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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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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花笙絛 -【一世長寧 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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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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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4 00:09:2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已經將許昌逼得留血書自盡,還想怎麼樣!」
  「他留血書自盡並不代表他就是無辜的,相反,可能就是為了混淆視聽。」謝長君冷眼道。
  「許家究竟什麼地方得罪了?」
  「他並未得罪,也休想畏罪自盡就可以善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分明是是拖延時間!」
  「拖延時間?三日之期還未到,何以見得便是拖延時間了。」謝長君並無半點驚慌。
  「……」那臣子怒視謝長君。
  「陛下,謝長君分明就是狡辯。」
  「夠了。」崇德帝慢悠悠道,「其他有沒有什麼看法?」他隨意掃了一眼,蕭衍極少上早朝,如今來了,那就不會是來湊熱鬧的,他的小心上可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哥哥受罪。
  果然,蕭衍適時站了出來:「臣弟有證據,證明許昌確有毒害皇室宗親之罪。」聲音不大,卻格外清晰,音色朗朗清吟,宛若玉鳴。
  朝堂因為蕭衍提供的一份暗賬風起雲湧。
  上面詳細記載了許昌十年之內大額的收入與支出,其中一項是為購買腐骨草,正是太后所中之毒。若這還不算什麼,那他與司馬言之間的交易便更是耐尋味,不是財物,而是官職。收入是何年何月晉陞何職,支出則為辦成何事。這一項內容隱晦,可稍微尋思下便能懂。
  崇德帝勃然大怒,將司馬言打入天牢,司馬府其餘等圈禁,大肆搜府。一時之間心惶惶。生怕一把火燒到自己頭上。
  震驚之餘不由想,司馬家的時候終於到了,只是沒有想到會這麼快。司馬言卻好像意料之中,表情未有絲毫波瀾,入牢的那一刻,依舊是巋然不動安如山。
  崇德帝如此乾脆,無非就是不想留下司馬家了,不管最後查出來什麼,最終都是損失慘重,任誰都不會抱有僥倖心理了。而謝家,這一局確確實實勝了,哪怕其實是蕭衍功不可沒。雖然不知那樣的證據,他是從何而來。
  就這種時候,謝長寧卻輕車簡從去了京郊別院。板著一張臉,帶著少有的厭惡之色。
  甫一下車,便有一名丫頭戰戰兢兢贏了過來,卻不敢過於接近。
  「到底怎麼回事?」謝長寧上來便厲聲道,「什麼叫失蹤了?」
  「三小姐原本就是由她的貼身丫頭伺候著,雖不怎讓奴婢近身,可看起來確實一日比一日憔悴。可……可昨日奴婢再去看,三小姐竟然不見了!」她哭了起來。
  「她的那個丫頭呢?」
  「已經被關柴房了……」
  那個丫頭被帶到謝長寧面前時,已是半死之相,顯然她到之前便已是遭遇了嚴厲的拷打。
  謝長寧挑眉:「不肯說?」
  那丫頭趴地上極為虛弱:「奴婢僅僅是負責為三小姐與三皇子傳遞消息,確實不知道……」
  謝長寧定定看了她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道:「什麼都不知道,那留下有什麼用呢?」
  「三小姐……三小姐她其實已經被及時救治了,她……她快好了的。」
  快好了?謝長寧擰眉,三皇子手伸得真長:「帶去她住的房間看看。」
  「小姐。」淺碧出聲提醒,小姐還未患過天花,這樣去多少有些危險。
  謝長寧又坐了回去,扭頭沖絳朱道:「絳朱患過天花,替去她屋裡看看,看仔細些,莫要遺漏了。」
  絳朱如今脾氣性子雖好些了,卻依舊馬虎了些,讓她去看也是迫不得已,可信的,患過天花的,竟僅有絳朱一。
  謝長寧慢條斯理地品著淺碧為她沏的茶,而謝長蘊的丫頭,不過提心吊膽地跪了一會兒便暈了過去。實是不禁嚇。
  左等右等,絳朱終於回來了,卻被淺碧喊到了門外,要她先去蒸一蒸,薰一薰,然後把衣服換掉再來回話,絳朱嚷嚷著只怕過一會兒就要忘記了,非要先說與淺碧聽,要淺碧過來回話。
  淺碧無可奈何,只得隔著一道門一條條用心記下來,又再三叮囑了絳朱一定要仔細些,換下來的衣服要燒掉。
  「打碎的瓶子,被劃破的被子,有劃痕的裝框?」這分明是被劫持的跡象啊,可謝長寧卻不肯真的相信這僅僅是一次劫持,誰知道是不是為了放鬆她警惕做的假象呢。
  「哦,對了,絳朱說她還發現了一角布料,上面繡紋很是好看,可是她卻不敢拿出來給小姐看。」淺碧顰眉回憶道。
  「她可描述了是什麼花紋?」
  「她這個小姐是知道的,怎麼可能描述的清楚,還是等她回來了畫給小姐看吧。」
  謝長寧無法,只好這樣等著。
  絳朱回來的時候顯得格外喜氣,難得小姐有用得著她的地方,自然是極為高興的,聽到小姐的要求,她二話不說就紙上勾勒出了記憶裡那個圖案。
  鳳折身輕鳴,勾勒出一個玄字。絳朱還解釋道,這一個字還是朱紅色的,與黑色絲綢布料襯得十分好看。
  謝長寧捏著那張紙,心裡顫了顫,玄字的圖樣她見過,卻不是朱紅色鳳圖,而是一隻金黃色的游龍玄字。代表的是皇家玄衣衛。那這鳳代表的又是什麼?
  以往講究龍鳳呈祥,都說龍為帝鳳為後,可是謝長寧篤定,這支玄衣衛絕對不是皇后所擁有。且不說皇后始終是外姓,就是帝王廢後另立還要交接權利,這並不靠譜。如今的皇后可不比大昭開國皇后,擁有共同議事權。
  如果不是皇后,那就還有另外一種可能,是蕭衍。以皇帝對蕭衍的信任,,將鳳字屬的玄衣衛交給他也是可能的,這也不難解釋為何蕭衍查起東西來要快得多。
  可是,那謝長蘊房中打鬥的痕跡是怎麼來的?難道是三皇子的,那,謝長蘊到底是被哪一方劫持走了呢?
  別院下們並不多,謝長寧因心裡有事,更是沒什麼胃口,這一頓午飯便簡陋了許多,謝長寧此時如同嚼蠟,也懶得計較這些。
  吃完飯,淺碧正踟躕著如何勸說謝長寧去休息一會兒。卻有通報端王府來了。
  沒等淺碧多說一句,謝長寧便匆匆走了出去,臨出門之前隨手將絳朱畫的那圖案銷毀了,若真是蕭衍做的,拿絕不能給他添麻煩。
  說是端王府來,卻是蕭衍親自來了。謝長寧方一從別院出來,便覺青衫脫塵,遠眺如畫,君子端方。哪怕是入夏了都不覺得熱。心下一笑,眉目歡喜地迎了過去。
  蕭衍拉住了謝長寧的手,包裹手心之中:「原本想不讓知道,既然已發現了,她也要求再見最後一面,便過去看一看吧。」謝長蘊有些天真,若她必須死,那便別無選擇。
  「那個字,到底是什麼意思。」鑽進了這輛外表奢華,內裡舒適的馬車,謝長寧便迫不及待地問了出來。
  「鳳字屬玄衣衛,與龍自屬玄衣衛分而治,以備不時之需。也是要由皇家子弟掌管的。」蕭衍淡淡回道,若不是他身體不好,這支玄衣衛原本也是到不了他手裡的。
  「為何是鳳字屬。」一提鳳,多半便是女子了。
  「曾是戚家王朝時代一位公主所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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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4 00:09:3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謝長寧頓時瞭然,大昭延續了數百年,從戚氏王朝到如今的蕭氏王朝,也不過就是一位女帝的傑作。女帝所聘王夫為蕭氏族,因琴瑟和諧,情濃意濃,是以太子姓戚,二子姓蕭,千算萬算卻沒想到太子臨繼位了卻拱手讓山河,蕭姓皇子匆忙繼位卻不願再改姓氏,娶了戚姓的一名郡主,從此江山改姓。
  最值得一提的是,戚氏王朝時代,是女子大有作為的時代,上數有數位傑出的女帝與公主,下數有女將軍女文臣。自蕭氏王朝開始,便有了限制。
  算起來,江陽王府便是戚氏後裔。
  「謝長蘊如何與說的?」
  蕭衍垂眸,將謝長寧擁入懷中,軟軟的,暖暖的,就老想這麼抱著:「她說,姐妹一場,想再見一面。……」說到這裡,他卻遲疑了。
  「放心。」謝長寧捏起了他一縷頭髮,放手中把玩著,「對於想要死的,是不會心軟的。」
  「寧兒,」蕭衍忽然鄭重道,「思齊是下一任鳳字屬玄衣衛的所有者,若是有一日無法互助了,也無需擔心,思齊如今養謝家,日後一定回敬助。」這樣子,更像交代後事。
  「胡說什麼!」謝長寧忽然急了,若真的有那麼一天,豈不是代表他……她沉下了聲,「是不是就想著拋下算了。」她怎麼可能不介意。
  「別急,」蕭衍苦笑一聲,輕聲安撫起來,「不是怕萬一麼。」
  「沒有萬一!絕對沒有!」謝長寧瞪著眼,固執地看著蕭衍。
  「王爺,謝小姐,到了。」凌雲及時開口,心裡叫苦,王爺也太不會說話了,哪有熱戀期間就老提死啊死的。這不是自己找不痛快麼。
  謝長寧一聲不吭的下了馬車,凌雲見狀,趕緊為她引路。這是端王府的一間別院,端的是風景秀麗,蕭衍卻從沒有住過。此時,謝長寧怒氣沖沖走前面,蕭衍默不作聲跟後面三尺處,悶悶的。乍一看去,還有點委委屈屈的意思。
  凌雲見狀,趕緊使眼色,快點哄哄啊。現不哄,一會兒可氣更大了。
  「凌雲,眼角抽了?」謝長寧瞥了他一眼。
  「啊?沒,沒有!那個,謝小姐,就關這裡了。」凌雲走到一扇有四守衛的門前,大門雙合,嚴絲合縫。他掏出了一把鑰匙,將鎖打開,隨著輕微的支呀聲,門緩緩推開。
  謝長寧站門口,便看到裡面頹然坐地上的少女緩緩抬起了頭,先是一怔,而後目光陰冷:「謝、長、寧。」她一字一頓,彷彿刻骨恨意。
  謝長寧一步跨入屋中,表情平靜,蕭衍看著,便有些難過,她對親眷們慣來寬容。可是終究要走到這一步。
  「妹妹,這裡待的可舒適?」她給淺碧使了一個眼色,淺碧連忙上前將謝長蘊扶了起來。
  「謝長寧,裝什麼蒜!都是,都是逼到這一步的。」謝長蘊向前邁了一步,雙目憤恨,她不明白,為何偏偏謝長寧就是事事如意,她卻什麼也得不到。
  「逼?」謝長寧默默握緊了拳頭,「是逼楚楚可憐去博取別同情?是逼對江陽王世子投懷送抱?是逼與三皇子狼狽為奸構害自己家族?」她一聲聲逼問,謝長蘊一步步後退。
  「是……都是!」謝長蘊雙目通紅,「如果不是是嫡長女,飽讀詩書,聰慧穩重,外眼裡,謝家女只有一個!也不會想盡辦法去吸引別的注意力!只是想過得更好些!」
  謝長寧沉默了,她知道謝長蘊雖然心思不簡單,骨子裡是個要強的,但是她沒有想到,會被如此怨恨,她原本想著,教導的稍微好點,就可以為她謀個好親事,卻一次又一次的失望,這真的怨她怨謝家麼?不,是謝長蘊自己沒有認識到自己的地位。
  「本就只是庶女,只需要相夫教子就好,當活得就輕鬆麼?長蘊,原本心繫戚洵,尋思著等乖巧些了,便與江陽王府議親,世子側妃總是可以的,偏偏……」
  「謝長寧!少虛偽了!表哥一心都是,就算嫁到江陽王府,也只不過是的替身!」謝長蘊又向後退了一步,看著謝長寧,依舊是咬牙切齒。
  「謝長寧,高高上,根本不知道們母女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不需要的憐憫!,有什麼資格教訓!」
  謝長寧後退了一步,收起了不可置信,冷然道:「不知道?謝長蘊,如果不是謝家,只會比現還慘。」
  「如今栽到了手裡,無話可說,只有一個要求,娘的確是潑辣了一點,蠻不講理,斤斤計較,重財重利,可是她從沒起過壞心眼,只求能留下她一命。」謝長蘊淒然道,她無法想像,自己若是不了,娘該怎麼辦。
  「不可能。」謝長寧不假思索道,原本她就是太放縱謝長蘊,才有了今日,李姨娘如今沒有什麼心思,以後卻不一定,若是今後為了給謝長蘊報仇,與外勾結一起謀害謝家,那便得不償失了。
  「謝長寧!好惡毒!」謝長蘊瞪著謝長寧,胸口起起伏伏,顯然怒極。
  「沒有理由讓不惡毒。」
  謝長寧話音剛落,謝長蘊忽然衝到了桌子邊,舉起一個茶壺磕桌腳,捏著碎片就衝著謝長寧衝了過來。
  「賤!和拼了!」
  事發太過突然,謝長寧完全沒有料到原本柔柔弱弱的小白花會突然起意行兇,呼吸停滯了一瞬,她還沒反應過來,旁側伸出了一隻白皙修長的手,大力握住了謝長蘊的手腕,再也不能前進半分。
  她鬆了一口氣,差點忘記了,蕭衍還旁邊。
  將謝長蘊手中的碎片搶了下來,凌雲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紙包,討好般地遞到了蕭衍的面前。蕭衍卻使了一個眼色,凌雲瞭然,又雙手捧著那小小一個紙包送到了謝長寧面前。
  謝長寧當然知道那是什麼,她顫抖著手,將紙包拿了起來,驀然打開,最普通不過的白色粉末。將白色粉末聚一起,凌雲已經配合地捏開了謝長蘊的嘴巴。
  謝長蘊驚恐地睜大眼睛,拚命想要搖頭,卻被固定地動彈不得。
  謝長寧手有些抖,緩緩地湊到了謝長蘊的嘴邊。忽然眼一閉,心一狠,將粉末盡數倒入謝長蘊嘴中,而後向後退了一步,手無力垂下。淺碧連忙將一杯水灌進了謝長蘊嘴裡,看著她將水嚥了下去。
  謝長寧恍然醒悟了過來,看了一眼還掙扎的謝長蘊,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蕭衍示意淺碧和凌雲留下,自己跟了出去,不由擔心,他剛剛讓她親自動手,是不是狠心了些。
  「寧兒。」蕭衍跟著謝長寧到了一處水榭,她就站亭子的最外圍,看著一池湖水發呆,背影落寞。蕭衍看眼裡更是心疼。
  謝長寧怔怔回頭,雙目已經閃起了淚光:「……殺了她……」
  蕭衍抿唇,握住了她的手,她其實很容易心軟,這一雙手上從未沾過命,更何況是自己親的。可是,如果不學習著心狠一點,遲早都要為這性子所累。
  「寧兒,乖,身邊一直有。」蕭衍歎了一口氣。
  謝長寧咬了咬唇,一頭扎進蕭衍的懷裡,身形顫抖,蕭衍一下一下地拍著她的後背,溫柔到了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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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許久,謝長寧才平復下來,緩緩抬頭,有些遲疑:「她……應該不會很痛苦吧。」想起前世那一杯毒酒,五臟六腑都是劇痛,她就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不會痛,慢慢的,就會沒了聲息。」蕭衍將她的頭按回懷裡,她那樣的目光,真是讓難受。
  「那就好,那就好……」謝長寧甚至想,晚上做夢,謝長蘊會不會過來索命。下意識拽緊了蕭衍的衣服,惴惴不安。蕭衍將呼吸都放輕,就怕驚擾了她。
  天牢,昏暗一團。司馬言端坐其中,滿面正派,倒半點不像犯了滔天大罪的。一有今日,他早已料算心,區區牢獄之災,比起最後那伸頭一下,倒也算不得什麼了,只是,他還有心事未了,不肯就這樣伏誅。
  一名獄卒窸窸窣窣地走了過來,湊牢門前,壓低聲音道:「司馬大,三皇子交代,讓您放心,定盡力保。」
  保?司馬言掩下嘲諷,從把司馬家退出來的那時起,三皇子就沒有想過要保司馬家,世家大族,是三皇子心中的一根刺,更何況他如今所犯之罪已不是貪墨這般簡單,那賬本順籐摸瓜便能定下他謀害太后的罪名。現今,只是想先穩住他罷了。如今,只希望穎兒能明白,千萬不要再寄希望於蕭正琦的身上。
  「要見穎兒。」司馬言看都不看那獄卒一眼,全然閉目養神的狀態,好似這牢中實愜意。
  那獄卒仔細咀嚼了這句話,才消化掉,確定自己沒有理解錯誤:「司馬大,且不說牢中守衛森嚴,就是司馬小姐也被看管了起來,要見,您還是等脫罪了再見吧。」他仔細勸道。
  司馬言仿若未聞:「要見穎兒。」他一字不差地重複道,就連語氣都一模一樣。
  「這……」獄卒猶豫了下,似乎思索著從那邊下手比較方便,久久,才回道,「事關重大,小的還需先稟告三皇子殿下。」
  司馬言不再開口,一切回歸平靜。獄卒張了張嘴,將原本要說的話盡數吞了回去,也罷,反正也活不長了,就讓著他些吧。草草行了一禮,又緩慢地向外面走去。許久,司馬言才緩緩睜開眼睛,雲淡風輕地勾了勾唇角,他這一生錯處太多,最遺憾的便是沒能讓女兒如一般的大家閨秀一般,無憂長大。最得意的便是有一個心性能力無一不輸男子的女兒,雖然,他再也不能看著她長大了。
  若終有一死,他唯有一願,女兒一生安樂順遂。
  牢中無晝夜,當獄卒第四次送餐的時候,他見到了司馬穎,小姑娘穿著獄卒的衣服,蹭了一臉的土,安安靜靜地站他的面前,他恍然憶起她的母親病重之時,躺床上,氣若游絲,還用盡力氣一字一句地咬著:「司馬言,永生永世都不會原諒!」堅強、驕傲,一如既往,她像她的母親。
  「穎兒。」司馬言歎了一聲,認真地看著她。
  聞言,司馬穎皺了一下眉頭,卻沒有開口,面色依舊平靜,這個男是她的父親,可是從小到大,她對他從來沒有敬意和畏懼,是他害得母親鬱結於胸,早早就纏綿病榻,她不能如其他的小姐一樣與母親膩一起撒嬌,不能穿上母親親手做的漂亮衣裳,不能與母親說著小女兒的心事。如果這樣,她寧願如同謝長寧一樣早早就沒了爹。
  「司馬家這次真的結束了。」司馬言不知該從何開口,最終只是先吐出了這樣一句話。
  司馬穎忽而冷笑:「那還不是結束的手裡,與何干?更何況,言之過早。」
  「蕭正琦不會保司馬家,」司馬言站了起來,「不知道,他到底有多痛恨世家大族,就算司馬家僥倖逃過一難,將來也會被他推入火坑。」
  「不可能!」司馬穎倔強反駁道。
  司馬言深深看了她一眼:「到底是不是,比更清楚。」
  司馬穎沉默,三皇子的母妃出身寒門,當今聖上本想其誕下皇子後就抬為貴妃,以制衡後宮,沒想,卻遭到了大世家的反對,那可憐女子後宮之中也是頗受苦楚,哪怕此事被壓了下去,最後也是莫名而終,似乎死於一場陷害,聖上明知真相卻無動於衷。三皇子五歲便失去了娘親,心裡的恨必然不比她少,既是如此,又怎會放過將他母妃逼到那番田地的世家大族呢。
  司馬言將一封信放到了她的手上,他小心地貼身而放,是以,信拿出來的時候,還帶著他的體溫:「小心收好,看完銷毀。」他壓低了聲音,僅有兩能夠聽到,而牢中太過昏暗,兩的小動作,外面的獄卒也沒有看到。
  司馬穎沉默地收了起來,這是她第一次父親面前動搖,許是因為死亡就面前,父親依舊這樣心平氣和與她說話,以往的仇恨都變得不值一提:「……保重……」而後,轉身離去,不帶一絲留戀。
  司馬言背過身去,負手而立,兩行清淚緩緩流出。
  司馬言被抓第三日,案件又有了突破性進展。到司馬府搜羅證據的,書房之中發現了一個暗格,其中藏著一沓書信,皆是司馬言同許昌,以及另外兩位官員的書信。一封信更是隱晦表達了已與皇宮之中的暗線接上頭,成功將慢性毒藥摻了太后的安神湯藥中。
  而另外兩位官員,其一任外省知府,另一任國子監祭酒。兩幾乎月月與司馬言書信,匯報工作情況與行賄,甚至那位外省知府江南雪災時也出了不少力。而那祭酒更是將不少學子引薦給了司馬言。
  司馬言被捕七日之後,大理寺開堂審理此案。因為事關重大,朝中二品以上官員幾乎盡數到場,崇德帝諸位成年皇子的陪伴下,也到了後面聽審。
  大理寺卿驚堂木一拍,司馬言被壓了上來。他牢中待了許久,竟然只是頭髮有些許凌亂,就連衣服都是一塵不染。週身始終環繞著溫和悲憫的感覺,眼簾輕垂,正氣不減,若是不知情的看了,定要以為他是被冤枉的。
  大理寺卿如此看著,不由深吸了一口氣,就尋思措辭的功夫,司馬言已經跪了堂下,眉頭都未曾皺一皺。
  他展開一張紙,叫到司馬言的名字,司馬言應下之後,他一條條念了出來:「謀害皇室宗親,罔顧君臣之道;貪污受賄,有負百姓之望;結黨營私,不堪忠臣之任;私收學生,不配座師之名。這一樁樁一件件,可認?」
  司馬言緩緩抬頭,目光凝視著前方,大理寺卿卻並不覺得他是看自己。想起自己身後屏風那邊坐著的那幾位,心裡不由顫了顫。
  屏風是單面可視的,崇德帝這邊可以看得到前面,前面卻看不到這邊。可蕭正琦此時卻覺得,司馬言的目光好似透過屏風盯牢了自己,有史以來第一次覺得寒毛聳立。那無言的控訴與逼迫,讓他忍不住握緊了拳頭。司馬言,他暗自咬牙,心中總是惴惴,到底忽略了什麼呢。
  慢慢的,司馬言收回了目光,坦然看著大理寺卿:「罪臣萬死猶有不足。」言畢,緩慢伏地,手臂向前伸展,手心朝上,前額叩地,虔誠叩拜,好似有至高信仰。他唯一信仰,便是老天能網開一面,使他女兒成功脫離這場苦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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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大理寺卿此時還沒有回過味兒來。沒有一句辯解,滿堂朝臣沒有一句異議,就這樣承認了?
  「既是罪名成立,來,將犯司馬言押回天牢,審判結果擇期另宣。」驚堂木再一拍,「退堂!」
  眾也都沒回過神來,這麼快?不僅證據確鑿,司馬言更是承認得乾脆,就連熟知案情的大理寺卿都不禁懷疑是不是背後有什麼彎彎繞繞了。儘管如此,司馬言還是被壓了回去。正如來時一樣,牢獄之災都壓不住的正氣,孑然一身,孤傲離去。
  待朝臣散去,崇德帝陰沉著一張臉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大理寺卿跪拜地,嚴謹恭敬。
  「不錯。」崇德帝隨口誇了一句。
  「您看,司馬家該如何定罪?」司馬言必死無疑,可是司馬家族歷代為官,不說聲望如何,便是為大昭做的貢獻也是不少的,若是讓他們絕後,怕是有違仁道。
  崇德帝沉吟片刻,也是考慮到了這一點,若是按照律例,司馬言一之罪,誅九族都不為過。只是許多代下來,司馬家也曾拯救大昭於危難之中,功雖不能抵過,也不能就此趕盡殺絕。
  「司馬一族財產抄收以充國庫,將司馬家八歲以上,五十歲以下的男丁處死,其餘老幼與女眷發配至嶺南,任她們自生自滅吧。」如此決斷,當真也算得上是仁慈,雖然那嶺南之地實荒蕪,暴民不斷,但好歹還有希望另嫁,保住一條小命也算是好的了。
  「另,司馬家族,五代以內不得參加科舉,不得為官,不得入宮。」崇德帝又補上了一條,給司馬家留了根,可不是讓他們回來為祖輩尋仇的。何況,他面色冷然想到,就算要尋仇,也不應尋到皇家的身上。
  大理寺卿仔細記下,一側的蕭福也認真聽著。唯獨幾位皇子,面色各異,不知思索些什麼。蕭正琦捏著下巴,面色陰沉,父皇網開一面,總讓他覺得有些不安心啊。
  聖旨一下,百姓無一不為崇德帝歌功頌德,道是聖上英明神武,又或是聖上仁德慈悲。哪怕是殺,哪怕使一個百年大族頃刻倒塌,也沒有說半個不字,彷彿本該如此。
  到了司馬家族那些老弱病殘們流放的日子,謝長寧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思,拉著蕭衍到了城門口,只等送別。畢竟認識了這麼久,哪怕素有不合,甚至曾經因為謝長安的事情恨司馬穎入骨。只是此番一別,永不再見了,她也不介意再來送一送,權當給自己個警惕。同是百年望族,焉知下一個就輪到誰了呢?
  「世態炎涼,」謝長寧淡笑搖頭,「不說先皇時期如何,就是司馬言,也曾真正幫助過不少朝臣,而今,輪到他有難了,卻無一敢多說一句話。」甚至,連鬆鬆這些故親眷都不肯。有些,只可同甘,不能共苦,正所謂,牆倒眾推。
  蕭衍看著她面色好些了,終於放下了心。剛開始那兩天,她總是吃不下飯,聽淺碧說,晚上還會被夢魘著。他不止一次自責,自己做得實太過了,那些怎麼急得來呢。所幸,她今日一看,狀態便是好了很多。
  「誰敢冒著殺頭的危險,為他狡辯。」蕭衍搖搖頭,遂又憂道,「這次未免太順利了些。」
  「司馬言小心謹慎了一輩子,永遠都不知道他想什麼,但是可以篤定,他如今的坦然,是為了護住司馬穎。」若是他敢又半點反抗,激起崇德帝盛怒,司馬家誅九族,一個都跑不了。這也是他的精明之處。
  這就是,父母之愛啊。哪怕自己粉身碎骨,也要將兒女護個周全。只是,司馬穎會不會吃他這一套就很難說了。
  蕭衍輕笑:「活世間,不可能全然無畏,只是每個的弱點不一樣而已。」比如,他現的弱點就是謝長寧。
  「出來了。」謝長寧忽然道了一句,目光停留一個方向,一群狼狽的女,手腕腳腕都帶著拷鏈,慢吞吞地移動著,顯然很是疲憊。
  隊伍一點一點地靠近,謝長寧搜尋著隊伍,最後靠後的位置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影,倏地皺起了眉頭:「不對勁。」還看不出哪裡不對勁,但是,絕對不大正常。
  壓下了心裡的不適,她還是湊了過去,蕭衍一側打點好隨行的獄卒,便看著謝長寧走到了司馬穎的身邊。
  而那司馬穎,見到謝長寧,卻只是抿了抿唇,不吭一聲直接路過,不肯多看一眼。
  謝長寧無法,又轉首沖那獄卒道:「這些多是體弱,這一路上要多多體諒些才好,也算是給自己積些陰德。」說著,蕭衍配合著捏出了一小包銀子塞到了獄卒手中。
  那獄卒驚恐:「這……這怎麼行。」
  「拿著吧,一路艱苦,多帶些銀兩給兄弟們買酒喝。」
  與此同時,盛京西城門,一輛馬車被攔下盤查。
  「大膽,的馬車也敢攔下!」車簾被猛地掀開,秦霜的臉露了出來,她最近似乎不大好過,臉蛋已經瘦了一圈,可是曾經那囂張跋扈的氣勢還是半分都不減。
  城門守衛見到秦霜,不由奇怪:「秦小姐,此時城外有些不大太平,要不您等等再出去?」
  「與司馬家小姐多年好友!此時不出去,難道要追到嶺南去送她麼!快給讓開!」秦霜氣急,揚手一抽,一條鞭子就甩了過去。
  那城門守衛不敢反抗,只能堪堪躲過,忙不迭地點頭哈腰:「是,小的不敢攔您。兄弟們,是秦小姐,放行吧!」他揚手張羅道。
  秦霜見狀,輕哼了一聲,又坐回了馬車內,車伕見狀,慢悠悠地抽了一鞭子。馬車緩緩駛出了城門。
  「不錯麼,機靈了很多啊。」馬車內,一名少女聲音沙啞。
  「還以為自己大家閨秀呢,現就有如喪家之犬,要想活下去,還是把以前那一套收起來吧。」秦霜瞥了一眼司馬穎,反譏道。
  沒錯,是司馬穎,原本應該與流放隊伍一起的司馬穎,現卻秦霜的馬車裡,而流放隊伍裡的那個司馬穎,是個假貨!
  司馬穎靠馬車壁上,默不作聲。
  如此一來,秦霜反而沒了底氣,過了一會兒,她遲疑道:「說的是真的麼?只要平安,兩年之內就會把那些東西給。」有了那些東西,她不用謝長寧幫助就能達成所願。
  司馬穎面無表情,冷冷開口:「事到如今,還有必要騙麼?」
  秦霜咬了咬唇:「那……那可千萬不要忘了。」
  司馬穎根本懶得回答她,自己閉上了眼睛。
  那個身份是她父親的男,寫給她的那封信裡,提到了與三皇子勾結的證據所藏之處。讓她利用那些證據去找秦家,以偷天換日之計免去流放所受的苦楚,找一個平和的地方安安穩穩生活。千萬不要思謀復仇,也不要再滿懷怨恨。只要平安。
  那些證據,那些她拚命想要銷毀的證據,最後卻成了她活命的依據,多麼可笑!原來父親一直防著蕭正琦。是她自己蠢貨,竟然相信了那個偽君子!
  從小到大一直怨恨父親,可是她從來都知道父親對她的關心。萬萬,萬萬沒有想到,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原本她還以為自己還有很長的時間可以解開心結。而那個不負責任的父親,如今留了一封信,留了保她周全的有力之物,又將她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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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都不了,她爭來爭去還有什麼用!
  可是,不復仇麼?她怎麼甘心!父親就這樣成為了棄子,司馬家就這樣消失,她怎能不恨!
  蕭正琦!她用力握拳,指節泛白。詛咒,終有一日,會為所為一切付出慘痛代價!
  司馬家的事情姑且算是塵埃落定,對於謝長寧來說,卻還有很多的事情要收尾。
  謝府之中,淺碧前面引領著,謝長寧漫不經心地跟著,後面還有一眾僕婦。一行走到了一個偏僻院落的柴房。這樣的柴房大約廢棄的時間有些久了,門口雜草叢生,有些折過的痕跡,可見是最近來過的。謝長寧隨手扒拉著那些半高的草,隨意抬頭掃了一眼柴房的門,兩扇舊木門上面掛著一把碩大的鎖。隱隱的,門內還傳出了嗚咽的聲音。
  她冷笑了一聲:「開門吧。」哭,現哭又有什麼用呢,早前不好好教導女兒,一個好好的謝家女兒被她灌輸地心高氣傲不服。
  李姨娘被綁了裡面,樣子很是狼狽,更哭花了臉。謝長寧眼瞅著,神色複雜。
  李姨娘原本就不是什麼良家的閨女,當時她也剛剛一周,這個女就抱著剛剛滿月的女兒找上門來了。父親素來是仁厚的,竟也將她母女留下,甚至一句解釋都沒有。聽大哥說,那段時間,母親常常抹眼淚。
  這母女兩個,一直是一家心裡的一根刺,所以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原本還有些小孩心性的時候,慣來不願意搭理她們,權當外。重生以後,有些心高氣傲,偏偏視作螻蟻,不想交流。
  其實,會走到如今這地步,她也有一份責任的,不是麼?
  李姨娘見門開了,卻是謝長寧,眼淚又刷刷地流了下來:「謝長寧!大小姐!李秀娘平日裡待確實嘴毒了一些,可是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對不起謝家的事情,到底想要如何!」
  謝長寧唇角微抿:「可是的女兒不是這麼想的。」
  「長蘊!」李姨娘驀然睜大了眼睛,「她不是去別莊養病了麼,她怎麼了!怎麼還沒有回來……是不是……是不是……」
  「別擔心,很快就能見到她了。」
  此時,李姨娘卻不傻了:「……殺了她!小小年紀怎麼會有這麼歹毒的心思,她是的妹妹啊!」她強烈地掙扎著,卻被綁得牢牢的。
  「可是她想讓死,想讓謝家遭殃,為什麼要留下她?」
  李姨娘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不可能……她不是這樣的孩子……」
  謝長寧卻嘲諷地笑了起來:「多說無益,這就下去陪她吧。」
  她使了一個眼色,其中一個僕婦端了一盆水來。
  「不!」李姨娘往後縮了縮,「不能這樣!」
  「不是想長蘊了麼,這就讓下去陪她,不好麼?」謝長寧漫不經心拍了拍衣服,這柴房裡面的土實太多了。
  「謝長寧!不能死!告訴父親的死因,放過好不好!」李姨娘哭喊著。
  謝長寧的心沉了沉:「他不是患病不治麼?」雖然那時略有懵懂,可還是記得父親每日確實纏綿病榻,最終撒手而去。
  李姨娘慌張地抬頭,看了看僕婦們,結結巴巴道:「並,並不是這樣的。」顯然是有幾分猶豫的。
  「若是有什麼花花腸子,定叫生死不能。」謝長寧擰著眉頭,揮了揮手,示意僕婦們出去。
  那些僕婦們謙順離開了屋子,還順手關上了門,什麼事情該聽,什麼事情不該聽,她們都是知道的。
  屋內霎時變得昏暗,李姨娘穩了穩心神,才開了口。
  過了許久,謝長寧才自己打開了門,從屋中出來,神色疲憊。
  「大小姐!」李姨娘忽然叫住謝長寧,「都告訴了,就放了吧!」
  謝長寧頭都沒有回:「其一,並未答應,其二,既然知道這麼多,便再也留不得,焉知若是他日性命被威脅,是不是依然會說出來。」
  「不會的!」
  謝長寧卻不再理會,扭頭輕聲道:「處理掉吧,今日的事情,們知道的。」若連這點眼色都沒有,也沒有活著的必要了。而後,腳步有些沉的離開了柴房。
  心中縱使已驚濤駭浪,也不能表現明面上。閉上眼睛,她想著一條條,一件件,原本以為最終一切都將回歸平靜,卻不曾想,竟是越陷越深。到底還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呢?心中默念著一個名字,輕輕摀住了眼睛,難怪了。不,那些和她沒有任何關係,她依舊能長寧於世。
  「小姐,老太爺請您過去。」一名小廝尋了過來。
  謝長寧平復了一下心情,淡淡應道:「知道了。」祖父這段時間會找她,她早已想過,畢竟一些事情還是要說清楚的。
  沉默不語地到了書房,謝熙年正審查著一份賬簿,見到謝長寧進來也只是抬了一下頭,又一聲不吭地繼續看了起來,謝長寧老老實實地站一邊,不敢出聲或是有一點多餘的小動作,甚至不敢坐下。
  不知過了多久,謝長寧只知道自己站得有些腰酸背痛了,謝熙年才將賬簿合上,緩緩抬頭。
  「母女兩個都解決掉了?」
  「是。」她忽然想起來了李姨娘與她說的那些話,忍了忍還是沒有問出口,沒有調查清楚之前,還是不要輕易求證為妙。
  「謝長蘊的事情,做的還是不夠利索,」謝熙年帶著責備看了謝長寧一眼,「若不是有端王,恐怕就要出大事了。」
  「是。」謝長寧乖巧承認。沒有做好就是沒有做好,沒有什麼好掩飾的。只是,祖父會提到蕭衍,實是讓她有些意外。
  謝熙年定定看了一會兒低眉順眼的孫女,才歎了一口氣說道:「果真是鐵了心要與端王一起了?」
  「祖父……」謝長寧抬頭,看著祖父有些失落的樣子,心中一緊,自己如此固執地違背祖父的意願,確實不孝,可是她卻不想放棄。
  「以為,遲早有一日,會回心轉意的。」謝熙年背過手,從書案後面走了出來,「真的想好了。」
  謝長寧張了張嘴,最後點點頭:「是。」
  「有一個要求,哪怕是嫁了,也要隨時做好為謝家驅遣的準備,若是,有一日事到臨頭了,是萬萬不能把自己摘出去的。」
  「這是肯定的。」謝長寧急忙道。
  「可是如果禍到端王府,謝家卻無法保全。」這話就真是殘忍了。
  謝長寧怔了怔,深吸了一口氣:「能理解。」
  「若是端王病好也便罷了,若是不好,他終有一日離去之時。另有想要求娶,必須改嫁。」
  謝長寧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這是什麼要求,雖然大昭並不歧視寡婦改嫁,只是,她從一開始便不準備這樣做的,祖父提出這樣的要求,難道就是為了……她心中的猜測又浮了上來。
  「怎麼?不願意?」
  謝長寧咬了咬嘴唇,他一定會好的,她就算傾盡全力,也要讓他活得長長久久:「孫女知道了。」
  「既是如此,明年及笄之後,便讓他來提親吧。」謝熙年不想再多說,謝家有這麼一個孫女,當是幸運的,她卻一意孤行,難怪明塵大師會突然找到他,告訴他如今謝長寧的命運已經偏離原本設定好的軌道。心難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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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謝謝祖父!」謝長寧此時極為欣喜,未留意他的表情,更不知祖父心中所想,只是思忖著要早日將這個好消息告訴蕭衍,也免去他的一份擔心。
  「去把大哥二哥三哥叫來。」謝熙年這是要支走她的意思了。
  她驀然冷靜了下來,心中懷疑更甚,如今祖父連事情都不與她說了,難道李姨娘說的就是真的?摸了摸胸口,她壓下疑慮,小心應道:「是。」
  轉身離開了書房。
  大哥與二哥三哥那對孿生子正後花園。大哥與二哥下著棋,三哥一側聒噪地說些什麼。謝長寧走到跟前的時候,顯然一盤棋已經下到了最後,二平分秋色,大哥略勝一籌。
  「二哥越來越厲害了。」謝長寧不由感慨了一聲。
  「明明就是大哥贏了,偏偏要誇二哥!」謝長明一臉的不服氣。
  「若是二哥長到了大哥這般年紀,只怕就可贏了大哥了。」謝長寧好笑地搖搖頭,「祖父叫們過去呢。」
  謝長明一聽,便是神色複雜:「總算不用這裡下這破圍棋了,可是比起這個來,更不願意去看祖父的臉色啊。」他哀嚎了一聲。
  「與大哥收拾棋子,們先過去吧。」
  「為什麼啊?」謝長明疑惑道。
  謝長庚緩慢起身,意味深長地看了謝長寧一眼,握住了自家弟弟的肩膀:「走吧。」明顯妹妹是有話想要說。
  「怎麼了?」見謝長庚拉著謝長明走了,謝長君才撿著棋子,緩慢開口。
  謝長寧張了張口,轉而道:「祖父同意嫁給蕭衍了。」
  謝長君詫異抬頭:「怎麼可能?祖父是不是向提什麼要求了?」一雙眸中,似乎有些沉痛的意味。
  謝長寧看了,心沉到了谷底,看著謝長君的表情,緩緩開口:「大哥,是不是有什麼,是不知道的。」
  「怎麼會這麼想呢。」謝長君低下頭,漫不經心地撿著棋子。
  「父親,當初到底得的是什麼病。」她終於問出了口,父親去世時,大哥已經十幾歲,應該清楚很多了。
  「不就是肺癆麼。」謝長君的手頓了頓,說出話來卻依舊平淡無奇,一點也聽不出有不對的地方。
  謝長寧握緊了拳頭,他們這是鐵了心不願意告訴她了,那好,她也不願意逼問,既然現都不說,那以後總有會說的時候吧。
  「這裡來收拾就好了,大哥去見祖父吧。」她黯然開口。
  謝長君將一小把棋子放棋盒中,深深地看了謝長寧一眼,歎了一口氣,才轉身離開。
  謝長寧站原地待了一會兒,才慢慢的收拾起石桌上的棋盤,看起來,多少有些孤寂。
  太子大婚六月,太后臨時起意要去萬佛寺祈福,欽點謝家嫡長女與王家嫡次女同行。使一眾世家貴女好生羨慕,若是能博得太后的歡心,有一門好親事指日可待,當然,她們對於謝長寧這個早晚會成為皇家媳婦的是沒多少想法的,多半都是將視線放了王家那個不若長姐出挑的嫡次女身上。
  任外面議論紛紛,對於謝長寧而言,已經算不得什麼了。這次去萬佛寺祈福,蕭衍與安陽長公主也會陪同,多些和蕭衍的相處時間,才是太后會叫上她的原因吧,為了看起來不偏心得太過明顯就順手拉過了一個王家嫡次女。謝長寧歪頭思忖了一下,大哥大婚以後,還是第一次摸去了他的院子。
  「嫂嫂。」她唇角含笑,看著王□溫柔賢淑地繡著花,不由打趣兒道,「哎呀,這月白的料子,清淺貴氣的蘭花,還真是襯大哥呢。」
  「這丫頭,沒大沒小的,倒是會打趣兒了。」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將手中的半成品放了一邊,嬌嗔地看了謝長寧一眼,「今兒怎麼想著過來了,還以為都忘記這個大活了。」
  「怎麼能啊。」謝長寧摸了摸鼻樑,前段時間一片混亂,除了去祖母母親那裡請安的時候會見到這位大嫂,平日當真是不怎麼接觸了,還不若王□做姑娘時親暱。如今王□一提出來,她便覺得尷尬了。
  「太后命與昕表姐同去萬佛寺,嫂嫂應當耳聞了的。」雖然王□如今做起了深宅貴婦,那也不代表就與外面完全沒了聯繫啊,「平日裡與昕表姐便沒有多大接觸,便想來問問嫂嫂,昕表姐可有什麼愛好,還有忌諱什麼。」她可不想平白就得罪什麼。
  「果真是個精。」王□笑了笑,起身一個小匣子裡翻了翻,最後摸出了一個香囊,「正好,前日裡給她繡了個香囊,還想著何時給她,既然倆同去,那便替稍給她吧。」
  謝長寧雙手接過,碧藍的絲綢料子上繡著一枝白梅,一輪清月,當真是好看得緊,她鼻尖動了動,便嗅到了一股清香。原來王昕也是一個愛梅之。
  「昕兒性子看起來雖軟了些,總讓忍不住想要欺負,別看她不吭不響的,私下裡可有自己的小主意呢,就是不大自信了一些,對這梅花啊,便更是鍾愛了。上次彈的那一曲《清梅散》,她可直誇好呢,還一直念叨著有機會了一定讓教給她。原本還想著這事情不好叨擾太多時間,這下可好了,那寺裡倆就伴,也多拂照她一些。」
  王□又拿起了那半成的袍子,一邊繡著花兒,一邊同謝長寧說著這些好似嘮家常的話,卻每一句都是提點,而後不知道想起來什麼,又抬頭笑出了聲:「瞧這記性,端王這次也同去,怕是沒時間顧上那妹子咯。」這句話,可完全就是為了揶揄了。
  謝長寧饒是再厚臉皮,此時也忍不住紅了臉:「瞧嫂嫂這話說的,哪裡就是那般作風的了……」她低頭咬了咬唇。
  「對,們謝家的大小姐啊,可是正經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呢。」
  「嫂嫂!」謝長寧站起來跺了跺腳,「不和說了!」懊惱轉身,作勢就要走。
  「誒,可不要跑到母親那裡告狀去啊。」王□輕笑道,卻沒有攔下她的意思,反而看向自己身旁的侍女,「還不趕緊送送大小姐。」
  謝長寧把香囊揣進了懷裡,嘟著嘴,輕哼了一聲:「才不會跑到母親那裡去告狀呢,一定會找大哥告狀的,哼哼。」然後腳步輕快地離開了。
  王□漸漸收起了笑意,輕歎一聲,謝長寧這樣的開心,他們這些旁也本是該高興的,可是每每提及此事,自家夫君總有些愁緒,她確實不好過問,也只能默默祝福了。想了想,又仔細繡起了花,轉而怔愣了一下,妹妹王昕比謝長寧還要長一歲半,如今已是及笄,卻始終沒有物色到一個合適的夫君,母親為這事也是憂心的,得找個合適的機會問問謝長寧有沒有什麼想法。
  兩日後,謝長寧輕車簡從僅帶了一個淺碧便融進了太后浩浩蕩蕩隊伍裡,臨行前,蕭齊拉住她的衣袖,模樣委屈。
  「謝姐姐,帶一起去好不好?」似乎很是期待。
  謝長寧目光輕柔,歎了一口氣:「長安並不去,只帶上怎麼好呢,不是不喜歡湊這種熱鬧麼。」
  「可是,師父近日到萬佛山開壇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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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謝長寧恍惚了下,明塵大師縱然是得道高僧,可是實有些邋遢了,開壇什麼,不能想像啊。轉念一想,也好,有些事情,她還要問個清楚才是,自從知道了那件事情,她便被自己時不時的推測壓得喘不過氣來。
  「蕭齊要乖知道嘛?師父一定不想這麼過去的。」萬佛寺是皇家寺廟,太后出行又有眾多皇宮裡的,看到蕭齊難免不會有什麼想法。
  蕭齊小大一般地歎了一口氣,似乎有些沉重地點了點頭:「知道了。」
  謝長寧笑瞇瞇地摸了摸他的腦袋:「這就對了,以後有機會,便帶去見的師父。」就算她找不到,蕭衍總是可以找到的吧。
  蕭齊依依不捨的目光中,謝長寧登上了馬車,照例閉目養神起來。
  「小姐,小姐。」淺碧輕輕搖晃著謝長寧,意圖把她叫起來,謝長寧緩慢地睜開眼睛,盯著一個方向待了片刻,才緩過神來。
  「怎麼了。」她坐直了,一伸手,就夠到了茶杯,倒了水喝。
  「剛剛太后吩咐路上停下歇息一會兒,太后身邊的大宮女過來了一下,請您過去敘話。」淺碧有些忐忑地看著自家小姐,就算端王與小姐兩情相悅,這太后也太過熱心了,哪家小姐會被這樣惦記的。
  「曉得了。」謝長寧掀開簾子,鑽出了馬車,自己慢悠悠地向那輛最尊貴的馬車走去。
  馬車外面的裝飾便是富麗堂皇,一名大宮女馬車一側低眉順眼地立著,聽到動靜便抬頭看了看,見到是謝長寧,連忙行禮:「謝大小姐您稍等。」而後便掀開了車窗簾的一角,對裡面嘀咕了一句什麼。
  謝長寧只是笑著看著。
  「是謝家的寧丫頭啊,上來吧。」太后的聲音依舊是中氣十足。
  謝長寧那大宮女的攙扶下登上了馬車,這馬車果然足夠寬大,裡面坐著太后和一名大宮女之外,還有一個她最熟悉不過的,正坐太后的一側,含笑看著她。謝長寧摸了摸鼻尖,太后一定是故意的。
  「寧丫頭趕緊坐吧。」太后拍了拍身邊的位置,一臉慈愛地看著她,她不敢推諉,規規矩矩地坐了下來,太后滿意地點了點頭,「這一路上可有不適?」
  謝長寧含笑搖頭:「長寧多謝太后關心,一切都好,並無不適。」這話回答的,既妥帖又簡潔。
  「看著身子骨還是弱了些,是不是累的?」世家大族那點操心事,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最近挺好的。」
  「想吃什麼就找衍兒給準備,他那裡沒有,就找哀家。」
  謝長寧啞然,不都說婆婆看兒媳各種不順眼麼,她原本還蠻緊張來著,如今看來,好像偶爾的小擔心,完全沒有必要?她抬頭看著蕭衍,只見他輕輕點了下頭。
  「母后,可沒虧待她。」蕭衍無奈地笑了笑,他多年未婚,所有都以為他要一直這樣下去了,有了個寧兒,當真是讓母后寬心不已。
  「要是把欺負跑了,看上哪兒哭去。」太后笑著點了點蕭衍的額頭。
  「您就算不這樣嚇唬,也會待她好的。」用盡心思地對她好。
  謝長寧趁太后不注意,含嗔瞪了他一眼。
  「寧丫頭啊,祖父進來可還好?」太后就想拉著她的手多說說話,不管說什麼都好。
  謝長寧趕忙應道:「祖父一切都好,身子也很硬朗,勞太后掛心了。」
  太后忽然笑了:「和衍兒要是成了,便和皇帝平輩了,以後這輩分可要亂咯。」
  謝長寧摸摸鼻子,可不是嘛,可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老婆子上了山就是吃齋念佛,這小丫頭可別嫌枯燥。」
  「太后您還不老呢,」謝長寧笑道,可不是嘛,五十多的,保養的猶如三十多的少婦,臉上的褶皺,只有細細看才能看出來,打扮得又格外光鮮,笑一笑依舊是風情萬種的模樣,「更何況,吃齋念佛一點也不枯燥。」
  蕭衍也附和著:「她山上待上半個月都無事的,日日抄撰經文,與高僧閒談,看起來倒是比山下的日子過得還要舒坦。就怕這次陪您上山,就不下來了。」
  「瞧這話說的,倒好似寧丫頭要看破紅塵了似的。」太后瞪了蕭衍一眼,「要是寧丫頭賴山上了,老婆子第一個不依。」
  謝長寧忽然也起了玩笑心:「太后,看他這是嫌煩了,巴不得留山上,他好繼續過自己的清閒日子呢。」
  蕭衍苦笑,他的小姑娘剛才不是還有些侷促麼,怎麼這就開起玩笑了。
  「啟稟太后,安陽長公主到了。」車外的大宮女輕聲道,但每一個都聽得清清楚楚。
  原本是很正常的事情,謝長寧卻看到太后與蕭衍臉色都不大對勁。
  蕭玫儀態萬千進了馬車,只是那一雙眼圈,紅得實顯眼,顯然是剛剛哭過沒多久。
  是因為李正清麼?謝長寧默默想了下,自然是沒有問出口的。
  蕭玫看過來,衝著她點了點頭,又看向太后:「母后。」鼻音略重。
  太后默然不語,過了許久,才發出了長長的一聲歎息:「唉。」
  謝長寧幾乎片刻就做出了決定,溫婉笑道:「臣女忽然想起來還有些東西要去拿給昕表姐,趁著這會兒功夫便送過去好了,也省的惦記。」安陽長公主的話,她不會聽,也不想聽,此時離開,方是個明智的決定。
  太后首肯,蕭衍見狀,撣了撣袖口:「也下去走走。」兩一前一後出了馬車,謝長寧驀然鬆了一口氣,太后再和藹可親,那也是上位者,對她來說,萬萬不能太過放肆。
  蕭衍抬起了手,溫和地勾著唇角,揉了揉她的發頂:「很緊張?」看她這副樣子,真心從內心深處感到愉悅。
  謝長寧收起了笑容:「還好,這次帶了多少護衛?」就剛剛安陽長公主紅著眼眶進了馬車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情,安陽長公主與李正清冰釋前嫌就是由今日而起。也就是說,太后出行的馬車隊伍會遭到襲擊。想到這裡,她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如今的軌跡已經與前世偏移,不知道事情是否依然會發生。
  「怎麼了?」蕭衍隨口報了一個數,「其實也不用太擔心,老三剛折損了司馬家,現未必敢動,以他的心思,不到被逼急了的時候,不可能自掘墳墓。」
  謝長寧想了想,似乎也是這個道理,前世蕭正琦一直隱蔽暗處,手段也定是端不上檯面的,如今暴露出來了,稍微有點小動作,就會想到他那裡去。只是,蕭正琦如此肆意,倒像聖上有意放縱,她心裡又浮上了那個念頭。祖父曾說聖上是制衡,可是他偏愛太子,又肯定四皇子的能力,還願意留下三皇子給他們做敵手,到底是為了什麼?若是為了那個理由,別家,她或許還會相信,可是皇家,是萬萬不可能的。她深吸了一口氣,感覺快要被壓得喘不過氣來了。
  「最近有煩心事。」蕭衍看著謝長寧,見她神色糾結,「說出來,幫想想。」
  謝長寧抬起頭,看著蕭衍的眼睛,他也是皇家的,可是她應該不應該相信他?一想到這一點,她便又猶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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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看出了謝長寧的猶豫,蕭衍眸色暗了暗:「若是不想說,便算了。」
  謝長寧頓時沉默,他會失望的吧,兩個不應該交心的麼,可是她卻瞞著他不肯說,猶豫了一下,做了個決定:「等見完了明塵大師,便告訴。」她多希望自己的猜測是錯誤的,也不用如此煎熬,父親的死,也許僅僅是一個意外?
  「也好。」蕭衍思忖了片刻,便同意了,就算她不告訴自己,也別無辦法。她若是肯說,便是對他的信任。
  謝長寧輕輕閉上了眼,眼前彷彿又浮現起李姨娘驚惶害怕的樣子:「老爺去西北駐守的時候跟著一起的,意外聽到……聽到……怕死啊,這麼多年都不敢說……更不敢讓謝家知道偷聽了。從西北回來,老爺便一病不起,一定……一定和這件事情有關。」
  也許她聽錯了。謝長寧吸了吸鼻子,一定是這樣的。這種安慰,到不知是能起到多少作用。
  快到萬佛山了都是平安無事,正如蕭衍所說,蕭正琦如今必然不會輕舉妄動,可是謝長寧卻忍不住擔心起來,這個和好的契機不了,安陽長公主和李正清以後該怎麼辦?難道就一直這樣下去?
  「寧表妹。」王昕看著晃神的謝長寧,不由眉間存了疑慮,這一路上,寧表妹都是心不焉的,難道有什麼事情?她滿懷不解。
  謝長寧回過神來:「怎麼了?」從太后的馬車上下來,她就到了王昕的馬車上,和她就伴,可是這說著說著,注意力便不集中了,老想起來前世的一些事情,試圖從其中挖掘出來一些蛛絲馬跡。
  王昕婉聲關懷道:「表妹可莫要太過勞累了。」
  「剛剛走了下神,倒是沒有聽清表姐的話,表姐上了山之後可有什麼安排?」她隨口問道。
  「如今夏日花開正好,就算欣賞滿山風光怕是都看不過來,若是能教彈奏古琴曲《清梅散》,那就更好了。」王昕面露羞澀,看著謝長寧,露出一點點的期待。
  謝長寧心中一動:「冒昧問上一句,昕表姐為何如此喜歡梅花,喜歡《清梅散》呢?」
  她若不問還好,一問出來,王昕反而紅了臉:「這……」
  謝長寧頓時了然:「表姐若是不方便說的話,也沒關係的,到了山上,自然會與表姐好好交流琴技的。」淡然笑了笑,掀開簾子往外面瞅了瞅,果然,已經到萬佛山山腳了。
  「那香囊,表姐可要好好收著,今後指不定就要有好運氣呢。」她低歎一聲,扭頭笑道,「嫂嫂可是把滿滿的祝福都寄了那個小小的香囊中。」說是這麼說,只怕今後若有機會,她便要別那裡看到這香囊了。而後,又嗤笑自己一聲,管這多閒事。
  「這是自然的。」王昕靦腆笑了笑。
  這樣一直不知世事的小白兔,可千萬不要被騙了。馬車漸漸挺穩,謝長寧率先跳下馬車,顧不得旁的輕呼,而後轉過身沖王昕伸出了手,示意她下來的時候可以扶著自己。這麼柔柔弱弱的,可千萬不要摔了。
  王昕提著裙擺,卻扶住了謝長寧的肩膀,拄著她下了馬車,身子瞬間一矮:「哎呀。」小臉頓時皺作一團。
  謝長寧深吸了一口氣:「崴了腳了?」不能跳就不要跳啊,還沒上山就崴了腳,這可怎麼是好。她連忙扶著王昕找了旁邊一塊石頭坐下。
  「沒事,就是勁兒沒用好,沒站穩,好像沒什麼事情了。」王昕緩了緩,才開口道。
  謝長寧摸了摸她的腳踝,沒有腫,骨頭也沒有錯位,看來剛剛是太緊張了:「還疼麼?」
  「現好了很多,坐一會兒就好了。」
  也就這個時候,蕭玫扶著太后已經走過來了。
  「王家昕丫頭這是怎麼了?」太后關心問道。
  謝長寧鬆了一口氣:「回稟太后,剛剛昕表姐下車時候沒站穩,墩了一下腳,應當是無事了。」
  王昕原本一直注意著活動自己的腳踝,聽到謝長寧的話,慌慌張張地站了起來,行了一禮:「太后萬福金安,臣女無事。」
  謝長寧隨意掃視了一圈,不禁眉頭微皺。蕭衍呢?
  「既然無事,那便一起上山吧。」說著伸出了另外一隻手,謝長寧會意,連忙上去攙扶,臨走上山路之前,還是回頭望了一眼,依舊沒有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不由狐疑。
  蕭衍正與李正清一起走最後面,李正清愁容滿面,再也見不到之前的半點風姿,連沉默寡言的冷漠之態都做不到。
  「她始終都不肯原諒。」李正清歎了一口氣,「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若是,會一直堅持到死為止。」
  李正清驀然輕笑了一聲,抬手捂了下眼睛,「原本以為是無情無心之,卻不想能說出這樣的話了,真是讓意外。」而後,他扭頭看向蕭衍,「謝家小姐如今已是這般模樣,今後更會是姿容無雙,風華不減。可莫要負了她。」
  「她還是個小姑娘。」蕭衍低低笑了一聲,「沒有們想得那麼複雜,至於以後……自然是她喜歡做什麼都會陪著她。」讓他親近心許之,他豈會如李正清一般,做出那般傷害她的舉動。
  「做事,從來不會讓自己後悔,以前是這樣,以後,也會是這樣。」想了想,他又補充了一句。
  李正清看著,難得露出了些許的羨慕:「若是不那麼……就好了……」而後,又是一聲低歎。
  「如今想明白了,以後,還是會有機會的。」
  忽而,前面有些混亂。蕭衍與李正清俱是臉色一變,兩步並作一步向前面衝去。
  一條嬰兒手臂粗細的花斑蛇匍匐路上,女眷們已經嚇得動也不敢動,就連一旁的侍衛,都舉著刀顫顫巍巍不敢下手,若是被這蛇咬一下……
  蛇抬著舌頭嘶嘶地吐著信子,好似是威脅她們。
  「快躲開!」蕭衍吼道,順手從一旁侍衛那裡奪過了一把刀,提刀就要砍。
  這時遲那時快,蛇猛然向前一衝,就往太后那個方向射去,李正清猛然一推,將原本要遭殃的幾退離了原地,自己卻來不及再避開,被那蛇一口咬到了小臂,蕭衍將蛇從七寸砍死時,已經晚了。
  夏日穿得單薄,李正清明顯感覺到蛇的毒牙刺破了衣服,咬進了肉裡。
  「言君……」蕭玫捂著嘴唇,眼裡泛起了淚花。
  「……沒事……」李正清死死地握住小臂,安慰般看著她。
  還是謝長寧回過神來快:「快抑制住他的毒血!太醫呢?快叫太醫過來!」蕭玫被喊醒,連忙從自己衣服上扯下了布條,繫上臂頂端。
  「這簡直就是胡鬧!們這群侍衛都是死的麼!」太后臉色恢復了,怒氣也上來了,侍衛們刷刷跪了一片,剛剛舉刀不敢砍的那個,更是心顫,只覺大禍臨頭。
  就太后一個轉身準備發落的功夫,蕭玫將唇貼了李正清的傷口上,似是吮吸毒血,四周低呼聲起伏。
  毒蛇風波因為是一次意外,最後不了了之,而李正清因為處理及時,毒素正常排出,僅僅是陷入了昏迷。最可憐的要數當時被區區一條毒蛇嚇破了膽子的那兩個侍衛。被蕭衍責罰了一頓還不止,還要送去邊疆好好磨練一番。堂堂禁衛竟然怕蛇,說出去讓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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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謝長寧倒是阻止了,也算不上什麼好心,只是與蕭衍商量,這皇宮禁衛裡,十有八九都是京中富貴子弟,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更別說像一名軍一樣能夠打打殺殺了。只是送走兩個,實是抵不上什麼用,不如找個合適的,將這群好吃懶做的操練一番,既省了舟車勞頓,又達到了仔細訓練他們的效果。縱然不會猶如前線廝殺的士兵一樣各個能舞刀弄槍,上陣殺敵,也該是剛正嚴謹,有勇氣了才對。
  蕭衍思考再三,也認為何時,即刻修書一封送往了皇城。
  謝長寧會出這個主意,卻是有自己私心的,二哥與三哥早晚都要上戰場,卻僅僅是家中習武閱讀兵書,要知道,邊疆事事難測,他們若是去了那裡,還沒來得及好好磨練一番,戰事就起,那就太危險了。不若京中創造個環境,也好提前打磨。
  若說最好的事情,便是安陽長公主因為李正清以身犯險差點沒命的這件事有些心軟了。不僅為李正清吸吐蛇毒,還他昏迷的時候一直陪伴身邊,即使李正清醒過來,沒有溫言軟語倒是也沒有惡言相向,早命侍從們準備好了他愛吃的食物。
  謝長寧想起之前自己的擔憂,不覺好笑,天命自有安排,若是他二命中有緣,又何懼缺失契機呢,少了一個蕭正琦背後捅刀,這不就出現了一條蛇麼。
  她盤腿坐禪房之中,直直看著前面,床榻的正對面掛著一幅百福圖,都說萬佛寺吃穿用度皆是文樸精緻。如此一看,果然不假,這禪房裡隨意掛著的書畫都是名家精品。
  「小姐,明塵大師來了。」淺碧低語道。
  謝長寧連忙起身:「不是叫去下拜帖麼,明塵大師如何親自來了。」
  「明塵大師正清閒,聽聞您來了,一定要上門拜訪,此時便小院中小憩。」淺碧也是苦惱道。
  謝長寧也責怪不得,只能趕緊理了理衣服,正了正髮簪,確定儀表沒有問題,才緩慢出了禪房,看起來端莊有禮。
  都說三日不見當刮目相看,謝長寧掐指算了算,距離上次見到明塵大師約有七八個月了,這便感覺認不出來了一樣。
  院中一棵粗壯的柳樹萬絲垂下,微風吹來,綠波輕漾。明塵大師灰色僧袍,身披袈裟,泛青鬍鬚都理地乾乾淨淨,整個看起來比上次清爽了不是一絲半點。他盤腿端坐柳樹下,石桌前,原本的石凳反而被他移開了位置。手裡捻著一串念珠,口中佛號不斷。
  謝長寧不敢出聲打擾,靜悄悄地走到明塵大師的對面,也想席地而坐,卻挪不動那沉甸甸的石凳。她摸了摸鼻尖,最終還是決定就站原地不動。
  明塵大師手上的那串念珠又轉滿了一圈,他才停下,緩緩睜開眼睛,將念珠一甩,便套了脖子上。再抬頭,看到謝長寧正安靜地站著,不由笑了:「讓謝家丫頭等時間長了啊。」他站起身,手輕輕石凳上一推,石凳便回到了原地,他穩穩當當地坐了上去。
  謝長寧見狀,也安心坐下:「能聽明塵大師念誦佛號,三生有幸。」
  明塵大師嘿嘿一笑,拍了拍衣袖:「可是奇怪為何不意這些俗物,卻還要這樣?」
  「卻有好奇。」謝長寧誠懇點頭。
  「雖不意,可這世上意的大有,若不是這名號,之前見之時會有何感?外開壇,不懂法不通法之,若要聽法,必先審量這俗物啊。」明塵大師這樣說,多少帶了些惋惜,寺廟與僧眾雖遍佈大昭,卻又有幾是真能體會佛法之真諦,燒香拜佛只為心安,如若長此以往,真道將絕已。
  謝長寧恍然點頭:「世上萬事皆有此理,若有一家破舊的客棧與新建的客棧,眾必先選擇新建的,卻不知舊客棧更加舒適。有的滿口仁義道德卻是衣冠禽獸,有的粗鄙醜陋卻是真正的仁義之士。」
  「正是這個道理哇。」明塵大師讚許點頭,卻不往更深一層去說,皆靠她自己體悟了。
  「昔日有六祖禪師,雖是目不識丁,砍柴出身,卻初聽經文便立懂。寺廟之中時間不長,所作佛偈已比五祖禪師座下大弟子更為通透。」謝長寧感慨一句。
  「哦?謝家丫頭也懂佛家典故?」明塵大師似乎有些興趣地看著謝長寧。
  「略讀了《六祖壇經》。」謝長寧下意識摸了摸鼻尖,卻不是現讀的,前世寧安宮實沒的消遣,便讀起了經文,權當小故事看了,說起來實羞愧。
  「那也應當曉得風不動,幡不動,而是心動。」
  謝長寧怔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著明塵大師:「您這是什麼意思。」
  「心動,便覺風動,便覺幡動。事實上,天不動,命不動,只有動。」明塵大師此時不知從哪裡端出來一個瓷碗,裡面裝著半碗水,平靜無波,他隨手拾起一個小石子,「看。」
  手鬆開,石子準確落入碗中,蕩起了一片漣漪,久久,又恢復了平靜:「就猶如這一顆石子,投入了這水碗中,蕩起了一片漣漪,而最終,除了,各自都回歸原位。似是影響眾生,眾生歸宿卻早已定下,不過早晚。」
  謝長寧定定地看著那水碗,驀然抬頭:「誰說沒有影響,您看這水位,剛剛這裡,現卻漲到了這裡,怎麼能說是回歸原位呢。」她手指碗上比劃著,咬著嘴唇,極為倔強,若是一點影響都沒有,她重生一世又有什麼意思呢?
  明塵大師忽而笑了,這小丫頭倒是聰明,也罷,他將碗退到謝長寧面前:「石子動。」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碗中的石子果然動,水面因為它的動靜而波光粼粼。
  謝長寧狐疑地看著明塵大師,不知他究竟是什麼意思。
  明塵大師終究歎了一口氣,頹然道:「與說這許多,本想不讓太過執著,無論是九弟的事情,還是謝家那些未知的事情。變數太大,執著無用。」
  「為何?」謝長寧驚訝抬頭,佛家講究放下,她自是知道的,可是她既是來求解,明塵大師道就道,非便非,為何苦口婆心講了這許多,就為了勸她不要執著。
  「自靈音寺一別,共為占卜四十九卦,卦卦不同。」說起這個,他便覺得失敗,「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已頂替了唯一的變數。再無法為演算。只怕亂來,將這一碗水攪混了,更糟了,會降下天譴。」
  謝長寧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即使這樣,都無法有何影響麼?」對天譴,她卻不關心,天命讓她不死,將她送回來,可不是為了降下天譴的。
  「變數,便是唯一不可定論,一變而發生萬變,若沒有頂替變數,確實無法撼動,是變數,應可隨心意改變,可是……」明塵大師閉了閉眼睛,「一一占卜過了與關係密切之,無論的卦象如何變化,他們始終沒有半分偏移,真是奇了怪了。」若是師父還,一定能看出端倪。
  「您都看不出什麼嘛?」謝長寧心中一動。
  「若是這樣,只有兩種情況,其一,是個不成熟的變數,螻蟻之力安可動天下?其二,從變的那一刻起,他們的軌跡已經重新安排定型了,只是並不曾瞭解原本的軌跡,是以未曾發現。可是變數扔變幻之下,其餘四十九巋然不動,還是第一次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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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那蕭衍呢?他……以前您一定也為他卜過卦,是否是偏移,對照一下不就知道了。」她不會問明塵大師究竟為她的親卜了什麼樣的卦,這是忌諱,也會讓她思慮更多。
  「九弟的命,從來堪不破。」明塵大師真的不想承認自己無能,可是謝長寧既然問了,他也只能坦誠。
  謝長寧一顆心跌到了谷底,連明塵大師都堪不破,這世上又還有何呢:「不強求,可絕對不會眼睜睜看著親近的離而去!」坐上那皇位的究竟是誰她不乎,她只乎謝家能不能繼續延續百年,她的家能不能平安,蕭衍能不能安康無憂,自己會不會一世長寧!
  變數也好,她從來都不稀罕什麼貴不可言,老天既然讓她頂替了那變數,便是許她用自己的努力達成所願。
  「明塵大師。」謝長寧正色看著明塵大師,略有懇求之意。
  「曉得,這些事情,不會說與別聽。」明塵大師沉吟了一番,又怕她不放心,「包括,其實……」聲音漸低。
  謝長寧苦笑,果然明塵大師用石子入水作比較是有所依據的。
  「該與說的,全說了,望仔細斟酌。」一句話撂下,便悠悠哉告辭了。
  謝長寧看著他的背影,忽然將那顆丟入碗中的石子撿起,五指合攏,將它攥手心。
  遣散了服侍的侍女,鏡中之濃妝艷抹,大紅的錦緞艷麗非常。她看著,便覺得十分陌生,外面吹吹打打,吵吵鬧鬧,她都恍若未聞。只是一寸一寸打量著這個萬分不喜的自己。
  都說皇家規格的婚儀最讓艷羨。墨靜蘭自己一點也不這樣覺得,她心裡並不覺得女兒家就該嬌滴滴的,繁花錦簇。最看不上秦霜的嬌氣和以前那個嫡姐的柔弱。她扮作男兒的時候,立志要功成名就,做肱骨之臣,氣度風流,以君子蘭為喻。可是她現是女兒妝,也要做大昭最有君子風度的女兒。
  對謝長寧,她慕名已久,女子地位日益底下的大昭,還能謝氏那樣的大家族說上一兩句話,能被男丁們捧掌心。而不是荒謬!女子就該待深宅大院的反駁。可是她空有一番親近之心,卻難相交。那個,並不允許自己近謝長寧的身。
  他曾將手伸到自己面前,言笑晏晏:「姑娘,若要成就功績,女子又何妨,幫助,以後不必扮作男裝便可登上朝堂。」
  其實不過就是一場交易,互相成就彼此的夢罷了。她墨靜蘭這一生,只敬重強者,竟然要嫁給太子。那個,只對她說:「若事成,必親自主持的和離。」斂下眉眼,低歎一聲,也罷,不過權宜之計。
  「祈風……」墨靜蘭回頭,一名婦女雙目含淚,扒門框邊,就這麼看著她。
  「娘,女兒如今名靜蘭,千萬莫要再叫女兒祈風了。」墨祈風,是她從小到大用了十五年的名字。
  那婦女分明就是墨家家主的外室蘇氏,她跌跌撞撞地走了進來,拿起一把梳子,一下一下地為墨靜蘭收拾起頭髮:「主母不肯來,這個親娘,總歸是要來的。」她說得格外小心,手不停顫抖。
  「女兒以後就過上好日子了,娘千萬要放寬心。」她抬起手拍了拍自家娘親的手背,對於娘親,她總是心疼的,早時被父親騙了,卻還癡心不改,對自己寄予厚望。
  「這麼多年,娘最對不起的就是。」蘇氏丟下梳子,掩面輕泣,「一個女兒家,逼著學這個學那個……爹居然是這麼狠心的,居然……」她無法再說下去,當初真是鬼迷心竅。
  「您不要太激動了,小心一會兒被聽了去。」墨靜蘭抬手端起純金鳳冠,珠簾上的珠子一顆顆飽滿圓潤,皆是出自碧水海灣的凝神珠,一顆便是有價無市。崇德帝果然是偏愛太子的,只是不知道,會對心頭肉縱容到什麼地步。
  蘇氏為女兒戴上鳳冠,眼淚一串串往下流,她養大的女兒就要這麼嫁了,還是嫁到那個地方。太子是什麼樣的性子,誰不知,太子妃還未進門,園內便收了好些姬妾,對外卻說只做觀賞。
  墨靜蘭將珠簾垂下,遮住眉眼,扭頭深深看了蘇氏一眼:「娘多保重。」而後毅然決然邁出了門,彷彿是赴刑。她卻知道,若是不能事成,牽連數百不得安寧。
  蕭正瑜百無聊賴地騎著馬等墨府門外,他身後是紅妝十里,僅是聘禮,就足夠墨家百年無虞,墨家便拿出了這麼點東西做嫁妝,真是便宜他們了,他如此想著。他最愛的是溫婉賢淑的女兒,而這個,實是比他還要有男子氣度,若不是父皇旨意,他怕是看也不會看上一眼的。
  如此一想,他的性質更是降了幾分。喜樂聲不絕於耳,他瞅著門口,便看到墨靜蘭被扶了出來。
  珠簾一晃一晃,嬌容似露非露,身段高挑,舉止大方典雅,頭微微一低,便做出了幾分嬌羞的模樣。
  也罷,總比取了秦家表妹要好些。蕭正瑜定定地看了一會兒,墨靜蘭安然上了身後的花轎。一行隊伍開始游城。
  早有侍女喜娘採摘了還沾著晨露的花瓣,蕭正瑜走到哪裡,花瓣便灑到了哪裡。後面吹吹打打,又有禁軍護衛。當真是風光無限,盛況無雙。整個盛京都陷入了一片歡喜美好當中。兩側有為這浩大的婚禮歡呼雀躍著。
  蕭衍拉著謝長寧的手:「喜歡這樣麼?」
  謝長寧搖搖頭:「太奢華了。」盛世榮寵,並不是表面流露出來的那樣美好。她側了側身子,讓身邊的優先過去。
  「走吧,咱們繞道去太子府邸。」她又補充道原本當於謝家眾一起到太子府,蕭衍卻突然跑過來接謝長寧,只道從上次萬佛山回來後,她還沒有出去走過,順便帶她透透氣。
  原本想著先吃點小吃,再去太子府觀禮,卻不想凡是儀仗隊必經之地,都被堵死了,他原本物色到的那家,更是過不去。謝長寧便拉著他擠群中看了看花轎。
  能不能吃到小吃,謝長寧並不意這些,出來僅是為了高興罷了。當初她曾說,見過明塵大師就將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他,可是她真的想說時候,他卻攔下了。順其自然,等她真想說時候便是了。
  兩抄小路走,比儀仗隊還要快些,到了太子府的時候,將將分開,她去了女眷那邊。
  「大姐,可算來了。」謝長生撲了過來,抱住謝長寧就往她身上蹭。
  「穩當點。」謝長寧笑著拍了拍她的後背,「這麼多長輩都看著呢。」
  「大姐,這婚禮可真是風光。以後也要!」謝長生從桌子上拈了一塊糕點,隨手塞到謝長寧的嘴裡。
  謝長寧怔了怔,扭頭去看桌上端坐著的二嬸衛氏,只見她漫不經心地摸著自己的指甲,半分視線都沒勻出來,沉得住氣。
  衛氏是二叔的正妻,出自已經凋零的淮安衛家,數代出名將。因著二叔不喜文墨,偏愛武藝,更是崇敬衛家,便將嫡女衛氏求娶進門。原本是將門女兒,不說五大三粗,也該是蠻橫,沒想進門二十年穩穩當當,做事妥帖,手腕雷厲風行,令挑不出一點錯處。若非母親是王家女兒,這家,衛氏擔起來也無半點壓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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