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3278|回覆: 50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八重櫻 -【翻紅閨女終卷:高嫁皇家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8-12-3 00:05:3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翻紅閨女終卷:高嫁皇家夫》作者:八重櫻 

「你如今不怕我了?」
「不怕了,初識時覺得你聰明得可怕,可如今我只覺你聰明得讓我好生歡喜。」

她承認自己喜歡和閑王見面聊天,不時為她解惑,可他最近怪怪的,
竟問她是否在意比自己大許多歲的夫君,又問有關女子的好惡,
之後天天寫信給她,突然某天沒有他的信,她反而憂心他怎麼了,
沒想到他居然將她的生母接回京城,只為解她的思母之情,
他為她所做的點點滴滴,她感動於心,所以當他紅著臉向她告白,
她欣然接受,不過他得先克服恐女症,兩人才有未來,
她的感情路順遂,沈府卻接二連三傳出惡耗──
二妹妹意外墜崖身亡,主母夏氏傷心放火自焚,沈父遭火紋身變殘廢,
沈府一下子沒了可做主的頭兒,便由她接下掌家大權,
她還因禍得福,不但成為長公主的義妹,還被皇上封為初雲郡主,
如今的她應當配得上高高在上的閑王,
可不知是不是習慣生活處處有危機,她總覺得即使太后下了懿旨賜婚,
她要想平平安安、順順利利嫁人當王妃,應該是不可能的事吧……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18-12-3 00:06:0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沈婠成了香囊鋪子的常客,每隔幾日沈婠便會在香囊鋪子裡坐上大半個時辰,鋪子裡的掌櫃都曉得了沈府的大姑娘挑東西特別精細,一個普通的香囊,放在大姑娘的手裡,她也能看上好半天。

這一日,沈婠又如往常那般在香囊鋪子的裡間坐了大半個時辰,離開時手裡多了個寶藍色香囊。

沈婠本是打算去長公主府一趟借花獻佛的,只不過沈婠一出了香囊鋪子的門,就瞧見容銘的小廝阿潭在門口處探頭探腦的。

一見著沈婠,阿潭眼前立馬一亮。

「哎呦,大姑娘,奴才可找著您了。」

沈婠微微一愣,「發生何事了?可是先生有急事尋我?」

阿潭搖搖頭,忽然又點了下頭。

「啊,是,主子有急事找大姑娘。還請大姑娘跟奴才來一趟。」

沈婠聽罷,也打消了去長公主府的念頭,坐上了馬車,和阿潭一起去了容銘那兒。路上,沈婠問阿潭是什麼急事,阿潭支支吾吾的,也答不出個所以然來。

沈婠心中只覺古怪得很。

快到時,阿潭方是與沈婠道:「大姑娘,其實不是先生要尋你,是閑王爺要見你。王爺怕大姑娘不見,所以才特地使了奴才過來。」

「王爺要見我?」

阿潭道:「是的,聽主子說,王爺似乎有事情想要與大姑娘說。」

沈婠心中咯■一跳,忽覺窘迫起來。上回自己心煩之際,也不知為何的,竟是傻傻地跑到閑王府裡去問裴明澤要如何是好。如今一想起,沈婠的一張臉就像是火一樣燒了起來。

幸好裴明澤也體貼,也顧全她的面子,才沒鬧出什麼尷尬的事情來。

這一回裴明澤找自己,莫非是想重提舊事?

沈婠越想就越覺窘迫,臉蛋也是熱燙熱燙的,直到下了馬車後,微風拂來時方是有所松緩。阿潭道:「大姑娘,王爺就在偏廳裡。」

行到偏廳時,覽古一臉鄭重地對沈婠身後的霜雪道:「還請大姑娘一人進去,霜雪姑娘請留步。」

霜雪看了眼沈婠,沈婠對她點點頭,示意不必擔心。

裴明澤斷也不會對自己做些什麼,且如此鄭重其事,想來是件重要的事情。

沈婠斂眉,挺直背脊,進了去。

她剛剛站穩時,就瞧到了裴明澤一臉溫和地看著自己,他輕聲道:「你來了,婠婠。」

這一聲「婠婠」委實將沈婠嚇得不輕。雖說上回裴明澤也喊過一回,但是沈婠只當裴明澤一時口快。可如今這一聲,裴明澤卻是喊得十分認真。

沈婠輕咳一聲,「王爺安好。」

裴明澤道:「平日裡我聽容銘也喚你婠婠,你是他學生,他是我友人,所以我喚你一聲婠婠,你可會介意?」

沈婠心想:王爺您都喊上了,我介意有用麼。且我是容銘的學生,與裴明澤是容銘的友人,這兩者之間,跟我的名字有聯繫嗎……

沈婠又是輕咳一聲。

裴明澤說道:「你不介意便好,你的名字起得甚好,叫起來朗朗上口的,很是好聽。你若是聽不習慣我這麼喚你的名字……」沈婠正以為裴明澤會說,聽不習慣我不叫就是了,沒想到裴明澤說出口的卻是:「我喚多幾次你就習慣了。」

沈婠眨眨眼,怎麼她覺得今天的裴明澤有些反常?且還有些不太對勁?

沈婠不著痕跡地打量著裴明澤。

唔,比起上回來,似乎長胖了一些,臉上有肉了,且看起來面色也好看了不少,不像是之前一見就知道是個病秧子。

沈婠問道:「王爺今日尋我來是為了?」

裴明澤笑道:「不急,先來喝杯茶,我給你沏了壺普洱,味道正好,你來嘗嘗。」

見裴明澤在賣關子,沈婠也不急,她安然落座,捧起茶杯,輕輕地品嘗了一口,抬起眼來時剛好撞入了裴明澤含笑的眸子裡,「如何?」

沈婠道:「水好,茶也好,更甚覽古所沏的。」

裴明澤問:「喜歡麼?」

沈婠道:「喜歡。」

裴明澤露出笑意來,「那便好。」裴明澤側首看向沈婠,他凝睇住她。沈婠的心猛地跳了下,她連忙垂下眼簾,此時只聽裴明澤道:「前段時日,兵部的林侍郎定親了。」

「呃……嗯?」

裴明澤繼續道:「林侍郎今年二十四。」

「……嗯?」

「與林侍郎定親的是路郎將的千金,今年剛好及笄。」裴明澤重重一咳,「你可覺得路姑娘會嫌棄林侍郎的年歲?」

沈婠有些摸不著頭腦了,這說的是哪兒跟哪兒呀。怎麼好端端地扯到林侍郎和路家千金去了?不過沈婠心裡腹誹歸腹誹,她還是認真地回道:「既然路姑娘與林侍郎已是定親了,那麼路姑娘定然是不會嫌棄的。」

「你呢?」

沈婠一怔。

裴明澤輕聲問道:「若你是路姑娘,你可會嫌棄?」

在門外偷聽的覽古幾欲捶胸。王爺呀,都大半柱香時間了,您就不能直接點嗎?

裴明澤這話,沈婠倒也沒有深想,她笑著道:「哪有嫌不嫌棄一說,我既嫁了他,他的不好我也會覺得好。且無關年歲,只要他真心待我好便足矣了。」

「如何才算是真心待你好?」

「這……」沈婠饒是再遲鈍,此刻也察覺到了一絲不妥。她看著裴明澤一副認真討教的模樣,心裡騰地躍起一個想法來,她睜大眼睛,「王爺,您可是喜歡上哪一家的姑娘了?」

裴明澤回答得很直接,「是。」

沈婠恍然大悟,原來今天裴明澤說有要事尋她,是為了討姑娘家歡心。裴明澤有那樣的怪癖,又不喜歡有姑娘家接近他,這些年來在他身邊的姑娘家也就只有她一人了。

沈婠細細一想,也不覺古怪了。

她笑道:「王爺若喜歡她,何須如此麻煩?直接讓太后娘娘指婚便是。」

裴明澤道:「我想先問過她的意思。」

沈婠道:「王爺的意思是那位姑娘還不知王爺的心意?」

裴明澤瞅著沈婠,「目前看來,是這樣的。」

沈婠想了想,「王爺何不先試探一番?」

「如何試探?」

「這……」沈婠還真的不知要如何試探,上一世裴淵對她示好,她屁顛屁顛就過去了。這一世魏子騫喜歡她,也表現得十分明顯,她一看就知道了。沈婠絞盡腦汁地想著,忽然,她抬起頭來,「有了,王爺給她彈一曲《鳳求凰》,她聽後便明白王爺的心思了。」

似是想起了什麼,沈婠道:「不過王爺,您身上不是有怪癖麼?那位姑娘知道麼?」

這樣的怪癖,娶了親,也只能跟那位姑娘永遠相敬如賓吧。

這話一出,裴明澤的臉色就變了下。

沈婠連忙道:「也許那位姑娘會不介意王爺您身上的怪癖。咳咳,說起來,王爺為何會有這樣的怪癖?可是一出生就有麼?之前婠婠聽先生說,他想盡了法子也沒法治好王爺的怪癖。」

裴明澤道:「並非是我一出生就有的,」他彎脣一笑,「至於如何有的,以後我再與你細說。」

沈婠走後,覽古方是走了進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18-12-3 00:06:2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裴明澤從輪椅上站起,行到琴案旁,伸指輕碰琴弦。覽古不解地問道:「王爺,您今日讓沈姑娘過來不是想告訴她您的腿疾被容大夫治好了麼?」

容大夫治了半年,王爺也挨了半年的苦,昨日終於能離開輪椅了,王爺就巴不得想把這消息第一時間告訴沈姑娘。難得今日在香囊鋪子那兒逮到沈姑娘了,人也找過來了,結果王爺就說了一堆毫無干係的話就把人給放走了!

裴明澤道:「等我的怪癖好了,再一併告訴她。覽古,備文房四寶。我要作畫。」

半個時辰後,覽古探頭一瞧。

「欸,王爺,您在畫沈姑娘呀。」

裴明澤道:「嗯,等墨乾了後,你把這畫掛在我的床頭。」他這怪癖,他心裡也是有數的。他心底厭惡女人的碰觸,那麼便先這畫開始克服起。日看夜看,日想夜想,興許時日一久,便能攻克了。

裴明澤想起沈婠纖細的五指,方才捧起茶杯時,像是一幅畫似的。若是那樣的手指觸碰到自己的身上來……

裴明澤心想,其實也不錯。

回到沈府後,沈婠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的。

之前見到覽古那般鄭重的表情,霜雪心裡就有幾分擔憂,如今見自家姑娘出來了這麼久,還一副神色飄忽的模樣,霜雪不禁開口問道:「大姑娘,王爺可是與您說了什麼?」

沈婠搖搖頭,「只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話而已,給我倒杯茶吧。」

她不過是在想,像裴明澤那樣的人到底會喜歡上什麼樣的姑娘?她在回來的路上,不停地想著上一世有關閑王的消息,印象中太后娘娘曾給閑王指過好幾次婚,可最終都沒有成。而這一世,裴明澤卻已經有心上人了。

方才裴明澤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時,她幾乎可以從他的眼眸裡看到自己的影子,也有那麼一瞬間,沈婠覺得裴明澤在說的人是自己。

但是,沈婠下一刻就果斷地否定了。

「啊……」忽然霜雪輕叫出聲,「大姑娘,茶燙著呢。」

沈婠這才反應過來,手指也微微燙得有些發紅。她連忙縮回了手,郭嬤嬤捧來一盆冷水,細細地擦拭著發紅的手指頭。沈婠訕笑道:「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一時沒有注意到。」

過了幾日,沈婠從寧心堂給老夫人請安回來後,剛坐下不久,輕羽便走了過來,手裡是一封信。輕羽道:「大姑娘,是容大夫讓人送來的信。」

沈婠先是一愣,而後方是一笑,「嗯,我知道了。」

這信肯定不是容銘的,以先生的懶性子,他才不會提筆寫信呢。與其寫信還倒不如讓阿潭過來傳話。想起前幾日裴明澤借先生之名把自己叫了過去,今日估摸著也是這樣。

果不其然,信封上是容銘的字,而信箋上就成了裴明澤的字。

沈婠眼裡含了笑意。

輕羽也笑道:「大姑娘樂成這樣,可是容大夫與您說了什麼好消息?」

沈婠摸了摸脣角,「有麼?」

輕羽道:「大姑娘眼睛都在笑哩。」

沈婠嗔她一眼,「別在這兒愣著,出去吧。等我回了信,你再轉交給先生。」輕羽出去後,沈婠才開始認真看起手上的信。

信很短,裴明澤只寫了兩事,一是問通常而言,姑娘家會喜歡清淡一些還是口味重一些的菜肴。二是說再過些時日蘭華寺裡的桃花就要開了。

沈婠歪頭一想,估摸著是裴明澤是想要揣摩他喜歡的姑娘的口味。不過這問題倒也難答,她又不是她,怎知她喜歡什麼。

沈婠提筆回信——

婠婠不知王爺的心上人喜歡什麼口味,每個人的喜好不一樣,如婠婠的四妹妹喜歡清淡的,而婠婠卻喜歡味兒重一些的。

連著半個月,沈婠幾乎是每一天都會收到裴明澤打著容銘的名義送過來的信,且每一回裴明澤都在信裡莫名其妙地問一些姑娘家的喜好,偶爾還會說一些家常,比如——興許是廚娘沒睡醒的緣故,今日白粥的味道不及前日的香。

漸漸的,裴明澤的信越來越長,他甚至可以滔滔不絕地在信裡寫他一整天做了什麼,包括他早中晚所用的吃食分別是什麼……

以至於讓沈婠隱隱有種她與裴明澤同住一屋檐下之感,沈婠是無論怎麼想也想不到表面溫潤的裴明澤內裡竟然會藏了一個話嘮。

沈妙在這段時日裡消瘦了不少。她半夜裡總是夢靨,夢見坤哥兒五孔流著血,陰惻惻地看著自己,凄慘地哭道:「姐姐,你為什麼要殺死我。」

沈妙心裡很是害怕。

若是以前她還能去和母親說一說,可現在沈妙知道母親不像以前那樣了,且如今雨瀾走了,她身邊剩下的丫環都不是貼心的,尤其是新來的應嬤嬤,沈妙知道是母親特地派來看住她的。

她有一回恰好聽到了母親吩咐應嬤嬤,「二姑娘年紀小,心性不定,你多看著她,若有什麼不妥之處,便立馬來稟告我。」

沈妙十分不好受,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盯著,連平日裡想給裴淵寫封信也不成。應嬤嬤一發現,便會立馬告訴母親。不過須臾,母親就會語重心長地與她說,今日不同往日,在出嫁之前,事事都要謹慎為上。

沈妙很是掛念裴淵溫柔的眼神。

在沈府裡待得越久,沈妙就越覺得自己像是外人。祖母厭惡她,父親不疼她,母親也不像以前那樣了,就連平日裡常常跟在自己身後的沈蓮,如今也不過來了。前幾日,沈妙還看到沈蓮眼巴巴地跟在沈婠和沈菱身後,左一句大姐姐右一句四妹妹的,聽得沈妙忿忿不平的。

而且這幾日,母親看她的目光裡總有一絲絲的怨恨。沈妙知道的,弟弟的生辰快到了。

可她又也不知該做些什麼,整個人不知所措得很。沈妙只好將所有不甘和怨恨轉移到沈婠身上,如此一來,她一直緊繃著的心口方是好受了一些。

她心想,都是沈婠的不好,如果沈婠死了,祖母也會疼她了,父親和母親也不會如此待她。

沈妙在夜裡偷偷地起來,她仍然是不死心,她想給裴淵寫信。

今日應嬤嬤身子不適,沈妙親眼見到應嬤嬤早早地去歇下了,如今她身邊只剩下一個竹蘭。竹蘭和雨瀾一同進府的,不過平日裡沈妙比較親近雨瀾,雨瀾走後,竹蘭也被提拔成了一等丫環。

沈妙暗中應允了竹蘭不少好處。

竹蘭雖是受了夏氏的吩咐,但她也知自己到底還是二姑娘的丫環,等二姑娘嫁進平南侯府時,自己也是要跟著過去的。所以當沈妙把一封寫好的信交託給竹蘭時,竹蘭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

很快的,裴淵回了信。

裴淵在信中約沈妙五日後在蘭華寺裡相見,並告訴沈妙能以坤哥兒為由與夏氏提起。

沈妙收到信後,喜不自勝。

她先是按照裴淵吩咐燒了信箋,而後紅著眼眶前去與夏氏道:「妙兒過幾日想去蘭華寺為弟弟燒一炷香,還請母親應允。」

夏氏心裡縱然對女兒有所埋怨,可她始終是自己的女兒,這些日子以來沈妙不好受,夏氏心裡也不好受,手面是肉,手心也是肉呀。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18-12-3 00:06:3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她摸了摸沈妙的頭,只道:「也好,過幾日我與你一塊去。」

去蘭華寺的那一日,微微有些起風,看起來似乎快要下雨。夏氏望瞭望外邊的天色,本想著改日再去的,可沈妙十分堅定,嘴裡道:「母親,妙兒想給弟弟燒香,不然心中難安。」

夏氏見沈妙如此堅持,微微嘆息,「也罷,我們早去早回。」

到了蘭華寺後,沈妙倒也是誠心誠意地給坤哥兒燒了香,一臉的虔誠。之後,沈妙趁夏氏與住持說話時,佯作肚子不適,悄悄地溜了出去。

今日應嬤嬤並沒有跟來,所以沈妙很容易就甩掉了竹蘭。

裴淵今日一身墨藍長袍,獨自一人立於桃樹之下,沈妙第一眼就見到了裴淵。裴淵朝她微微一笑,沈妙頓時覺得這些日子以來所受的委屈和不甘都值得了。

能嫁給裴郎,受點苦又有什麼。

桃林裡十分安靜,只能聽到風拂過的聲音,沈妙笑靨綻開,邁著小步伐走向裴淵。她輕輕地喚了一聲「裴郎」。

裴淵亦是柔情款款地回了她一聲「妙兒」。

隨後,裴淵牽住了沈妙的手。

沈妙的臉頰上頓時升起一抹紅暈來。裴淵溫和地問道:「你今日來見我之事,可有人曉得?」

沈妙道:「沒有,裴郎在信中說不要告訴其他人,我連身邊的丫環也沒有告訴。」

有了前車之鑒,裴淵不得不再仔細問道:「你母親可有識破你?」

沈妙道:「沒有,我說要出來如廁,母親當時正和住持說話,也是應允了的。跟著我出來的竹蘭也被我甩開了。」

「信箋也燒掉了麼?可有人見過那封信?」

沈妙答道:「信箋已是燒掉了,我親眼見著的,除了我之外,也沒有其他人見過那封信。」

裴淵面上的笑意愈發溫和,他道:「那今日就沒有人知道我們二人在此處相會了,來,妙兒,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你定會喜歡。」

沈妙欣喜地道:「什麼地方?」

裴淵笑道:「你閉著眼,不許睜開眼來,等到了我再告訴你。」

沈妙從善如流,她閉上眼睛,「好了,」微微一頓,「裴郎,我看不見……」

裴淵輕輕地一刮沈妙的鼻子,「怕什麼,不是有我麼?我牽著你走。」

沈妙心如鹿撞。

「嗯,妙兒不怕。」她只覺自個兒像是踩在雲端上一樣,飄飄然的,裴郎的手溫暖得那般不可思議,讓她忘記了所有不痛快。

驀地,手上的溫暖消失,裴淵的聲音響起,「還不能睜眼。」

「嗯。」沈妙滿懷期待地道:「這兒似乎有些大風……」

裴淵含笑道:「是呀,不過景色很美。妙兒,你再往前走一步。」

「好……」話音未落,沈妙雙腳騰地一空,她還來不及發出叫聲,砰咚地一下,劇痛傳遍了四肢百骸,最後映入她眼簾裡的是一臉冷漠到極致的裴淵。

府門上為坤哥兒而立的白靈幡前不久才收下來,如今又要掛上沈妙的靈幡。

沈府裡的丫環僕役皆是心慌慌的,這半年來沈府實在邪門,一個接一個地死,尤其是二姑娘,明明昨個兒還是活生生的一個俏姑娘,今日就摔得血肉模糊了,屍身搬回來時,好生滲人。

那天夏氏遲遲不見沈妙,便打發了何嬤嬤出去尋找。過了很久也沒見何嬤嬤蹤影,夏氏以為沈妙貪玩,正在心裡惱著時,何嬤嬤就一臉慘白地奔來,隨之而來的被白布裹著的沈妙。

住持念了聲「阿彌陀佛」。

夏氏渾身一抖,當場就暈了過去。

夏氏做了個夢,她夢見自己的坤兒向妙兒索命,在高高的山崖下,狠狠地推了妙兒下去,血液四濺。夏氏被驚醒,騰地從榻上坐起。

「我的妙兒呢?」

何嬤嬤哭著道:「夫人節哀呀。」

夏氏顫了顫,她呢喃道:「不是夢,不是夢,冤……冤孽呀!咳……咳咳……」

驀然,夏氏咳得厲害。

何嬤嬤趕緊拍了拍夏氏的背,「夫人節哀,莫要傷了身子,府裡大小事宜還等著夫人料理,還有二姑娘的……喪事。二姑娘失足墜崖,夫人也要讓二姑娘體體面面地走呀。」

夏氏抽泣著,許是前陣子哭太多了,如今是連一滴眼淚都掉不出來。

夏氏原先對沈妙心裡是有幾分怨恨的,如今沈妙一去,夏氏心裡也只剩下哀戚和掛念。她甚至不顧沈州的反對,在沈府為沈妙辦了個風風光光的喪事,也不說沈妙是墜崖而死,只說突然暴斃。

平南侯府得知沈妙暴斃時,也派了人前來吊唁。

沈婠當時正在一旁與沈蓮還有沈菱一起燒著紙錢,平南侯府的人過來時,沈蓮悄悄地說了一聲,「世子……不,是裴公子過來了。」

沈婠抬眼一望,剛好撞上了裴淵別有深意的目光。

裴淵一臉悲戚地向沈妙燒了一炷香,之後又與夏氏說了些話,說話時目光總是有意無意地落在沈婠身上。沈蓮發現了,她撇了撇嘴,嘴裡很是含糊地嘀咕了一聲。

沈婠給身旁的霜雪示意了個眼神。

霜雪會意,立馬扶起了沈婠。沈婠低聲道:「兩位妹妹,我去如廁。」

沈妙墜崖而死的消息傳回來時,沈婠心中極是詫異。上一世沈妙活得比她還要長,而這一世她還沒及笄,人就已是去了,且還是在蘭華寺上墜崖的。

沈婠只覺沈妙的死頗有蹊蹺。

蘭華寺的那一處極是偏僻,沈妙再看不開也不會無端端跑去那兒,更別說這一世她已經和裴淵定親了,她怎麼可能捨得去墜崖。

她下意識地覺得沈妙的死與裴淵脫不了干係,且裴淵的確有動機殺死沈妙。沈婠知曉裴淵欲要像上一世那般,先娶她再折磨她。可這一世皇帝卻給他和沈妙賜了婚,如今沈妙一死,待喪期一過,平南侯府若是向皇帝再請求賜婚,指不定婚事就會落到她頭上來。

「大姑娘,您不是要去如廁麼?茅廁不在這邊。」

沈婠搖搖頭,「不,我出來喘口氣。」

驀然,一道聲音響起,「大姑娘請留步。」

沈婠停下步伐轉過身來,是裴淵。只見他嘆了口氣,一臉傷悲地道:「她……去的實在突然,大姑娘節哀。」

沈婠也輕嘆一聲,「裴公子也節哀,明明前些時日還是活蹦亂跳的二妹妹,這會卻無聲無息地躺在棺木裡。」

裴淵面不改色地道:「世事無常。」

沈婠輕聲道:「唉,若是二妹妹小心一些,也不會失足墜崖了。」

裴淵附和道:「是呀,二姑娘怎麼如此不小心。崖邊這般危險,豈是玩耍之地。」

沈婠欠欠身,「多謝公子前來吊唁,婠婠也該回去了。」

果然,沈妙的死跟裴淵有關。夏氏為了沈妙的體面,對外一致稱是暴斃,曉得沈妙墜崖而死的只有沈府裡的人,且夏氏是再三吩咐不能說漏嘴的。而方才她小小試探一番,裴淵便自然而然地接上,一點驚詫也沒有。

霜雪說:「大姑娘,您是不是懷疑二姑娘的死與裴公子有關?」

沈婠頷首。

看來她是猜對了。下一步,裴淵是要等喪期過後便去向皇帝請旨吧,這麼一來,反倒還能讓他落得個情深意重的名聲。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18-12-3 00:07:1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之前坤哥兒的死,夏氏仍是未完全恢復過來。如今又痛失女兒,夏氏忽然間覺得人生沒有了盼頭。前來吊唁的人不少,娘家裡也來人,年老的父親母親都在勸慰自己,可夏氏依然提不起精神來,就連見到蘭姨娘,夏氏心裡竟然也恨不起來了。

她麻木地與吊唁的人說話,又麻木地送走他們。

紅胭憂心忡忡地道:「夫人,吃點東西吧。不然這麼下去,您的身子遲早吃不消呀。」

何嬤嬤也道:「是呀,夫人。您得吃些東西。不然大少爺和二姑娘在九泉之下也會不安心。夫人,身子要緊。」

夏氏淡道:「坤兒走了,妙兒也走了,我以後還能指靠什麼。」

何嬤嬤道:「夫人,您還是我們沈府的當家主母。孩子沒了,再生一個。即便是生不出來,夫人還能讓姨娘生,無論如何,孩子都得喚您一聲母親。」何嬤嬤壓低聲音,「夫人,要弄死一個姨娘也是眨眼間的功夫。夫人快些打起精神來,這幾日夫人您沒瞧到,蘭姨娘那狐媚子總纏著大爺呢。」

夏氏要是以往聽到這些,心中定有嫉恨,可如今也不知為何,她是一點恨意也提不起來。

夏氏說:「我乏了,你們都出去吧,我要好好地歇一歇。」

自從上回沈州與夏氏小吵了一架後,沈州就很少過來夏氏這邊。不過日子一久,沈州倒也忘了自己是因什麼與夏氏爭吵的,只在心裡覺得夏氏行事愈發不穩妥了。

沈妙的死,沈州更多的是埋怨夏氏。

那天天色不好,眼看就是要下大暴雨,可偏偏夏氏還非得把女兒帶去蘭華寺燒香。若不是夏氏執意如此,沈妙此刻還是活蹦亂跳的。

不過沈妙的死,於沈州而言,痛心沒有,更多的是惋惜。錦衣玉食養著的女兒,就等著攀門好親事來助自己平步青雲。如今好親事攀上了,人卻沒有了。

沈州聽到沈妙墜崖而死後,第一反應是糟糕,和平南侯府的親事沒了,第二反應是要不要挑個日子去平南侯府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換個人選,他沈州也不止沈妙這個女兒。

沈州過來茹苑和夏氏一道用晚飯。

夏氏仍是冷冷淡淡的,且這段時日因傷心過度的緣故,顯得更是蒼老了。沈州頗是反胃,也沒了用飯的心思。

他剛剛從蘭姨娘那兒過來,蘭姨娘自從碧姨娘死後,性子也變得寡淡了,整日穿著素服,屋裡還點著檀香,身子雖然仍是年輕鮮美,但對著久了,沈州心裡也厭煩。

所以今日沈州才會想過來夏氏這兒,沒想到這兒更讓他厭煩。

沈州的目光放到正在布菜的紅胭身上。

夏氏與沈州多年夫妻,沈州目光裡的含義,夏氏一看就明白。女兒去了,她傷心透頂,可她的夫婿不僅僅沒有傷心,而且還在女兒頭七不到就對自己身邊的丫環起了這樣齷齪的心思。

夏氏的神情瞬間變得很冷。

她覺得自己好累。

從嫁進沈府後,她就沒有一天是不累的。先是唐氏,然後是各種狂蜂浪蝶,接著又是蘭姨娘,碧姨娘,還有沈州在外面的鶯鶯燕燕的,她鬥了半輩子,最後得到了什麼?兒子死了,女兒也死了,通通都死了!

晚飯過後,夏氏似是想通了什麼,她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她溫和地道:「老爺,妾身給您沏杯茶。」

沈州以為夏氏服軟了,便「嗯」了一聲。

夏氏端來茶後,把屋裡的丫環都屏退了,她道:「老爺今夜在妾身這兒歇著?這些時日,老爺都在妹妹那兒,妾身心裡好生失落。」

沈州道:「也好。」

夏氏又輕聲道:「妾身曉得老爺喜歡紅胭,等再過些時候,便把紅胭抬成姨娘,老爺意下如何?」

沈州微喜,只道:「這事夫人你拿主意便好。」

夏氏溫婉一笑,「老爺您喝喝,看看妾身的茶藝如何。」

沈州心情高興,嘴裡喝的是什麼自然也不會計較,他誇讚道:「好,很好。」

夏氏低聲道:「時候不早了,老爺,我們歇了吧。」

半夜時分,夏氏從榻上坐起。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躺在自己身邊的沈州,他睡得很沉很沉。夏氏知道的,此刻便是天塌下來了,他也不會被吵醒。

她在茶裡下了迷藥。

她真的累了,不想再鬥下去了,唐氏也好沈婠也好什麼都好,她如今只想要回自己的坤兒和妙兒。可她的坤兒和妙兒再也回不來了。

既然如此,乾脆她帶著他們的父親一起去地府陪他們。

夏氏拿起燭台,輕輕地點燃了棗紅的幔帳。

沈妙走後的第五天,夏氏也跟著走了。許是沈州命不該絕的緣故,那一場大火裡,清醒著的夏氏被燒死了,而昏迷著的沈州卻被救活了。

不過活著歸活著,原本那張風流儒雅的臉如今可謂是慘不忍睹,且在大火中,沈州失去了雙腿和一條手臂,現在只能靠千年人蔘吊著命。

夏氏一走,府裡大權無人掌管。

二房的陳氏原本是喜滋滋地等著接管的,畢竟老夫人臥病在床,現在又受了打擊,當家大權定然也只能落在自己頭上來。想到自己在夏氏生前受了這麼久的氣,如今夏氏走了,她總算能揚眉吐氣了。

只不過陳氏沒有料到的是老夫人竟然只輕描淡寫地說了句:「婠姐兒也快到出閣的年齡了,該學著管家了,若是有什麼拿不準的便來問我或是你的二嬸三嬸。」

老夫人說這話時,還淡淡地瞥了眼陳氏。這段時日她病得起不來,陳氏也只來看她了一回,一直在她身邊侍疾的是三房的方氏。

於是乎,管家大權就這樣壓在了沈婠身上。幸好沈婠上一世也曾管過家,這一世年紀雖小,但管起家來很快就上手了。

偌大的沈府打理得也算是井井有條。

不過沈婠忙歸忙,也沒忘記裴淵那一樁事。

也不知是心有靈犀還是與裴明澤通信多了,前幾日裴明澤忽然在信中問她有關裴淵近來的表現,並很是體貼地告訴沈婠,讓她多留心,裴淵很有可能會鑽空子,若是她不想嫁裴淵,最好要搶先一步。

裴明澤提供的法子是去向長公主求助。

沈婠正也是這樣的打算。

過了段時日後,沈婠讓人去長公主府打聽了一番,曉得長公主這幾日都會在長公主府裡時,便悄悄地喚了霜雪備車。

長公主見著沈婠,有幾分詫異。

「怎麼過來了?」

沈婠微微欠身,只道:「婠婠知曉在喪期中不應出府,可……可……」沈婠的眼眶開始泛紅,「婠婠有一事相求,還請長公主相助。」

沈婠跪了下來。

長公主識了這麼久的沈婠,這是沈婠頭一回有事相求。與沈婠相處這麼久,長公主也沒有把沈婠當成外人了,她道:「本宮若是能幫得了你,必然不會不幫你。起來吧,這些虛禮都免了。」

沈婠應了聲「是」。

她站了起來,仍是紅著眼眶,「前幾年皇上曾給婠婠的二妹妹與平南侯之子裴淵賜婚,如今婠婠的二妹妹暴斃,婚事也自然是作罷。可……可是前些時日裴淵見到婠婠時,言語間多處有所冒犯,並揚言待二妹妹的喪期一過便向皇上請旨,要婠婠代替死去的二妹妹嫁過去。婠婠實在不喜裴淵,也不願嫁入平南侯府……」沈婠的聲音帶有哭音,「還請長公主為婠婠做主。」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18-12-3 00:07:3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長公主本是聽得漫不經心的,可一聽到裴淵的名字,她的眉心就緊擰起來,目光也微微有幾分厭惡之色。

長公主討厭裴淵,不是一般的討厭,甚至還有幾分恨意。

雖說那些不好的往事並沒有發生在這具身體上,但每回想起上一世的事,長公主都覺得自己像是吞了一隻蒼蠅似的。

她本姓孫,雙名蕓蕓,乃是異界的一縷孤魂,也不知怎麼誤打誤撞地進了長公主的身體,之後也是適應得很好,她本來也是打算安安心心地在這古色古香的時空當一世的公主。可到了後來,她每隔一段時日總會夢見一些奇怪的人和事。雖然是夢,但是非常真實。每次醒來,孫蕓蕓都能記得一清二楚。

後來她見到了沈婠,也觸發了自己上一世的記憶。

說起來,她也算是重生人士了,不過上一世的自己則是穿到了沈婠身上。她醒過來時,人已是在蘭華寺外的崖底,後來她被人尋了回去,才曉得自己穿越到了古代的一位新婦身上。

孫蕓蕓起初對這樣的日子也算是滿意的,夫婿裴淵是平南世子,雖說府裡的關係有些複雜,老夫人平時總愛為難自己,但當媳婦的忍忍就過了。

孫蕓蕓後來也漸漸喜歡上裴淵。

裴淵為人是有些固執,但對自己還算不錯。日子就這麼平平淡淡地過了兩年,孫蕓蕓遲遲沒有懷上孩子,老夫人急了,便給裴淵納了個年輕貌美的姨娘。不出三月,姨娘就有了身孕,裴淵難免要放多些心思在姨娘身上。

孫蕓蕓受了冷落,心裡不好受。她本性就不是乖巧聽話逆來順受的,開始默默地為自己鬥爭,與姨娘鬥,與老夫人鬥。

不過孫蕓蕓到底是個沒經驗的,雖然看了不少宅鬥文,但在古代的第一回宅鬥,就把自己肚裡的孩子給輸了。

姨娘的孩子平安出生,平南侯府上下都高興得不行,尤其是裴淵。

之後孫蕓蕓與姨娘的鬥爭愈發激烈,而孫蕓蕓是屢戰屢敗。後來有一天孫蕓蕓突然意識到自己一個現代的姑娘淪落到古代跟妾爭夫實在可悲,她開始對裴淵死心。

之前與姨娘相鬥,孫蕓蕓不捨得算計裴淵,如今她死心了,就恨不得能將裴淵大卸八塊。而就在這個時候,孫蕓蕓認識了謝三郎。

孫蕓蕓不甘心在平南侯府這樣度過一生,她開始反擊。

孫蕓蕓與謝三郎籌謀已久,兩人聯手一併鏟除了平南侯府,孫蕓蕓也把所有陷害過自己的姨娘一併殺絕,包括她們的孩子。

最後孫蕓蕓與謝三郎遠走高飛,在江南一帶行商,日子過得還算和美。

只不過上一世的事情,孫蕓蕓也就記到這裡了。她無論怎麼想都想不出自己上一世到底是怎麼死的。

而這一世,孫蕓蕓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長公主,身份尊貴,連皇后也要禮讓自己三分。她遇見沈婠後,記起了上一世的事時,也沒了那個心思去找裴淵的碴。

但是偏偏這一世裴淵有敬酒不吃吃罰酒,無端端地去三郎鋪子鬧事,她便稍微出手小懲大誡一番。

如今聽到眼前的沈婠說起裴淵,長公主就不由得想起上一世自己在後院中獨守空閨的場景。

於長公主而言,見到沈婠就等同於見到上一世的自己,且上一世自己占據了她的身體,長公主心裡始終有些愧疚。是以這一世見到沈婠,便總想著看看有什麼地方能補償她。

她道:「你放心,你既不願嫁,本宮斷不會讓他得逞。」

秋去冬來,京城裡很快就迎來了第一場雪。

沈府的各房裡也開始用上了火爐,厚厚的冬衣也穿上了。今年的冬天格外地冷,沈婠抱著鎏金手爐,在屋裡聽著沈管事稟報這一個多月來府裡的用度。

她的指尖輕輕地摩挲著手爐,眼簾低垂。

「……大姑娘?」

沈管事又重複了一遍,沈婠方是回神,「啊?」

原先老夫人說讓沈婠接管府裡的大小事宜時,沈管事心裡還是有幾分不放心的,丁點大的姑娘能做些什麼。可親眼見到沈婠做事後,沈管事才發現自己的擔憂是多餘的,大姑娘上手得非常快,甚至比當年大夫人還要熟絡。日子一久,府裡的下人也沒有敢輕視沈婠的,個個都恭恭敬敬的。

沈管事認真地打量著沈婠的神色,斟酌道:「大姑娘可是乏了?」

沈婠揉揉太陽穴,只道:「是有些乏了,沈管事下午再過來吧。」

沈管事應了聲「是」。

霜雪捧了杯茶上前,「大姑娘今日看起來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

沈婠緩緩地喝了口熱茶,方道:「你讓人去容先生那兒看看……」話音未落,沈婠又迅速否決,「還是不了。」

以往裴明澤哪兒有試過這麼久不來信的,如今都兩日了。前陣子又下了場雪,京城裡冷得跟寒譚一樣,裴明澤身子這麼弱,也不知會不會得病了。

思及此,沈婠忽然有些懊惱。

都是裴明澤不好,無端端地給她寫什麼信。這日子一久,信不來,她倒有些不習慣了,心裡頭總會掛念著。

霜雪笑著道:「說起來這兩日容大夫都沒有讓人送信過來,大姑娘可是在擔心容大夫?」

「沒有!我哪裡會擔心他!」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沈婠輕咳一聲,「興許先生有些私事要處理的。若是過幾日還沒消息再去看看也不遲。」

話一頓,沈婠又道:「罷了,給我備文房四寶。」

算起來,裴明澤與沈婠相互通信已有大半年之久。起初本來只是裴明澤隔日問些有關姑娘家的喜好,後來也不知怎麼的變成了訴說每一日之事。

一直以來都是裴明澤先借容銘的名義送來信箋,之後沈婠再回過去。

那一日沈婠主動讓輕羽去給裴明澤送信後,隔了兩日,裴明澤方是讓阿潭送了回信過來。裡邊倒也不似之前的絮絮叨叨,只有很簡潔的一句話——

三日後,京山廟,有人想見你。

沈婠不由一怔。裴明澤明知她尚在喪期,還特地來相約,究竟所為何事?且又是何人想見她?若不是這字跡的確與裴明澤平日裡的無二,沈婠定以為又會是裴淵的詭計。

不過霜雪是親眼看著阿潭送過來的,估摸也不會有假。

沈婠收起信箋,也不回信了,吩咐霜雪道:「去告訴候在外面的阿潭,就說我明白了。」之後,沈婠從繡墩上站起,同輕羽道:「走吧,去寧心堂。」

老夫人的病情這幾日有所好轉,雖是大半時間只能在榻上躺著,但最近也能稍微下床走些路。沈婠開始管家後,對老夫人的晨昏定省也不曾少過,侍候湯藥時也是親自照料的。

老夫人對這長孫女是愈發地滿意,過去想起沈婠,老夫人心裡會不舒服。而如今日久見人心,老夫人心裡的那根刺也被拔得一干二淨。

沈婠過來寧心堂時,恰好方氏也在。

沈婠笑吟吟地與方氏點了點頭,又與老夫人道:「祖母今日的身子可有好些了?」

老夫人笑道:「這幾日身子利落了不少。」

方氏也含笑道:「大姑娘天天過來的,有這份孝心,老夫人的身體哪能不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18-12-3 00:07:5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老夫人道:「是呀,婠姐兒這孝心真是沒得說,你的兩位妹妹也該好好地向你學著。」方氏道:「菱兒今日本也是要過來的,但這幾日天冷,不小心感染了風寒,怕是會過了病氣給老夫人,所以也敢過來。」

老夫人咳了幾聲,緩緩地道:「菱姐兒也就罷了。」

言下之意,方氏和沈婠都聽明白了。

陳氏因不滿老夫人的安排,這大半年來也甚少踏足過寧心堂。老夫人心裡正惱著,如今是連沈蓮也一塊惱上了。

沈婠輕聲道:「三妹妹年紀小,不懂事。」

老夫人輕輕地哼了聲。

沈婠又道:「祖母,婠婠方才去見過父親,大夫說父親這陣子常常夢靨。」她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抬眼瞧了瞧老夫人。

老夫人哪裡能不明白沈婠的意思。夏氏放火自焚,還想連自己的夫婿也一併燒死,兒子能不夢靨麼?老夫人呢喃道:「冤孽呀。」

沈婠繼續道:「婠婠過幾日想去京山廟裡為母親做一場法事,請幾位德高望重的方丈超渡亡魂,好讓父親得以安生。」

方氏詫異地道:「京山廟?」

沈婠道:「原本是想去蘭華寺的,可二妹妹生前……」

方氏明了,道:「大姑娘果真是極有孝心的。」

老夫人眯了眯眼,她在打量著沈婠。

這長孫女,她是愈發地看不透了。沈婠的生母唐氏因何被休,這事府裡的人都心知肚明。沒人敢說,可老夫人知道沈婠心裡也會有數。她原以為自己把管家大權交託給沈婠時,沈婠會為唐氏爭回名聲,或是讓唐氏偷偷地回來京城。

可是沈婠一個字都沒有提過,甚至看不出她有一絲一毫掛念唐氏的情緒。

她緩緩地道:「難為你能有這樣的心思,也好。」

京山廟也跟蘭華寺一樣在京城郊外,只不過名氣卻遠遠不及蘭華寺,且位置有些偏僻。馬車走了小半天方是到了。霜雪扶著沈婠下了馬車,她看了看周圍,只道:「大姑娘,這兒人煙真是稀少。」

沈婠稍微打量了下,京山廟果真偏僻得很,也不知到底要見什麼人,裴明澤竟是這麼謹慎。沈婠說道:「霜雪,都打點好了吧。」

霜雪頷首,回道:「都依照大姑娘您的吩咐,一一打點好了,法事所需的器具也備好了。」

沈婠「嗯」了聲,「等會你們都無需跟著我。」

「是的,大姑娘。」

沈婠先進了廟裡給夏氏燒了一炷香,她倒也是真心的。若不是多虧了夏氏的那一場火,沈州如今也不會落得這般慘況。沈婠每去探一回沈州,心裡總會特別痛快。

沈婠痛恨裴淵,同時的她也痛恨沈州。無論是這一世還是上一世,沈婠對沈州的恨意從未少過。他是她的父親,可卻從未將她當過是女兒,還害得她母親落得如斯田地。

沈婠記得上一世的時候,她被裴淵關在平南侯府一處偏僻的院落裡。有一回沈州過來,他親眼看著她受盡冷落,甚至丫環當著他的面欺凌她,沈州也無動於衷。他只懂得眼巴巴地討好著裴淵,仿佛只要能討好裴淵,即便是此刻讓她當眾喂狗也無所謂。

現在沈州總算遭到報應了。

沈婠也慶幸那一場火沒有燒死沈州,若是沈州死了,她也不能為自己的母親平反當年的冤屈。她現在要吊著沈州的命,直到她鬥贏裴淵。

沈婠不是沒有想過盡早接唐氏回京城,如今自己的力量雖不似以前那般薄弱,但沈婠知道裴淵尚在人世一天,她就不能接母親回來。

裴淵與她一樣也是重生,若是哪一日裴淵曉得自己也是重生的,為了對付自己,難免會從自己的弱處下手,而母親就是自己的軟肋。

在蘭城比京城更要來得安全。

沈婠出了廟門後,不多時就見到了裴明澤和覽古。

沈婠大半年沒有見過裴明澤,如今一見裴明澤,不知怎麼的,沈婠的心裡忽然有了絲異樣。尤其是裴明澤含笑望向她時,她的心中好似小鹿亂撞一般,方才想起母親時的傷感情懷也悄悄地消失得無影無蹤。

沈婠輕聲道:「王爺安好。」

裴明澤溫聲道:「婠婠也安好。」

對上裴明澤的眼神,沈婠咻地一下閃躲開了。

沈婠只覺自己的胸腔處都要快要蹦出來了,明明上一回見面的時候還不會這樣的。可自從互通了大半年的信後,她發覺自己似乎再也不能平靜地面對裴明澤。

裴明澤的目光遲疑了下,這迅速躲開的眼神……是什麼意思?

沈婠微微垂下眼簾,鎮定地問道:「王爺約婠婠來此處是想讓婠婠見什麼人?」

裴明澤道:「她在禪房裡,你進去後便知曉了。」

沈婠一怔。

裴明澤笑道:「進去吧,見到她,你會高興的。」

沈婠推開了房門。

她正在心裡疑惑著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能讓裴明澤這麼篤定自己會高興時,一抬眼,一道極是熟悉的身影就落入了沈婠的眼底。

她張大了嘴,面上驚喜之色毫無遮掩。

「娘,娘!」沈婠的眼眶頓時泛紅,她真的沒有想到裴明澤口裡的她竟然會是自己的母親唐氏!

唐氏亦是兩眼含淚,「婠婠,娘的好女兒……」

沈婠聽到這久違的聲音,眼淚止不住地掉下來,她奔入唐氏的懷裡,哭著道:「娘,婠婠好想你。」

「娘也是。」

唐氏抱緊沈婠,心中一直空了的一塊現今總算填滿。

她也不曾想到她在有生之年竟然還能見到自己的女兒,半月前,一直給自己帶信的容銘神醫忽然帶了個陌生男子登門,那男子摘下斗笠時,唐氏險些就嚇了一大跳。

氣質好生出眾!她從未見過身份這般尊貴的人,聽到是京城裡的閑王爺時,唐氏一家膝蓋都跪疼了。

然而唐氏沒有想到的是,閑王竟然問她想不想與自己的女兒相見,他有法子能讓她平平安安地在京城裡活下去。

唐氏本就信得過容銘,而閑王又拿出了女兒的書信,字裡行間無不在表達對自己的思念,一聽他這麼說,唐氏立馬就點了頭。

之後,她千里迢迢地孤身來了京城,閑王又在此地給自己安排了住處,讓她耐心等待。

現在她的婠婠就在自己的面前,觸手可及。

唐氏在心裡十分地感謝裴明澤,只覺閑王當真是個大善人,女兒上輩子定然是積了福德,所以這一世才會遇見容銘和閑王這樣的好人。

沈婠進了禪房後,裴明澤就開始左思右想的,心裡相當糾結。

方才沈婠閃躲的眼神,他是看得分明的,明明剛開始還瞧了自己的一眼,可到後來乾脆垂下眼簾,望也不望自己一眼,神色也頗是古怪,仿佛自己是吃人的怪物似的。

「覽古,我剛剛說了什麼話?」

覽古撓撓頭,「王爺只說了兩句話。」

那兩句話聽起來也無不妥之處,可為何婠婠要躲著他的眼神。裴明澤實在想不明白,平日裡腦子好使得很,一碰上沈婠的事,腦子就跟糊了一樣。

裴明澤忽然想起一事,他問道:「東西都備好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18-12-3 00:08:1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覽古拍拍胸口,「奴才辦事,王爺放心。」

「還有唐氏的事。」

覽古道:「奴才明白的,沈姑娘的母親,奴才定會讓人照顧得妥妥當當的。此處偏僻,人煙也不多,且有六皇子殿下的人照看著,斷不會出什麼問題,」他笑了笑,只道:「王爺心思慎密,都想好了各種退路,即便有萬一,也必然不會有什麼意外。」

裴明澤頷首。

他道:「待婠婠出來後,你便讓她過來我這邊。」

覽古心癢癢的,興奮地都道:「王爺可是要表態了?王爺呀,這回別拐彎抹角了。上回聽得奴才都替您著急了。沈姑娘是聰慧,可是再聰慧也難以揣摩王爺您的心意呀。」

裴明澤輕咳幾聲。

「這回不許聽墻角。」

裴明澤轉動輪椅,進了另外一間禪房。

這大半年來,他幾乎可以說是日日與沈婠通信,他也借此將沈婠從外到內徹徹底底地了解了一番,她的所有喜好和厭惡,他皆是牢牢地記在心底。

他也曾在信裡暗示過,興許是自己太過含蓄,婠婠似乎也不曾發覺。

前段時日他忙著給唐氏安排各種事宜,有好幾日沒有給沈婠寫信。當他回到王府裡時,阿潭送上了沈婠的信箋,儘管字裡行間沒有明確地表達她對他的擔憂,但裴明澤心裡仍是十分愉悅。

當夜就寢前,他望著沈婠的畫像偷樂了好久。

這大半年來的付出總算是有了收穫。

沈婠心裡有他,不然以她的性子,她絕不會主動讓阿潭過來。

禪房裡的琴案上有一張五弦琴,裴明澤伸出五指在上面輕輕一滑,琴音調試得剛剛好。裴明澤收回手來,他的手心在微微地冒著汗。

他心底很是緊張。

為了這一日,裴明澤籌劃了不短的時間。

在裴明澤的計劃中,今日先讓沈婠與唐氏相見,在沈婠心裡,裴明澤知道唐氏於她而言有多重要。這麼多年未與自己的母親相見,如今一見,沈婠的心必然會變得再柔軟不過。

且以沈婠的性子,她也定會過來與自己道謝。

裴明澤打算跟沈婠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告訴她,唐氏在這裡很安全。他曉得她定然會擔憂,這些時日與沈婠的通信中,裴明澤總能在沈婠的話語間感覺出沈婠對平南侯府的恐懼和擔心。雖是不明,但裴明澤也不曾追問。

她既是恐懼,那他就替她安排好一切,讓她無後顧之憂。

接下來是……

裴明澤考慮到自己的緊張,怕自己會誤事,是以他將《鳳求凰》提到了第二步。先借琴表明心意,再溫柔款款地從輪椅上站起,告訴她,儘管自己現在勢力單薄,但為了她,他會盡最大的努力護她一生的周全,寵她愛她,必不讓任何人欺她侮她!

不過裴明澤並非相當自信,他此刻也想好了退路。

若是婠婠婉拒,他便說自己不懂,欲要向心上人表明心意,所以先來借她演練一遍。

橫豎她要守孝三年,如今還有兩年。

他還能再接再厲。

裴明澤默默地在腦子裡過了一遍,他深吸一口氣,抹乾了手裡的濕汗,順帶理了理鬢發和衣襟。

現在是萬事俱備,只欠婠婠。

只不過計劃趕不上變化。

當沈婠進來時,裴明澤以最好的姿態緩緩地轉過輪椅,一臉溫和地與她說:「婠婠無需擔憂,你母親……」就在此時,話音戛然而止。

裴明澤看著沈婠哭得紅腫的雙眼,方才在腦子裡過了千萬遍的場景瞬間不知消失在哪處了。

他慌得不知所措的。

「我……」

「你……」

「呃……」

冷靜!冷靜!冷靜!裴明澤在心中勒令自己。

只不過一見到沈婠還泛著淚水的眼眸,結果是勒令失敗。千言萬語堵在心口,他的手腳極是慌亂,甚至把琴案上的五弦琴給摔到地上了。

「錚」的一聲,頗是刺耳。

沈婠被嚇著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裴明澤。

裴明澤拾起五弦琴,瞧見上面的琴弦完好無缺的,心裡方是松了口氣。他重新抬眼看向沈婠,正打算重新來過時,他發現沈婠的眼睛瞪得老大。

沈婠指著他,「王……王爺……你的……腿……」

裴明澤剛剛一著急,也忘了要裝成要腿疾了,直接站了起來去撿琴。如今這麼和沈婠大眼瞪小眼的,裴明澤的心中可以說是烏雲密布,暴雨傾盆。

真是糟糕的開頭呀。

沈婠回過神來,她驚喜地道:「王爺,你的腿何時治好了?」怪不得之前見到裴明澤時,他的面色好看了這麼多。原來是腿疾治好了。

見沈婠並無任何責怪之意,反而一臉高興的模樣,裴明澤頓時有幾分欣喜。他道:「大約是半年之前,本想告訴你的,但一直沒有見面的機會。不過此事要保密,不能給其他人知道。」

沈婠稍微細想,立馬就明白了裴明澤的意思。

她道:「嗯,婠婠曉得。只不過王爺腿疾能好,實在是值得高興。」

沈婠的眼角處還有未乾的淚水,裴明澤看得心裡不舒服。上回見到沈婠雙眼紅通通的,他就不太自在。現今是除了不自在之外還有幾分心疼,宛若有隻無形的手狠狠地捏住自己的心。

裴明澤遞出一塊乾淨的帕子。

沈婠一怔,隨後才反應過來,她連忙拭乾淚水,窘迫地道:「剛剛讓王爺見笑了。」

「沒有,」裴明澤輕聲道:「你能在我面前露出這樣的一面,我心裡很高興。你以後可以在我面前哭,我不會取笑你。」

不等沈婠說些什麼,裴明澤向前走了數步,他凝望住她,認真地道:「之前你與我說,想要試探一個姑娘家的心意便為她彈奏一曲《鳳求凰》。我原本想在今日為你彈奏的,可現在我改變心意了。借琴抒意雖好,但我更想親口與你說,」微微一頓,「婠婠,你能明白我的心意麼?沒有其他姑娘,從頭到尾都只有你一個。」

沈婠原先是不明白的,但到了後來,她心裡也隱隱有所察覺,可她不敢深想。直到今日,她見到自己的母親。

若裴明澤不是喜歡自己,又怎會替自己思前顧後出謀劃策?又怎會大費周折不辭千里遠將母親送到自己的面前?

沈婠垂下眼簾,她低聲道:「我明白的。」

話畢,沈婠默默地一聲不吭的。

裴明澤的手心又再次沁滿了濕汗,他看不見沈婠的神情,心裡也揣摸不出她在想些什麼。裴明澤生怕沈婠下一句會說出婉拒的話語來,他緊接著道:「我會待你好的,我不會讓人欺負你。與你為敵便是與我為敵,我如今雖是勢力單薄,但我願為你去爭。我原先以為我最喜歡的是閒雲野鶴的日子,可直到與你相識,我方是發覺最好的日子,不是閒雲野鶴更不是與世無爭,而是能有你在我身邊。」

沈婠此時抬起眼簾來,她定定地看著裴明澤。

「……前陣子為何你突然不給我寫信了?」

裴明澤道:「你母親到京,我忙著給她安排各種事宜,且想著你也忙,便也沒讓阿潭給你送信。」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18-12-3 00:08:5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沈婠恍然大悟,「原是如此。」

裴明澤的一顆心七上八下的,「那麼……」

沈婠含笑道:「王爺不是要給婠婠彈琴麼?」

裴明澤先是一愣,而後猛然反應過來,「好,好,我彈,這就彈。」

沈婠彎眉又是一笑。

她可以確定一事,眼前的男子,她心底也是喜歡的。魏子騫與她表白,她心裡有驚有詫唯獨沒有欣喜。而今日裴明澤與她說這番話,她心裡沒有驚也沒有詫,只有恰恰好的歡喜。

她喜歡他,他也喜歡她,再好不過。

她之前隱隱約約的感覺到裴明澤對自己的心思,如今裴明澤親口說了出來,沈婠也打心底認定了對方是自己的良人。

一旦認定,她便不想再拖泥帶水。

沈婠也曉得實際上裴明澤並非是自己的良配,隔在他們之間的問題不少,好比皇帝對裴明澤的猜忌,還有平南侯府一家。

可如今兩人表明心跡,往後有再大的困難,沈婠也願迎難而上。

所以,現在恰好有獨處的機會,沈婠打算全盤托出。

她與裴明澤相識六年,從九歲在蘭華寺桃花林的初見再到現今,儘管兩人相見的次數不多,可情感一事,她既是動了心,那她選擇信他。

即便賭錯,沈婠也無悔。

一曲《鳳求凰》畢,裴明澤含笑看向沈婠。

知曉了沈婠也心悅於他,裴明澤方才心中的緊張也消失殆盡,只餘下滿當當的對二人未來的期盼。驀地,察覺到沈婠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心細如塵的他不多時便與沈婠通了心意。

他離開琴案,坐於沈婠身前,神色格外地認真。

「婠婠,你可是有話要與我說?」

沈婠頷首,她道:「王爺……」

裴明澤道:「如今喚我王爺倒顯生分了。」

沈婠微微一頓,眉梢裡有幾分含羞之意,她輕聲喚道:「恆之。」她記得裴明澤曾在信中提過,他表字恆之。

裴明澤眼裡染上笑意。

「嗯,婠婠。」

初次喚出口,沈婠還頗是不習慣,但見到裴明澤溫和的神色,沈婠心中不由得有些盪漾,頓時覺得恆之二字極是好聽。

她又喚了聲,方是進入正題,「我與平南侯府有仇,裴淵恨我入骨。此生不是他死便是我亡。想來恆之定然詫異過為何我一個閨閣女子會與平南侯府結下如此深仇大恨。這其中的緣由委實有些難以啟齒……」

任誰也難以相信這時間竟會有重生這等怪事,若不是她親身經歷,恐怕也難以相信。只是這等怪事偏偏發生在自己身上,且還有裴淵身上,她也只能說這是命數。平日裡與恆之書信來往,她也曾試探過鬼神之說,從恆之的態度看來,他也並非一概否定。

沈婠斟酌著要如何表述。

此時裴明澤只道:「但說無妨,我心悅於你,便是心悅於你的全部。」

沈婠得到鼓舞,她沉靜下來,緩緩地道:「恆之可信前世今生之說?」

裴明澤眼神微深,似是想起什麼,他輕聲說道:「世間無奇不有。我幼年在宮闈中,就曾親眼見過一件怪事。而此事與長公主相關。」

沈婠一怔。

裴明澤道:「想來你也曉得長公主幼年曾得過一場大病,大病之後整個人也大不同以前。原本畏畏縮縮的內向之人在短短半年內便在宮中獲得太后與先帝的喜愛,甚至到了現在,長公主也是榮寵不衰。長公主身邊有位景嬤嬤,在長公主大病之後便悄無聲息地死了。你可知為何?」

沈婠心裡多多少少能猜出長公主也是重生之人,現在聽裴明澤這麼一說,她倏然有些不解了。

她問:「為何?」

裴明澤道:「人一死,便是知曉再多的秘密也無法說出口來。景嬤嬤死得蹊蹺,恐怕是知曉了長公主不為人知的秘密。至於這個秘密,我也是無意中得知。長公主雖是大病一場,但只有景嬤嬤親眼目睹長公主是死而復生,且言行舉止也與先前不大相同。長公主當時並不受寵,先帝與太后也未過多關注,真正了解長公主的也只有景嬤嬤一人。景嬤嬤發現長公主的不妥,欲要稟告太后,只不過途中便被悄無聲息地了結了。當時景嬤嬤為逃脫長公主的追殺,曾向我求助過,可惜當時我自身難保。後來景嬤嬤一死,我曾多次暗中觀察過長公主。」

沈婠驀地想起,認識了裴明澤這麼久,似乎裴明澤從未喚過長公主一聲皇姊。

莫非……

她睜大了雙眼。

裴明澤頷首道:「此長公主非彼長公主,你方才問我信不信前世今生之說,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我信,且還信借屍還魂一說。」

沈婠道:「恆之的意思是如今的長公主身體仍然是長公主,可內裡卻不是?」

裴明澤道:「婠婠果真聰慧。」

沈婠很快就接受了借屍還魂這個說法,畢竟自己從某種程度而言也算是借屍還魂了,不過借的是自己的屍罷了。沈婠輕咬了下脣,「恆之可會覺得長公主是鬼怪之物?」

裴明澤道:「既是不曾危害於我,便是全天下都是借屍還魂,我也能坦然受之。」

沈婠倒是被裴明澤這話逗笑了。

「你好生古怪,全天下借屍還魂,這世道定然亂套了。」

裴明澤含笑道:「大亂也罷,最要緊的是我知婠婠你在,即便是借屍還魂也無妨。」

這突如其來的情話讓沈婠的臉頰微微一紅,半晌,她才道:「我不是借屍還魂,」她的眼睛澄澈如一汪清潭,「我只是重新活了一回,我也不知為何會如此,只知我睜開眼時便回到了我八歲之時。」

裴明澤恍然大悟,「是以你才尋上了容銘?」

恆之的話實在犀利,一語中的。

她點頭。

裴明澤似是想到了什麼,倏然眉頭緊皺的,「你方才說重新活了一回,也就是你曾經死過了。」他的臉色微白,「因何而死?平南侯府?是裴淵害死你的?」

沈婠道:「恆之的心思果真無人能及。」

她不過說了一句,裴明澤就能舉一反三,連她的死因都摸了個透。

裴明澤的心揪了起來。她說得這般輕描淡寫,可見當時慘境。若無遽變,一個閨閣女子又怎會有如此心機和滄桑。他第一回見到她便知她過去很苦,可他也不曾想到竟是至死的苦。

裴明澤很是心疼沈婠。

「你幾歲離開人世的?」

沈婠瞧他一臉緊張的模樣,不由笑道:「恆之不必擔心,我既是重活一世,斷然不會再重複上一世的命運。且我重生以來,已是改變了不少事。」

裴明澤固執地問:「幾歲。」

沈婠拗不過他,只好道:「其實我也不太記得了,橫豎我沒活過二十歲。」

「不許胡說。」

沈婠道:「是你讓我說的……」

裴明澤道:「口無遮掩的,你平日裡說句話也要拐幾個彎,今日怎麼就不委婉一些。」說得這麼直白,讓他又心疼了一回。單是聽在耳裡,他都難以承受。

若是當真發生了……

裴明澤不敢想象。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18-12-3 00:09:0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沈婠心裡嘀咕了聲,不著痕跡地轉移了個話題,「上一世裴淵害死我,這也是這一世我與他勢不兩立的緣故。」

裴明澤過了會,方是平靜下來。他問:「他為何害你?」

沈婠瞅瞅裴明澤,才道:「這事說來也怪,我上一世當真不曾得罪過他。可他偏偏卻要來害我,我想了兩世也沒想明白。」

接著沈婠便將上一世的事一五一十地與裴明澤說了,沒有任何隱瞞。她只是單純地覺得以恆之的性情,他能理解她,也不會嫌棄她的過往。

果不其然,恆之聽罷,面上雖有對裴淵的怒意,但更多的是對她的憐惜和心疼。

「裴淵竟是做了這般畜生不如之事!」

沈婠輕咳一聲,「其實這一世我算是報了仇,前幾年蘭華寺的山崖邊,裴淵曾摔了下去,之後如同長公主一般性情大變,望我的目光時時有恨意,像是上一世那般。」

他忽道:「你的意思是裴淵亦是重生了?」

沈婠道:「嗯,但不是這一世的裴淵,而是上一世的裴淵。」

裴明澤微微沉吟,「我曾細細地查過沈府與平南侯府,即便是追尋到前幾代也不曾結過什麼仇恨。從你剛剛所說的話中看來,裴淵是蓄謀已久,只為報復你。」

沈婠道:「對。」

「你不明白裴淵為何報復你。」

「對。」

裴明澤目光閃爍,「婠婠可有想過這一世墜崖前的裴淵也不明白為何會遭到報復,如同上一世的你。」

沈婠一怔。

裴明澤道:「不過有因必有果,這其中定然有什麼緣故,你且讓我細想一番。」

沈婠身為當局者,有些事自然是不如裴明澤這個旁觀者看得清。她道:「對了,長公主已是應承助我,有長公主在,裴淵斷是不能向我逼婚。」

裴明澤笑道:「不管長公主內裡是何人,她願助你必然是好的。你還要守喪兩年,我已是為我們做好打算。如今皇上雖是忌憚我,但有太后在,皇上也不會將我如何,即便太后不在,我也會想自保之法。只不過這幾年卻是要委屈你了。」

沈婠的眼睛晶亮晶亮的。

「恆之可是向六皇子殿下投誠了?」

之前的書信中,裴明澤偶爾提過六皇子。裴明澤道:「我雖是不曾入朝中之局,但為了自保,朝中之勢也會暗中留意。如今太子的確受皇上看重,只不過我更屬意六皇子,他有野心也有抱負更有帝王之仁。我願追隨他,也更願助他,是以我也攛掇了魏平一家。」

看著沈婠眼裡的笑意,裴明澤也笑道:「瞧你高興成這般,上一世最後登基為帝的可是六皇子?」

沈婠說:「之前初識恆之,總覺得你聰明得可怕。可如今我只覺你聰明得讓我好生歡喜。」

裴明澤道:「如今不怕我了?」

沈婠笑吟吟地道:「不怕。」

「也不怕我看穿你?」

「嗯。」沈婠有句話沒說出來,她還知道了一事,恆之怕她哭,她一哭,他就不知所措,什麼聰明都拋之腦後了。

裴明澤嘆道:「只不過這幾年卻是要委屈你了。」

裴明澤輕輕地握住了沈婠的手。

沈婠正想說「不委屈」,可一抬眼,映入眼簾的卻是滿臉紅疙瘩的裴明澤。她輕呼一聲,想要掙脫開來,可裴明澤卻是緊緊地握住她的手。

「不怕。雖是有些不舒服,但……值得。」

裴明澤心裡微微有些沮喪,看了大半年的畫像白搭了!

沈婠瞅瞅他,失笑道:「婠婠忽然想起一句話。」

「嗯?」

沈婠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因之前裴淵當眾被行刑一事,平南侯府只覺面上無光,本是打算大辦的裴淵及冠禮,也只好不張揚地在侯府裡擺宴了事。

裴淵及冠,如同上一世,平南侯略微沉吟,大筆一揮便取了表字元深。

平南侯望著已是長大成人的裴淵,心中頓時有些傷感。這兒子似乎越長大越不成器了,前些年還名滿京城,京中提起平南世子哪個不是讚不絕口的,就連各家貴女也極是嚮往平南侯府。

可如今世子名號被奪,在同僚面前偶爾提起兒子,大家皆是緘默其口。他這張老臉也不知道要往哪兒擱了。本來平南侯還想著興許兒子成親後就會定性了,只是誰能料到沈府的二姑娘會突然暴斃。

也不知外邊到底是怎麼傳的,他兒子無端端就多了個克妻的名聲,現在京城各家貴女提起裴淵,也早已沒有了當初的仰慕,反而是心有戚戚,仿佛是什麼妖魔鬼怪似的。

裴老夫人打從裴淵闖禍後就開始纏綿病榻,平南侯夫人總算如其所願接管了平南侯府的管家事宜。平南侯夫人如今把偌大的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條的,連老夫人見著了都不禁要稱讚一聲。

只不過平南侯夫人最近十分焦急。

兒子及冠了,身邊連個通房都沒有,清心寡慾地仿佛快可以成仙了。平南侯夫人是萬萬想不通的,之前還當眾調戲舞姬,現在把通房送到他面前,他卻連丁點興致都沒有。

裴淵自是不知父母在想些什麼,他此時滿腦子都是要如何整死謝三郎,然後讓沈婠生不如死。

目前情況稍微有些棘手,沈婠攀上了長公主這個靠山,也不知沈婠到底在長公主身邊嚼了什麼舌根,每一回長公主見到自己,那眼神那表情都是冷冰冰的,像刀子一樣。

雖說上一世他與這位皇姑也沒多少交集,但好歹相互見了面也會言笑晏晏地打個招呼。

裴淵想不明白,最後將所有過錯推到了沈婠身上。

定然是沈婠這毒婦在背後教唆的,就像是上一世那般。想起上一世自己的孩兒妾侍死的死,傷的傷,曾經輝煌一時的平南侯府竟是被她害得一落千丈,而他自己也被她逼得走投無路。

裴淵記得自己死的那一天,凶徒的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他倒在東街與西街交口處的那棵碩大的槐樹下,最後映入自己眼底的是像餅子一樣的圓月,明晃晃地掛在天際邊。

思及此,裴淵的拳頭緊握。

這一世他絕對不能這麼輕易放過她。他還是要娶她,還有活生生地把她折磨得生不如死。她上一世害他通房,這一世他務必要親手殺死謝三郎,且還要當著沈婠的面前。她害他孩兒,讓他平南侯府斷絕子嗣,這一生,他也要讓她嘗試失去自己孩兒的滋味。

及冠禮結束後,裴淵回了自己的院子。

沒多久,平南侯夫人又把裴淵叫了過來。平南侯夫人細想過了,這麼下去也不是法子,兒子及冠了,子嗣可以暫時不提,但好歹也得把葷給開了,不然傳出去也徒惹笑話。

所以平南侯夫人打算認真地與裴淵談一談。

之前她隔三差五地送去美貌可人的侍婢,可最後卻原封不動地出了來。平南侯夫人原以為是兒子在為暴斃的沈二姑娘傷心,可如今都過了一年,也該傷心夠了,是時候要近女色了。

平南侯夫人語重心長地道:「元深呀,你今日及冠了,是時候要獨當一面了,齊家治國平天下,雖說前途要緊,但齊家也要緊。沈府的二姑娘已經去了,是她福薄,命中沒這個福氣,可元深你也該早日娶妻為我們平南侯府開枝散葉才是。」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4-27 03:42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