澤的聲音相當平靜,恰好此時輪椅到了門檻邊,裴明澤微微用力,輪椅往後翹起,直接過了門檻。

沈婠看得目瞪口呆。

裴明澤轉動輪椅,含笑望向沈婠。

沈婠這才回過神來,小跑著跟了上去,在離裴明澤三步之遙時方是放慢了腳步。此時沈婠有些不知所措,一路上默默不語的。而裴明澤倒是落落大方地與沈婠說:「我的府裡客人不多,有些清冷。小姑娘家應該都是喜歡熱熱鬧鬧的吧。」

沈婠說道:「清冷有清冷的好,熱鬧也有熱鬧的好,我的三妹妹喜歡熱鬧,四妹妹喜歡獨自一人安安靜靜的。」

「你呢?」

沈婠一愣,「我什麼?」

「你是喜歡清冷一些還是熱鬧一些?」

沈婠下意識便道:「自然是喜歡熱鬧一些。」

裴明澤忽然笑了起來。

沈婠有些怔楞,細細地回想著方才自己的話到底哪兒好笑了。可想來想去也不知裴明澤到底因何而笑,沈婠頓覺窘迫,「王爺在笑什麼?」

裴明澤說道:「也難怪你會入了容銘的眼,容銘懶得像是個怪人,你也是個怪學生。明明不喜果茶,可偏偏要裝出一副喜歡的模樣。我問你喜歡清冷還是熱鬧,你方才不假思索便作了回答。想必說的是反話吧。」

接二連三地被裴明澤猜透了心思,沈婠有些惱怒,可想到裴明澤的身份,沈婠又不好表現出來。她深吸一口氣,迅速平靜下來。

她換上一張笑臉,「王爺這回猜錯了,我喜歡熱鬧。人越多越好,若是人少了我總會……」

話還未說完,裴明澤的輪椅停了下來。

他說:「到了。」

沈婠只覺有口氣嗆在心裡頭,不上不下的。

此時,覽古抱著棋盤出現了,他推著裴明澤上了涼亭,覽古擺好棋盤後,方是安安靜靜地退到一邊。裴明澤含笑看著沈婠,「你方才說了什麼?」

沈婠道:「王爺猜錯了,我喜歡熱鬧。」

「是麼?」裴明澤挑眉,不等沈婠回答,他又問道:「你要執白子還是黑子?」

沈婠反問道:「王爺猜我喜歡白子還是黑子?」

裴明澤將裝有黑子的棋盒推到沈婠面前,他笑道:「興許你不曾發現,你若是喜歡一樣東西時,你會面無表情地看著它。」

沈婠心中一驚。

她乾巴巴地笑了聲,「是嗎?」

裴明澤不作回答,只說:「你執黑子,我執白子。」

棋局剛開始時,沈婠心裡是有幾分心不在焉的,原因有二,其一是裴明澤的那一番話,其二是裴明澤的棋下得很隨和,一點也不像是容銘所說的那樣環環相扣,一步錯滿盤皆輸。

和容銘下棋時,沈婠發現容銘的棋如他的人一樣,只要熟悉了他的行事風格,並不難猜出他的下一步。可是跟裴明澤下棋時,明明起初是極其隨和的,可漸漸的,一到後頭,竟是連一絲一毫的進攻機會都沒有。

他防禦得極好,連一絲破綻都不曾尋得出來。饒是沈婠絞盡了腦汁,全神貫注的,也無法再吃他一子。

最後的結果毫無疑問的是沈婠輸了。

沈婠輸得心服口服。

裴明澤淡淡一笑,「果真如容銘所說,看你不過年紀小小的,棋局倒是布得不錯,若非起初你走了神,恐怕我也不能贏得這麼容易。」

沈婠有些不好意思,摸著鼻子嘿笑了一聲。

裴明澤又道:「其實容銘曾和我說過的。」

「先生說了什麼?」

「前些日子,他來我府裡和我說,他收了個學生,天資聰慧,明明是個九歲的孩童,但偏偏相當耐得住性子,一點也不喜歡熱鬧。」

沈婠這下的臉蛋微微有些紅,沒想到先生竟然會和裴明澤說這樣的話。而她剛剛說了那般的話,這豈不是自打嘴臉了?

「所以我剛剛才說你怪得可以,莫非現在的孩童都是這樣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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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 16:32:0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沈婠心想著既然都出糗了,何不幹脆大大方方地示人。她輕咳一聲,說道:「王爺火眼金睛,我無地自容。」

裴明澤捧起茶杯,杯蓋輕輕地碰了下杯沿,發出清脆的聲響。他喝了口普洱,笑道:「我只是與你說笑,你不必放在心裡。」

沈婠勉強一笑。

此時,裴明澤又道:「前幾個月我曾出了一回府,隱隱約約記得那一日是年初六,天氣雖冷,但陽光遍地,蘭華寺開了滿山的紅梅,」他微微一笑,「那天我在半山腰裡的五角涼亭裡看到一出有趣的戲。」

沈婠心中倏然有了不好的預感,她鎮定地笑道:「是什麼戲?」

裴明澤目光微深,看得沈婠渾身不自在。

良久,他輕吐二字。

「忘了。」

在沈婠松了口氣時,他又道:「不過若是哪一日你得閒時,不妨去蘭華寺裡的涼亭坐坐,不僅僅能賞梅,還能將梅林裡的所有景色一覽無余。」

沈婠的背脊瞬間起毛。

「多謝王爺,若有機會,我定好好地去看看。」她僵著身子說道。

裴明澤擱下茶杯,「我們再來一盤,如何?」

「……好。」

待沈婠與容銘離開閑王府後,覽古按照容銘所說的那般在鎏金銅爐裡燒了艾草,又侍候裴明澤用了藥。裴明澤一如往常地在偏閣裡用飯,窗子半開,外面正對著一株桃花。

覽古給裴明澤添飯時,他說道:「王爺今日似乎特別高興。」

裴明澤說道:「嗯,見到一個很有趣的人。」

覽古聽明白了,笑道:「王爺是說今日和容大夫一起過來的沈姑娘?」今日,王爺的表現,他可都是看在眼底的。眼見一個小姑娘被王爺嚇得冷汗直冒,可偏偏又要故作鎮定。他可沒錯過容大夫過來時,那個小姑娘簡直像是見到菩薩一般,就差直接在臉上刻下「王爺是惡煞」五字了。

裴明澤感慨道:「看見她,我就總想起以前的我。明明是個該歡笑的年紀,可卻要無比老氣橫秋。常年累月下來,有時候我都忘了我的性子到底如何。」

覽古嘆道:「王爺都過去了。」

裴明澤說:「所以我就想著逗逗她,看著她惱得臉蛋紅通通的,我便覺得腿上也不疼了。」

覽古說道:「以後讓容大夫多帶沈姑娘過來。」

裴明澤大笑,「她不會再來了。」

事實上,此刻在馬車裡的沈婠心裡正恨恨地想著,以後寧願留在府裡和夏氏鬥一鬥,也堅決不要去閑王府。先生還說閑王容易相處,為人隨和,依她所見,閑王此人委實難以看透,說出來的話句句讓人驚心。

她今日在閑王府待了兩個時辰,她只覺自己的心臟都快被嚇出來了。

她揣摩不出閑王到底是什麼意思。

容銘問:「你今日和王爺相處得如何?王爺性子隨和,與他相處起來如沐春風。我聽王爺說,你還與他下了好幾盤棋,想來是收穫良多。」

沈婠咧嘴一笑,「……王爺很隨和,很好相處,是個大善人!只不過比我想象中年輕多了。」

容銘說道:「王爺年紀比我還小,唔,若我沒有記錯的話,王爺今年應該是剛好十八。」

沈婠道:「果真年輕。」

沈婠又問道:「王爺的腿……」

容銘可惜地道:「宮中險惡,王爺剛出生時,正逢皇位之爭……」仿佛想到了什麼,容銘笑著道:「小姑娘家的,不必知道這麼多。聽了你晚上恐怕要做噩夢了。」

容銘雖是不說,可沈婠心底卻是明白了。

區區一個沈府就已是如此明爭暗鬥,更何況是皇宮。

沈州自從抬了青蘭當姨娘後,便待夏氏格外好,一方面是心裡有愧,另一方面是最近上朝時夏丞相對他頗有微詞。夏丞相明面上是說公事,可沈州知道這和他納妾脫離不了關係。

只不過青蘭懷了他沈州的孩子,不給個名分也不行,更何況他也舍不得青蘭的身段。再說他堂堂一個大男人,家中只有一妻,傳出去了指不定還會有人笑他懼內。

且納了妾之後,沈州也再沒有做那個美人兒的夢。

沈州空虛的心得以填滿,看向夏氏的目光也沒了之前的不耐,他甚至饒有興致地撫摸著夏氏的一頭不再烏黑的長髮,含情脈脈地喚一聲「菁如」。

夏氏被喊得心花怒放,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貼了上去,嘴裡柔柔地喊了聲,「老爺。」

正好夜色正濃,兩人水到渠成地行起巫山雲雨之事。

許是想起夏氏以往的好,沈州今夜格外溫柔,讓夏氏的心都醉成了一團,這些日子以來受的委屈通通都煙消雲散了。

夏氏心裡滿足,也睡得很沉,就連翌日沈州離開了也不曉得。

她醒過來時,身邊的沈州已是不見了人影。

她喚了紅胭進來。

「老爺什麼時候離開的?」

「老爺兩刻鐘前剛出了府,」紅胭笑吟吟地道:「夫人,老爺見您睡得沉,特地不讓奴婢叫醒您的。老爺這是體貼夫人呢。」

實際上,沈州出府前還去蘭姨娘那兒坐了好一會,聽蘭香苑的丫環說,老爺離去前還與蘭姨娘百般溫存,那眼底裡的柔情簡直可以溺死人了。

當然這些事情紅胭是打死也不會跟夏氏說出口的。

夏氏聽得臉上笑容多了幾分,昨夜的歡好讓夏氏覺得重獲了新生一般。她下了榻,走到梳妝檯前,凝目而望,銅鏡裡的婦人眉眼間似有鮮花綻放。

可她知道,再美的鮮花總有凋謝的那一日。

她對紅胭道:「藥可煎好了?」

紅胭點頭,回道:「已是煎好了,在灶房裡溫著。」

「端來吧,」微微一頓,夏氏道:「若是有人問起,你便說我最近心神不寧,這是安神藥。」

紅胭說:「奴婢明白。」

紅胭又擔憂地道:「可夫人,那人不過是個江湖郎中,這藥可信嗎?」

夏氏道:「你去把藥端來便是,這麼多話作甚。」

紅胭低低地應了聲。

夏氏本來也是半信半疑的,也拿藥方子去問了熟悉的大夫,大夫也說這藥方子沒有問題,的確是用來催孕的,雖說方法略微有些傷身子,但卻相當有效。

夏氏認識多年的閨中好友王氏,也正是用了這方子才懷了孕。

紅胭端來了藥,夏氏眉頭也不皺,直接一鼓作氣喝完了一整碗。

夏氏擱下藥碗時,紅胭遞上一枚蜜餞。

夏氏搖頭,「不必,這樣的藥效才是最佳的。」

四月一過,天氣漸漸熱了起來。

這幾個月來,蘭姨娘小心翼翼地保著胎,生怕會有什麼差錯。起初她也頗是擔心夏氏會做什麼手腳,可幾個月一過,夏氏不僅沒有對她做什麼,反而常常對她噓寒問暖的,給她院子裡的份額更是府裡規定的一倍,甚至有什麼補品送來了,夏氏也是第一時間送來她的院裡。

此舉贏得了老夫人的歡心,前些日子蘭姨娘去給老夫人請安時,親耳聽見老夫人誇夏氏賢惠有加。

夏氏雖是沒有什麼舉動,但蘭姨娘心裡卻愈發警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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