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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毛毛雨 -【逗妻(卷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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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7 21:37:25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章

    謝循腳步一頓,許久才沉聲道:“阿瑤的事,除了你母親與她,除了你們夫妻,再無旁人知曉,你真心疼她,就閉緊嘴巴,別再提此事。”

    他信大兒媳做得出報復狠心婆母的事,但他不信大兒媳會遷怒小姑子,否則她不會平平安安將女兒從西安送回杭州,更不會只讓人扯開女兒的衣裳。更何況,一切都只是猜測,或許大兒媳對此毫不知情。

    心思重重,謝定親自領兵去抓人。

    很快就聽說兩個和尚是揚州那邊逃逸過來的,一路冒充和尚在不少寺院都做過這種事。

    事已至此,謝定越發相信此事與大兒媳無關,就連陳氏娘幾個都動搖了。

    特別是陳氏,她很清楚,如果是蔣氏派來的人,她可能已經死了,女兒更是躲不過被人糟蹋的命。但這並不影響她去謝定跟前哭訴,只要丈夫相信是蔣氏所為,他們就算兩清了,那丈夫也不必再冷落她了吧?

    然而謝定聽她再三暗示兇手乃大兒媳所派,本來因妻子受傷微微動搖的心,再次冷若寒冰。

    就在陳氏一邊自怨自艾廢了的手一邊絞盡腦汁挽回丈夫的心時,蔣氏收到了陸遙的信。

    她簡單看過,遞給了圍在身邊的女兒們。

    謝瀾音同姐姐一起看的,看完既痛快又有些失望,小聲咒了一句。

    謝瀾橋沉思片刻,忽的笑了,哄妹妹道:“沒事才好,否則咱們還得給她守孝。”

    蔣氏贊許地看了眼次女。

    剛得知丈夫出事乃陳氏所為時,她確實想要了陳氏的命,但深思熟慮過後,還是改了主意。

    丈夫現在領了兵部郎中的職,但還沒有正式交接,白白耽誤一年,那樣的肥缺,明年丈夫回京,想要順利進兵部都得好好打點打點,一旦陳氏死了,丈夫就得為她守孝三年,太耽誤前程。而陳氏活著,等她看到丈夫平安歸來繼承爵位,看著她們一家越過越好,到了那時候,她廢掉一隻手的痛苦便不算什麼了。

    鵝毛大雪簌簌地落,馬車慢慢地走,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

    馬車裡,謝瀾音披著桃粉色繡如意紋的斗篷,緊緊靠著姐姐坐,小臉發白。車裡擺著紫銅小爐,上好的銀霜炭燒起來看不見煙,可她依然冷,緊緊蓋在腿上的探子,恨不得將自己圍成一團鑽到姐姐懷裡去。

    蔣氏心疼地去摸女兒的手。

    謝瀾音手裡捧著手爐,手心熱乎乎的,手背卻有點涼。

    怕母親擔心,她打起精神笑,“娘我不冷,就是靠著姐姐舒服。”

    蔣氏心疼也沒辦法,歎口氣道:“瀾音再忍忍,一會兒就到了。”

    冬天天寒地凍白日短,再加上她懷有身孕,車隊走得特別慢,慢慢悠悠地從九月走到臘月,終於進了西安城。杭州的冬天冷,但跟西安比起來,根本算不得什麼,西北風嗚嗚地吹,車簾掩得再嚴實也能鑽進來。她習慣了,次女瀾橋活潑好動也耐得寒,只可憐了小女兒,打小嬌嫩,前幾天剛病了一場,今兒個又趕上大雪,可千萬別再凍病了。

    “喝杯茶吧。”蔣氏想倒茶給女兒喝,謝瀾橋搶著做了。

    一碗熱茶下肚,謝瀾音暖和了很多,一手攥著斗篷領子,一手輕輕扯開一條窗簾縫隙。棉布簾子外還有竹簾,謝瀾音沒動那個,透著竹簾縫隙問車旁的蔣懷舟,“三表哥不覺得冷嗎?”

    大雪天騎在馬上,她都心疼了。

    蔣懷舟身上披著大髦,頭上戴著遮雪的斗笠,朗聲笑道:“我們生在這裡長在這裡,早習慣了,瀾音不用擔心我,快放下簾子吧。”

    謝瀾音掃一眼外面的白茫茫,放了簾子。

    兩刻鐘後,娘仨再次進了蔣府。

    小外甥女凍得可憐兮兮的,李氏心疼壞了,沒管身懷六甲的蔣氏,先讓外甥女們去炕上坐,知道娘仨在南方住慣了受不住這邊的冷,她特意讓人把炕燒得更熱些。謝瀾音手冷腳冷,脫了斗篷乖乖爬到炕上,丫鬟抱了被子出來,謝瀾音就躺在炕頭,只露著腦袋在外面,眨巴著眼睛看母親與舅母一家敘舊。

    大半年不見,舅舅舅母表兄們除了身上的衣服厚了,沒什麼變化,只有大表嫂林萱,也有喜了,五月裡就診出了喜脈,現在大腹便便,預計上元節過後就要生了。

    李氏打趣小姑子,“明年你給我生個外甥,萱萱給我生個孫女,倆孩子呢,當侄女的反而要比表叔大幾個月,多稀罕啊。”

    旁人家婆母都盼著兒媳生孫子,她一連拉扯了三個兒子,就盼兒媳爭氣給蔣家添個姑娘呢,整日將孫女掛在嘴邊。

    婆母心寬,林萱沒有了必須生兒子的壓力,吃好喝好,養得豐潤了不少。

    年底家人團聚,有說不完的話。

    謝瀾音躺在被窩裡,暖和了,也困了,在熟悉的溫馨的家常裡睡了過去。

    睡著了,渾渾噩噩不知過了多久,聽到母親輕聲喚她,謝瀾音想睜開眼睛,有微涼的手貼上了她額頭,很是舒服。她睜開眼睛,發現屋裡點了燈,看看陳設,好像還是舅母的房間,燈光太亮,謝瀾音卻分不清是清晨黃昏,母親讓她繼續睡,她便睡了。

    好像沒睡多久,有人拉她的手,然後舅母將她扶了起來,姐姐端藥給她喝。

    ~

    天黑了,雪還在紛紛地落,蕭元靠在榻上,手裡拿著本書,鳳眼卻望著窗外,一雙黑眸倒映著柔和燈光,如晨光籠罩的湖水,澄澈表面下,是誰也看不透的底。

    院子裡傳來葛進輕快的腳步聲,蕭元視線收了回來,隨手翻了一頁書。

    “公子,剛剛蔣家那邊傳信兒過來,五姑娘偶感風寒,進府不久便病倒了。”

    葛進三兩步走到銅爐旁,一邊烤手一邊回話,一張嘴先呼出一團白氣。

    主子過來不久,便在蔣家安插了眼線,葛進覺得吧,以主子現在跟蔣家的關係,如果謝五姑娘沒來西安,那眼線多半也派不上什麼用場。

    她病了?

    蕭元眼睫顫了顫,目光在葛進靴子上轉了一圈,沒有說話。

    葛進知道主子只是不願表露他對謝五姑娘的在意,其實心裡想得很,就自顧自說了起來,“唉,五姑娘她們還真是可憐,一家人天各一方,謝家那邊沒有真正關心她們的親戚,才回去不久又千里迢迢地趕了回來,萬一謝大人出了事,謝家人恐怕也不會接她們進京了。”

    通過蔣家,謝家的事他們便是不知具體,也能猜個七七八八。

    不過對於主子來說,謝家的不幸,倒是他的機會。

    主子短時間內回不了京城,謝家五姑娘估計也要長住西安,如果說年初相處時間太短是二人有緣無分,如今這一鬧,可不就是千里姻緣一線牽?主子真喜歡人家,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

    葛進眼巴巴地望著暖炕上的主子,希望主子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出去吧。”蕭元神色如往常一樣平靜,繼續看書。

    葛進偷偷瞄了兩眼,實在看不出主子的心思,搖搖頭,退了下去。

    人走了,蕭元回想心腹剛剛那番話,抬眼看炕桌上的鳥籠。

    天冷,黃鶯鳥懶懶地縮成一團,見主人看過來,它輕輕叫了聲,清脆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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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7 21:37:39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一章

    蕭元走了神。

    她四月裡走的,到現在,已經過了大半年。

    說實話,他已經記不清她的容貌了,偶爾夢裡會夢到她,但只是確定自己夢裡出現的姑娘是她,那面容卻如隔了一層霧氣,霧裡看花,又看得見什麼?聲音虛無縹緲,夢裡夢外都沒有確切的記憶,只知道,他曾經癡迷她的聲音。

    年後她就十四了,模樣肯定變了,聲音是不是也變了?

    畢竟是曾經印象深刻的姑娘,他確實想再見見她。

    但他不可能也沒有理由主動去找她,有緣的話,自會再遇。

    ~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謝瀾音這一病,又好生調理了七八日,才徹底恢復了精神。

    但她嫌外面冷,哪都不想去,窩在屋裡同丫鬟們下棋打發時間,哪天天暖無風,她才捨得出門。

    除夕這晚,一大家人一起守歲,謝瀾音坐在母親身邊,看著舅舅家闔家團圓,想到遠在天邊的父親姐姐,偷偷地哭了,熬到子時明明該困的,回到邀月閣卻輾轉反側,久久難眠。

    年後也沒什麼精神。

    小表妹思親了,蔣懷舟心疼,想方設法哄她高興,眼看就要到十五上元節了,蔣懷舟提著一盞他親手做的花燈來攛掇小表妹,“明晚開始,連續三晚花燈會,咱們家幾處鋪子都猜燈謎送彩頭,瀾音要不要去看看熱鬧?”

    謝瀾音怕了西北的冷,白天都懶著動,晚上更不想出門,提著表哥送的花燈轉了轉,搖頭。

    “那我不送你了。”蔣懷舟學她賭氣時的樣子,一把將花燈搶了回來。

    謝瀾音忍俊不禁,隨即哼道:“三表哥做的花燈一點都不好看,我正愁怎麼拒絕呢。”

    小丫頭最會氣人,蔣懷舟伸手捏她鼻子。

    表兄妹倆鬧了起來,蔣懷舟很快討饒,乖乖給小表妹彈了下腦頂,再次勸道:“瀾音去吧,表哥精心為你準備了一份禮物,保管這是你最難忘的一次上元節,你就給表哥一點面子,別讓表哥白費心思?”

    他想讓小表妹開心起來,變回那個天真無憂的嬌姑娘。

    他說的太過誠懇,謝瀾音微微動容,“你先說說是什麼禮物。”

    她又何嘗不懂表哥的一片苦心?

    蔣懷舟見她動搖了,故作神秘,笑著轉了轉被她提著的花燈,“明晚瀾音隨我去,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如果你不喜歡,我答應再送你一樣禮物,只要表哥買得起的,隨你挑。”

    謝瀾音笑了,桃花眼水潤潤的,裡面是被人呵護在意的滿足,“既然三表哥如此熱情相邀,那我就去瞧瞧吧。”說完憶起那次被賊人劫走的事,而逢年過節這等熱鬧場合更容易出意外,謝瀾音心有餘悸地提醒他,“這次咱們多帶幾個人?”

    小姑娘怕怕的,蔣懷舟心疼了,摸摸她腦袋道:“這次咱們就在自家鋪子待著,不往街上走,來回來去坐馬車,不會出事的。”

    他安排的好,謝瀾音放了心。

    翌日蔣懷舟再去與姑母商量,蔣氏聽說兩個侄子都陪著,又只在自家鋪子,點點頭。黃昏孩子們出門時,她替小女兒攏攏梅紅色的狐毛斗篷,溫柔叮囑,“乖乖跟著表哥們走,夜裡冷,早點回來。”

    謝瀾音乖巧應是,跟著與姐姐上了馬車,蔣行舟蔣懷舟騎馬隨行左右,前往蔣家的雙鳳閣。

    雙鳳閣現歸蔣懷舟打理,乃一條街正對的兩家鋪子,南街的賣脂粉香料,北街賣金銀首飾,是西安城裡官夫人有錢太太們最喜歡去的地方。

    越是有錢人家給的彩頭就越豐盛,加上蔣懷舟早把聲勢造起來了,花燈會還沒正式開始,雙鳳閣附近已經陸陸續續圍滿了人,都是來看熱鬧的,人太多,致使馬車都難通行。

    “繞到後街,咱們從後門進去。”街口,蔣懷舟看看那邊摩肩接踵的人群,吩咐車夫道,語畢他先調轉馬頭,誰料一轉身,撞見兩位熟人。

    “袁兄!”蔣懷舟驚喜地喚道,立即下馬,上前打招呼,“袁兄該不是來贏彩頭的吧?”

    蕭元一身天青色圓領錦袍,目光掃過雙鳳閣前的百姓,淺笑道:“這麼多人,怕是難贏。”

    清朗又低沉的聲音,飄進了不遠處的車窗。

    謝瀾音捧著手爐貼了貼臉,神色淡淡,仿佛並不認識那說話之人。

    佳節偶遇,蔣懷舟邀請蕭元共賞花燈。

    蕭元欣然應允,領著盧俊隨蔣家兄弟繞到了雙鳳閣後面。

    馬車停了,蔣懷舟去車門前接表妹們。

    兩盞大紅燈籠只照亮了小小的一塊兒地方,蕭元半隱在昏暗裡,鳳眼望著車簾。

    謝瀾橋先出來,照舊一身男裝,身上披著青色斗篷,兜帽搭在下麵,露出小姑娘秀麗英氣的眉眼。親姐妹,容貌多少有些相似,看清謝瀾橋那一瞬,蕭元腦海裡那場暮春三月的記憶突然清晰了起來,慌張趴在馬背上的她,嘟嘴吹面的她,坐在荒山野嶺害怕哭泣的她,還有趴在他背上桃花眼明亮水潤的她,接連浮現眼前。

    只有她的聲音,無形無影無味,他依然記不清。

    眸色深了,蕭元緊緊盯著半挑的車簾。

    謝瀾音怕冷,沒姐姐那麼抗凍,車停之前就先把兜帽遮起來了,彎腰往外走,腦袋低著,雪白纖長的狐毛遮掩了大半張臉,就是站在她對面的蔣懷舟都看不全,落到蕭元眼裡,便只看見小姑娘秀挺的鼻樑,還一閃而逝,轉眼就被蔣懷舟擋住了。

    下了車,謝瀾音就像依賴親人的幼崽兒,立即挪到姐姐跟前挽住她胳膊,嬌嬌地靠了上去。

    天冷,這樣緊挨著暖和。

    蔣懷舟看了好笑,示意兩個表妹轉過來,給她們引見蕭元,“還認得袁兄嗎?”特別看了一眼小表妹,笑著道:“若不是有袁兄提點,當初咱們在僮山差點就迷路了。”當著下人們的面,沒有提什麼救命之恩。

    “舉手之勞,懷舟何必次次都要提。”蕭元緩步走了過來,站在了他左手邊。

    “闊別半年,袁公子風采更勝。”謝瀾橋大方地贊道。

    蕭元謙遜一笑,目光落到了已經站正的小姑娘身上。

    寬大的兜帽幾乎遮掩了她的眼睛,他個子又高,只看見她濃密的眼睫低垂,紅唇輕抿,下巴尖了瘦了。聯想她家中遭遇又剛剛病了一場,蕭元心軟了,聲音也溫柔了幾分,“五姑娘,別來無恙。”

    朦朧燈光裡,謝瀾音看著男人腰間的羊脂玉佩,很多事情也記了起來。

    他馴服野馬,他救她脫險,他背她下山,讓她唱曲兒報恩。

    不可能不記得,但也只是記得罷了。

    抬起頭,對上男人似乎沒有任何變化的俊美臉龐,謝瀾音很自然地笑了,“別來無恙。”

    嬌軟甜濡的聲音,如融融的春光,驅散了周圍刺骨的冷。

    蕭元心頭一跳,視線不受控制地從她瀲灩的眼睛挪到了她紅唇上。

    就是這種聲音,讓他魂牽夢縈,或許,隨著她長大了一歲,聲音也更動人了。

    似是黃鶯鳥飛走了又飛了回來,蕭元忍不住攥了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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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7 21:37:52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二章

    他目光平靜,但眼底有旁人難以察覺的野心勃勃,蔣懷舟等人看不見,獵物般被他盯著的謝瀾音發覺了。不滿他的無禮,也怕了裡面她陌生的東西,謝瀾音皺眉,重新挽住姐姐的手,看向內院,“外面冷,咱們快進去吧。”

    謝瀾橋點點頭,與妹妹先進去了。

    男人們跟在後面。

    蕭元談笑自若地與蔣家兄弟寒暄,目光卻從未真正離開過前面的小姑娘。

    遇到她之前,他沒有考慮過要娶什麼樣的妻子,遇到她之後,閒暇時想了想,發現他不需要妻子出自名門,不需要她貌若天仙,也不需要她精通琴棋書畫,他只需要一個讓他願意與其同處一室的妻子,一個讓他看著舒服一個讓他想要照顧的姑娘。

    這位謝家五姑娘,光憑這口好嗓音就讓他滿意了,而她不但貌美,嬌嬌俏俏的脾氣也招人疼,好幾次他都想將她搶到手心裡,像逗黃鶯鳥那般逗她,至於家世,便是謝徽永遠也不回來,他也不在乎。

    之前放她走,是因為她年紀小必須跟母親回杭州,他沒有精力去哄一個遠在杭州的姑娘,現在她再次送上門,他再不隨心所欲,便是對不起老天爺給他的機會,對不起這讓他心心念念的聲音。

    進了雅間,謝瀾音抬手將兜帽放了下去,歪頭正簪子時,瞥見那邊男人在看她。四目相對,男人非但沒有識趣地避開,反而意味深長地朝她笑了笑,鳳眼明亮,似含了綿綿情意,配著那俊逸出塵的容貌,看得她心跳不爭氣地快了一下。

    但她又覺得莫名其妙。

    記憶裡的他不是這個樣子的。

    他對表兄如君子相交,對她,除了讓她唱曲那一次,始終客客氣氣,即便幫她挑選佩劍時也更像是照顧友人妹妹,眼裡不帶一絲男女之情,可是剛剛,他的眼神……

    因為貌美,謝瀾音出門時遇到過些自詡風流的公子,那些人看她,輕佻不規矩。而方才男人的眼神,就給了她那種感覺,只是他氣度擺在那兒,未讓人覺得反感。但謝瀾音想不通啊,分別時他對她無心,不可能才重逢他突然就發現了她的好吧?

    心中疑惑,謝瀾音如沒瞧見他一般側轉過身,低聲問姐姐,“我頭髮亂了?”

    也許又是她會錯了意,其實他只是隨意看了一眼?

    “挺好的。”謝瀾橋仔細瞧瞧素來注意妝容的小妹妹,笑著道。

    謝瀾音更不解了,剛想偷偷觀察對方,突然失笑。

    那麼在意他做什麼?便是他真的喜歡她了,她也不稀罕了。她要等父親長姐回來,屆時父親去京城當官,她自然跟著過去,再在京城選個好男人嫁了,最好是個有些身份的官家子弟,讓陳氏等人繼續嫉妒泛酸。

    而眼前這個,容貌氣度再不俗,不過是個……

    想到母親表哥們都是經商的,謝瀾音沒有再看低對方,與人相處,她不會因對方是商人便鄙夷看不起,她只是不會嫁給這樣的人,不會給陳氏等人諷刺嘲笑她的機會。

    想明白了,謝瀾音走到窗前,看下麵趕來猜燈謎的百姓,逕自與表哥說話,“三表哥,什麼時候開始啊?咱們家的燈謎,有什麼新鮮花樣嗎?”

    蔣懷舟笑了,喊來掌櫃,讓他馬上開始,小表妹好奇,他怎麼能讓她等?

    掌櫃笑呵呵去了二樓當中的雅間,推開窗子,朗聲介紹今晚燈謎的玩法。

    卻是蔣懷舟準備了九個燈謎,謎底都是珠寶,凡是猜出來的人,便能贏得一樣用該珠寶製作的首飾。

    下面的百姓立即歡呼起來!

    雙鳳閣擺出來的珠寶首飾,就算是銅做的,做成首飾也值幾兩銀子,比那些飯館招牌菜的彩頭強多了,運氣好贏得金銀玉石首飾,這輩子都衣食無憂!

    眼看著九個夥計端了九個用紅綢布蒙著的託盤走了出來,百姓們叫嚷地更熱鬧了。

    謝瀾音看著下麵一張張興奮的臉龐,情不自禁跟著高興,扭頭誇道:“三表哥真是大手筆,這九樣彩頭加起來得幾百兩銀子吧?”

    蔣懷舟笑,掃一眼她頭上的首飾,道:“最好的,是一支鐲子。”

    見他看著自己的祖母綠耳墜,謝瀾音震驚地吸了口氣,“你竟然拿祖母綠的手鐲當彩頭!”

    蔣懷舟沒有說話,露出一副他有錢他願意的囂張模樣。

    謝瀾音知道表哥們有錢,她也沒心疼,驚訝過後再看看底下的眾人,不禁感慨:“以後誰也不用辛苦勞作了,每年上元節趕到三表哥這裡猜燈謎,贏了彩頭轉手一賣,便能安心享受榮華富貴。”

    蔣懷舟嗤了聲,“我這是為了討你歡心才準備的,明年就沒了,哪有這麼多的好事。”

    謝瀾音心裡高興,嘴上故意抱怨道:“你分彩頭給他們,我有什麼高興的?都送給我還差不多。”

    蔣懷舟剛要繼續頂嘴,旁邊突然有人插話,“早知有祖母綠,我就不上來了。”

    瞥見男人靠過來的身影,謝瀾音抿了抿嘴,假裝好奇地繞到姐姐那邊,離他遠些。

    蕭元眉頭微皺,他喜歡近距離聽她說話才靠過來的,她怎麼走了?

    此時卻不好再追上去,心不在焉地同蔣懷舟閒聊。

    很快有人猜出了第一個燈謎,“魚婆偷人,魚公要逐妻”,謎底是岫玉,猜中的中年男子得了一枚岫玉扳指。

    見雙鳳閣真的如此大手筆,猜燈謎的人越來越多了,不過人多是非多,有幾乎同時喊出謎底的,紅著眼睛要證明自己是第一,掌櫃早有準備,無論男女,同時猜中便作詩,哪怕是打油詩,念出來誰獲得的掌聲最多便給誰。

    一般的百姓哪會吟詩作對,絞盡腦汁想出來的也讓人笑掉大牙,謝瀾音第一次見到這種熱鬧,笑得肚子都疼了,靠在姐姐肩上休息,小臉紅紅,燈光下要多好看就有多好看,可惜她有心躲著蕭元,蕭元只能看到她後腦勺……

    最後一樣祖母綠手鐲送出去後,人群散去,雙鳳閣前漸漸安靜了下來。

    蔣行舟牢記姑母的叮囑,怕晚歸姑母擔心,朝三弟使了個眼色。

    蔣懷舟頷首,笑著問蕭元接下來要去哪逛。

    蕭元起身離座,剛要說話,有什麼東西掉了下去,發出一聲脆響。

    眾人不由都低頭,就見蕭元腳下多了枚紅瑪瑙耳墜,紅的似火,流光溢彩。

    謝瀾音看傻了眼,那耳墜怎麼好像是她的?

    謝瀾橋陪妹妹買的,當然也認得,怕妹妹神情露出破綻,不動聲色將妹妹擋在了身後。

    蔣行舟不清楚裡面的內情,蔣懷舟是知道的,瞥見兩個表妹的動作,他心裡就有了數,打趣般問道:“沒看出來啊,袁兄竟然隨身帶了這種東西,莫非今晚與佳人有約?”

    謝瀾音紅了臉,惱羞成怒瞪了表哥一眼,這人到底會不會說話啊?

    眾目睽睽之下,蕭元淡定從容,撿起耳墜捏在手裡把玩,目光有些懷念,“懷舟多想了,這是我去年遊華山時在玉泉旁揀到的。古人有遺帕定情,我覺得我與這耳墜的主人也有緣分,便收了起來,將來有幸得見,或許能成就一段佳話,異想天開之處,還請諸位莫笑。”

    說著取出帕子,無比珍視地擦了擦那枚紅瑪瑙耳墜,再貼胸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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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蔣懷舟愕然,忍不住看向小表妹。

    謝瀾音輕咬紅唇,盯著男人胸口瞧了會兒,轉身走了。

    他撿了便撿了,但這輩子她都不會讓他知道那是她的耳墜!

    還沒走出雙鳳閣,謝瀾音便將兜帽戴上了,領頭走在前面,快步下了樓。

    蕭元走在後面,望著她負氣的背影出神。

    他那樣說,她生氣,是因為不喜歡他,所以才覺得被冒犯了吧?

    想到小姑娘轉身時嘟起來的嘴,蕭元失笑。

    他知道她不喜歡他。

    他容貌出眾,常常被宮裡伺候的宮女偷窺,蕭元很清楚姑娘喜歡誰了會有什麼樣的表現。她呢,他去馴馬耽誤蔣懷舟教她她都不高興,街上偶遇她也不主動親近他,顯然對他無心。不過沒關係,從現在開始想方設法哄她吧,哄的她高興了,自然就喜歡上他了。

    到了門外,蔣懷舟與他道別,神情有些古怪。

    以前只是單純的朋友,現在發現這位朋友想跟他小表妹“成就一段佳話”,蔣懷舟再也沒法將他當普通朋友看,到底是撮合還是保持距離,他回頭得先問問小表妹與姑母的意思,雖然他覺得除了身份,這人沒什麼好挑的,論容貌氣度,與小表妹站一塊兒簡直是天造地設。

    蕭元點點頭,看了一眼車窗,道:“年前年後繁忙,聽聞伯母來了西安,也沒找到合適的機會拜訪,請懷舟見到伯母替我拜個年,他日我再攜禮,親自去給伯母請安。”

    蔣懷舟有些意外,不過想到去年姑母去袁家走動過,又覺得袁公子這般也是禮節,便痛快應了。

    翻身上馬,兩幫人在街口分道揚鑣。

    不知何時起了風,街上行人也少了,離開熱鬧地段,夜晚寂靜無聲,只有冷風迎面吹來,吹得人臉都發僵。

    盧俊偷偷看了主子一眼,見主子看起來心情不錯,忍不住問道:“主子要納五姑娘做妾?”

    主子非好熱鬧的人,晚上直奔雙鳳閣,又拿出五姑娘的耳墜說了那樣一番話,他腦袋再笨也看出來主子是想對五姑娘出手了。主子喜歡誰想要誰他一個侍衛不該干涉,但他怕主子隱瞞身份久了,一時衝動忘了他真正的身份。

    看五姑娘在家裡受寵的樣子,她母親舅舅多半不會讓她給主子做妾室,主子是否考慮到了這層?

    蕭元嘴角抿了起來。

    他之前沒想到,現在想到了。

    得知父皇將那個醜女塞給他時,他都沒有現在憤怒。

    當時他未考慮過娶妻,也沒想到自己這麼快就會遇到心儀的姑娘,只想著先得了皇位,等他坐上皇位,父皇的旨意又算什麼?沒想短短一年,那道聖旨就成了自己娶她的絆腳石。

    蕭元可還記得,明月樓裡聽人說他的故事時,她對給“秦王”做妾的不屑。

    蕭元也不想委屈她,更不想早早暴露身份。

    但他更不想再等幾年,一來她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二來他迫不及待想要快點將她娶回身邊,每天每晚都聽她說話。

    要不,就以現在的身份娶她?

    蕭元望望天上的明月,忽然覺得可行。

    用這個身份,她是明媒正娶的妻子,不會受任何委屈,他出去做事時只稱做生意去了,她也不會懷疑,乖乖在家等著他回來,給他生幾個孩子。大事成了,他直接封她為後,這麼尊貴的位置,她高興都來不及,肯定不會氣他騙人,就算氣了,孩子都有了,好好哄哄也就好了。至於臣子怎麼說史書怎麼寫,成者為王敗者為寇,還不都得聽他的?

    巧的是,蔣家也是經商的,只要他先得了她的心,她父母應該也不會太反對。

    “娶妻,以後與那邊來往,注意別露出破綻。”

    頭也不回,蕭元低聲道。

    盧俊望著主子的側臉,沉默片刻才領命。

    主子的心思,他是真的看不透了。

    夜色如水,主僕倆的影子被一側宅邸前的燈籠左右,長長短短變化,直至消失在街頭。

    另一邊的馬車裡。

    謝瀾橋輕聲數落妹妹,“現在後悔了吧?誰讓你當初亂扔東西?”

    貼身的物件兒落到了一個大男人手裡,人家還惦記著與妹妹成就一段姻緣,不認識的話倒可以裝作沒聽見,可袁公子是妹妹的救命恩人,又與表哥交好。妹妹不去討要耳墜,袁公子當真因為一個耳墜癡等怎麼辦?討要了……

    “瀾音真的一點都不喜歡他?”謝瀾橋打趣地問道,說實話,妹妹與袁公子確實很有緣分,那個耳墜便是最好的見證。

    “他哪裡值得我喜歡了?”懊惱後悔的當頭,聽姐姐還有閒心笑話她,謝瀾音輕聲嗔了一句,說完憶起男人擦拭紅瑪瑙耳墜時專注認真的臉,想到自己的東西每天被他貼身收藏,謝瀾音忍不住打了個冷哆嗦,煩躁地鑽到姐姐懷裡,“姐姐快幫我想個辦法,把耳墜偷回來吧!”

    她不但不想承認與他的狗屁緣分,還不想將東西留給他!

    憑什麼給他收著?她喜歡他的時候他做什麼去了?現在她收心了他才想娶了,他想娶她便湊上去,那她算什麼?她謝瀾音還沒差到愁嫁的地步,挑都不挑就急著把自己嫁出去。再說了,她一個好好的大活人他都沒看上,真去相認,沒准人家還以為她冒名頂替……

    仿佛看到男人倨傲不屑的臉一般,謝瀾音越想越煩,在姐姐懷裡蹭來蹭去。

    妹妹又磨人,謝瀾橋趕緊按住她,好笑道:“你以為我是神偷啊,想偷什麼就偷什麼,既然妹妹真的無心,那,咱們就當不知道吧,以後儘量不再見他。一會兒我跟三表哥說一聲,他心裡有數的。”

    “可我想把耳墜偷回來……”謝瀾音還是沒有放棄這個念頭,可憐巴巴地望著姐姐。

    謝瀾橋點了點妹妹鼻子,狡猾地道:“那你去求三表哥吧,我是做不來那種事的,想做也沒有機會。他常常與袁公子見面,興許可以碰碰運氣。”

    謝瀾音立即湊到車窗旁,朝騎馬跟在旁邊的表哥招手。

    蔣懷舟正琢磨耳墜的事呢,見小表妹召喚,馬上湊了過去。

    謝瀾音一手擋著嘴,低聲與他耳語。

    蔣懷舟連連搖頭,“此非君子所為,你不喜歡他,咱們別透漏出去就是,只當耳墜丟了。”

    任小表妹說的天花亂墜求得他內疚自責,蔣懷舟照樣不答應。

    謝瀾音心裡有氣,猛地放下了窗簾。

    其實她知道自己在無理取鬧,但她真的煩啊,他撿了放旁的地方收著便是,偏偏放身上……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晚上好不容易消了氣睡著了,謝瀾音罕見地做了個夢,夢見男人喝醉了,醉倒在床上,身邊無人伺候,她躡手躡腳去偷耳墜,摸到了,眼看就要得手,男人突然睜開了眼睛!

    然後,然後她就嚇醒了……

    上元節過後沒幾天,蕭元真的攜禮登門拜訪了。

    他提前一日下了帖子,謝瀾音聽說後,次日老老實實待在邀月閣,免得出門被他碰到。

    又沒見到人,這次蕭元卻沒有馬上離開,陪蔣氏說了會兒話,蔣懷舟客氣地請他去他那邊坐坐,他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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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7 21:38:22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四章

    “那是懷舟制香的地方?”到了蔣懷舟的院子,見兩個小廝搬著一箱東西從一間寬敞的屋子裡走了出來,蕭元頗有興致地問。

    蔣懷舟點點頭,笑著邀請他,“我帶袁兄去瞧瞧?”

    蕭元做了個請的首飾。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屋。

    屋中寬敞明亮,幾排櫥架上擺滿了各種曬乾花瓣磨成的粉,幽香撲鼻,亦有制好的香膏,用上好的瓷瓶盛放。蕭元隨意流覽,偶爾拿起來聞聞,瞥見玫瑰花粉,他目光微變,繼而挪到香膏那排,很快就找到了一盒美人嬌。

    美人嬌旁另有兩個小字,“玫瑰”。

    蕭元端起瓷盒,沒有打開,便憑那淡淡的香味兒確定了這是她用的。

    她曾嬌嬌地靠在他肩頭,他當然記得那股香。

    “這個聞著不錯。”蕭元朝蔣懷舟贊道。

    美人嬌是蔣懷舟目前調配出來的最讓他滿意的香膏,得意之作,忍不住多介紹了幾句,末了打趣道:“袁兄喜歡的話,我可以送你兩瓶。”

    蕭元笑著看他一眼,“這麼好的東西,擺在鋪子裡價格肯定不菲吧?”

    蔣懷舟沒有多想,實話實說道:“小表妹喜歡這個,就專給她用了,不曾拿出去賣。”

    蕭元聽了,低頭看手裡的青花瓷香膏盒,似是要確定什麼般,再次抬高,輕輕聞了聞。

    蔣懷舟困惑地看著他。

    “恕我冒昧,敢問懷舟可曾聽說五姑娘丟過一隻耳墜?”蕭元轉向他,注視他眼睛問道。

    蔣懷舟自小在鋪子裡混,心思轉的飛快,馬上猜到了什麼,茫然地盯著蕭元看了兩眼才不解地反問道:“袁兄怎麼突然這樣問了?”說完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莫非袁兄懷疑昨晚那只耳墜是瀾音落的?”

    蕭元沒啥表情,門外葛進耳朵尖,聽蔣懷舟一副他什麼都不知道的語氣,忍不住腹誹了幾句。不虧是表兄妹,三公子五姑娘都挺會裝的,一個明明逗了主子的黃鶯假裝沒逗,如今這個明明知曉耳墜的事還假裝不知,可見五姑娘是同表哥透過話了,不想與主子相認。

    自家身份尊貴文武雙全又有仙人之姿的主子被人齊齊嫌棄了,葛進胸口堵得慌。

    蕭元並未在意蔣懷舟的欺瞞,蔣懷舟沒有直接否認,已經算是磊落了。

    “我生來五感比旁人敏銳,當初撿起耳墜之時,曾聞到淡淡的玫瑰香,與美人嬌的香味一樣。如果美人嬌已經擺在鋪子裡販賣了,我絕不會想到五姑娘身上,但既然不曾賣過,而當日懷舟與五姑娘確實在華山,便忍不住問問。”

    蕭元看著蔣懷舟,眼裡隱隱流露出幾分期待。

    蔣懷舟看出來了,這人之前對小表妹客氣守禮,但心裡還是有好感的,所以在期待得到肯定的回答。

    蔣懷舟不敢得罪小表妹,也不願直接欺騙一個真心結交的朋友,看看那瓶美人嬌,蔣懷舟摸摸腦袋,似是遇到了罕見的趣事般笑了,“袁兄的話有些道理,不過我真的沒聽瀾音說過,一會兒我去問問她吧。如果她沒丟,可能是旁的姑娘恰好用了相似香氣的脂粉,喜歡玫瑰香的姑娘挺多的,我記得袁兄說耳墜是從泉水旁揀到的,被泉水沖刷,香氣變了也有可能。”

    這樣明日他說不是小表妹的,對方也能明白小表妹對這門親事的態度。

    “那就有勞了。”蕭元誠心地道,又看了一眼美人嬌,才移開了腳步。

    送完客人,蔣懷舟想了想,去了邀月閣。

    “泉水泡了一晚的耳墜,他居然還能聞出香味兒?”謝瀾音難以置信地問。

    蔣懷舟摸了摸鼻子,“美人嬌香味本就難散,不信你現在洗兩遍臉,用力搓,擦乾了照樣能聞到。”

    謝瀾音頓時泄了氣。

    確實是這樣,剛得了美人嬌的時候,她還誇過這點。

    “那就按你說的,告訴他我沒有丟耳墜,讓他誤會旁人去吧。”謝瀾音煩躁地轉了轉茶碗,皺著眉頭道。

    蔣懷舟瞅瞅愁眉苦臉的小表妹,惋惜道:“可惜了,我看袁兄猜到丟耳墜的姑娘可能是你時,他似乎很高興,現在註定是白高興一場了。”一轉眼他的小表妹也長成大姑娘了,開始有人喜歡了,蔣懷舟覺得挺新鮮的,忍不住想逗逗小表妹。

    謝瀾音一來分辨不出表哥是不是瞎編的來逗她,二來懷疑表哥根本沒領會那人的眼神,瞪他一眼,讓他直接否認去,便去內室了,免得繼續聽他胡扯。

    蔣懷舟下午就去了。

    蕭元微微失望,轉瞬又恢復了自然,揚言要繼續等下去。

    蔣懷舟再去小表妹跟前跑腿。

    謝瀾音松了口氣,夜裡躺到床上,回想去年的一幕幕,又有點悵然若失,好在只是片刻感慨,想想失散的父親長姐,想想已經搬到京城侯府的謝家眾人,小姑娘很快就平靜了,裹好被子睡去。

    月底林萱生了個小女娃,母女平安。

    蔣濟舟給女兒起名叫絨絨,因為當天下了一場小雪,絨絨的雪花無風靜落,觸動了他的心。

    蔣家終於有了姑娘,蔣欽李氏都很高興,絨絨洗三過後,夫妻倆就開始商量大辦滿月禮了。

    謝瀾音現在有空便跑到大表嫂這邊,看她哄孩子,乳母給絨絨包繈褓把噓噓,謝瀾音都好奇地學,只有小丫頭拉臭了,她才笑著溜掉,等裡面收拾乾淨了她再進去。臨近滿月,絨絨一天變一個樣,白白胖胖的,謝瀾音喜歡地不得了,除了表侄女,其他什麼都拋到腦後頭去了。

    此時蔣家的帖子已經發出去了。

    知府方家。

    依然少女裝扮的杜鶯兒放下帖子,隔著面紗問方澤,“表哥要去嗎?”

    面容擋著,一雙美麗的眼眸像是會說話般,越發勾人。

    容貌毀了,為了繼續攥住男人的心,杜鶯兒對著鏡子下了一番苦功,又請了專門的嬤嬤教她房中術。憑著這雙勾人的眼睛,日益精湛的本事,再加上表兄妹之間昔日的情誼,方澤竟沒有嫌棄她的容貌,越發地寵她了,後宅的事就交給她打點。去年曾經有人介紹過一門不錯的親事,可惜不知怎麼漏了風聲出去,讓女方家裡知道方家有個身份特殊的表妹,不了了之,方澤還沒有厭棄杜鶯兒,就沒急著續娶。

    “為何不去?”

    方澤歪躺在榻上,眼睛望著房頂,腦海裡是京城的事,“謝定封侯,父子倆都進了兵部,連侯爺都誇他們父子,有心結交。我已經得罪了謝定,切不可再斷了與蔣家的交情,就算要斷,也得等謝徽真的回不來了再說。”

    早知謝定會封侯,她絕不會與謝瑤和離。

    可惜沒有早知,方澤只慶倖去年他派人劫走謝瀾音的事安排的天衣無縫。

    眼看著男人不知為何出神,杜鶯兒眼簾垂了下去。

    她希望表哥與謝家徹底斷絕關係,否則謝家爬的越高,表哥就會越後悔,後悔到生出於謝瑤再續前緣的地步。謝瑤走的決絕,但她有了女兒,只要表哥誠心悔過,謝瑤極有可能答應,屆時她又算什麼?

    ~

    平西侯府。

    侯夫人孟氏也在與沈捷談論蔣家的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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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7 21:38:35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五章

    “往常蔣家有事,侯爺都是派人送份禮過去,這次為何讓我親自跑一趟?”孟氏不解地問,“蔣家在陝西再有份量,都只是商家,侯爺是不是太給他們臉面了?”

    沈捷喝了口茶,提點她道:“現在謝徽妻子蔣氏在這邊,讓你去是給她面子。”

    鎮國公府顏家敗落後,他們沈家迅速成了盛極一時的權貴,妹妹封後,外甥受封太子,他也成了威名遠播的平西侯。但沈捷心裡清楚,皇上還是防著他的,只讓他鎮守西北,兵部沒有沈家一個人,父母二弟留在京城,也有點人質的意思。

    伴君如伴虎,不小心行事,顏家便是例子。

    所以他要敬著皇上,也得與朝臣們打好關係,不結黨,但也不能誰都不理。

    孟氏懂了,點點頭。

    夫妻倆繼續閒聊,外面小丫鬟報三位公子來了。

    孟氏瞥了一眼丈夫,才讓人請。

    很快沈捷的三個兒子便走了進來。

    領頭便是侯府世子沈應時,今年十七,容貌酷似沈捷,只有一雙鳳眼與父親不同。

    走在他旁邊的是嫡出三公子沈應明,才十歲,容貌繼承了沈捷孟氏的優點,膚白唇紅,很是漂亮,與世子兄長不同,沈應明活潑愛笑,嘴角有個梨渦,越發顯得調皮。

    庶出二公子沈應謹走在最後,不同于兄長的清冷幼弟的孩子氣,十七歲的他嘴唇單薄,眼寒戾氣,或許天生如此,便是刻意討好父母時,也遮掩不住。

    孟氏最喜歡嫡次子,笑著將寶貝兒子叫了過來,“後日蔣家孩子慶滿月,明兒要不要去?”

    沈應明好熱鬧,立即點頭。

    孟氏摸摸兒子腦袋,又看向長子,笑容收斂了幾分,“應時也去吧,你父親脫不開身,你代他走動走動。”

    這個兒子雖然是親生的,從小與她不親,才兩歲就被丈夫抱到前院養著了,說是作為世子得嚴格管教,輕易不許她插手。她拗不過丈夫,幸好很快又生了女兒,這日子才有了點奔頭,只是與長子的感情不可避免的淡了下來。等她想親近長子時,長子已經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對誰都一張冷臉,讓她想親近話都說不出口。

    “好。”母親吩咐,沈應時言簡意賅。

    孟氏在心裡歎了口氣,目光落到那個庶子身上,沒提他,讓兩個大的下去了,她低頭哄小兒子,問他有沒有去看生病的姐姐,聲音溫柔。

    沈捷看看她,想到剛剛離開的兩個兒子,眼裡掠過一抹歉疚,轉瞬即逝,尋了個藉口告辭。

    孟氏目送他走,朝那邊的大丫鬟墨蘭使了個眼色。

    墨蘭心領神會,輕步出去了,少頃回來,堂屋裡已只剩孟氏。

    “夫人,侯爺去了梅閣。”

    除了夫人,侯爺一共有三房姨娘。最開始方姨娘住在梅閣,除了侯爺與園子裡伺候的丫鬟,誰都不許進去,侯爺也不讓方姨娘給夫人請安,後來方姨娘與夫人同時有孕,生下二公子難產死了。侯爺將二公子抱給竹園裡的宋姨娘養,很快又抬了位嚴姨娘進來,而這位嚴姨娘不但住進了梅閣,就連待遇都與最初的方姨娘一樣,極受寵愛又神秘莫測。

    為了她,夫人與侯爺不知鬧過多少脾氣,鬧著鬧著認了,大家各過各的,幸好那個嚴姨娘不會生養,住進來十幾年都沒個動靜。

    丈夫去了那邊,孟氏都習慣了,靜靜坐了會兒,去跨院看女兒。

    梅閣裡,聽丫鬟說侯爺來了,嚴姨娘放下手中書,抬頭看去。

    夕陽的光暖融融的照進來,那絕色臉龐上一雙鳳眼,美如秋波。

    沈捷情不自禁停住腳步,望著書桌前被柔和夕光籠罩的小顏氏。

    快二十年過去了,她還是與初遇時一樣,美得高傲清冷。

    那時他只是護國公手下的一個普通將軍,她是高高在上的顏家二姑娘,是皇后的親妹妹,他曾無意撞見她一次,被她的美貌迷惑,他看的出了神,而她則用一種看奴僕的輕蔑目光瞥了他一眼,便在侍女們的簇擁下翩然離去。

    當時他剛剛娶了孟氏,明知不該,還是為她動了心。

    皇上暗中籠絡他,他不答應便是死,他聽從皇命陷害顏家,事成後他平步青雲,顏家則落入了塵埃。

    她與家人一起流放遼東。

    他放不下,一路暗中跟隨,負責押送的衙役覬覦她美貌,單獨帶她去了一片樹林,護國公和他兩個成年的兒子早已喪命戰場或被斬首,只剩還是孩子的顏家三公子和幾個女眷,瞪紅了眼睛也無濟於事。

    沈捷就趁當時救下了她,打暈兩個衙役,用提前準備好的女屍偽裝成她滾下山坡喪命,死無全屍,衙役醒來後不敢聲張,只道她逃跑時喪命,從此世人都以為她死了,只有他知道,她被他帶回了陝西。

    她不願意,他用皇宮裡她剛剛喪母的外甥用遼東的親弟威脅。

    她不得不從,成了他院子裡的方姨娘,可即便時被他抱在懷裡,她眼裡也只有鄙夷。

    沈捷想看她笑,然後她真的笑了,在她有了身孕在她聽說孟氏也有了身孕時,笑著與他討價還價,無論她生男生女,她的孩子都必須與孟氏的換了,讓他們的孩子做沈家嫡出的子嗣,若是男子,還必須繼承他的爵位。他肯答應,她便一心一意做他的姨娘,他不同意,她即刻一屍兩命。

    沈捷捨不得她死,捨不得他們的孩子死,猶豫兩晚,答應了她。

    孟氏產子當天,她服了催產的藥,他精心安排,事情做的天衣無縫,很快又不留痕跡地處置了所有知情的人,包括她身邊的丫鬟。

    她不想養孟氏的孩子,他安排她假死,將孟氏的孩子交給宋姨娘養,再讓她以新的身份進府。她也確實履行了她的諾言,待他如丈夫,從不試著踏出梅閣,也從未提出要見孩子,安安分分的做梅閣的主人,對外面什麼都不打聽。

    沈捷也不敢讓她與外面有聯繫。

    他知道她是個聰明的女人,處心積慮讓親生骨肉做了世子,不就是希望將來兒子替顏家報仇,然後成為皇長子蕭元的助力嗎?沈捷很清楚,換子之前與她約法三章,她身邊的下人全都是他精心挑選的,死了她與兒子相認的心。

    他喜歡她,為她衝動,但他絕不會讓長子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絕不會讓長子妨礙親外甥太子登基,一旦被他發現這母子倆聯絡上了長子也偏心母親要背叛沈家,他會毫不手軟地廢了他的世子位。

    “在看什麼?”收回思緒,沈捷笑著走了進去。

    小顏氏沒有起來,朝他指了指桌上的書,低頭道:“三月裡侯爺要生辰了,我在想為你做什麼樣的玉佩。”

    她垂眸挑選,神情專注。

    沈捷笑了,坐過去陪她挑。

    他沒有時間常常帶她出去,她困在梅閣無趣,除了琴棋書畫刺繡等閨秀慣用打發時間的把戲,更是學了很多亂七八糟的,譬如養花種菜,木雕玉雕,有段時間還搗鼓編竹簍籐椅,反正總是有新奇的點子,其中學的最精的,便是做玉佩。

    長子十五那年單獨去外面歷練,她做了一枚麒麟玉佩,托他送給長子,保他平安。

    那是他第一次看她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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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7 21:38:50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六章

    他心軟,仔細檢查過玉佩,確定沒有任何與兒子身份相關的線索,裡面也不是空的,便將玉佩交給了長子,憐她一片愛子之心,他告訴長子這是他特意去大慈恩寺請主持開過光的,命他隨身佩戴。

    他只是不許她主動見孩子,每個月還是會找機會給她見的,只是她隱在暗處,長子看不到她。那麼他希望她看到兒子戴著她送的玉佩,會開懷些。

    ~

    二月底,清晨天亮的早了,空氣也沒有那麼冷了。

    謝瀾音穿著一身櫻紅色的杭綢妝花褙子來看表侄女。

    小丫鬟見了,脆聲朝裡面通傳。

    屋裡林萱立即推開摟著她亂碰的丈夫,紅著臉去屏風後收拾。

    蔣濟舟意猶未盡地吞咽了下,低頭理理身上的衣袍,先出去了。

    “大表哥,絨絨醒了嗎?”謝瀾音熟稔地問。

    “醒了,就等著你幫忙洗臉了。”蔣濟舟神色如常地逗道。

    謝瀾音著急看表侄女,朝他笑了笑便進去了。

    林萱佯裝自然地招呼小表妹。

    謝瀾音一心撲在表侄女身上,沒有留意表嫂臉上可疑的緋紅,快步走到炕沿前,俯身親了穿著一身大紅衣裳的女娃一口,“絨絨今天滿月了,看小姑姑帶了什麼好東西給你?”

    抬手拿出一個赤金項圈,下麵綴著長命鎖,鎖下系著九個小鈴鐺,晃起來叮噹作響。

    絨絨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項圈,伸手要搶。

    謝瀾音先親了小女娃一口,再在表嫂幫忙下替絨絨戴上。

    日頭漸漸升高,客人們陸續登門。

    蕭元也來了,透過窗簾縫隙看蔣家的院牆,想像她現在在做什麼。聽說她很喜歡大表哥家的小侄女,整天笑呵呵地去那邊串門,儼然成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乖姑娘,讓他明明準備好了接近她的理由,卻沒有機會下手。

    “公子,平西侯府的人也到了,就在咱們後面。”葛進小廝打扮跟在馬車旁,往後面瞧了瞧,對著車窗低聲道,“世子陪著侯夫人來的。”

    他與主子遠遠見過沈應時。

    蕭元目光一轉,沒有做聲。

    兩輛馬車前後停在了蔣家門前。

    貴客登門,除了謝瀾音在裡面陪表嫂,蔣家眾人連同蔣氏謝瀾橋都迎了出來。

    蕭元很識趣,下車後朝長輩們點點頭,主動站到了蔣懷舟身後。

    蔣懷舟遞給他一個沒辦法的眼神。

    蕭元回以了然一笑,視線投向了馬車。

    沈應時下馬,朝蔣家眾人頷首致意,轉身去了車前,先將弟弟沈應明抱了下來,再扶孟氏。

    蔣欽李氏都見過這娘仨了,沒覺得有什麼奇怪的,熱絡地去行禮寒暄。

    謝瀾橋一身男裝,目光在娘仨身上轉了兩圈,低聲同母親道:“難怪舅母說侯夫人更偏心幼子,這位世子身上幾乎沒有與她相似的地方。”

    蔣氏輕輕搖頭,示意她別再說了。

    蕭元離得近,聽到了些,卻沒放在心上,畢竟不是所有孩子都像父母。

    只是,當孟氏娘仨在蔣家眾人的簇擁下走向這邊時,蕭元目光一凝,定在了沈應時腰間的玉佩上,隨著他越走越近,他看得也越來越清楚,同時變得清晰的,是兒時乳母溫柔的話語。

    “殿下,這麒麟玉佩本是一對兒,乃老太太家裡傳女不傳男的寶貝,保佑姑娘們兒孫滿堂的,老太太臨走前,分給了娘娘與殿下的姨母……”

    貼身收藏的玉佩,便是離得有些距離,他也認得清熟悉的紋絡。

    蕭元難以置信地抬頭。

    沈應時恰好與他擦肩而過,鳳眼目不斜視,拒人於千里。

    賓客滿門,今日的蔣家處處熱鬧。

    蕭元心中有事,同蔣懷舟打聲招呼後,領著葛進去了蔣家的花園。

    快三月了,天氣暖和了不少,池邊堤岸上迎春花開,嫩黃鮮亮。

    蕭元行至池邊,望著粼粼的池水出神。

    母后去世時他才兩歲,什麼都不懂,六七歲的時候,他通過乳母知道了顏家的下場,外祖父與兩個舅舅被扣上了謀逆罪名,斬首示眾,姨母在發配遼東途中喪命,兩個舅母與年幼的孩子們身體羸弱,不久也去了,只有小舅舅還活著,在苦寒之地娶妻成了家。

    他看過顏家的抄家名單,姨母那枚玉佩也在其中,只是碎成了片,應該是姨母被迫交出時,選擇玉石俱焚。

    麒麟是祥瑞,天底下麒麟玉佩數不勝數,但外祖母家傳承下來的這一對自有其特別之處,蕭元取出貼身收藏的玉佩,再次端詳,確實與沈應時那枚成雙成對,連玉色都一樣。

    如果是旁人按著姨母那枚玉佩做出來的,那個人與外祖母姨母關係一定非常密切。

    長輩們身邊伺候的丫鬟?亦或是閨中密友?

    可為何玉佩會落到沈家,還到了沈應時身上?

    “公子在煩惱什麼?”葛進在旁邊觀察了有一會兒了,第一次見到主子如此煩惱,面上都露出來了,看看主子手裡的玉佩,他低聲問道。

    葛進心思敏銳,蕭元沒有瞞他,將玉佩給他看了眼,一邊收到懷裡一邊低聲道:“沈應時身上的,與我這枚是一對。”

    葛進臉色大變,本能地掃視一圈周圍,確定無人,他才垂眸沉思。

    沈家的情況他們很清楚了,唯一查不到的,就是那位神秘莫測的嚴姨娘。權貴之家妻妾成群並非罕事,嚴姨娘受寵,不用去主母面前晨昏定省也是寵妾常見的待遇,但她與世隔絕,近似幽禁的起居,便太過稀奇。

    而她不是第一個,前面還有位方姨娘。

    是她容貌與方姨娘酷似,沈捷才像寵愛方姨娘那般寵她嗎?

    但兩個姨娘的古怪處,應該與沈應時的玉佩沒關係啊?

    葛進撓了撓腦袋,歪頭的時候,對上主子俊美清冷的側臉。

    葛進心頭忽的一跳,這氣度……

    氣度相似正常,都生了一雙鳳眼也正常,但同時又都佩戴著成對的玉佩……

    玉佩是姨小姐的,最正常的情況,玉佩該在主子表弟妹身上,可姨小姐年紀輕輕就……

    如果沒有呢?

    葛進興奮地搓了搓手。

    姨小姐可能真的活著,當年死無全屍現在看來完全是障眼法,玉佩在沈應時身上,說明沈應時是姨小姐所出,如此一來,沈應時容貌不像孟氏與孟氏關係不近便都有瞭解釋。

    因為方姨娘與嚴姨娘都是姨小姐,當年姨小姐產子時,想辦法與孟氏換了孩子!

    葛進越想越興奮,但想做到這一步太難太難,又關係到姨小姐的聲譽,葛進不敢馬上確定,委婉地提醒主子,“聽說世子與沈家庶出的二爺乃同一天生辰。”

    蕭元側目看他。

    葛進沒有閃避,與他對視。

    論聰敏,蕭元更勝葛進,只是身在局中倒無法保持清醒,現在得了提醒,他馬上就想到了平西侯府那位嚴姨娘。

    如果她真是姨母……

    蕭元暗暗攥緊了手。

    “大哥,我要去池邊玩。”

    身後突然傳來少年清脆的聲音,蕭元與葛進一起回頭。

    沈應明早看到他們二人了,但他沒有在意,興奮地往池子邊跑。他第一次來蔣家,過來了才發現蔣家的園子不比侯府差多少,便哪都想瞧瞧,孟氏與各位太太說話抽不開身,就讓穩重的長子看著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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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別離池子太近。”沈應時跟在三弟身後,冷聲提醒道,說完朝蕭元二人點點頭,便隨著三弟去了池子另一邊。他不喜與人交際攀談,今日蔣家來的多是商人,他更不必顧忌什麼。

    “公子?”葛進輕聲提醒道,池邊人少,正是結交的好機會。

    蕭元搖搖頭,遠遠看了沈應時幾眼,看沈應時將走到池邊上的少年提回去後,轉身離去。

    便是姨母所生,沈應時也是沈捷的兒子,當務之急,是先確認嚴姨娘的身份。

    他希望自己猜對了,那樣他又多了個親人。

    可蕭元也盼著自己誤會了,因為他不敢想像嚴姨娘真是姨母的話,這些年她受了多少苦。

    ~

    蕭元走後兩刻鐘左右,沈應時叫住三弟,也準備回前院去了。

    前院那邊,謝瀾橋聽說妹妹找她,她便往後院走,到了前後院相通的月亮門前,剛要跨過門檻,旁邊樹木後突然有人影晃動,謝瀾橋皺眉看過去的時候,正好瞥見一物飛了出來,她本能地閃開,才退後兩步,那根爆竹“彭”的炸了。

    聲音嚇人,亦有沙粒崩到了她身上,好在沒有受傷。

    謝瀾橋沒怎樣,被謝瀾音派來傳話的鸚哥嚇得抱住二姑娘往一邊躲,不小心絆了腳,兩人都栽倒了下去。

    “哈哈哈,一個大男的還這麼膽小!”樹叢後跑出來個十一二歲的少年郎,幸災樂禍地望著主僕倆笑,見鸚哥趴在謝瀾橋身上,他嘖嘖了一聲,又說了些不堪入耳的話,一副紈絝子弟的模樣。

    鸚哥氣壞了,起來就要去抓他,“你是誰家的孩子?看我不好好教訓你!”

    李長茂做慣了壞事,撒腿就跑。

    鸚哥去追,沒跑幾步,謝瀾橋火冒三丈地超過了她,邊追邊吩咐:“你去找繩子來!”

    鸚哥咬咬唇,怒氣衝衝去找繩子,敢嚇唬他們二姑娘,今日二姑娘怎麼罰都是應該的。

    她走了,謝瀾橋盯著前面的少年郎跑,可惜她到底是個姑娘,出門再多也不曾這樣與人追趕過,眼看臭小子越跑越快,謝瀾橋故意虛張聲勢,喊那邊的小廝來幫忙,然後趁李長茂歪頭看的時候,猛地撲了上去。

    “你還跑啊!”謝瀾橋氣喘吁吁抓住少年郎的胳膊,要拿他。

    李長茂劇烈掙紮,牛犢子一樣,看都不看就往謝瀾橋身上打,打不過就去扯謝瀾橋的頭髮,一下子將謝瀾橋的發冠扯掉了,扯完了剛要笑,忽的發現這個哥哥頭髮放下來美得像個姑娘,再聽他的聲音……

    “你是女的?” 李長茂傻眼問道。

    “我是你姑奶奶!”

    謝瀾橋從來沒如此生氣過,扭著少年郎將他抵在樹幹上,狠狠拍了他屁股一下,“說,你是誰家的!”

    表侄女大喜的日子這孩子竟然亂扔炮竹,不小心傷到人怎麼辦?還有剛剛打她那好幾下,感受著身上被錘子砸了般的疼,謝瀾橋心裡有氣,又狠狠拍了一下,“不管你爹是誰,今晚你都別想回家,我給你綁樹上,直到你認錯為止!”

    “大姐姐,我認識他!”

    沈應明偷看好一會兒了,見李長茂受罰,他興奮地跑了過來,“他是匯通錢莊李家的小少爺!”

    “沈應明你別以為你爹是侯爺我就不敢打你!”李長茂扭著脖子瞪他。

    沈應明才不怕他,指著他前面的樹嚷嚷:“就把你綁在這顆樹上!”

    “應明。”沈應時皺眉呵斥三弟。

    沈應明哼了聲,乖乖回到了大哥旁邊。

    謝瀾橋認出這對兄弟了,知道這是舅舅家的貴客,再看看自己披頭散髮的狼狽模樣,大方自嘲道:“抓個孩子都費了這麼大的勁兒,讓世子見笑了。”

    十五歲的姑娘,穿一身男裝,身材挺拔如芝蘭玉樹,一頭烏黑柔順的長髮披散下來,幾縷隨風輕揚,起起落落,襯得那臉龐白皙如玉,眉眼靈動,美麗又別有一種瀟灑不羈的風姿。

    沈應時點點頭,本想叫三弟繼續往前走,目光移開時一頓,落在了她按著李長茂肩膀的手背上。

    她流血了。

    李長茂乃西安城有名的紈絝子弟,沈應時突然擔心這位姑娘再吃苦頭,猶豫片刻,走過去道:“姑娘先去處理傷口吧,我送他去見李老爺。”

    “不要!”李長茂立即緊緊抱住樹幹,仰頭求謝瀾橋:“姐姐,你快點把我綁起來!”

    爹爹最怕當官的,沈家是城裡最大的官,世子送他回去,爹爹肯定以為他得罪了世子,回家還不打死他啊?

    李長茂怕極了,哀求地望著謝瀾橋。

    男娃長得漂亮,扮起可憐來還挺讓人心軟,謝瀾橋有點為難,然後突然記起來了,去年他們的馬被人喂了巴豆,可不就是這位李家小少爺所為?

    新仇舊恨加在一起,謝瀾橋立即將人交給沈應時,感激道:“那就有勞世子了。”

    她當然知道哪個懲罰對李長茂最重。

    沈應時微微頷首,低頭看李長茂:“你自己走,還是我押著你走?”

    李長茂轉了轉眼睛,嘟嘴道:“我自己走。”

    沈應時就朝前面揚了揚下巴。

    李長茂慢慢吞吞從兩人中間走過,走出三步了,突然撒腿跑,身形才動,腳踝忽的一疼,不由朝前撲了下去。

    謝瀾橋震驚地看向男人的手,他哪來的核桃當暗器?

    沈應時發覺她的目光,好像他饞嘴隨身帶著核桃般,有些尷尬地解釋道:“家弟出來時抓了幾個,讓我幫他拿著。”

    謝瀾橋笑了,看看馬上將功勞搶到自己頭上的沈應明,拱手朝兄弟倆告辭:“那我先走了。”

    沈應時第一次被個姑娘行拱手禮,怔了下才點頭,回神時姑娘已經轉身離去。

    “這個姐姐真奇怪。”沈應明望著大姐姐的背影,小聲嘟囔道,“她怎麼穿男人的衣裳?”

    沈應時看著頭也不回的姑娘,很快便猜到了她的身份。

    “走吧。”收回視線,沈應時面無表情地道。

    “姐姐要是留了疤,我找他算帳去!”

    邀月閣裡,謝瀾音心疼地幫姐姐上藥,看著姐姐手背上被李家小少爺抓出來的三個血紅指甲印兒,氣急敗壞地道。

    謝瀾橋現在已經消了氣,笑著安撫妹妹,“這點小傷不礙事,養幾天就消了,他被沈世子送回去,一頓揍是少不了的。對了,瀾音找我回來做什麼?”

    謝瀾音還是有氣,連好心情都沒了,一邊給姐姐塗玉蓮霜一邊繃著臉道:“青青約咱們三月三同去潏河邊上采蘭,我問問你想不想去。”

    她口中的青青是蔣家左鄰姚家的大姑娘姚青青,同樣是個富家千金,姚、蔣兩家關係不錯,謝瀾音過來住時與性格開朗的姚青青就成了閨中密友。

    “瀾音想去嗎?”這種姑娘們喜歡的事情,謝瀾橋都不怎麼感興趣。

    謝瀾音看她一眼,小聲道:“姐姐去我就去。”

    她沒有親哥哥,但兩個親姐姐都可以當哥哥看的,有姐姐陪著,她玩得也安心。經過去年被劫一事,謝瀾音現在是不敢單獨出門的,而上巳節采蘭,表哥們頂多將她送到潏河邊,就不好在一群姑娘裡逗留了,得去公子哥那邊晃悠。

    妹妹明擺著希望她去,謝瀾橋笑了笑,“好,咱們一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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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7 21:39:18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八章

    謝瀾音立即笑了,催姐姐去換身衣裳,她再幫她梳頭。

    打扮好了,姐妹倆一起去見客。

    孟氏是座上賓,由蔣氏李氏陪著,看到兩個如花似玉的姑娘並肩走過來,孟氏愣了愣,驚訝地指著謝瀾橋問蔣氏:“這,這是二姑娘?”

    在門外時她就見過謝瀾橋,但那時謝瀾橋穿的男裝,玉樹臨風,如今換了女兒打扮,英氣不失嬌俏,倒讓她有點不敢認了。

    “瀾橋見過夫人。”不等母親回話,謝瀾橋先笑著行禮。

    蔣氏看看二女兒,有些無奈地解釋道:“這孩子貪玩,總喜歡男裝打扮。”

    孟氏仔細打量謝瀾橋一番,笑得很是和藹:“小姑娘都這樣,我們家妙妙偶爾也會打扮成公子哥的模樣出去騎馬,可惜她這幾日身子不舒服,沒能帶過來,你身子不便走動,哪天我請瀾橋瀾音去我們府上做客,讓她們做個伴。”

    蔣氏連忙道謝。

    不過心裡並沒有太當真,世家夫人見面都喜歡說這種客套話,但孩子們能不能玩到一起,就得看緣分了。好比她小時候隨母親出門,兩家大人關係不錯,她與對方家的姑娘卻是彼此看不順眼。

    聊著聊著,要開宴了。

    宴席散後,客人們紛紛告辭。

    孟氏上了馬車,聽小兒子興奮地學李長茂被他爹爹訓斥的事,才得知長子與謝瀾橋有了點淵源。她看向窗簾,透過縫隙看到馬上神情冷漠的長子,再輕聲問了小兒子幾句當時情況,不由皺了眉。

    長子性子冷,對親弟弟親妹妹都不是太熱絡,外面的姑娘他幾乎沒正眼瞧過,這次竟然主動幫謝瀾橋了?

    該不會是對謝瀾橋動心了吧?

    孟氏本能地不喜。

    她早就聽說過謝家三位姑娘的事,大姑娘謝瀾亭習武,二姑娘謝瀾橋喜歡做生意,兩個都離經叛道,只有最小的謝瀾音像個姑娘。當著蔣氏的面她誇謝瀾橋,其實心裡是看不上的。

    回到府中,孟氏單獨留長子問話,“聽明兒說,你見到謝家二姑娘了?”

    沈應時點點頭,沒有多說。

    兒子悶葫蘆,她不問他就不說,孟氏又頭疼又無可奈何,笑了笑,閒聊般道:“這個二姑娘也是,跟一個半大孩子計較什麼,好歹是蔣家請客,她這樣一鬧,李家就是教訓了兒子,心裡對蔣家肯定也有所埋怨。還有你,堂堂侯府世子,攙和商人家的事情作何?以前娘可沒見你多管閒事過。”

    她聰明,拐彎抹角地試探長子對人家姑娘的心思。

    沈應時也不傻,自然聽得出來。

    但他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端坐在椅子上,垂眸聽母親說。

    他這樣裝糊塗,孟氏的頭疼轉為煩躁,也有點不喜,索性直接問道:“應時是不是看上那位二姑娘了?”

    沈應時終於抬眼看她,平靜地道:“母親多慮了,我只見過她一面,談何喜歡。”

    見了一面談不上喜歡,那是不是多見兩面就可以喜歡了?

    孟氏嘴角輕抿,故意曲解兒子的意思,同時也是提醒,“是啊,而且她喜歡拋頭露面,太過插手鋪子裡的事,這樣的姑娘,不適合做官家兒媳婦,更配不上你了。”

    “閒談不議人非,母親慎言。”沈應時淡淡地道。

    孟氏一噎,攥攥袖子,厭煩道:“好了,我是小人,你是君子,我跟你說不到一處行了吧?回去吧,我去看看你妹妹。”說完看也沒看兒子,起身走了。

    沈應時目送她,逕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夜裡躺到床上,他習慣地取過玉佩,拿在手裡把玩。

    玉佩上的麒麟威風凜凜,沈應時放到鼻端,已經沒了那淡淡的香。

    閉上眼睛,腦海裡再次浮現那場似夢非夢的回憶。

    七歲那年,他生了一場大病,頭腦昏沉,常常昏睡。有次夜裡,他感覺自己被人抱在懷裡,那是個女人,但她身上的香與母親不同,但也是他熟悉的,因為從小到大,他常常聞到這種香,有時候是睡醒後在枕邊聞到的,有時候是生病時聞到的,但那時他太小太小,小到記不住。

    再次聞到,七歲的他想要睜開眼睛看看,看看除了母親到底還有誰敢抱他。

    可沒等他睜開眼睛,她說話了,“應時不怕,娘來看你了,有娘在,明天你就好了……”

    “你小點聲,別吵醒他。”是父親的聲音。

    “不是說吃了藥就昏睡嗎?”女人聲音輕柔,話裡是不小心做了錯事的語氣。

    父親沒再說什麼,女人也沒有再說話,只是溫柔地將他放回床上,替他蓋好被子。他能感覺到她看了他很久很久,久到他怕自己會忍不住醒來的時候,她才輕輕地親了親他額頭,留下一滴淚,一句低低的幾不可聞的“對不起”,走了。

    那晚他徹夜難眠,頭腦比沒病時還清醒。

    他終於知道為何三弟那麼像母親,他不像了,漸漸也知道為何三弟可以在母親的院子裡住到五歲,他很早就被父親抱到前院,還不許他勤往母親那邊跑。因為他生母另有其人,而父親心知肚明。

    父親喜歡叫他去書房說話,有一次,他看到側室門簾晃了晃,有女人衣裙閃過。

    他覺得那是他的生母。

    十五那年,父親送了這枚玉佩給他,無需聞那淡淡的香,他就知道一定是生母給的,因為父親不是那麼感性的人。

    沈應時甚至猜的到,梅閣裡住的就是他的生母。

    二弟眉眼像孟氏,不知情的人不會多想,他知道,所以他不明白,為何她要換了他。

    他不怨恨,因為他知道生母肯定有苦衷。

    但他也不想見她,因為是她先不要他的。

    孟氏囉嗦,有她的缺點,但她將他當兒子,所以他不會親近,卻也敬她,把她真正的子女當弟弟妹妹照顧。至於那邊,他就等著,看看父母是不是一輩子都不告訴他真相。

    收好玉佩,沈應時吹燈入睡。

    秦王府後面的宅子裡。

    蕭元衣衫齊整,坐在書房,手裡也拿著那枚麒麟玉佩,目光出神。

    將近三更,外面才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

    葛進快步去開門,盧俊一身黑衣走了進來。

    “怎麼樣?”葛進替主子問道。

    盧俊搖搖頭,神色凝重:“侯府侍衛森嚴,我等了將近三刻鐘才找到機會潛了進去,到了梅閣,發現周圍更是守衛重重,似是知道有人會過去般。怕打草驚蛇,我沒敢擅闖,回來請公子定奪。”

    葛進皺眉,看向主子。

    蕭元沉默,良久才道:“既然防著,以後不必再去了。”

    普通的妾室,沈捷何必搞這麼多的名堂?

    恐怕梅閣的那些人,就是防著他這位突來西安的秦王殿下的。

    收手,蕭元緊緊攥住母親留給他的玉佩。

    寧肯玉石俱焚的姨母,會甘心做沈捷的姨娘?

    他要沈捷不得好死。

    【卷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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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逗妻 卷一》作者:毛毛雨

    2、《逗妻 卷二》作者:毛毛雨

    3、《逗妻 卷三》作者:毛毛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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