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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陳美琳】玫瑰戀曲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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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16:49:3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他居然又和她上床了,而且是在李序朗那傢伙來家裡大鬧之後。這算什??為何他非要表現得像要不夠她?他難道連一點基本的原則也沒有?

  邵溪樵帶著怒意走出家門。他氣自己,更氣古湘凝的背叛,在李序朗那番似醉非醉的"聲明"之後,他無法相信他的妻子和那傢伙之間什?也沒有。

  而他居然還渴望她,渴望這?一個給他綠帽戴的女人,他究竟還是不是個男人?!

  邵溪樵咒罵出聲。

  負氣離家,他原本並沒有打算上哪兒去,現在他決定到附近的小攤子喝幾杯。這時候找些酒精來麻痺他的腦子是最適合不過的了。

  走出中庭,邵溪樵取出行動電話撥了雷毅的電話號碼,卻在響了兩聲後又掛斷,並將電話放回口袋裡。

  算了,還是自個兒喝吧。雷毅只會喋喋不休對他嘮叨,而以他此刻的情緒指數來看,好友間的閒聊暢飲最後只怕會演變成互毆的流血事件,想想還是作罷的好。

  他和警衛打了招呼,才出了中庭大門,就有個男人朝他走來。

  "請問是邵溪樵先生嗎?"那人問。

  邵溪樵揚起兩道濃眉看了看那人,很確定自己從未見過這個人。

  "我們認識嗎?"他反問。

  "不。"那人否認。"不過現在有把刀子頂著你的背,希望邵先生不要輕舉妄動,乖乖跟我走一趟。"

  邵溪樵抬眼看了看天。今天是什?鬼日子?啊?究竟是什?鬼日子?

  "你想帶我上哪兒去?"

  "只要是偏僻的地點就可以,我有個朋友在那頭等著,有些事要跟你好好談一談。"

  "如果我不肯呢?"

  "這只怕由不得你。邵先生,你若有什?多餘的動作,我可不會客氣哦。"

  "如果你是拿人錢財替人辦事,我可以給雙倍,甚至三倍--"

  "省省吧,邵先生,這一套是沒用的。"

  邵溪樵扯高嘴角道:

  "真是高風亮節啊。"

  "少說廢話,乖乖跟我走吧。"

  邵溪樵跟著那人走了一小段路,轉了個彎來到巷道裡最漆黑的角落,有個一身黑衣黑褲、戴著墨鏡的高個子隱身在黑暗中。

  "邵溪樵嗎?"他一看見邵溪樵便問。而邵溪樵也直截了當地回答:

  "是我,我正打算到小麵攤喝幾杯,兩位何不一起來?我們可以邊喝邊談。"

  "不用費心了,邵先生,我們就在這兒把事情說清楚,以免夜長夢多橫生枝節。"高個子這?說,另一個傢伙則依舊緊貼在他身後,拿著所謂的"刀子"抵著他。

  邵溪樵邊思索該如何脫身,卻又極想知道這兩人究竟為什?找上他。

  "我想我只好將就點了。"最後他聳聳肩這?說。

  "那?我就直說了。邵先生,有關你對古大軍的經濟援助,我們老闆希望你能就此抽手。"高個子如是說。

  邵溪樵花了點時間來消化這幾句話。他花錢把古大軍的公司拉回正軌究竟招誰惹誰了?這得用腦子仔細想想。

  "你聽見了嗎?邵先生。"

  邵溪樵抬起頭,沉默了半晌後開口:

  "你們難道不知道嗎?古大軍在幾個月前成了我的岳父。"

  "那又如何?"

  "做女婿的花錢拯救岳父瀕臨倒閉的公司,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啊。"

  "本來是這樣沒錯,壞就壞在你擋了我們老闆的財路,這樣不好,邵先生。"

  "哦?能不能說說看我是如何擋了你們老闆的財路?"

  高個子靜了靜,然後道:

  "這?說吧,我們老闆早就等著古大軍的公司倒閉,而你的插手破壞了一切。"

  果然是這?回事,邵溪樵想著。商場上的激烈競爭及冷酷無情他早以看多了,卻沒想到在真會有人在一旁積極等候某公司破產倒閉,他的介入想必就像半途殺入的程咬金,令他們扼腕不以。

  "兩位的老闆是--"

  "你只要做個答覆就行了,知道太多是沒有好處的。邵先生,雖然你是赫赫有名的商界大亨,但除了金錢,還有某些不可小覷的可怕勢力,這點相信你也很清楚。"

  指的是黑道嗎?那?這就是威脅了?

  "兩位希望我怎?做呢?"  邵溪樵問。"錢已經給了,公司也逐漸上了軌道,這個時候才要我抽手,只怕是太遲了吧?"

  "不管用什?方法,邵先生,你務必要抽回資金,停止技術等等各方面對古大軍的援助。"

  "如果我不呢?"

  "識時務者為俊傑,這道理你應該懂。你岳父大人也一把年紀了,前一陣子還進了醫院不是嗎?更何況他有了你這個女婿,吃的穿的玩的都不愁,又何必為了個小公司忙進忙出累壞身子?"

  "如果我岳父想退休在家頤養天年,也還有我在啊,一間好好的公司,還是我花心思扶起來的,有什?道理任它倒閉,讓你們老闆不費吹灰之力吞了它?"

  "我們不是在講道理,邵先生,這也不是拜託或請求,你要搞清楚。"

  "搞不清楚的是你們吧?"

  邵溪樵略為移動身子,站在他後面的傢伙隨即又靠了上來。"我的原則是這樣,有事可以商量,少說狠話來威脅我,我沒碰上過這種事,很不習慣。"

  "這不是耍帥的時候,邵先生,要不是我們老闆希望能和平解決這檔子事,你以為你還能完好無缺站在這裡對著我說大話?"

  "現在又是誰在說大話了?"  邵溪樵揚起嘴角。"兩位何不回去轉告你們老闆,要他乾脆忘了併購古大軍公司這回事?"

  "你在說什?鬼話?"高個子的語氣首次出現怒意。

  "我是從不說鬼話的。"

  邵溪樵冷冷一笑。"不妨就透露個秘密給你們知道,把古大軍公司給搞垮的就是我,你以為我現在會坐視他人揀現成的便宜,花幾毛錢就把它給弄上手?叫你老闆隨便去問問,看我邵溪樵是不是傻子?"

  ***********************************8

  一直靜靜站在一旁的古湘凝無法形容自己有多驚愕。

  從望遠鏡裡看見邵溪樵被人拿刀押走,向來冷靜的她慌忙地衝下樓並尾隨在後,完全忘了應該先打通電話報警或是找警衛幫忙。而當她在暗處躲了好一會兒,確定他是被人脅迫,也重拾了冷靜,正盤算著該不該離去報警,就聽見了這段具強大衝擊力的對話。


  是他搞的?是他把爸爸的公司逼入絕境?但是為什??為什?他要先毀了一家公司,然後再花大筆的錢跟精神去拯救它?

  然而這其中的緣由她已無暇細想,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原來還理性交談著的兩個人音量越來越大,想來是邵溪樵高傲的姿態及言辭觸怒了對方。一直站在他後頭不曾開口的持刀者竟動手推了邵溪樵,邵溪樵也回手反抗,氣氛於是趨於火暴。


  這個人,為什?在這種時候還不知道謙遜?

  古湘凝膽戰心驚地看著他們越吵越凶,雖說邵溪樵並沒有對那兩人吼叫咆哮,但只要他維持那副君臨天下的死樣子就夠氣死人了不是嗎?

  雖然這?想著,面對著緊張的狀況,古湘凝再次失去了冷靜,她裹足不前,左右為難,不知道該衝上去幫忙,還是跑出巷子向人求救。

  說時遲那時快,三個人終於打起來了。邵溪樵雖然高瘦,手腳卻也夠狠夠俐落,他一個迴旋踢踹開了拿刀刺向他的傢伙,然後轉個身朝那高個子衝過去,那人驚詫之餘閃避不及,被邵溪樵推倒在地,兩人糾纏在一塊。

  古湘凝得摀住嘴巴才不至於驚呼出聲。此刻似乎是邵溪樵略佔上風,她可不想在這緊要關頭讓他分心。

  邵溪樵猶和那高個子纏鬥著,被他一腳踹倒在一旁的持刀者卻撫著疼痛的腹部緩緩站起來了,古湘凝見了不由恐懼地喘息。

  快把那高個子給解決掉吧!她不禁在心裡喊著。如果再加上這個拿刀子的傢伙,所謂雙拳難敵四掌,他的勝算可就小了。

  拜託!請讓他安然無事全身而退吧!

  古湘凝暗暗祈禱著,但彷彿各路神鬼都沒有聽見似的。邵溪樵尚未制伏那高個子,而那被踹倒在地的傢伙正一臉憤怒,咬著牙拖著身子朝他走去。而隨著他一步步地接近,古湘凝明白她不能再坐視不理,她一定得做點什?。

  哎呀,弄影在的話不知道有多好,只要有彈弓,再找兩顆石子,這位學妹一定可以神准地擊倒這兩個壞蛋,而她,再怎?想也無法可施,只能貿然一試,扯開嗓子喊道:

  "就是這裡!警察先生,這裡有人打架!"

  這?一喊,果然產生了點效果,扭打在一塊兒的兩個人都停了下來,拿著刀子跛行的傢伙也驚愕地回頭看。壞就壞在他並不是很驚惶,不僅看見了躲在一旁的古湘凝,還查看了是否真有警察追上來,

  "沒有條子,是個臭女人多管閒事。"持刀者狠狠瞪了古湘凝一眼,繼續朝纏鬥在地的兩個人走去。

  不行了,古湘凝昏眩地想。騙不了他們就算現在拔腿就跑,,等找了人回來也來不及了,絕對是來不及的。

  她好怕,從來沒想到會碰上這種事?他呢?她想起邵溪樵,心想他是否也一樣害怕。

  然而不管如何,他畢竟正在為自己戰鬥,拋開兩人的恩恩怨怨不談,見死不救本就不該,更遑論對象是他,她是怎?都無法坐視不理的。

  "你他XX的在蘑菇什?!還不快過來幫我?!"高個子邊和邵溪樵扭打邊朝同伴喊。拿著匕首的男子則是腳步蹣跚,白著臉皺著眉啞聲道:


  "該死!姓邵的踢斷了我的肋骨。"

  "是誰說對付一個癡肥的富商用不著抄傢伙?他快扭斷我的手了!"高個子又哀嚎。

  "可惡!"持刀者咒罵著,忍著痛加快了腳步。"姓邵的,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他說著咬牙衝向前。

  聽見急促的腳步聲朝這兒而來,邵溪樵心覺不妙。兩個對一個,其中之一還有武器,他不僅勝算極少,還要有負傷的心理準備,更糟的是如果不能及時閃避而傷及要害,只怕這條命就要沒了。

  就在下一剎那,邵溪樵感覺有個人撲身抱住他,他還來不及抽出手來反擊,上頭就傳來了抽氣和悶哼聲,這聲音聽起來非常熟悉,他不由一怔。

  剛才有人高喊警察來了,現在想想,那聲音不也非常似曾相識?

  邵溪樵腦中閃過一絲不詳,而就在這時候,他聽見持刀的人連聲咒罵。

  "該死的又怎?了?快把這傢伙拉開啊!還發愣。"被他壓在身下的高個子咬牙切齒地說。

  "砍錯人了,是那個多管閒事的女人,她忽然--忽然就衝過來,真是瘋子!"拿刀子的傢伙似乎受到某些程度的打擊,語氣有些顫抖。

  邵溪樵古湘凝心跳停了兩拍,他鬆開了箝制敵人的手,奮力站了起來;當他看見倒在圍牆旁的身影,還有那將地面染紅的血跡,只覺得眼前一片空白,彷彿週遭的空氣都被抽離了。

  四周忽然吵雜了起來,兩個要挾者見情況不對,相互攙扶略顯吃力地推開幾個圍觀民眾逃離了現場。

  "怎?回事,我來找你,看見這兒鬧烘烘的--"

  聽見有人說話,邵溪樵茫然地轉頭,看見神情焦急的雷毅就站在旁邊。

  "她--"  邵溪樵低頭看著倒臥在地的古湘凝。"她--"

  見邵溪樵已完全喪失了冷靜及反應能力,雷毅推開她上前探看古湘凝的狀況。他檢視她是傷勢,發現背部的刀傷不淺,運動衣被大量的鮮血給浸濕了一大片。接著他伸手到她的鼻子前確認她的呼吸,再按壓頭脈測量她的脈搏,然後站起來使勁推了推邵溪樵。

  "別發呆了!你抱她,我去把車開過來,得馬上送她到醫院去!"

  "救護車--"

  "救護車有我快嗎?"雷毅火大地嚷:"喂!你醒醒好不好?繼續發楞她就要沒命了!是不是要我狠狠揍你幾拳你才會清醒?"

  在雷毅的怒吼之下,邵溪樵終於有了動作。他蹲下身子,看著那張熟悉卻蒼白的臉,還有披散一地且沾著血跡的長髮,伸處微微顫抖的手似想撫摸她,卻在最後一刻又收了回去。


  看不下去的雷毅搖著頭,轉身對圍觀的民眾道:

  "請不要圍在這裡,麻煩讓出條路好讓我把車子開進來,我們趕著救人,請各位務必幫幫忙,拜託拜託!"

  在雷毅的強勢主導下,車子總算順利開進了巷道,邵溪樵也稍稍恢復了理智,抱著古湘凝坐上了車子。

  從照後鏡裡看見邵溪樵的神情,雷毅覺得很難過。認識十幾年來,從未見過他這副模樣,即使在那個女人離開他另嫁他人時也沒有。

  "別擔心,醫院離這兒不遠,她一定會沒事的。"雷毅安慰地說道,看見邵溪樵閉上眼睛,並緩緩將頭貼想懷中人毫無血色的臉頰。





  稍後,在醫院的手術室外,雷毅總算從邵溪樵口中問出了事情發生的始末,當下便斬釘截鐵道:

  "是秦虎,一定是他找人幹的。"邵溪樵抬眼看他,雷毅於是繼續說:"派去支持你岳父公司的人來向我報告,說是有人暗中打擊咱們的信譽,阻撓咱們的計劃,於是我就帶了幾個人去查了查,今天晚上我之所以去找你,為的就是要跟你談談這件事,問問你做何打算,如何反擊,沒想到居然晚了一步,已經出了事了。"


  "讓公司的調查部門去搜集證據,然後報警處理。"這是邵溪樵的回答。

  就這樣?沒有火暴而可怕的報復行動?這可不像商界王者邵溪樵的作風啊。

  雖有這樣的想法,雷毅倒也頗能體會他此刻的心情,畢竟自己的妻子還在急救中,是生是死還很難說,換了誰都沒有心思想其它的事。

  看看他,原本英氣煥發的臉上此刻是異常憔悴,彷彿一瞬間就老了十幾歲。若不是醫師極力阻止,他是一定會跟著進入急診室的。

  這時候接獲通知的古夫人神情焦慮地來到醫院,她跑向邵溪樵,拉著他急切地問:

  "湘凝怎?了?好好的怎?會受傷呢?"

  "爸爸呢?"

  "他說明天一早要開會,今晚要睡在公司,我擔心他聽到消息太激動,沒敢打電話告訴他。你倒是快告訴我,湘凝究竟傷的如何?要不要緊啊?"


  "冷靜點,伯母,"雷毅過來接手了。"醫師正在為令嬡動手術,他們一定會盡力救她的,你放心吧。"

  "手術?這?嚴重?"古夫人喃喃道,接著就身子發軟癱向地上,雷毅和邵溪樵忙扶著她坐到椅子上。

  "怎?會這樣?怎?會這樣呢?"古夫人淚流滿面,"湘凝是個好女孩,既乖巧又孝順,為什?老天爺這?不公平--"她說著不禁痛哭失聲。


  "您別這樣,伯母,像令嬡這?好的女孩子,老天爺一定會保佑她逢凶化吉,平平安安的。"雷毅可是絞盡了腦汁,總算想出了這些話。比起不眠不休工作個三天三夜,安慰人簡直要辛苦多了。


  這原本不應該是他的工作,偏偏那個正牌女婿就只會杵在那兒,半句話都不會講,真是苦了他啊。

  "究竟發生了什?事?湘凝是怎?受傷的?"古夫人擦著眼淚問。

  "呃--"雷毅擠出哭一般的笑容。"這個稍後再談好嗎?伯母,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令嬡的情況--"

  "湘凝她--她會有生命危險嗎?"

  "這--"雷毅遲疑著,最後決定實話實說。"關於她的傷勢,老實說我們也不是很清楚。她一到這兒就被送進急診室,接著醫師出來告訴我們,說她背後這一刀傷及肺部,要立刻進行手術,於是馬上又將她轉往手術室--"


  "刀?"古夫人一聽站了起來。"你是說有人用刀傷了湘凝?這怎?可能?誰會對那孩子--"

  "等等,伯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雷毅頗為懊惱。"現在就別再說這個了--"

  "她是為了我才受傷的。"一直靜靜站在一旁的邵溪樵終於開口了,但也不過是短短幾句。"拜託,什?都別再問了,其它的事以後再說好嗎?"


  "以後再說?"古夫人一聽激動起來。"我女兒在裡頭生死未卜,我這個做母親的連問都不能問嗎?"

  雷毅瞪了邵溪樵一眼,繼續安撫古夫人。

  "您被生氣,伯母,溪樵不是這個意思,他只是太著急了。"

  "我難道就不著急?湘凝可是我的寶貝女兒啊!"古夫人又開始猛掉眼淚,以哀怨責難的眼神看著邵溪樵,哽咽著說:"你其實並沒有好好待她對不對?那孩子雖然不說,回家來也總是表現出一副幸福小女人的模樣,但我看得出來,她根本就不快樂,即使她笑得再開心,眼睛裡還是帶著憂愁。"


  見邵溪樵面無表情聽著這一切,雷毅忍不住對古夫人道:

  "大家心情都不好,你就先別說這些了,伯母。"

  "真不該答應她嫁給你的,明明知道她是為了救公司,為了救她爸爸和這個家--"古夫人掩面而泣。"為了怕失去現有的一切,我們說服自己接受湘凝的說詞,相信她是愛你才決定和你結婚,我們太自私了,是我們害了她!"


  "伯母!"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痛哭中的婦人,手足無措的雷毅以眼神向邵溪樵求救,他卻是理都不理,神情一片空白。

  又在發呆了,知不知道人家正在罵他啊?雷毅蹙眉,抬頭正巧看見手術室外頭的紅燈熄了。

  "胃。"他扶古湘凝的母親站起來,在經過時推了邵溪樵一把。"還發楞,手術結束了。"

  邵溪樵有如從夢中醒來,加快腳步迎向從手術室走出來的醫師。



  **********************


  "手術很成功,不過尚未脫離危險,必須在加護病房觀察七十二個小時,你們找個人到櫃檯去補填一些資料。"醫師這?對邵溪樵說。

  "謝謝你,我馬上就過去。"邵溪樵轉身對古夫人道:"湘凝不會有事的,我讓雷毅先送你回家吧,我留在醫院陪她。"

  "不能進去看看她嗎?"古夫人還是極為擔心。

  邵溪樵搖頭。

  "我先送您回家休息吧,一有什?消息,溪樵會馬上跟您聯絡的。"  雷毅也說。

  "爸爸那邊就暫時瞞著他,等湘凝的情況穩定了再說。"邵溪樵又交代了一句,接著便逕自轉身朝醫院櫃檯走去。

  "你看看他,那?無情!"古夫人傷心地對雷毅說:"湘凝受了這?重的傷,他居然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您誤會了,伯母,他其實也很擔心,只是--他只是不善於表達。"  雷毅替好友解釋。

  古夫人顯然並不相信,雷毅只得摟著她的肩膀道:

  "來,我送你回去吧,然後我會回醫院來陪他們。"

  "那?我就回家等你們消息,有什?事一定要馬上通知我。"

  "我會的。"  雷毅扶著她緩緩朝醫院大門走去。

  而邵溪樵很快填妥資料並辦好了住院手續,護士小姐指著醫師的休息室對他說:

  "請到那個房間去,戴醫師在裡面等你。"

  邵溪樵依照指示前往休息室。為古湘凝操刀的醫師正以毛巾擦拭著雙手,他年約四十多歲,一看見人就會露出親切的笑容。

  "邵先生嗎?這邊請坐。"醫師說著,擱下毛巾過來在他對面坐下。"我們來談談你太太的情況吧。"

  邵溪樵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醫師於是開始說:

  "手術還算順利,這幾天在加護病房觀察一下,沒有感染或其它問題就可以轉往普通病房了。

  "非常謝謝你。"

  "另外還有一件事。"醫師接著說:"很遺憾,遭受這?大的事故又動了手術,我們無法保住邵太太肚子裡的孩子。"

  "孩子?"邵溪樵如遭雷擊。

  "原來你不知道。"醫師輕歎。"不過這也難怪,孩子還太小,說不定連邵太太自己都尚未察覺呢,請不要太難過,你們兩個都還年輕,以後還會有孩子的。"


  走出醫師休息室,邵溪樵覺得所有的力量都被抽走了。妻子正在加護病房裡和死神搏鬥,兩人共同孕育出來的小生命甚至在他猶無緣擁在懷裡便已失去,命運何其殘酷,竟要他在短短幾個小時內接連遭受如此打擊。


  他在加護病房外靜靜地坐著,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有位護士過來對他說:

  "邵先生嗎?您太太醒過來了。"

  邵溪樵一聽,倏地站起來。

  "我要進去看看。"他急切道。

  "現在並不是加護病房的探病時間,但邵太太不斷要求要見你,戴醫師答應破例讓你進去,不過只能呆一下子,而且請盡量不要讓她說太多話。"


  "謝謝。"他由衷感激。就因為這是家普通的外科醫院,加護病房裡不像其它大醫院擠滿了病人,才更能顯現出其中的人情味。

  於是邵溪樵做好必須的準備,在護士的帶領下進入加護病房,看著臉色蒼白、虛弱地躺在床上的古湘凝,他覺得胸口被緊緊揪住了。

  他輕輕碰觸他插滿導管的手,古湘凝緩緩睜開了眼睛。

  "你覺得怎?樣?"他問。

  她微微點了點頭。

  "很疼嗎?"

  她又輕輕搖搖頭,然後張開嘴巴試圖說話。

  "不要。"他握了握她的手。"護士小姐交代過,要你盡量別說話。"

  古湘凝不理會他的制止,終究是吃力地開了口:

  "是真的嗎?爸爸--爸爸的公司是你弄垮的?"

  邵溪樵聞言蹙眉,沉默了半晌後道:

  "這件事等你恢復了體力我們再談。"

  "是不是真的?"

  "湘凝--"

  "是不是真的?"她顯然執意要知道答案。

  最後邵溪樵點了點頭。

  "是我,但那是有原因的,以後我會解釋。"他說。

  然而古湘凝心已碎,她什?都不想再聽,只是閉上了眼睛。

  "孩子--沒有了嗎?"她接著又問,卻沒等候邵溪樵的回答便逕自喃喃道:"我感覺到了,我感覺到寶寶離開了我的肚子,他已經不在了,不在了--"


  淚水沿著他蒼白的臉頰滑落,令一陣邵溪樵心痛。

  "醫師說我們還會有其它的寶寶。"他說。

  "不了,不可能了。"古湘凝低語。"孩子的生命,還有我所受的傷,就當是還欠你的情吧。這輩子,我和你--我們已經無法再做夫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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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16:49:53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一天早上,很難得的,陶然自己醒了過來,只不過醒來的地點依舊是地板上。

  "悠悠!悠悠啊!你湘凝學姐呢?怎?沒看見她?"她一坐起來就在寢室裡搜尋,接著劈頭就問。

  才起床幾分鐘的秦悠悠正坐在書桌前打呵欠,她眨了眨猶帶睡意的雙眼,轉頭回答:

  "湘凝學姐啊?大概去刷牙洗臉了吧。"  "刷牙洗臉?你讓她一個人去刷牙洗臉?!"陶然跳起來低聲嚷著。

  "有弄影啊,她不在寢室,肯定也到洗臉台去了。"  陶然一聽皺起眉嚷:

  "喂!你能不能用點腦子?弄影那冷血的傢伙可以信賴嗎?她--"  "我怎?樣?"寢室門開了,蘇弄影走了進來。"如果不是我這個冷血無情的傢伙,學姐墳上的草只怕已經高過長頸鹿的頭了。"  怎?會這樣?隔牆有耳這句話原來是真的。

  救命的大恩人就在眼前,陶然只得哈哈乾笑,誰叫她當初讓人給綁了,偏又教這話少到極點的學妹給救了。欠人一命是多?可怕的事啊,當下就讓她失去了當學姐的全部優勢,從此只有對著那張撲克臉陪笑的份。

  "不行哦。"跟在蘇弄影後面的正是面露微笑的古湘凝。"怎?能在背後說救命恩人的壞話?會遭天譴的。"  "是,是!請學妹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學姐這一次。"陶然鞠躬道。

  "算了,我知道學姐對我沒什?好感。"  "沒有,沒有,絕對沒這回事!"陶然瞪了古湘凝一眼。"都是你,教我擔心。"  古湘凝將洗臉盆放回床下,轉身對陶然說:

  "真不曉得你在擔心什?,從寢室到洗臉台不過三公尺遠,難不成我走著走著就會暈倒不成?"  你在醫院住了這?久,人瘦的只剩原來的一半,不要說昏倒不昏倒的,隨便吹來陣風你就飄走了也說不定。"陶然說。

  "神經。"古湘凝白了她一眼。"快去刷牙洗臉,上課要遲到了。"  陶然盯著她,片刻後開口道:

  "拜託你,吃胖一點。"  "順便把頭髮再留長如何?"甚少說話的蘇弄影接著說,一旁的秦悠悠則是點頭如搗蒜。

  "是啊是啊!湘凝學姐還是要有條長辮子才像是湘凝學姐。"  "喂!"幸好悠悠這傢伙不是她的什?救命恩人,陶然不客氣破口嚷道:"你偶爾也說點有營養的話好不好?真是的。"  再次被這熟悉的氣氛所包圍,古湘凝心中五味雜陳。她摸摸剪短到肩部的頭髮,無法言語,只能苦苦地笑著。

  *********************************  中午陶然特地拉了古湘凝到學校附近新開的麥當勞吃午餐。

  "這種食物聽說高油脂、高熱量,多吃幾回肯定能長些肉。"陶然這?說。

  "長的是脂肪才對吧?"古湘凝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你是不是希望我因為腦中風或心肌梗塞而再度入院?"  "瞧你干扁的,要引發腦中風或心血管疾病大概要喝個幾桶色拉油吧。"  "人啊,生老病死是沒個准的,與高矮胖瘦無關。"  "既然人生苦短,你難道不能再給他一個機會?"陶然邊吃著薯條邊說。

  古湘凝當然知道這個"他"指的是誰。她拿起雞塊蘸了醬往嘴裡送,因為那酸酸甜甜的味道而微微皺眉。

  "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她說。

  "為什?一定要結束?我不懂。"因為手上沾了油脂,陶然改以小指頭推了推眼鏡。

  "沒有繼續下去的理由了啊。"  "愛呢?你對他的愛難道不是最正當的理由?"陶然倏地睜大眼睛。"難不成--你不會是因為孩子的事--"  古湘凝搖頭。

  "孩子--其實是我的錯,我不知道肚子裡已經有寶寶,所以在行動之前完全沒有考慮過他。"她扯扯嘴角。"說來奇怪,當我被刀子刺中,因為血流不止而意識模糊時,我看見寶寶對我笑了,一個漂亮的男孩子,似乎在向我道別。"  "那時候你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懷孕了?"  古湘凝輕歎。

  "我居然在失去他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曾經擁有過他,儘管時間是那?短暫。"  "何不回到他身邊,你們還會有其它的孩子。"  "他要的並不是我。"  "你相信他對你毫無感情?"陶然蹙眉。"那?你倒說說看,他要什?樣的女人沒有,幹嘛非要娶你?"  因為我有一頭長長的頭髮,帶著些許那女人的味道。

  這話僅僅在古湘凝心裡想著,她只是被用來代替那女人,這樣的話她怎?也無法說出口。

  "我也不懂。"她只能這?說。

  "那個人大概什?事都不會跟你說吧?"陶然輕歎。"你不過二十歲就有離婚紀錄--你們'真的'已經離婚了嗎?"  "協議書早就寄給他了,我想我應該已經恢復單身身份了吧。"古湘凝淡然道。

  "這漢堡怎?跟廣告上看起來的差這?多?連片青菜都沒有。"陶然像突然沒了胃口。"再過一個多月我們就畢業了,想起來就覺得心慌慌的,有點無所適從。"  "你不是打算一畢業就嫁作他人婦,洗手做羹湯?"  陶然看了她一眼。

  "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我哪裡還有勇氣結婚。"  "別傻了你。"古湘凝輕笑幾聲。"我的情況特殊,怎?能拿來跟你和沉靖瀾之間濃厚的感情相提並論?我會被沉靖瀾罵慘的,如果他知道你居然因為我而對婚姻產生恐懼的話。"  "二十歲結婚是不是真的太早了點?"陶然無意識的攪動可樂。

  古湘凝思索了會,說道:

  "要營造幸福的婚姻生活的確有不少困難,年紀太輕也許是原因之一吧。因為思想不夠成熟,對事情的看法有偏差,不甘尚未盡情享受青春就被婚姻給束縛了等等。我想年紀太輕對婚姻的適應力的確比較差,但這不是絕對的,什?年齡結婚都會有婚姻問題,夫妻兩個能不能共同克服攜手度過才是最重要的。"  "你和他 --做不到嗎?"  思索了片刻,古湘凝搖搖頭。

  "我努力試過了。"她說,淺淺的笑容裡帶著濃濃的苦澀。

  陶然的表情看起來更悶了。

  "你年輕是年輕,思想絕對是夠成熟,你都不行了,我還有什?自信?"  "隨你啦。"古湘凝笑著搖頭。"你高興什?時候結婚就什?時候結婚,反正苦也只是苦了沉靖瀾。"  "不結婚,一個人過一輩子是不是會好一點?"  古湘凝皺眉。

  "你是怎?了?我離了婚對你真是這?大的打擊嗎?"  陶然長歎一聲。

  "不知道為什?,我忽然很害怕自己會適應不良。工作也好,結婚也好,我怕自己什?都做不來。"  "你這是畢業前夕症候群。"  "再加上那?點婚姻恐懼症。"  "拜託你被杞人憂天了。工作也好,結婚也好,沉靖瀾都會在各方面支持你,成為你最強力的後盾,你根本不需要反應過度。"  "是嗎?"陶然盯著她看。"邵溪樵不是這?對你的嗎?所以你們才無法再繼續?"  "單方面的愛是沒有用的。就因為沉靖瀾愛你,所以他會為你做任何事,我這?說你懂了嗎?"古湘凝看看表。"把飲料喝一喝吧,該回學校去了,下午雖然沒有課,畢業前可有一大堆作業要趕呢。"  "那幾個老師沒一個有良心的,又要考試又要交作業,我們可是首屆畢業剩耶,大家就不能好聚好散嗎?真是的。"陶然抱怨連連,一口氣將可樂給喝了個精光。

  "不必因為請假時數過多而重修一年,我已經覺得幸福了。"  聽她這?說,陶然深深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指地說:

  "幸福豈僅僅是如此而已。"  雷毅停好車子,跑步來到邵溪樵所住的大廈外。警衛早已熟悉他這張臉孔,打了招呼就讓他進入,甚至還在他的要求下替他打開了樓下的電鎖。

  他搭著電梯直達邵溪樵住所,拼了命猛按門鈴,足足按了一分鐘還沒有回應。他於是改為敲門,又是足足敲了一分鐘,終於聽見屋內傳來了咒罵聲。

  半晌後門被拉開了,邵溪樵揉著疼痛的太陽穴狠狠瞪他,雷毅則不客氣地閃過他大步走進屋裡。

  "我以為你死了,打了幾十通電話都沒人接。"  "我沒聽見。"邵溪樵甩上大門,走回客廳倒向沙發上。"你公司不去,來這兒做什??"  "總裁都不上班了,不趁機蹺班又待何時?"  "蹺班就蹺班,別蠢得到我家來露臉。"邵溪樵以沙啞的聲音嚷著,隨即因為頭痛而發出惱怒的呻吟。

  "你又喝酒了?而且喝了這?多?"看著地上四處散落的啤酒罐,雷毅聳起了眉。"你是不是事業不要了,打算就這?溺死在酒精裡?"  "你是特地來教訓我的?"  "我是來求你的,求你去把她找回來吧。"雷毅雙手合十。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邵溪樵冷冷道。

  "你不知道才有鬼了。"雷毅在他對面坐下。"想她就想她,有什?好丟臉?幹嘛非得死要面子,捨不得卻硬是答應讓她走!"  "她要走儘管走,別以為我會強留她。"  "瞧你,又嘴硬了,一不在意的話又何必把酒當開水喝,十天有八天不清醒?"  "你說夠了沒有?!"邵溪樵不耐道。

  "我不說你還有誰感說你?"雷毅早已習慣在老虎嘴上拔毛,對邵溪樵的怒意完全不以為意。"倒是你,虧我對你是推心置腹,你卻對我連實話都不肯說,有時候真想好好扁你一頓。"  邵溪樵沉默不語,似乎是無言以對,而看著他不修邊幅一臉憔悴,雷毅忍不住歎道:

  "你這有是何苦呢?"  又是一陣沉默,邵溪樵沙啞的聲音這才響起:

  "她說我們已無法再做夫妻,我不讓她走又能如何?"  "簡單,拉下臉來求她別走嘛。"  邵溪樵那表情就像是被人逼著從十五樓往下跳,雷毅見了真是哭笑不得。

  "女人都愛聽些好聽的,你連這點都做不到怎?行呢?"  "滾回公司去吧你,別管我的事了。"邵溪樵閉上眼睛。

  "我也不喜歡管這種閒事,吃力不討好啊!但有件事我一定得說。她既然肯捨身救你,對你不可能毫無感情。你曾經因為女友另嫁他人而頹廢了好一陣子,這一回呢?再重蹈覆轍就太遜了吧?拜託,振作點,做點什?讓她重回你的懷抱,我知道你不是那?無動於衷的,相信我,她絕對也不是。"  靜了好一會兒,邵溪樵疲憊地開口了:"你走吧,我想先睡一覺,然後我會把比說的話好好想一想。"  "真的?"  "真的。"邵溪樵不耐道。

  "好,我就再相信你一次,你可別讓我失望哦。"  話雖是這?說,一走出房子,雷毅就發現自己對那傢伙還是沒有信心。

  他是怎?說的?會好好想一想?萬一他這一想就想了個十年八年呢?命只有一條,他哪來的三頭六臂獨撐公司上上下下這?多事情?

  雷毅越想越覺得不妙,事情再這?繼續下去,他鐵定會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必死的啦。

  正所謂皇帝不急急死太監。以邵溪樵那副臭脾氣,要他先低頭說不定得等到世界末日,而古湘凝似乎也不是虎頭蛇尾反反覆覆的人。照這種情況看來,這樁瀕臨破裂的婚姻豈不是完全沒有轉圜的餘地?這可怎?是好?

  話說回來,他就算是急死了又有什?用?解鈴還需繫鈴人,兩個當事者都不肯踏出第一步的話,他這個旁觀者又怎?憑一己之力扭轉乾坤?

  雷毅上了自己的車,猶努力地思索著這個問題,忽然間靈光乍現,似乎看見了一線生機。

  就試試吧!他想著,毫不遲疑地發動車子急駛而去。

  站在"玫瑰女子專科學校"大門口,看見古湘凝朝他走來,雷毅詫異地脫口而出:

  "你的頭髮--"  "住院時覺得不方便,所以就剪掉了。"古湘凝微笑著回答。

  "啊--"雷毅也回以微笑。"冒昧來訪,耽誤了你上課,實在是不好意思。"  "哪裡,雷先生有事請說,不用客氣。"  因為兩人都沒有時間閒聊,雷毅直接切入重點。

  "是這樣的,這要求也許會讓你為難,但能不能請你考慮一下,跟我一塊兒去看看邵溪樵那傢伙?"  古湘凝神情上顯現出些許錯愕,但也僅僅是幾秒鐘的時間便恢復了。

  "你不知道嗎?雷先生,我們已經離婚了。"她說。

  "我知道!我知道!但溪樵他病了,高燒不退,神智不清,只會喃喃念著你的名字。"雷毅苦著臉說。

  古湘凝聞言心一緊,但仍力持鎮靜。

  "我又不是醫生,為什?不送他到醫院去呢?"  "我試過了,結果他一腳就把我踹倒在地上。那傢伙的固執你也知道的,他怎?都不肯上醫院,我無法可想,所以才來找你。"雷毅雙手在鼻子前合十。"拜託你,去看看他吧!只要一下子就好,說不定你的聲音能安撫他,讓他答應到醫院去。"  我真是天才!居然能把連續劇裡的八股劇情應用到現實生活上。

  雷毅心中對自己的小聰明讚歎有加,卻也不忘以誠懇的表情及哀求的語氣試圖說服古湘凝。他看得出她在動搖,只要再加把勁,一定能促成這對冤家的再次見面。

  走一步是一步,只要讓她們見了面,事情應該會有轉機的。

  "我跟你去。"沉默良久的古湘凝終於回答,雷毅聽了簡直是欣喜若狂。

  "現在就走吧?"  古湘凝點頭。

  不應該再見面的,她想,日後她必定會後悔此刻做出這樣的決定。經過這?多個日子才逐漸學會淡忘,見他只會讓稍稍癒合的傷口再疼一次。

  然而不去也不好,她在坐上雷毅的車子時又想。人家說一夜夫妻百日恩,知道他病了卻不理不睬,她如何能心安。

  **************************************  人算不如天算,當雷毅帶著古湘凝來到邵溪樵的住所,大門警衛卻對他說:

  "邵先生剛剛出去了耶。"  "出去了?"古湘凝盯著雷毅看。"我還以為他因為高燒而臥病在床動彈不得呢。"  "這--"雷毅尷尬地笑著,抓了抓頭道:"大概他真的太不舒服,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自個兒到醫院去了。"  "既然能自己上醫院去,應該是沒什?好擔心的了吧,我想我可以回學校去了。"   "我送你。"謊言雖未被當場拆穿,雷毅也夠糗的了。好不容易把女主角給騙了來,男主角卻演出失蹤記,把他苦心安排的一場好戲給破壞了。

  雷毅苦著臉歎息。邵溪樵啊邵溪樵,我可被你給害慘了。

  在開車送古湘凝回學校的路上,捱不過那股沉悶,雷毅開口試圖打破僵化的氣氛。

  "對不起,古小姐。"  "叫我湘凝就行了。"  "你--你沒生我的氣吧?"雷毅歎息道:"我不是存心騙你,我說的情況也的確跟事實相去不遠,那傢伙生理上雖然沒病,心理上可病的不輕。"  "以他雄厚的財力,找個專屬的心理醫生應該沒什?問題吧。"古湘凝淡然道。

  "他需要的不是心理醫生。"雷毅轉頭看了她一眼。"那傢伙就是那副臭脾氣,這點你也很清楚,他根本就不想讓你走,只是苯的不會說而已。他對著離婚協議書發呆,接著就是猛罐啤酒,每天都醉醺醺的,公司也不去了,如果你和他見個面,看看他現在的模樣,你會發現他完全不是之前你所認識的那個邵溪樵了。"   "是嗎?"古湘凝非常詫異。她不覺得雷毅會對她說謊,但也不相信她的離去能對邵溪樵產生如此大的影響。"我提出離婚是不是真的打擊了他的傲氣和自信?"  絕對不止是如此,雷毅又看她。"實在教我詫異,你似乎以為他對你毫無感情。"  "他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樣。"她低語。

  "怎?可能?雖說在一起的時間不長,你們一定也有過甜蜜難忘的時光吧?想一想,你難道真想讓那些就這樣成為回憶?"  是啊,雖然有傷心和淚水,但的確也有過很美很美的時刻。思及往昔,古湘凝無言了。

  "算我求你們,別這樣固執了,他是做了一些不可原諒的事,但--誰都會犯錯的嘛,如果你真這?生氣,那--對了,讓他跪下向你道歉如何?如果你肯再給他一次機會,我一定要那傢伙跪下來向你道歉,好不好?"  古湘凝低著頭,良久之後低聲說道:

  "我提出分手之後他就沒有來找過我,一次也沒有。"  "那傢伙就是哪個死樣子,我真想狠很揍他一頓。"雷毅苦笑著說:"你能不能主動去找他?我說過的,只要看看他,你一定能清楚地發現他對你絕對是有感情的,他愛你,只是他在這方面很笨拙,不善於表達罷了。"  是這樣嗎?她對他而言不僅僅是另一個女人的替身,還有著其它意義?

  學校就在眼前了,古湘凝對雷毅的話依舊抱持著懷疑。想想邵溪樵過去的一言一行,她實在看不出他對她有那?在乎。

  "怎?樣?你肯不肯去見見那個呆子?"在馬路旁停好車子,雷毅轉頭急切地問她。

  "我會認真考慮的。"古湘凝推開車門,在下車前微笑著道:"謝謝你,雷先生,謝謝你為了我們的事情這?費心。"  "我只是不喜歡現在的他,傲慢也好,目中無人不可一世也好,都好過他現在這副模樣。"  雷毅說著,以眼神要求著她。

  "他很幸運,能有你這樣的好朋友。"古湘凝再次道謝,在確定左右並無來車後穿越馬路朝學校走去。

  *******************  在要踏進校門的一剎那,古湘凝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你到那裡去了?"  轉身,邵溪樵居然就站在她眼前,令她呼吸一陣困難,甚至覺得有些昏眩。

  "我在這裡等了好久。"他像孩子似的抱怨。如果不是這?緊張,她一定會笑出來。

  他居然來找她了,現在就站在她面前,天!她早已放棄希望了啊!

  他瘦了點,頭髮也長了,但倒也不若雷毅說的那?狼狽,大概是在出門前徹底梳洗打理過。然而不論如何,不管他的樣子有什?改變,他依舊深深撼動著她。

  由於她始終沒有答話,向來缺乏耐性的邵溪樵終於忍不住了,伸手將她拉到一旁。

  "你不再跟我說話了嗎?"他問。

  古湘凝搖搖頭。

  "我沒有想到你會來,嚇了一跳。"  "你把頭髮剪了?"他問。

  "恩。"她淺淺一笑,見到他是的悸動褪去了大半。

  這個人啊,迷戀的始終只是她那頭長髮。

  "我--"邵溪樵低下頭。"我已經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手續也辦好了。"  "是嗎。"古湘凝點點頭表示明白。

  雷毅在她心中燃起的一線希望在這一瞬間完全幻滅,但他接下來的一句話卻又令她錯愕不  不已。

  "所以我們再結一次婚吧。"就是這句話,幾乎可以說有著石破天驚的力量。

  懷疑自己聽錯了,古湘凝睜大了眼睛問:

  "你說什??"  "我說--"他看了她一眼,隨即又將視線移開。"雷毅一直勸我,他說我們不應該分開。"  古湘凝一楞,之後開口道:

  "他實在很好心。"  "你說呢?"  "要我說什??"  "要不要結婚?"  古湘凝看著他,半晌後道:

  "你因為朋友的好言相勸決定跟我再結一次婚?"  邵溪樵沉默不語。

  "這理由還真是奇怪。"古湘凝扯扯嘴角說。

  "你究竟是肯還是不肯?"  "如果是基於這個理由,對不起,我不會考慮的。"  邵溪樵凝視她。

  "你還在生氣對不對?因為我幾乎搞垮你父親的公司。"  古湘凝搖頭。

  "已經過去了,而且你又把它推上軌道了不是嗎?就當是你們有錢人玩的無聊遊戲吧。我不懂,也不想再問了。"  "我是為了得到你才那?做的。"雖然只有一句話,卻是邵溪樵首次對雷毅之外的人解釋這件事。

  "因為我有一頭長髮,讓你想起你的戀人?"  "原本是這樣沒錯--"邵溪樵有些焦慮。"聽我說,她對我早已不具任何意義--"  "我已經剪掉長髮,以後也絕不會再留長了。"她打斷他的話。

  此刻邵溪樵終於明白自己傷她有多深,正如雷毅所言,如果他不能說點什?或做點什?,那?他只怕是要真正永遠失去她了。

  他深呼吸,決定從一句話開始。

  "對不起。"邵溪樵沙啞著聲音說,忍不住將她緊緊擁入懷裡。"我知道我是最最差勁的人,婚前或婚後都不斷在做一些傷害你的事,但有件事請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不能沒有你的。"  "看見你的那一剎那就有這樣的決心,用盡所有方法也要讓你成為我的人。也許最早真的是因為你說的那個理由,把你當成某人的替身,但是後來--不知道從什?時候開始,事情逐漸改變,那理由已經完全不存在了。"  邵溪樵閉上眼睛在她頭頂上說著:

  "我越來越離不開你了,從來不曾對任何人有過這種感覺。拜託你,再一次嫁給我,我一定會好好彌補你,我發誓,我--我愛你,也會努力讓你慢慢愛上我,請你答應我,湘凝,沒有了你我真的好痛苦。"  被他擁在胸口的古湘凝一直沒有開口,隨著時間一秒一秒過去,邵溪樵也越來越緊張,不僅心跳加速,呼吸也逐漸急促起來。

  "你--不願意嗎?還生我的氣,所以--"  古湘凝在他胸前搖頭,邵溪樵於是抬高她的臉,這一看可受了天大的打擊。

  "你哭了?為--為什??"驚覺自己就要被拒絕,邵溪樵白著臉問。

  古湘凝又搖頭,笑著抹去臉上的淚水。

  "真的--真的要再結婚嗎?"她問。

  邵溪樵猛點頭。

  "即使我永遠都是短髮也要結婚?"  "恩。"他堅決道。

  古湘凝破涕為笑,緊緊地抱住他。

  "結婚吧。"她說。

  邵溪樵深深吻她,完全忘了兩人所在的位置是學校大門口,直到咳嗽聲在他們身邊響起。

  "本人現在以妨害風化的罪名逮捕兩位,但可通融你們再繼續親吻半個小時再上警車。"  兩個人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而分開,古湘凝微微紅了臉,邵溪樵則維持著慣有的王者姿態。

  "謝謝你哦,我們可沒有你那?好的本事,可以不間斷接吻個二、三十分鐘。"看見來者是好友陶然,古湘凝馬上就恢復了沉穩,還調侃地反說了她幾句。

  "要不要來試試?"誰知邵溪樵一句話就又教她紅了臉,古湘凝不禁氣惱地了身旁的人一眼。

  陶然為忍住笑而清了清喉嚨,義正詞嚴地對他們兩人說:

  "你們要再結一次婚我自然是舉雙手贊成,如果婚宴能在法國餐廳舉行就更完美了。"  "很抱歉,這回我們不打算宴請賓客了。"古湘凝說。

  "這怎?行?"陶然叫嚷著抗議道:"能和同一個人結婚兩次,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怎?能不擺喜宴慶祝呢?"  "那?就只請你的室友吧,大家一塊兒到法國餐廳用個晚餐。"陶然一番話深得邵溪樵的心,因此他做了這樣的提議。

  "呀!還是邵大哥明理,我這就回去告訴兩位學妹了。"  陶然行了個禮朝學校走去,走了幾步後又轉了回來。

  "對了,你們用不著費心準備禮金簿了,那種東西我們是不會給第二次的。"她笑了笑又轉身走進學校。

  見她走遠了,邵溪樵皺著眉說:

  "你這朋友好像很寶。"  "是很棒的朋友哦,就像你的雷毅一樣。"古湘凝對他說,露出這些日子以來最由衷、最燦爛的笑容。
  
  後記   
 親愛的朋友們:

  又是新的一年了,在此祝福各位新年新氣象,事事皆如意。

  另外,我要感謝以寫信或其它方式支持我的讀者,新的年度我也會再加油。

  最後,我要告訴你們,就是在我家附近的麥當勞啦,真的,經常是連片生菜都沒有耶!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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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16:50:15 |只看該作者
是誰在說謊(陳美琳)     
  聽說——怪怪女蘇弄影和新來的帥哥老師熱戀中……  
  聽說——毒舌派之一的蘇弄影釣上了黃金單身漢……  
  喂喂喂!台灣沒其它新聞了嗎?  
  還是有人想拿金氏世界紀錄最八卦的封號?(有嗎有嗎?)  
  蘇弄影是誰呀?談個戀愛就這麼轟動!  
  也難怪啦,她本來就很與眾不同嘛,談起情來自然另類又聳人聽聞嘍。  
  想知道嗎?  
  嘿嘿嘿,不可說,不能說……


序幕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起,緊接著就傳來年輕女子的輕喘及交談聲:

  「咦?跑哪兒去了?明明看見他朝這裡來的。」

  「又追丟了嗎?討厭啦,害人家跑這麼快,流了一身汗。」

  「都怪你大呼小叫的,否則他也下會嚇得拔腿就跑。」

  「還好意思說我,指著他尖叫的是你才對吧?」

  「總好過你一路上追著人家跑,活像個花癡似的,丟盡我們女人的臉。」

  「我丟臉?那你呢?你不也迫不及待跟了上來嗎?」

  「你們兩個別吵了好不好?想讓路過的人看笑話嗎?」

  「誰會笑我們?我敢說這學校裡所有的學生都對宋老師心存遐想。」

  這話一說出口,所有的人都贊同的點了點頭。「這麼說也不算誇張啦,畢竟這尼姑學校難得來個年輕老師,而且不論是身材或長相都足以媲美郭富城,想不造成轟動都很難啊。」

  「就是說嘛。」有人閉上眼睛並一臉陶醉地笑了,「你們想想,師生戀耶,簡直浪漫斃了。」

  「我看你是癡呆了,女主角只有一個,憑你這副長相想雀屏中選?等大陽打西邊出來再說吧。」

  「你什麼意思?不是超級美女就下能有夢想嗎?再說宋老師也下是那麼膚淺的人,他絕對不會單憑外表來評斷一個人的。」

  「也許是這樣沒錯,但可憐的是你不僅缺乏外在美,連內在美都乏善可陳。」

  兩雙眼睛對上了,火藥味再次變濃,旁邊的人只得又出來打圓場。

  「好了,好了,老師人都下知道到哪裡去了,我們在這兒耗也沒用,還是回教室準備上課吧。」

  五個女學生這才勉強轉身離去,邊走還邊有人說:

  「好討厭,為什麼教我們英文會話的偏偏是那個老女人?」

  「換成宋老師的話就棒呆了,可以在課堂上明目張膽盯著他看,聽他用那迷死人的聲音講課,成績一定會進步的,你們說是不是?」

  「成績不是重點吧?」

  「重要的是要怎麼做才能引起宋老師的注意。」

  「太難了,說不定學校裡所有的學生都是敵手。」

  「就算扣除有男朋友的,剩下的大概也還有三分之二那麼多。」

  「是啊,沒有男朋友的都不會放過這麼棒的對象吧,我想。」

  「這也不一定,是蘇弄影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蘇弄影?現任的學生會長嗎?」

  「沒錯,就是那個以怪異出名的學姊,聽說她對什麼都興致缺缺,對美男子或黃金單身漢說不定也是這樣喔。」

  「那就不是對手了嘛,那種怪裡怪氣的傢伙,宋老師絕對看不上眼的。」

  「可是她長得不錯,既纖細又清秀的。」

  「長得再美,個性古怪就玩完了,她不是對手的,用不著在意她。」

  幾個人又一塊點頭表示贊同。

  「對了,」有人邊走邊說:「你們應該沒忘記吧?說好了的,我們之中不管是誰得到老師的青睞,其它人都要全力幫忙,絕不嫉妒。」

  「你才應該牢牢記住,真可笑,說得好像自己已經穩坐師母寶座似的。」

  一行人打罵追逐著走遠後,蘇弄影拿著本書,無聲無息地自排球場旁的大樹後頭走出來,她面無表情地看了看那些喳呼離去的學妹,然後將視線拉回腳邊的矮樹叢。

  樹叢窸窣地動了動,頭頂著兩片樹葉的宋觀濤苦笑著站了起來,表情是為難中帶著羞澀。

  「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傳言,我和郭什麼富城的一點也不像。」宋觀濤惱怒說道。

  「被比喻為偶像明星是好事,宋老師應該開心不是嗎?」蘇弄影輕扯了扯嘴角。

  她的語氣和嘴角若有似無的笑意帶給宋觀濤某種特殊的感覺?她讓人沒有壓迫感,不會讓他想躲想逃,和那些女學生不同。

  「你……上過我的課嗎?」他忍不住問。蘇弄影搖頭。

  「三年級已經沒有英文會話這門課程了,」她說。

  「你是三年級的學生?」他又問。

  她點點頭。

  「老師躲在樹叢裡應該也聽見了吧?不瞞你說,我就是她們口中那個對什麼都興致缺缺的學生會長蘇弄影……」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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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16:50:3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弄影!弄影!」秦悠悠碰的一聲推開寢室的門,像陣風似的衝進了三一八室,鞋子一脫,三兩下爬上了蘇弄影位於上層的床鋪,一把抓下她正在看的書,哭喪著臉對她說:「太過分了,弄影,再怎麼說我也是你的好朋友,這麼重要的事情你居然瞞著我,要不是我在宿舍的佈告欄看見……」

  蘇弄影伸手摀住她的嘴,在寢室恢復寧靜後才又將手鬆開。「我不過倒霉了點和你住在同一間寢室,算不上好朋友。」她說。

  啊?好惡毒,說起話來就像以前同住在這寢室的古湘凝學姊。

  秦悠悠在心底嘀咕著,臉上則寫滿委屈。

  「這寢室就只住你和找兩個人,我還以為我們親如姊妹呢。」她喃喃道。

  「我怎麼可能會有像你這種生活智能超低的姊妹?」這是蘇弄影的回答,用詞之殘酷果然和已畢業的古湘凝如出一轍,見秦悠悠一副快哭了的模樣,蘇弄影只能看了看天花板,「我究竟什麼事瞞著你了?」她問。

  「咦?你還裝?有了男朋友居然不告訴我。」秦悠悠鼓著雙頰抱怨道。「男朋友?」蘇弄影愣了愣,隨即明白她指的是誰,於是以一貫的態度反應,拿起一旁的書繼績住下看。反正總是這樣的,只要她不開口,人們都會當她是默認了。

  「你知道嗎?宿舍裡的人左一句你的男朋友、右一句你的男朋友,而我這個做室友的卻像個傻子……」

  「你本來就傻,」蘇弄影瞥了她一眼,若有所指的一眼,「或者……你其實是裝的?」

  秦悠悠抬高了臉。

  「是,我是在裝傻,怎麼樣?」

  蘇弄影盯著她瞧,數秒後又將視線移回到書上。

  「真是深不見底無法判斷,究竟是真傻還是裝蒜呢?」最後她這麼說。

  「什麼?」秦悠悠皺起眉,忽然喊了聲:「啊!你說些莫名其妙的話,目的就是在轉移話題吧?」

  「什麼話題?」蘇弄影還在看她的書。

  「你怎麼……我們剛剛還在談的不是嗎?」秦悠悠雙手插腰怒視她,「原來郭富城是你的男朋友,這種事情你怎麼可以瞞我?」


  ※                              ※                                  ※


  「咦?不是郭富城;這麼說來是劉德華了?啊!難不成是黎明……」

  蘇弄影把書往床上用力一蓋。

  「掛在你腦袋兩邊的是什麼東西?」她問。

  秦悠悠摸了摸,回答道:

  「耳朵啊。」

  「原來你帶了耳朵,那麼為什麼我剛才說的話你一句也沒聽進去?我再說一次,郭富城也好,劉德華也罷。都不是我男朋友,這麼說夠清楚了吧?」

  秦悠悠聞言蹙眉問:

  「都不是嗎?那黎明呢?」

  「不可能是的嘛!」蘇弄影忍不住吼道:「你這年紀就已經癡呆了嗎?」

  「公佈欄上是這麼寫的啊,說你正和本校的郭富城交住。」秦悠悠說著,歪了歪頭:「有點怪耶,『玫瑰』下是女校嗎,怎麼會有男學生呢?」

  蘇弄影閉了閉眼睛,終於把書合上。

  「真想揍你耶。」她投降地軟了口氣:「本校的郭富城指的是新來的英文老師宋觀濤。」

  「新老師?啊,我在行政大樓前頭見過他,有一群一年級的學妹追著他跑。嗯,仔細瞧瞧是有那麼點郭富城的味道。」

  「是嗎?」蘇弄影打了個呵欠。

  「原來你和『玫瑰』新出爐的白馬王子在戀愛,難怪大名會被貼上公佈欄。」

  「她們愛貼就隨她們去。」

  「還是撕下來比較好吧?被舍監看到的話怎麼辦?」

  「誰看到都沒關係,我總有談戀愛的自由吧?」

  「你當然有戀愛的自由,但對象是老師就——師生戀耶,聽起來就好聳動。」

  「那很好啊,我終於也能跟『聳動』這種字眼扯上關係了。」蘇弄影揚揚手中的書。「如果你沒有其它問題,可以讓我安靜看書了嗎?」

  「看書、看書,書真的那麼有趣嗎?」秦悠悠噘著嘴,「你啊,怎麼看都不像戀愛中的女人。」

  「哦?戀愛中的女人是什麼樣子呢?」蘇弄影翻著書問。

  「就像……」秦悠悠努力回想曾經同住一個寢室,已經在去年畢業的學姊陶然及古湘凝她們戀愛時是什麼模樣,得到的結論卻是沒什麼特殊不同,不論戀愛與否,她們看起來始終是那副怪樣子,「算了,當我沒說。」

  蘇弄影於是繼續埋頭看她的書,秦悠悠則悶悶地爬下床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古怪,絕對有什麼古怪,她可以拿腦袋打賭。

  雖說不見得每個戀愛中的女人都會傻笑發呆,但像她這位室友,一有空就捧著書猛看,提起正在熱戀中的情人也不見她臉紅一下,這麼冷靜,太不尋常了。

  真是戀愛嗎?她愈來愈懷疑,即使是像蘇弄影這種泰山崩於前猶能面不改色的傢伙,墜入愛河也該有點小女人的樣子啊。

  嗯,愈想愈覺得有問題,蘇弄影絕對是瞞著她什麼,她雖然老是被當成傻瓜,對某些方面可是敏感得恨,真的,她能嗅出哪兒藏有陰謀。

  不過現在似乎不是繼續追問的好時機,或許先觀察個幾天再說。蘇弄影極少大發雷霆,但那並不表示她就不會;這寢室室風不良,住在這兒的人個個看似溫順,實則恐怖,當然,她是例外的。

  就在這時候,寢室的電話響起,秦悠悠衝過去抓起話筒,嘻嘻哈哈地跟同學聊了起來,剛才展露的那麼一丁點偵探本能於是就被遠遠拋開了。

  宋觀濤走進回書館,花了一分鐘的時間才找到正在看書的蘇弄影,「抱歉。」宋觀濤低聲說,輕輕拉開她身旁的椅子坐了下來,「回答了學生幾個問題,好不容易才脫身,你等了很久吧?」

  「還好,反正有書可以看。」蘇弄影將面前的書合上,轉頭看他,「找我有事嗎?觀濤。」

  宋觀濤詫異地睜大了雙眼,對於他的愕然反應,蘇弄影僅露出淺淺的笑。

  「作戲就要作得逼真,喊你宋老師的話,效果就大打折扣了。」她說。

  宋觀濤聞言,略顯靦腆地一笑。

  「請你幫這種忙,一定給你帶來不少的困擾吧?」

  「總不好讓老師成天往樹叢裡躲啊。」

  「真的很感激你,我已經有女朋友的消息傳出後,那些小女生已經不再追著我跑了。」

  「那很好。」

  「你呢?還好嗎?」

  「嗯,」蘇弄影點頭。「再多怨恨的眼神也砍不死人,用不著擔心。」

  「還是覺得對你很過意不去。」宋觀濤長歎一聲。「雖然一心想擔任教職,但女校對我而言實在很不合適,這幾個月我一直在考慮是否該遞出辭呈或請調其它的學校。」

  「軍校嗎?」蘇弄影扯高嘴角,「即使是軍校,也有女軍官,再不然還有福利社西施,而且在那種男性佔絕大多數的環境,同性戀會特別盛行不是嗎?」

  「別胡說。」宋觀濤挑起眉責難地看她,臉卻微微紅了,「做學生的怎麼可以開老師玩笑?」

  「老師的體力如何?跑得過三軍健兒嗎?」顯然蘇弄影完全沒把他的反應放在心上。「你——」宋觀濤想說什麼,最後卻只能苦笑著搖頭:「你實在很特別,我沒見過像你這樣的學生。」他說,「是嗎?」

  「你真的只有二十來歲?我愈來愈懷疑了。」

  「看起來不像嗎?」蘇弄影淺淺一笑。「糟糕,保養品得勤勞點用了。」

  「你誤會了,我指的不是……」

  「說笑的,我明白老師的意思。」

  「那就好,」宋觀濤鬆了口氣,「真的,我絕不是說你的外表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老。」

  「如果年齡能夠累積智能,老也不是什麼壞事。」蘇弄影看著宋觀濤:「我們今天是來製造約會假象的嗎?」

  「咦?」宋觀濤張大了眼睛和嘴巴,大概是完全沒想到這方面的事。

  「不是為了這個嗎?那麼老師約我在圖書館碰面是有其它的事了?」

  「這……沒什麼,只是想知道你的現況罷了,畢竟我扔了這麼大個麻煩給你。」

  「這種程度還稱不上是麻煩,我輕輕鬆鬆就能應付。」

  「是嗎?」宋觀濤的笑帶著強烈的不確定。「事情若是能這麼逐漸淡化,最後告一段落是最好不過了。」

  蘇弄影聞言。詫異地挑高了眉。

  「老師為什麼這麼說?難不成這事件還會有什麼後續發展?」她問。

  「耶……」這會兒宋觀濤笑得有些勉強了,「不,再過一陣子就可以圓滿落幕,應該可以吧,我想。」他說著看了看表。「呀,我一會兒還有課,先走了,再一次謝謝你肯幫我這個忙。」

  「我也再說一次,不客氣。」

  「你……你會幫我到最後吧?」這是什麼問題?有點怪,蘇弄影這麼想,但仍點了點頭。

  看著宋觀濤走出圖書室,蘇弄影低頭開冶思考。

  她是否因為一時心軟,管了不該管的閒事呢?她這空前絕後的多事之舉,又會帶來什麼後果?

  她做了各種假設,但世事就是如此,不到最後是不知道結果的,作太多的猜測假想都沒有用;需要為這種事情煩惱頭痛嗎?

  蘇弄影抬頭看了看天花板,然後低下頭繼續翻閱赤川次郎的推理小說。


  ※                              ※                                  ※


  日昇企業辦公大樓寬敞豪華的辦公室裡,內線電話鈴忽然響起;黑色的高背椅緩緩轉了過來,原本面對落地窗的高大男子伸手拿起話筒。

  「總經理,高小姐來了。」秘書小姐甜美的聲音從話筒裡傳來。

  男子沉默了會。

  「請她進來吧。」他以低沉的聲音道,然後掛斷了電話。

  還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高若蘋便踩著高跟鞋進來了。

  她長髮及腰、肌膚似雪,纖細的身軀嬌弱可人,帶淚的臉龐更是人見人憐。

  宋觀浪不發一話盯著她看,直到她抽泣著朝他跑來。

  「宋大哥!」她喊了這麼「聲就不再說話,只是靠在他懷裡哭著。

  宋觀浪猶豫了片刻,才輕擁住她的肩,輕歎道:

  「出了什麼事嗎?怎麼又哭了呢?」

  「阿濤他……他好過分。」高若蘋離開宋觀浪的懷抱,從手提包裡拿出手帕擦拭著淚水。

  「你有阿濤的消息了?」宋觀浪問。

  「我找徵信社查的。」她說。

  宋觀浪點點頭。

  「我明白了。」

  「雖然我答應給阿濤一年時間,讓他去做他想做的事情,但我還是希望知道他這會兒人在什麼地方,正在做什麼!再怎麼說我是他的未婚妻,這麼點權利我總有吧?」

  「阿濤他現在在什麼地方?」宋觀浪問。

  「在一所學校當老師。」

  「教書嗎?」宋觀浪蹙眉,「我不知道阿濤想當老師,他從來都沒提起過。」

  「阿濤好像應聘在一所女校教英文。」

  「英文的話,對留美歸國的他應該是不成問題吧。」宋觀浪說著,轉向高若蘋,「怎麼?你反對阿濤教書嗎?」他問。

  「不是的。」高若蘋搖頭道:「既然答應給他一年的時間,他要做什麼我都不會有第二句話,但是他……阿濤他……」她說著又開始落淚,邊用手帕不斷擦拭著眼角。「阿濤做了什麼惹你傷心的事嗎?」宋觀浪開口問。

  經他這麼一問,高若蘋好似受了很大的打擊;只見她以手帕摀著臉,哭得說不出話來。

  「你……」宋觀浪又歎息,「先別哭了,你不說我怎麼會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高若蘋擤了擤鼻子,做了幾次深呼吸,止住眼淚。

  「你一定要替我作主,宋大哥,阿濤他……他有了別的女人。」她話才說完,又淚如雨下。

  這消息令宋觀浪吃了一驚,情況和他所預期的完全不符。阿濤向來很有女人緣,這點他是知道的;打從國中、高中到出國留學,聽說都有數不清的女孩子積極追求他,典型的命犯桃花。

  但阿濤從來沒表示過興趣不是嗎?他不管何時都非常專注於課業與學術研究,對於眾多女子的追逐只覺得不堪其擾並且抱怨連連,經常皺著眉對他訴苦。

  據他所知,阿濤幾乎不曾在女孩子身上不過工夫,會和高若蘋交住進而訂下婚事也全是聽任父親的安排;忽然聽說他在一所女子學校教書,而且還拋下自己的未婚妻交了女朋友,實在教他詫異。

  「會不會是弄錯了?」仔細想過之後,宋觀浪還是只能這麼問。

  「不會錯的。」高若蘋哽咽道:「徵信社的報告寫得一清二楚,對象就是學校裡的學生,聽說還鬧得全校皆知呢,老帥居然和學生傳出戀惰,這……這太可怕了,真是不要臉!」

  「別哭,你先別哭嘛。」

  「我該怎麼辦?」高若蘋照哭不誤,「如果阿濤為了那個女學生要和我解除婚約,我該怎麼辦?早點結婚就好了,真不該答應給他一年自由的,現在變成這個樣子,我……」

  她終於摀著臉大哭,令宋觀浪有些手足無措。

  「這件事你對其他人提起過嗎?像是我父親,或是你父親。」他開口問,希望能多少轉移她的注意力。

  高若蘋搖搖頭:「告訴宋伯伯或我父親一定會引發軒然大波,所以我看了徵信社的報告就直接到這裡來了,你會幫我吧?宋大哥,幫我想想怎麼做才能讓阿濤回到我身邊。」

  「雖然有徵信社的報告,這件事是否屬實還有待商榷,你先不要著急。」

  「我怎麼能不急?幸虧我找了徵信祉。否則他們這麼發展下去,等我發覺到不對勁時,肯定已經來不及了。」

  宋觀浪靜了靜,問道:

  「那麼你希望我怎麼做?」

  「不管你怎麼做,總之就是要讓阿濤回到我身邊。」她說著又掩面大哭起來。


  ※                              ※                                  ※


  讓阿濤回到她身邊;這種牽涉私人感情的事他該插手嗎?

  夜已深了。宋觀浪猶留在辦公室裡,桌燈微弱地亮著,點燃的香湮沒放進過嘴裡,就這麼拿在手中任它們燒,看著白色煙霧緩緩上升,直到消失無蹤。

  這種感覺該如何形容呢?在得知阿濤將和高若蘋訂婚時所留下的傷痕似乎又開始隱隱作痛,就在胸口上。

  宋家和高家算老交情了,雙方家長既是舊識、又是商場上的搭檔,他們兄弟倆和高家獨生女高若蘋雖還稱不上青梅竹馬,狀況也相去不遠;就因為如此,宋高兩家會進展用聯姻關係也就顯得理所當然,但他沒有想到兩家聯姻的事敲定了,新郎卻不是身為長子的他,而是弟弟阿濤。

  他很疼愛阿濤,從小就是這樣,因為他是個沒有心機的孩子,即使是長大成人了也沒有改變,所以,他並不介意弟弟早他一步成家,甚至可以收起對高若蘋懷有的些許情愫,微笑著向他們道賀;唯一令他至今猶無法釋懷的是父親的心態。

  即使再怎麼努力,在父親心目中,他始終無法和阿濤相提並論。

  他的母親是典型政策婚姻下的犧牲者,雖然溫柔婉約、以夫為天,卻是打從進了宋家門就不曾得到丈夫的心;母親一懷了他,父親就娶進了小妾,也就是阿濤的母親。

  和母親不同,父親是因為喜歡才迎娶她進門的,對她的態度和對母親有天壤之別;一冷一熱之間,有若天堂地獄,據說母親正為生他而受苦時,父親猶毫不在意的帶著小媽在歐洲快活。

  母親在他十歲那年因病去世,結束了短暫又苦難的人生,年僅三十多歲的她,看起來有如六十歲般蒼老,在她生命的最終點,守在一旁的依舊只有他;那個做丈夫的僅僅進來看了幾眼,什麼話都沒說就離開了。

  對於父親,他已經不再怨恨,然而也抽不出絲毫的愛或尊敬。他順著父親的意思受教育,大學畢業後在公司裡實習,多半時候他都極為孤單,會來找他聊聊天的就只有阿濤了;所以他對任何人、事、物都可以冷漠相對,唯獨這個弟弟的事是絕對無法置之不理的。

  話雖如此,但要介入他人的感情事件,這對他而言太難了,對於愛情,他根本是一知半解,這樣的他有能力去排解他人的三角戀情嗎?

  宋觀浪熄掉手中的煙,站起來看向落地窗外;不管情緒多麼浮躁,只要看著夜景就能獲得平靜,一直都是如此,這回卻完全行不通。

  小蘋哭泣的懇求,又事關阿濤,不理會行嗎?

  宋觀浪仰望天上繁星,良久後終於皺著眉長歎了聲……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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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16:50:4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沒有課的蘇弄影窩在床上看書,寢室內的電話霎時響了起來。

  早上八點二十分,誰會在這時候打電話來?

  她想著,並沒有下床接電話的打算。一來她的電話極少,有時候大半個月也沒有一通;二來她睡在上鋪,急著下床接「別人」的電話,萬一扭傷腳或摔歪了鼻子,豈不是太不值得?

  蘇弄影冷眼看著桌上的電話,兩道眉微微聳起,但仍沒有下床的動作。誰這麼死心眼,響了十幾聲還不肯放棄?

  就在她幾乎要認輸爬下床時,寢室門被砰的一聲推開,從洗手間回來的「別人」喘著氣道:

  「弄影,我好像……我好像聽見電話鈴聲,是我們家的嗎?」

  蘇弄影拿起書繼續看。

  「再不接就要斷了。」她說。

  「你就不會接一下嗎?我這麼從走廊那頭一路跑來,萬一跌倒了怎麼辦?」秦悠悠拋給她一個白眼並喃喃抱怨,不過還是趕忙過去拿起了話筒。

  結果是通超級簡短的電話,秦悠悠只說了「喂,三一八室……哦?這樣啊……

  好的,謝謝」幾句話就將話筒放了回去。

  「是找你的耶,」然後她就回頭對蘇弄影喊:「自己的電話居然還……」

  「我的電話嗎?」蘇弄影插嘴問。

  「是啊。」

  「是我的電話,你為什麼沒叫我聽就把它給掛了?」只不過幾句話,秦悠悠已經從一個質詢者被貶為被質詢者。

  「對不起。」秦悠悠低頭道歉,隨即又啊了聲。「是舍監打來的,她要我轉告你,沒說要找你來聽電話啊,為什麼我要道歉?」

  「舍監找我什麼事?」

  蘇弄影又來一次轉移話題的伎倆,秦悠悠則是再次輕易地上當。

  「對了,舍監說你有訪客,要你馬上到校門口去。」她說。

  「我有訪客?」蘇弄影放下手中的書,「搞錯了吧?」

  「舍監是這麼說的啊。」

  蘇弄影爬下床開始換衣服,一邊仍在過濾著訪客人選。

  「舍監沒說那人姓啥名啥嗎?隨便就要我到校門口赴約,完全不把學生的安全當一回事。」她邊梳著頭髮邊說。

  「啊!」秦悠悠發出可怕的驚呼聲。

  蘇弄影手中的梳子啪的掉落在地上。

  「你……你非得在這時候練嗓子嗎?」

  秦悠悠立刻跑過來撿起梳子交給蘇弄影,臉上寫著焦急和憂心。

  「糟糕了,弄影。」

  「你才糟糕了,我的木頭梳子缺了兩個齒。」蘇弄影看著手中的梳子冷冷道。

  「別管梳子了,我看你還是不要到校門口去比較好。」

  「為什麼?」

  秦悠悠急得跳腳。

  「你成了宋老師的女朋友之後下是有很多人來找你談判嗎?這次可不妙,一定是學校外的女人找到學校來了,不是學妹,是塗蘭蔻口紅、穿香奈兒套裝的時髦美女耶,說不定還會像連續劇裡的潑婦,揮手就給你一巴掌,你應付得來嗎?還是不要去啦。」

  蘇弄影給了她一個白眼,不理會她的頻頻呼喚,逕自走出了寢室。

  警衛室旁的會客廳裡坐著一位身著黑色西裝的男子,雖然看不見他的面貌,但由他的背影,蘇弄影幾乎可以百分之九十九確定自己並不認識這名男子。

  她向警衛伯伯確認此人就是她的「訪客」後,這才跨步走進會客廳「請問……」她開口,那男子倏地轉過頭並站了起來。

  「你……你就是蘇弄影?」

  他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惹得蘇弄影不怎麼開心了。

  「我是蘇弄影,您又是哪位?」

  蘇弄影也把他從上到下仔細瞧了瞧,發現這男子身材魁梧、相貌剛硬,那雙略帶冷漠的眼睛及高挺的鼻樑使他看起來像極了電影中的冷血殺手!她不禁要懷疑自己用這種不甚客氣的語氣對他說話是否會招來殺身之禍。

  「這裡有點悶,我們能不能到外頭去談?」他沒有做自我介紹。反要求道。

  到外頭去?不會是想找個地方悄悄把她「收拾」掉吧?

  「對不起,我們似乎並不相識,有什麼好談的呢?」她說。

  「你認識宋觀濤吧?耽誤你一點時間,我想和你談談有關他的事。」

  咦?沒搞錯吧?真是為「郭富城」來的?

  「可以嗎?」

  「什麼?」蘇弄影從詫異中回過神來。

  「到外頭談談。」

  「可以,當然可以,」她點頭。

  就這樣,在蘇弄影的帶領下,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會客聽,經過警衛室走出校門。

  「你想在什麼地方談?」蘇弄影停下腳步問,「我等會還有課,可以的話請盡可能不要距離學校太遠。」

  男子環視四周,最後指了指校門外那棵大樹。「那棵樹下如何?」

  「站著談嗎?」

  「我的車就在旁邊,也可以進車裡談。」

  蘇弄影盯著他看了會,回答:

  「還是站著談吧。」

  兩人在樹下站定,但隨即陷入沉默……對方似在考慮該如何開口,蘇弄影則是靜觀其變,以不變應萬變。

  終於,對方開口說話了:

  「你——」

  結果蘇弄影採行了先聲奪人的策略,硬生生打斷他的話。

  「你是來興師問罪的嗎?」她問。

  「興師問罪?」對方略顯錯愕,「這……雖說有點相近,倒也不需要用這麼強烈的字眼來形容。」

  蘇弄影聞言,忍不住在心裡連聲咒罵。

  不會吧?居然讓悠悠那智障女給蒙對了,真有人因為她搶走「玫瑰」的白馬王子而找上門來。最扯的是,來的還是個男的;雖然沒有塗口紅,身上穿的也不是什麼香奈兒套裝,但如果他真要賞她一個耳光,她只怕會被打飛並黏貼在學校圍牆上。

  男子見她白著臉不說話,輕咳了幾聲開口道:

  「是這樣的,我和宋觀濤……」

  糟了,他終於開始說明他和「白馬王子」的關係了,這種狀況她沒碰過,得想想如何應付才是。蘇弄影才想著,忽然被他攔腰一抱躲到了樹後。這突如其來的動作令甚少驚愕的她幾乎張嘴喊叫,雖然她終究是忍住了,氣憤仍免不了。

  「嘿!你——」

  「噓……」他把指頭放在嘴前示意她安靜。

  蘇弄影冶眼瞪他,發現他的視線集中在一個正朝校門警衛室走去的美女身上。

  「該死,她到這裡來做什麼?」他低聲咒罵道。

  蘇弄影看了看那纖細優雅的美女,又抬頭看了看他,霎時想通了一件事。

  「你老婆?」她問,不敢相信自己竟會捲入這樣撲朔迷離的鬧劇中。這傢伙到學校來找她這個「情敵」談判,他的妻子不知打哪兒得到的消息,隨後也「抓奸」來了,老天!同性戀加上外遇。這豈是一個「亂」字了得?

  那人沒回答她的問題,蘇弄影就當他是默認了,他似乎忘了他一隻手還箍著她的腰,只是密切注意著站在警衛室裡的「妻子」。

  那美女結束了和警衛的談話後就站在校門口,左顧右盼的似在找尋什麼。

  「糟了。」抱著她的男人低喊,「一定是警衛告訴她你有訪客,而且剛剛才走出校門。」

  她?關她什麼事?

  還來不及問個清楚,蘇弄影就被他一拉一扯並推入樹旁的那輛黑色轎車裡,慌忙中,隨後擠進來的他下巴撞上她的鼻樑,她疼得掉眼淚,抬頭想表達不滿,卻就那麼不湊巧,唇居然碰上了他的。

  嘴碰上嘴僅僅是一秒鐘的時間,卻造成車內數分鐘的寂靜無聲,兩人四眼相對,臉紅的居然是男的。

  最後,受不了再這麼定格下去,蘇弄影說話了:「你不會剛好是AIDS帶原者吧?」

  「AIDS?」宋觀浪一怔,繼而猛搖頭,「你在胡說什麼?我才不是什麼帶原者。」

  「你確定?抽血檢驗過嗎?同性戀者可是高危險群耶。」

  「誰是同性戀者?」宋觀浪睜大了眼,音量也提高了。

  「不就是你嗎?」蘇弄影瞄了他一眼,「我並不輕視這種事情,想要愛說是你的自由,不過……有一點我就無法贊同了。你既然是同性戀,又為什麼要娶妻呢?

  娶了妻子卻無法愛她,對她而言不是很殘忍嗎?」

  宋觀浪盯著她看了半晌,開口道:

  「這其中似乎有什麼誤會,我不是同性戀者,也還沒有結婚。」

  「咦?」蘇弄影可真是嚇了一跳,仔細想想,過去二十年她所受到的驚嚇加起來或許還沒有今天多,「誤會?你不是為了『白馬王子』才來找我的的嗎?」

  「什麼白馬王子?」

  「宋觀濤啊。」

  「阿濤?」

  「就是你的阿濤。」

  「我的阿濤?」宋觀浪蹙眉,「這是什麼說法?好怪。」

  「怪倒也不會,以熱戀中的情侶來看,這暱稱還不算頂嘔心。」

  「誰和誰是熱戀中的情侶?」

  「當然是你和你的阿濤,我說過對同性戀沒有歧見,你可以大大方方承認。」

  宋觀浪看怪物似的瞪著她,半晌後道:「阿濤是我弟弟。」

  蘇弄影轉頭看他,靜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這其中似乎有什麼誤會。」

  「這話聽起來還真耳熟。」宋觀浪嘲諷地址了扯嘴角。

  蘇弄影移開視線。

  「這麼說來是真的了,你不是同性戀,而且還未婚。」她說。

  「我剛剛不是說過了嗎?」

  「為什麼把我推進車裡?」經常被拿來對付秦悠悠的轉移話題方式出現了。

  「什麼?」宋觀浪果然一愣。

  「我要下車了。」她說著就要打開車門,宋觀浪見狀忙伸手阻止;這麼一傾過身子,嘴竟又湊巧地貼上了她的臉頰。

  車內霎時又陷入尷尬的氣氛中,兩人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宋觀浪黝黑的臉上又見潮紅。

  「你是專吃女人豆腐的色情狂嗎?」打破沉默的依舊是蘇弄影。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宋觀浪低頭道歉,「請暫時不要下車,拜託。」

  「那女人究竟是誰?為什麼我得躲著她?」

  「她叫高若蘋,是阿濤的未婚妻。」

  又是一大衝擊,幸而蘇弄影已經逐漸習慣了,「原來她要找的人是我,不是你。」她自言自話。「你似乎不怎麼驚訝。」

  「嗯,我對突如其來的消息適應力很強。」

  「你……不如道嗎?阿濤沒有告訴你他已經訂婚了?」

  「這種事情不告訴我也無所謂。」蘇弄影心不在焉地隨口應道。

  「怎麼這麼說?」宋觀浪揚眉,「你不是正在和阿濤交住嗎?」

  「啊?」蘇弄影有片刻的茫然,但隨即點點頭:「嗯,是這樣子沒錯。」

  「那為什麼還能這麼鎮靜?」

  「其實我的心裡在滴血啊。」蘇弄影抬起頭。「你是站在哪一邊的呢?大概是幫著她來勸退我的吧?果然,介入別人感情的第三者是很少得到同情的。」她說著,長長歎了一聲。

  面對這樣的蘇弄影,宋觀浪有些不知所措。他預期的情況不是如此,或許是傷心哭泣,或許是氣憤大鬧,但絕不是像這樣輕描淡寫,偶爾歎歎氣。

  這女孩這麼年輕,相貌清秀,氣質特殊,雖不似高若蘋那般嬌柔可人,卻自有其吸引人之處,不難瞭解阿濤為何會和她墜入情網。

  然而阿濤和小蘋畢竟早有婚約,而且還是雙方家長竭力促成的,與一般三角戀情不同。真要毀婚,肯定會引起軒然大波,至少他父親那關就絕對過不了。

  這種狀況阿濤應該也很清楚;當初他欣然同意父親的安排,不就表示他對小蘋頗具好感?為何又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和這女孩傳出戀情?

  宋觀浪無法不納悶,他所知道的阿濤是不會欺騙女人感情的。

  「對不起,那怪阿濤沒有把事情說清楚。」最後宋觀浪這麼說。

  蘇弄影看了他一眼,揮揮手道:

  「別這麼說,是我自己死纏著他。」在和白馬王子談過之前,她無法界定什麼該說、什麼又不該說,只好任由謊言愈滾愈大。無所謂吧?反正最後被壓死的又不是她。「你……對阿濤用情很深嗎?」宋觀浪接著問。

  蘇弄影皺起眉。

  別開玩笑了,她對赤川次郎或金庸用情遠比較深一些;當然這種是沒辦法說出口的,於是她勉為其難地點點頭:

  「深,深不見底。」她回答。

  「這麼一來可麻煩了。」

  宋觀浪煩惱地輕歎,蘇弄影則是看了看表,怕錯過下一堂上課時間。

  「你不是受托來勸退我的嗎?只管做就是了,何必一副左右為難的樣子?」她說。

  「如果我開口拜託你,你肯退讓嗎?」

  求之不得,但還是得先問問白馬王子啊,蘇弄影仍皺著眉,「能叫我退讓的只有你弟弟,如果他選擇了未婚妻,我會誠心祝福他們。」

  宋觀浪點點頭。

  「你這麼明理讓我鬆了一口氣,不過我現在沒辦法當面詢問阿濤的意思。」他說。

  「為什麼?」

  「這……事情有點複雜,我就簡單地說,因為小蘋,就是阿濤的未婚妻,她是透過徵信社查出你的事,所以……」

  「徵信社?像在調查外遇耶。」

  「小蘋擔心阿濤會生氣,所以僱用徵信社這件事,她希望不要讓阿濤知道。」

  「要我為情敵保密?」蘇弄影看看猶在校門口來回踱步的女人,「我看起來像那種好欺負的傻女人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口好渴,說話實在是件累人的事。」

  「那麼找個地方坐下來,喝點東西再慢慢談好嗎?」

  「很抱歉,我馬上就要上課了。」

  「可是這件事情……」

  「我們兩個就算在這車上躲一整天也談不出什麼結果的。」

  「那麼你和阿濤……」

  「今天的事我不會告訴他,暫時就這樣了。」蘇弄影再次伸手欲開車門,這回沒有受到阻止,「那女人怎麼辦?你要替我去引開她嗎?我和她還是暫時別碰面比較好吧?」

  宋觀浪想了想,點頭道:

  「我繞過去拉開她,你再趁機進學校去。」

  「謝了。」

  「我們必須再談談,請給我可以聯絡到你的電話。」

  蘇弄影想呻吟。

  「一定要嗎?」

  「拜託。」宋觀浪堅持。蘇弄影歎氣,朝他伸出手。

  「紙跟筆。」

  宋觀浪將紙筆遞給她。

  她在上頭寫上宿舍的電話號碼及分機,然後連同紙筆一起交給他。

  「我也拜託你,逢年過節聯絡一下就夠了。」她說,忽然想起什麼:「你是不是忘了告訴我你的名字?畢竟我也有那麼點機會成為你的弟妹,做弟妹的不知道大哥的名字可就說不過去了。」

  她說著,指指紙筆要他寫下來,宋觀浪於是從口袋裡取出一張名片遞給他,結果蘇弄影一個沒接好,名片掉落在腳旁,兩個人都彎下身想去撿——

  簡直太不可思議了,他的唇竟又一次貼上她,這回重重的一吻就落在她的額頭。

  宋觀浪倒抽了口氣,不敢相信這種事居然又發生了想起蘇弄影那嘲諷的眼神及語氣,他略顯狼狽地推開車門道:

  「我……我這就去把她帶開。」說著,看都不敢看她一眼,關上車門便往校門口跑去。

  宋觀浪帶著高若蘋走向他的車子,當然,這時候蘇弄影早已下車站得老遠。等到車子緩緩駛離後才朝學校走去。

  車子裡,高若蘋已經自巧遇宋觀浪的詫異中恢復過來,此刻正為沒能見到情敵而惱怒不已。

  「為什麼要拉我走?宋大哥,我想見見那個姓蘇的女人啊。」車子離「玫瑰」愈來愈遠,高若蘋在車裡噘著嘴抱怨著。

  「別說傻話了,你這麼大大方方站在那兒,萬一讓阿濤給撞見了該怎麼辦?」

  宋觀浪轉頭看了她一眼,「你是透過徵信社才找到他的,這點讓阿濤知道也無所謂嗎?」高若蘋聞言,不語,過不了兩秒鐘,眼淚就開始掉下來了。「我也知道不應該來,但是待在家裡就會胡思亂想,吃不下飯,晚上也睡不著,一想到阿濤和那女的在一起,我……」她說著,掩面哭泣。

  宋觀浪手握方向盤,又要注意前方路況,對於她的哭泣也僅能輕歎;認識她這麼人,一直認為她就像是水做的女人,非常惹人憐愛;然而不知道為什麼,此刻的這種感覺似乎變淡了些。

  不管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都能流著淚放聲大哭,這樣的女人實在太……太可思議了。

  這想法忽然就冒了上來,是之前從來沒有過的。他在想,會不會是因為遇見了一個極端冷靜、似乎怎麼樣都不會流淚的女孩?

  大概是因為沒有人安慰,高若蘋的哭聲愈來愈小,終於只剩不斷斷續績的啜泣,然後她想起什麼,倏地拾起頭。

  「宋大哥,剛才警衛說蘇弄影和一個男訪客出去了,是你對不對?」

  宋觀浪看了她一眼,搖頭道:

  「怎麼可能?我一到這兒就看見你站在門口,真是嚇了我一跳。」

  「真的嗎?真的不是你?」

  「不是。」

  「那麼你到這裡來是來找阿濤還是那女的?」高若蘋接著以焦急的語氣說:「你可不能就這麼直接跑去找阿濤啊,宋大哥,他在這所學校任教的事應該是個秘密的。」

  「虧你還這麼說,剛才自己還大搖大擺在人家校門口走過來逛過去的。」

  「人家不如通該怎麼辦嘛?高若蘋輕扯他的衣袖,「你會幫我的是不是?宋大哥,如果是你,一定有辦法讓阿濤離開那女人回到我身邊。」

  「你……那麼愛阿濤嗎?」宋觀浪把問過蘇弄影的問題拿來問高若蘋。「當然。」她則是斬釘截鐵地回答,「我是不能沒有阿濤的。」

  宋觀浪歎息。

  「怎麼辦才好呢?」他說。

  「當然是直接去找那女的,要她別纏著人家的未婚夫不放。」

  「也許她根本就不知道阿濤已經訂婚了。」

  「你的意思是阿濤他……」高若蘋拚命搖頭,又開始哭了。「不會的,阿濤才不會腳踏兩條船,一定是那女的對他糾纏不休,你也知道,他對於應付這種事很笨拙的。」

  「別哭了,先把情況弄清楚再擔心也不遲嘛。」

  雖是這麼安慰她,宋觀浪心裡其實已很清楚。兩個女人同時愛上一個男人,而且都說用情極深,再加上家庭方面的因素,演變為複雜的三角關係,要解開這糾纏的結並不容易。

  「如果不去找那個姓蘇的女學生,事情不就永遠弄不清楚了嗎?」高若蘋啜泣。

  「我還是去找宋伯父,請他把阿濤找回來,別讓他繼續在這學校教什麼書了。」

  「不可以,被迫離開學校,阿濤絕不會開心的。」宋觀浪靠訴她。

  「不能和那女的在一起,他當然不開心了。」她嘟著嘴說。

  宋觀浪又轉頭看了她一眼,決定直接切入至點。

  「小蘋,你覺得阿濤愛你嗎?」他問。

  「他當然愛我,只不過是受那女的糾纏勾引才會產生迷惘。」

  但……蘇弄影怎麼看都不像是會糾纏勾引那一套的人啊,「他對你說過嗎?」他又問。「說什麼?」

  「說愛你啊。」

  「這……他雖然沒說過,但我知道他一定是愛我的。」

  「為什麼能這麼肯定?」

  高若蘋低不頭看著自己的雙手,語帶羞怯地說:

  「我們……我們牽過手,阿濤他……他也親吻過我,而且還不止一次,就是因為愛我才這麼做的不是嗎?」

  男人是情慾的動物,沒有愛也可以做許多事情,這樣的話他不想對她說;對於這麼一個把未婚夫當成全世界的人而言,打破她的美夢讓她從雲端墜落似乎過於殘酷。

  兩人間出現了短暫的沉默,在車子遇上紅燈而停下來時,宋觀浪轉頭對她說:

  「我明白你很著急,但如果阿濤回來了,心卻留在那女孩身上,你也不願意情況變成這樣吧?」

  高若蘋直搖頭,又開始抽泣了。

  「那麼請依照我們之前說好的,暫時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伯父和我父親,也不要再偷偷到學校去找阿濤和那女學生。給我一點時間,我會把事情弄清楚,並且給你一個明確的答案……」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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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16:51:0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才送了高若蘋回家,宋觀浪的行動電話就響了,接起電話便聽見家裡傭人王嫂的聲音,說是他父親有急事找他,要他立刻回家一趟。

  宋觀浪幾乎是以公司為家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在父親面而他總感受到莫大的壓力;起初他要自己忍耐並學著去適應,久了也就不再掙扎了,乾脆以處理公事為由住進了公司。

  只要宋觀浪能把公司上下打理好,按時將營運狀況回報,父親即使是幾個月不見他也無所謂。如果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或許他一整年也不會找他這個兒子一次。

  要他立刻回去?家裡出了什麼事嗎?

  宋觀浪邊想邊將車子掉頭。十分鐘後車子已經停在家門口,這是他這三個多月來首次回家,上一次進這個門是為父親的壽誕送上賀禮,他還記得很清楚。

  宋觀浪開門進屋,王嫂已經等在那兒,一見他就迎了上來。

  「您回來了,大少爺,老爺人在書房。」

  「我知道了。」宋觀浪就要朝書房走去,但又遲疑地轉過身子:「王嫂,老爺還好吧?有沒有聽他說什麼地方不舒服?」

  王嫂皺眉思索著,接著搖了搖頭道:

  「老爺和平常沒什麼不同啊,前一陣子染上的小感冒好像也已經完全好了。」

  「那麼知不知道他為什麼找我回來?」宋觀浪問,能夠知道點什麼都有助於他的心理準備。

  王嫂又搖頭。

  「老爺什麼也沒說。他接了通電話,然後就要我找您回來。」

  「電話嗎?是誰打來的?」

  「聽那聲音應該是高先生吧。」

  小蘋的父親?

  宋觀浪有不祥的預感,極想轉身走出這追門。然而想歸想,書房還是得去。

  「謝謝你,王嫂。」

  「別這麼說,大少爺。」

  「我到書房去了。」他說著,朝大廳旁那扇緊閉的門走去,並且毫不猶豫地敲了門。「進來。」

  威嚴的聲音傳來,宋觀浪推門而入。

  「您找我嗎?父親。」

  「嗯,過來這裡坐下。」

  畢竟是六十六歲的年紀了,宋能遠已不復年輕峙的意氣風發,頭髮灰白,歲月的痕跡明顯地寫在臉上,唯一沒有改變的大概就是那股傲然的獨裁氣勢吧。

  「我有事問你。」

  宋觀浪一坐定,便感受到父親逼人的目光。

  「是公司的事情嗎?」他問。

  「和公司無關。」

  「那麼是……」

  「是阿濤的事。」

  「阿濤?」宋觀浪的心跳漏了一拍。「父親有阿濤的消息了嗎?」

  「你呢?阿浪?」宋能遠不答反問,「你有沒有阿濤的消息呢?」

  「沒有,父親,阿濤根本就沒有跟我聯絡。」由於多少有心理準備,宋觀浪的聲音還算平穩,臉上的表情亦無明顯變化。

  「真的沒有嗎?你和阿濤向來很親近的。」宋能遠說,一雙老眼似要看進宋觀浪的內心。

  「我和阿濤是很親近,但是這段時間我完全沒有他的消息。」這麼說也不算謊話吧?宋觀浪想著。

  「這樣啊。」宋能遠似乎相信了他,移開視線並皺起眉沉思。

  「出了什麼事嗎?」宋觀浪問。

  「是你高伯伯,他忽然問問起阿濤。」

  「為什麼?阿濤要求結婚前給他一年自由時間,這點高伯伯也同意的不是嗎?」

  「倒不是你高伯伯後悔了或什麼的,問題似乎是出在小蘋身上。」

  「小蘋怎麼了?」

  「不知道是不是太想念阿濤,你高伯伯說她成天在掉眼淚。吃東西、睡覺都不正常了。」

  「小蘋又怎麼說呢?」

  「壞就壞在她什麼都不說。」宋能遠在椅子上挪了挪身子,「我總覺得有點怪,阿濤去過他的自由生活都幾個月了,小蘋沒道理這時候才開始『想』他,你說是不是?」

  「也許根本就和阿濤沒有關係。」

  「我也是這麼說,但你高伯伯卻堅稱只有阿濤能讓小蘋這麼哭個不停。」

  「是嗎?」這點宋觀浪可懷疑了,小蘋根本就是個淚美人,動不動就是一副淚汪汪的模樣。

  「我想小蘋可能知道了阿濤什麼事,卻又不肯說,你和小蘋也算親近的了,她對你說過什麼嗎?」

  宋觀浪搖頭,宋能遠見狀失望地說:「還以為能從你這兒問出點什麼呢。」

  「對不起,我什麼也不知道。」

  「算了,算了。」宋能遠揮揮手。

  「現在該怎麼辦?把阿濤找回來嗎?」宋觀浪問。

  「你高伯伯親自打電話來,咱們總不能不聞不問吧?但是因為這樣就要把阿濤找回……」宋能遠衡量著情況:「阿濤的個性你也清楚的;平常雖然是溫和沒什麼脾氣,真拗起來可是誰都拿他沒辦法;說好給他一年自由時間,隨忙想做什麼或去哪裡,時間還沒到就要把他找回來,說不定他會有所反彈啊。」

  事情並不是阿濤回不回來這麼簡單就能解決,宋觀浪很想這麼對父親說。但阿濤愛上了別的女人,和小蘋的婚事極可能發生變量,這樣的話他怎麼也說不出口。

  「想想看有沒有什麼兩全其美的辦法吧。」宋能遠接著道:「逼不得已也只好查查阿濤的去處,不過千萬別讓他發現了,那小子對公司的事一直沒什麼興趣,好不容易才讓他答應接管『日昇』,如果為了這麼點小事又教他改變了主意,我死了都不會瞑目的,你聽見了嗎?謹慎點,別把事情給搞砸。」

  「我知道了。」宋觀浪漠然回答。

  宋能遠點點頭,「你出去吧,我要看書了。」


  ※                              ※                                  ※


  傍晚時,蘇弄影再次來到校門口的警衛室旁,一眼就看見了倚牆而立的宋觀浪。

  果然又是他,不是說好逢年過節再聯絡的嗎?蘇弄影想著,輕歎一聲朝他走去。

  「這麼快又見面了?我和你弟弟甚至還沒有機會碰頭呢。」她說。

  「實在很抱歉。」

  「算了,你會管這種閒事想必也是情非得已吧。」蘇弄影說著,住校門外走去,宋觀浪則跟隨其後。但話又說回來,你就算再找我十次、八次也沒有用,我能說的早上都已經說過了。」

  宋觀浪靜默不語,蘇弄影於是回頭看他。

  「怎麼了?一臉凝重,難不成是為了將拆散一對恩愛情侶而良心不安?」她問。

  宋觀浪沒有回答,半晌後忽然抬頭對她說。

  「陪我喝一杯吧。」

  「喝一杯?」蘇弄影盛眉,「杯……你指的是酒嗎?」

  「陪我去,拜託。」宋觀浪低下頭懇求。

  輪到蘇弄影無語了。

  這男人究竟在想什麼?他們認識還不到一天,而且是因為那麼特殊的理由,他忘了嗎?她是他弟弟的「女朋友」耶。

  儘管覺得錯愕,但一直愣在那兒就像呆子似的,無論如何她都無法忍受自己看起來一副呆樣,畢竟她是蘇弄影,又不是秦悠悠。

  「你是不是搞錯了,宋先生,我是清純賢淑的專校女學生,可不是什麼五月花酒家的陪酒女公關。」她以實事求是的語氣對他說。

  「不。」宋觀浪聞言慌忙搖頭,「我絕不是這個意思,你千萬不要誤會。」

  「那麼你是什麼意思呢?宋先生,你打算把弟弟的女朋友灌醉,再趁機拐騙她在什麼分手協議書上簽字、蓋手印嗎?」

  沒料到會聽見這樣的話,宋觀浪怔住了。

  走出家門時他忽然有喝酒的慾望,然後不知道為什麼,等他發覺時人居然已經站在「玫瑰」校門口了。老實說他自己也嚇了一跳,但在遲疑了片刻之後,他還是告訴警衛他要找蘇弄影。

  那時候他完全沒想過她是阿濤的女朋友,事實上他把小蘋、阿濤和他的三角戀情全給拋在一旁;直到看見她站在眼前,聽見她說的話,現實才又回到他腦中。

  是啊,他為什麼會來找她?如果不是為了小蘋,不是為了阿濤,那是為了什麼?

  「我只是想找個喝酒的伴,真的。」他聽見自己的聲音,不是藏在心裡,而是清楚說出口的。

  她顯然也聽見了,此刻正目不轉睛盯著他看。

  「如果你找的是酒伴,應該有比我更好的人選吧?」她問。

  宋觀浪又是低頭不話。

  好像沒辦法丟下這樣的他不管啊,蘇弄影忽然有這麼個想法;接著便高高地聳起眉來。

  她是哪根筋不對了?一直都不怎麼豐富的同情心近來簡直就像淹大水似的四處氾濫,宋觀濤也好,宋觀浪也罷,這兩兄弟原本都跟她八竿子打不在一塊的,瞧她給自己找來什麼而煩,真是,搞什麼啊?

  別理會他,轉身回宿舍去吧,蘇弄影是這麼想的,然而看著他站在那裡,那麼大個塊頭卻有氣無力的,她的兩隻腳就像釘在地上似的,居然走不開了。

  終於她看了看逐漸轉為深藍色的天空,輕歎道:

  「說起酒,我喝過的就只有調酒課時同學調的雞尾酒,這樣也可以嗎?」

  雖然不是非常明白她的意思,宋觀浪仍然點了點頭。

  「你會負責送我回來吧?一定得叫出租車,酒後開車是很危險的。」

  宋觀浪睜大了眼睛,忙又點點頭。

  「還有,我可沒帶錢包出來喔。」

  「這你不用擔心。」

  蘇弄影點頭。

  「那麼就走吧,如你所願去喝幾杯。」她說。

  「你……你願意?」

  「喝酒而已不是嗎?」

  宋觀浪盯著她看,半晌後道:

  「謝謝。」

  蘇弄影揮著手往前走。

  「記得在十一點以前送我回來。」她說著笑了起來。

  「好像偷偷參加舞會的灰姑娘哪。」


  ※                              ※                                  ※


  結果被送回家的是宋觀浪。蘇弄影簡直是作夢都想不到。

  一上他的車她就問了:

  「想上什麼樣的地方喝酒?」

  「什麼地方都可以。」他這麼回答。

  於是車子駛向市區,在一家招牌醒目的啤酒屋附近停下。

  兩人走進啤酒屋並找了個角落的位子,宋觀浪要了兩杯生啤酒,蘇弄影則是點了許多自己想吃的小菜和點心。在等候服務生上菜的空檔她忽然想,這或許是她長這麼大以來首次的自我放縱吧?因為對自己的酒量認知不深,蘇弄影多半時間都在動筷子吃東西,口渴時才捧起啤酒輕輟淺嘗,反觀宋觀浪就不同了,他大口大口地喝著杯中金黃色的液體,根本就沒碰筷子,也很少開口說話。

  「不談我和你弟弟之間的『不倫之戀』嗎?」慣於享受寂靜的她,這會兒卻得扮演打破沉默的多話者角色。

  「不。」宋觀浪抬頭看她,嘴角嘲諷地揚起。「不談那個,今晚我不想提起阿濤,不想聽見他的名字。」

  「哦?」雖然感覺疑惑,蘇弄影卻沒有多說什麼,看看他那副拿酒當水喝的模樣,就算問了也得不到答案吧?

  這就是他們在啤酒屋僅有的談話,如果他要的是安靜,又何必找什麼伴呢?一個人出來不是最好?

  蘇弄影靜靜吃她的東西,看著他一大口、一大口喝光了杯中的啤酒,招來服務生又要了一杯。

  幾分鐘就解決了這麼一大杯啤酒,酒量不差嘛。瞧瞧她的杯子,還有八分滿呢。

  蘇弄影才這麼想著,碰的一聲,旁邊的人已經趴在桌上了,碟子裡的魷魚絲、花生米散了滿桌,剛送上來的啤酒更是灑得整個桌子、地面都是。

  蘇弄影急忙跳離椅子,但終究不敵啤酒的流速,米色的牛仔褲濕了一大片;但她連蹙眉咒罵的時間都沒有,直覺的反應就是去拉顯然已不省人事的宋觀浪。

  接下來的情況就像是一場災難,她忙著向服務生道歉,一邊搖晃宋觀浪試圖叫醒他,除此之外還得面無表情承受從四面八方而來的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她打他的臉頰、踢他的腳,又拉他的耳朵、掐他的鼻子,力氣用盡,臉也丟光了,宋觀浪終於抬起頭來眨了眨眼。

  「你再閉上眼睛我就把你扔在這裡。」

  也許蘇弄影的威脅真起了作用,宋觀浪雖有些意識模糊,一雙眼睛卻始終盯著她的臉。「我們買單離開吧,你的錢包呢?」

  宋觀浪只是看著她,蘇弄影又問了幾次,都是一樣的結果,他似乎根本就聽不進她的話。

  蘇弄影閉了開眼,無奈地伸手摸摸他西裝兩測的口袋,找到了汽車鑰匙和行動電話,然後她摸了摸他的胸前,襯衫口袋裡什麼也沒有。

  「站起來,拜託你使點力站起來好不好?」她咬著牙道。在某個熱心服務生的幫忙下才將宋觀浪拉了起來,他卻是站都站不穩,搖搖晃晃又往蘇弄影身上倒去。

  蘇弄影以最快的速度從他西裝褲後頭拿出皮夾,身子一閃讓他再倒回椅子上,然後長長地吐了口氣,打開黑色的皮夾開始搜尋。

  感謝老天,裡頭有不少張千元大鈔,他們總算不至於被留下來清理這一團亂。

  「請幫我們結帳。」她對身旁的服務生擠出個笑容。「還有,能不能麻煩你替我叫輛出租車?」

  「好的。」太幸運了,他們碰上的是善良又具有同情心的服務生。

  「謝謝,真的很感激你。」蘇弄影向服務生鞠躬,這時候就算要她跪地磕頭她也不會有第二句話,「對了,實在是不好意思,等會還得請你幫我把這傢伙給抬進出租車裡。」


  ※                              ※                                  ※


  翻遍了宋觀浪的皮夾也找不出有關他居處的蛛絲馬跡,蘇弄影想了想,於是把他名片上的公司地址告訴了出租車司機。

  到達目的地後,幸運地發現他似乎經常住在這兒,於是蘇弄影又在大廈警衛的幫忙下將宋觀浪「搬」進了電梯。她邊向警衛道謝,邊喘著氣想:為了這個傢伙,自己今天究竟欠下了多少人情?

  電梯在十二褸停下,蘇弄影扶著步履蹣跚的宋觀浪走出電梯;在開公司大門時又因為找保全卡和鑰匙折騰了好一會兒,等她如願進了門,打開電燈並把他住地上一放,汗水已徑將她身上的襯衫給浸濕了大半。

  蘇弄影替自己倒了杯水,癱在一張椅子上喘息。她打量這頗為豪華的辦公室,試圖找出可以安置這大塊頭的地方。

  警衛說的是十二樓沒錯,但這兒有的就是一張張的辦公桌,樓層盡頭有兩個房間,上頭各掛著「會議室」及「總經理室」的金色牌子,完全的商業氣息,找不出任何私人空間。

  如果他真知警衛所言經常夜宿此處,大概就是睡在他的總經理辦公室裡吧。

  蘇弄影又給了自己兩分鐘的時間歇息,然後拿著宋觀浪那串鑰匙朝掛著「總經理室」牌子的房間走去。

  她只試了兩次就順利打開了房間,開了燈一看,寬敞的辦公室裡果然另有隔間,在那張大辦公桌後面還有個門。

  那扇門沒有上鎖,蘇弄影走了進去,發現房間並不大,扣除一問浴室的面積,擺上一個衣櫥及一張單人床後,剩下的空間就是一條走道,約莫僅能容許一個人走過。

  蘇弄影回到前頭,宋觀浪仍躺在原處,偶爾搖著頭發出幾聲囈話。

  了不起,幾杯生啤酒居然能醉成這副德性。

  她歎口氣,倒了杯熱水後回到他身旁,蹲下身子並拍拍他的臉頰道:

  「你喝點水醒醒酒吧,我已經沒有力氣扛你進房間了;如果就這麼把你扔在這兒不管,明天職員們就要踩過你的肚子來上班了。」

  「……不行嗎?為……為什麼我就不行?為……」

  宋觀浪喃喃說著什麼,但能聽得懂的僅有斷斷續續的幾個字。

  「你總經理的威嚴可是會蕩然無存喔,這樣也沒關係嗎?」她扯扯他的頭髮道。

  宋觀浪終於睜開了眼睛,蘇弄影趕忙扶起他的頭餵他喝水。誰知他只輕啜一口就皺著眉轉過頭,手一揮打翻了杯子,開水又灑了兩個人一身。

  蘇弄影扔開免洗杯站起來,宋觀浪的頭則碰的一聲撞在鋪有地毯的地面上。應該是很疼吧,因為他的兩道眉聳得更高,還發出陣陣呻吟。

  「你可不要考驗我的耐性,宋先生,」蘇弄影低頭對神智不清的他說:「我不喜歡生氣,不表示我就沒有脾氣,惹火了我,信不信我扒光你的衣服讓你在這兒睡到天亮;或者是乾脆拍下裸照寄往各大報?」

  不知道是不是聽見了她的話,宋觀浪倏地坐了起來;不過蘇弄影瞧不出他有任何要清醒的跡象,只見他茫然地看著前方,隨即眼一閉又要往後倒。

  真讓他再倒下去鐵定是叫不醒了,這麼一想,蘇弄影在他倒下前扶住他,並使勁拍打他的臉。

  「拜託你醒一醒,就算只有一分鐘也可以,你知不知道?再這麼跟你耗下去,我就要被關在宿舍外頭了。」

  大概她真的打疼了他,宋觀浪再次掙開了眼睛,蘇弄影讓他的手搭在她肩上,邊對他說話,邊用力支撐他站起來。

  真是太辛苦了,她想,這麼大個塊頭又幾乎沒有行動能力,從這兒到床鋪雖然只有短短的幾公尺,對她而言卻好比天涯海角。

  她在途中停下來休息了兩次,但是因為有只「大象」掛在她身上,即使是停下來,也只能拚命喘氣,肩膀上好像壓著塊石頭,兩隻腳又抖得不像是自己的,好幾次都覺得自己撐不下去了,又都咬緊牙挺了過去。

  就說濫用同情心最要不得的,瞧她這一念之仁給自己找來了什麼?披頭散髮、一身是汗,她長這麼大可曾如此狼狽過?

  「就到了。就到了,你先別睡,再用點力好嗎?」蘇弄影扶著他走過辦公桌,終於來到了那個小房間。

  「我不睡,我不想睡。」

  這時候宋觀浪忽然開口了;說出的話還頗為清楚,教她嚇了一跳。「你嘴裡說不睡,倒是一路上都不曾醒過嘛。」蘇弄影的話氣絕對稱不上生氣,畢竟她這一個晚上已經受夠了,「你若醒了就幫幫忙,宋先生,叫點力氣在你那雙長腿上,別整個人都……」

  蘇弄影才說著呢,宋觀浪居然腳下一個踉蹌,整個人朝她倒了過來,以她的身高、體重要撐住這大個子已是困難,自然禁不起這突如其來的衝擊;只覺得空氣全被撞出的胸口,還來不及呼喊出聲,人已經被重重地壓倒在單人床上,蘇弄影眼冒金星、呼吸困難,宋觀浪的頭髮不斷擦過她的鼻尖。好癢,她想痛痛快快地打十幾、二十個噴嚏。

  但現在可不是想這種事情的時候,這傢伙究竟想在她身上賴到什麼時候啊?

  蘇弄影深呼吸,開始用力推他。

  「滾開,你快壓死我了。」她咬牙低嚷,發現根本推不動他後,就改以拉扯他的頭髮,「我會讓你變成禿頭,我真的會喔。」

  宋觀浪因她的拉扯而抬高了頭,這麼一來很不妙,四目相對,鼻尖幾乎貼著鼻尖,儘管不能確定他那雙半張的眼睛是不是真看見她了,這姿勢始終是曖昧到了極點。

  「我……」宋觀浪皺起眉直盯著她,「我的頭好痛。」他說。

  「這沒什麼好奇怪的,像你醉得這麼快,宿醉自然也快。」她說。

  「好痛,頭後面好痛。」

  「喔,那是因為我在拉扯你的頭髮。」

  「為什麼?」

  「為了讓你離開我的身體。」蘇弄影蹙眉。「你不像會裝傻的人,宋先生。既然你已經稍微清醒了,能否移開你龐大的身軀好讓我起來?」

  宋觀浪又將頭埋入她的頸子旁。蘇弄影深呼吸又深呼吸,她不喜歡發脾氣,真的不喜歡。

  「宋先生,你——」

  「想洗澡。」他突然在她耳朵旁說:「衣服濕濕的,不舒服,很不舒服。」

  「這簡單,我離開後你想洗多久就可以洗多久。」

  宋觀浪再一次抬起頭:

  「你……幫我……幫我把衣服脫掉。」他居然這麼說。

  「休想。」蘇弄影繼續推著他,「你的酒品真差,喝酒前後間出判若兩人,還是你根本就是藉酒裝瘋?我不懂,宋先生,你的目的是什麼?這麼裝瘋賣傻是無法讓我離開你弟弟的。」

  「我弟弟?阿濤。」宋觀浪喃喃低話,接著便哈哈地笑了,「別說,今天我……我不想聽見他的名字,誰都不許說,不許說。」

  蘇弄影看著陌生的天花板,已經厭倦陪他在這兒說傻話;再過一個小時宿舍就要點名了,不假外宿很麻煩的,弄不好的話爸媽就要被通知上台北來「觀光」了。

  「我也不想在這種情況不和你談論阿濤,能不能請你挪挪身子好讓我起來?我必須回宿舍去了。」她說。

  「挪挪身子嗎?」宋觀浪低喃,真的試著移動他高壯的身軀。

  不動還好些,這麼一摩擦,好似喚醒了他原本沉睡的慾望。宋觀浪忽然間停下了他的動作,而被壓在他身下的蘇弄影則是清楚地感覺到他生理上的明顯變化。

  「你——」蘇弄影清清喉嚨下知道該說什麼。這種情形她在各種書裡都見過,卻還是第一次碰上,要她說什麼好?

  該死!她一定臉紅了,她覺得臉好熱,以前從來不曾如此,不過那也難怪,她畢竟是第一次讓人壓在身下,而且還是個男人。「呃……我說宋先生……」

  「可以吻你嗎?」她的話又一次被打斷。「我……我好難受,這裡。」他摸摸頭,「這裡。」又摸摸胸口,「還有……」他的手往下移動,摸索著皮帶鈕環並開始解開它。

  蘇弄影愣住了,兩秒鐘後她開始猛烈地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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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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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16:51:2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睜開眼睛,入目的是熟悉的象牙色天花板,轉頭看了看鬧鐘——七點整,正是他該醒來的時間。

  一切看起來都和往常一樣,宋觀浪卻覺得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勁,睡了一個晚上還感覺累,頭也有點重,除非是感冒了,否則他很少在這種極不清爽的情況下醒來。

  又盯著天花板看了幾秒,宋觀浪揉著太陽穴坐了起來,這麼一動,令他覺得更不舒服,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忍著不適,他掀開被子準備下床,動作做了一半就停了下來,這個時候,他終於知道是什麼地方不對勁了。

  是他的衣服,他身上居然穿著昨天的西裝和襯衫……

  宋觀浪說不出自己有多驚愕,他坐在床沿發愣,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靜下心試著去回憶昨晚。

  他慢慢地想著,從昨天中午開胎一點一點地想,愈想臉色愈蒼白,愈想呼吸愈急促……當憶起蘇弄影在他身下掙扎,又看見枕頭旁散落兩顆淺紫色的橢圓形扣子,宋觀浪呻吟著將臉埋入雙手中。


  ※                              ※                                  ※


  寢室的門被推開,秦悠悠探頭探腦好一會兒。然後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你做賊啊?偷偷摸摸的。」

  走了兩步就聽見說話聲,秦悠悠嚇得跳了起來。

  「你……」她拍著胸口朝上鋪看…「你沒睡啊?我是怕吵醒你才盡量安靜的。」

  「已經醒了。」

  「醒了?在看書嗎?看書的話把燈打開比較好喔,外頭不著雨,沒有拐然,室裡就更暗了。」

  「我沒有看書。」

  「是嗎?」秦悠悠將手中的提袋放回桌上,回頭說:「你一定很不舒服吧7連書都不看了,你總是在看書不是嗎?」

  「我沒事。」

  「沒事的話就坐起來嘛,人家看不見你,好像在對空氣說話。」

  蘇弄影沒有回答,秦悠悠於是向她靠近了些。

  「動都不想動嗎?這麼嚴重的話還是去看醫生吧,有沒有發燒呢?喉嚨……」

  「你真是吵。」上頭又傳來這麼一句。

  秦悠悠脆弱的心靈受了傷害,小嘴高高地噘著。

  「人家是擔心你耶昨天不了課就不見你的人,宿舍要關門點名了才回來,樣子又那麼怪;還有,明知道已經沒有熱水了還非要洗頭、洗澡,現在可不是炎熱的七、八月,你就是這麼說來才會感冒的。」

  「我說過我感冒了嗎?」

  「你不是說你不舒服,要我跟老師說一聲。」秦悠悠聳起眉。

  「你跟老師說了嗎?」

  「當然說了。老師要你好好休息,改天再補請病假。」

  「謝了。」

  「用不著客氣,我們是室友嘛。」秦悠悠已經忘了之前兩人為什麼爭執,「對了,想吃什麼嗎?我去買回來吧,感曰的人還是別出去吹風的好。」

  「你自個兒去吃吧,用不著買我的。」

  「你又不吃飯?」

  「我不餓。」

  「怎麼可能不餓,一整天都沒吃過東西不是嗎?」秦悠悠嚷著。

  「肚子是我的,餓不餓我自己知道。」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電話鈴饗起,吸引了秦悠悠的注意力:「電話聲,這個時間的電話鈴聲最受歡迎了,說不定是有人想請我們吃飯哪。」

  秦悠悠蹦跳著朝電話跑去,上頭則慢慢飄來那麼一句:

  「已經響了一整天了,白癡。」

  秦悠悠接了電話,一臉失望地轉頭說:

  「弄影,你的電話,好像不是請吃飯的。」

  「誰?」

  「一位先生,但不是你爸爸。」

  「掛掉吧。」

  「咦?」秦悠悠低嚷,一臉不解。「把電話掛了,我不想聽。」

  「連接個電話都不肯,你也太懶了吧?」

  上頭寂靜無聲,秦悠悠瞪眼良久,也只好長歎一聲。

  「呃,是這樣的……」她對著話筒乾笑道:「很抱歉,弄影她不在耶,我本來以為她在的,結果卻找不到人。好奇怪,剛剛明明在那兒的,眨個眼就不見人影了,請問您是哪位?要不要留個電話……」

  「直接跟他說我不想接電話就行了,用不著編什麼理由。」

  上頭突然冒出這麼兩句,聲音還不小,秦悠悠簡直糗斃了,她對著話筒又是一陣陪笑道歉,掛上電話後氣呼呼地跑回蘇弄影床下。

  「弄影,你搞什麼嘛?人家在替你打圓場耶,你卻在那兒攪局。」

  「不想接電話就說不想接,打什麼圓場?」

  「你……」秦悠悠跳腳,「你愈來愈怪了,簡直要氣死人。」

  上鋪又沒了聲音,秦悠悠除了生悶氣也莫可奈何,反正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她拿這個室友根本一點辦法都沒有。

  半晌後她再開口,聲音裡已經不見怒意。

  「我去吃飯了,你的晚餐我會替你帶回來,你可要吃喝…」她說著,拿起錢包離去,在關上房門時聽見輕輕的一聲「謝謝」。

  秦悠悠出去後蘇弄影就坐了起來。雖然這一天一夜幾乎部窩在床上,但真正睡著的時間卻相當有限,這令她覺得更為疲倦。

  靜坐了半晌,她從枕頭旁的一疊書裡抽出一本來翻著,然而即使是書籍這樣的多年好友,此刻也無法拉住她全副的注意力,就這麼有一頁、沒一頁地看著,十分鐘後她又沉入夢鄉。

  再醒來時寢室已經亮起燈,蘇弄影推開被子坐起來,秦悠悠恰好拿著洗臉盆從外頭回來。

  「啊,你醒了?」她把洗臉盆放下,抬頭對蘇弄影說:「我見你睡了就沒叫你,先吃點東西吧,還是你想先洗澡?」她說著,自己咯咯笑了起來:「哎呀,我好像服侍千金小姐的傭人耶。」

  蘇弄影看了看表,八點了。

  「先替我放洗澡水吧,小女傭。」她說,離開被窩爬下床鋪。這是她今天第三次下床,前兩次是為了上洗手問。

  聽見她這麼說,秦悠悠跳起來歡呼:

  「你又開始損人,病已經好了嗎?」

  「誰病了?神經。」蘇弄影拿起洗臉盆和換洗衣物走出寢室。

  她盡情洗了約莫二十分鐘,覺得精神好多了,也有了吃東西的慾望。而那個小女傭就像她肚子裡的蛔蟲似的,一見她進門就捧著麵包朝她衝過來。

  「快,快來吃點麵包,我已經替你沖了杯牛奶,空著肚子赴約,在男朋友面前昏倒可就糗大了。」

  蘇弄影看看她捧在手中的全麥土司,抬起頭說:

  「你的腦袋裡究竟裝了什麼?真想切開來瞧瞧。」

  秦悠悠拋下土司,捧著自己的頭。

  「人家是好意,想讓你吃點東西再出門耶,不要切我的頭啦。」她說。

  蘇弄影彎下腰撿起麵包。

  「誰要出門?」

  秦悠悠指指她。「你那個姓宋的「郭富城」正在宿舍門口等你呢。一大票女生圍在他身邊流口水,你出去時小心點,會被丟雞蛋也說不定喔。」

  「阿濤。」蘇弄影站在宿舍大門的階梯處微笑著招手,然後帶著一臉幸福的表情,穿過圍觀的十多個女生走向宋觀濤。

  「你聽,你聽,什麼阿濤?有夠嘔心的,真不曉得宋老師是看上她哪一點。」

  惡意的竊竊私語立刻就傳來了。

  「就是啊,沒道理嘛,瞧她,跩成那副德性,真想拿雞蛋扔她。」

  蘇弄影無視這一切,來到宋觀濤身邊,挽著他的手微笑道:

  「我們走吧,這裡好吵。」

  宋觀濤就這麼被她拉著走,直到出了那群人的聽力範圍才開口問:

  「我們上哪裡去?」

  「哪裡都好過宿舍門口。」蘇弄影收回挽著他的手,歎息道:「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宋老師,居然到女生宿舍來找我。」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因為有急事找你,不得已才到宿舍去的。」

  「什麼事?」

  「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方便的話我們找個地方談一談好嗎?」

  蘇弄影點點頭。

  「請找個有東西吃、本校學生又不會去的地方。」她說。

  「那麼就到學校外頭的小麵攤去吧,已經過了晚飯時間,不會有學生到那兒去的。」

  決定了之後,兩人不約而同加快腳步朝校外走去。蘇弄影因為肚子餓,一到麵攤就點了大碗餛飩麵外加各種滷味。「太好了,真的一個學生也沒有。」宋觀濤道。

  「女孩子嘛,為了顧及形象多半不會在麵攤吃東西,大概都會買回宿舍去吧。

  」蘇弄影拆開免洗筷的封套,一心只盼著面快點送上來。

  「蘇同學……」

  「我叫蘇弄影。」

  「那麼弄影……」宋觀濤看著她,「我大哥曾經找過你,這件事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蘇弄影聞言靜了靜。

  「那麼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然後她問。

  「今天大哥突然打電話來,是他告訴我的。」

  蘇弄影又沉默,恰巧滷味送上來了,於是她開始夾東西住嘴裡送。

  「我真不懂,明明是他要我別告訴你的。」她咬著鹵豆乾說。

  「接到他的電話真是嚇了我一跳,雖然懷疑這消息遲早會傳到我無所不能的老爸耳中,卻沒想過會這麼快。」

  「所謂這消息指的是我們的「戀情」嗎?」

  宋觀濤點頭。

  「你們家似乎情況複雜,這我不想過問,不過老師,你既然已有了未婚妻,被追著跑的時候為什麼不告訴那群蜘蛛女?說了的話應該能遏止她們的糾纏,也就不需要我這個冒牌女朋友了不是嗎?」

  「這……我實在對你很抱歉,當初因為不想和家裡扯上關係,對於家裡的事我一概隱瞞,之後有你為我解決了最大的困擾,我也就樂觀其成不去提它了。」

  「那麼老師又是為什麼極力要和家裡撇清關係呢?」面送上來了,蘇弄影開始對它展開攻擊。

  「這就說來話長了。」

  「不能簡單點說嗎?」

  宋觀濤想了想,淺淺一笑道:

  「就這麼說吧,今年是我的自由年,我希望活得像我自己,不受老爸或任何人的左右。」

  「今年?老師只有一年的自由嗎?」

  宋觀濤點頭,笑容中帶著苦澀。

  「過了這一年,我就要成為棋子,任人擺佈了。」

  蘇弄影看了看他,低下頭繼續吃她的餛飩麵。

  「老師的父親很可怕嗎?」她邊吃邊間。

  「可怕?」宋觀濤蹙眉,「也不能這麼說,從小到大,他對我可以說一直很疼愛的。」

  「那麼為什麼不讓你做想做的事、過喜歡的生活?」

  「這……」宋觀濤歎著氣搖頭,「原因很多。不提也罷。」

  蘇弄影點點頭。

  「那麼……我們合演的那齣戲,可以落幕了嗎?」她說。

  「啊,我找你就是為了這個。」宋觀濤身子前傾,急切地問她:「假扮我女朋友的事,你對我大哥說了嗎?」

  她搖頭。「當時情況未明,我不確定該不該說。」

  「太好了。」宋觀濤大大鬆了一口氣,蘇弄影則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可以的話,能不能謂你再委屈一段時間?」宋觀濤接著說:「拜託,請你繼續扮演我的女朋友好嗎?」

  蘇弄影喝光碗裡的湯,放下手中的湯匙和筷子。

  「可以問一下原因嗎?」她說。

  「啊?當然我應該告訴你原因,不過……」宋觀濤神情困擾地抓抓頭髮。「如果要從頭說起,也許會是個很長的故事,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耐性……」

  「我今天的確是耐性有限,不如就由我來問你吧。宋老師,我繼續扮演你的女朋友,目的依舊是為了幫你擋那群三八女人嗎?」

  「這是其一。」宋觀濤回答。

  「意思是還有其二?」

  「其二就是幫我解除我的婚約。」

  蘇弄影盯著他,好一會兒才移開視線。

  「對不起,宋老師,這個忙我不想幫。」她說。

  「請不耍馬上拒絕,聽我解釋……」

  「你用不著對我解釋什麼,宋老師,幫你遠離那群女人是一回事,牽涉到解除婚約就太嚴重了,這點我真的無能為力。」

  宋觀濤聞言,頗為沮喪。

  「不能再考慮、考慮嗎?如果你願意幫我,也許有成功的可能。」他以要求的語氣道。「搬出未婚妻就可以擺脫那群蒼蠅般的女人,為什麼要解除婚約?」

  「就這麼結婚兩人都會不幸,這種感覺愈來愈強烈,我……我已經沒辦法再置之不理了。」

  蘇弄影沒有反應,宋觀濤急切地繼續道:

  「如果見過我父親,你就會明白他是什麼樣的人。要違逆他需要很大的勇氣,以前的我根本就做不到,即使是現在,沒有你幫忙的話,叫我父親那種強勢的極權作風,我根本一點勝算也沒有。」

  蘇弄影玩起桌上的筷子來了,而宋觀濤見她以已軟化,忙乘勝追擊。

  「我真的非常需要你的幫忙,就請你好人做到底,繼續扮演我的女朋友,等我一作好心理準備就會去兄我父親,要不了多久就能解決這件事,我保證……」

  蘇弄影倏地站起來,宋觀濤則停下說了一半的話盯著她看。

  「為什麼我得做這種事?為什麼?」她顯然是生氣了,聲音聽來很冷,音量也高了些,「你們兄弟倆都一樣麻煩,淨做些莫名其妙又教人為難的要求,很抱歉,我已決心不再管你的事,即使你是老師……」

  「你看,你看!」正當蘇弄影嚴辭拒絕宋觀濤,麵攤旁傳來了驚喘及嘀嘀咕咕的聲音。「那醜女和宋老師吵架了!果然,我就說了,他們維持不久的,本來就不相配啊!」一個長相挺標緻的女孩掩著嘴!說完還不忘哈哈輕笑了兩聲。

  「最不被看好的戀情破裂了,是大新聞耶!」另一個較胖的女孩也很興奮。

  「我看我們面也別買了,快回去告訴其它人,一定會造成轟動的。」

  簡直就像蟑螂一樣無所不在,煩死人了,蘇弄影瞥了她們一眼,轉頭給了宋觀濤一個甜膩的笑容。

  「不是有句廣告詞嗎7說嫉妒的女人最醜陋。」她說。

  「是認真的女人最美麗吧?」不明所以的宋觀濤皺著眉回答。「哦?是這樣啊?」她點頭並拉著他站起來。「我看咱們還是走了,這兒多了幾盞高亮度的電燈泡,變得不適合調情鬥嘴了。」


  ※                              ※                                  ※


  「我大哥是不是跟你說了些什麼?」在走往女生宿舍的路上,宋觀濤略顯遲疑地開口問。

  蘇弄影瞥了他一眼,淡然道:

  「為什麼這麼問?」

  「剛剛看你提起他,一副咬牙切齒的生氣模樣。」

  「我也生你的氣,宋老師,這件事情已經超出我所能掌控的範圍,再繼續下去絕對會造成我的困擾。」

  宋觀濤一聽,苦著臉歎息。

  「大哥果然是說了什麼吧?他很疼小蘋,對你說話想必不會大客氣。實在很對不起,蘇同學……」

  「我叫蘇弄影。」

  「實在很對不起,弄影,讓你受這樣的委屈,我大哥他人其實很好,很懂自制,我幾乎從來沒見他發過脾氣……」

  「這跟我沒什麼關係。」

  「我只是想代他道歉,他會找上你都是為了我。」

  蘇弄影又看了他一眼。

  「恕我直言,宋老師,你們兄弟情深,解除婚約這件事何不拜託令兄想辦法?」

  「不,我不想把大哥扯進來。」

  「已經扯進來了不是嗎?」

  「讓我父親知道就糟了,不管結果如何,責任都會落在大哥身上,我不希望這種情況發生。」

  「你對大哥這麼關心,多少也替我這個學生想想啊,宋老師,我不過是個弱質女子,能夠應付你那位可怕的父親嗎?」

  「你不行的話就沒有人行了。」

  「別太抬舉我,宋老師,我跟那些圍著你的女孩子一樣。再平凡普通不過了。」

  蘇弄影看著他,「讓這麼善良的學生介入你們家族的複雜紛爭裡,你於心何忍啊?

  老師。」

  「你真的不肯再幫幫我?」

  「哦?不是因為相愛才訂婚的嗎?」

  宋觀濤苦澀一笑。

  「和愛情完全扯不上關係。」他說,語氣卻不是那麼肯定。

  蘇弄影點點頭。

  「不愛她卻又無法違逆長輩的意思,是電視劇上常見的政策婚姻嗎?」她問。

  「可以這麼說。」

  「當初無法拒絕。現在能說要解除婚約嗎?」

  「所以才需要你的幫忙。」宋觀濤苦著臉說。

  「如果一開始能拿出勇氣表達自己的意見,現在就用不著這麼辛苦了,不是嗎?」

  「你說的對,是我的錯。」宋觀濤苦笑。「我從小就扮演乖孩子的角色,一直都依照父親的希望去做;繼承家業也好,訂下婚約也好,當時的我都覺得無所謂。然而這半年多來,我做著自己喜歡的教書工作,愈做就愈覺得活力充沛,愈做就愈覺得不想停不來。這時候我才發覺,從前的自己是多麼被動而且缺乏主見,以這樣的生活態度過日子,現在想起來……」他緊握雙拳,「我不想再這麼下去!我希望能有所改變。」

  「你的未婚妻怎麼辦?她豈不是太可憐了?」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我曾試著去愛她,我真的試過了,但沒有用,對她就是無法產生特別的感情。」宋觀濤握著拳道。

  蘇弄影沉默,半晌後開口道:

  「對不起,宋老師,還是得拒絕你,我不想介入這樣的事件中。」她絕不再多事了,絕對要在此和宋家兄弟完全撇清關係。

  「是嗎?」宋觀濤頹然低下頭,但僅僅數秒便又不死心地向她懇求:「拜託你,蘇同學,我好不容易才有這樣的勇氣,以另有喜歡的人為由向我父親表示要解除婚約,這麼做的話也許可以成功的。」

  「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宋觀濤靜靜走了幾步,歎息道:

  「抱歉,我太強人所難了。這件事情我會盡快解決,請你再給我幾天時間好嗎?」

  「這不是所謂的拖延戰術吧?宋老師。」

  「不是,絕對不是。」

  「那麼好吧,我這眾人厭的角色就再扮演幾天。」

  「謝謝你。」

  「不過老師,一旦順利解除了婚約,那群黏人的蒼蠅立刻又會向你圍來,關於這個,你可有心理準備?」

  「這個……」宋觀濤苦惱地垂下肩膀,「說真的,我很頭大,你不要提醒我就好了。」

  「掩耳盜鈴是沒有用的,老師,還是抽空多練練跑步吧。晚餐謝謝了,再見。」

  蘇弄影擺了擺手,朝還有一段距離的宿舍走去。

  宋觀濤看著她的背影,良久之後才轉身走開。

  實在是很特殊的一個女孩子啊,他想,什麼樣的男人能夠擄獲像她這樣的女人呢?一般男子是辦不到的吧?這點他倒可以確定。


  ※                              ※                                  ※


  剛剛才打開住所大門,電話鈴聲就準時刺耳地響起,這讓宋觀濤嚇了一跳。他關上門衝過去抓起話筒,因為跑得大急,右腳踢到了桌腳,痛得他齜牙咧嘴直呻吟。

  「是你啊,大哥,你在我這兒裝了監視器不成?我才剛進門,你的電話就跟著到。」他邊揉著疼痛的腳,邊對著話筒說。

  「電話我已經打了十幾通了,你為什麼不辦個行動電話呢?」宋觀浪的聲音從話筒另一頭傳來。

  「我不過是個代課老師,要行動電話做什麼?」

  「聯絡起來總是方便些。」

  「用不著,這一年我原本就沒打算要跟誰聯絡。」

  「阿濤。」

  「是爸爸對不對?他要你查我的行蹤?」宋觀濤從冰箱裡拿出鮮奶,打開蓋子就這麼對著嘴喝了一大口。「一年的時間還沒有到不是嗎?找我做什麼?」

  不能說出是高若蘋僱用徵信社的事,宋觀浪只能順水推舟。

  「爸爸只是關心你。」他說。「我希望這一年能夠完全自由,尤其不希望被暗中監視。」

  「你別擔心,阿濤,你的事我還沒有向爸爸報告,我……我會盡量拖延時間。」

  「謝謝你,大哥。」

  「這個沒什麼,我擔心的是你和那個女學生……」宋觀浪停了停。「你去找過她了嗎?她……她看起來怎麼樣?」

  「什麼看起來怎麼樣?還不就是那樣?我說大哥,你是不是對人家說了什麼重話?她不怎麼開心哪。」

  「不怎麼開心啊?那麼其它的呢?她什麼都沒說嗎?」

  「關於你們的談話她什麼也沒說,她是那種即使受了委屈也不會告狀的女人。」

  話筒那端寂靜許久,宋觀濤開口喊了幾聲才又聽見他大哥的聲音。

  「你打算怎麼辦呢?阿濤,夾在小蘋和那女學生之間,這件事讓爸爸知道的話……」

  「你不要管,大哥,我希望你不要插手這件事,爸爸那邊我自己會處理。」

  「別忘了小蘋,阿濤。你若是逢場作戲還可以,但爸爸他絕不會允許你解除婚約的……」

  「我對弄影絕不是逢場作戲。」宋觀濤說。

  宋觀浪又是一陣沉默。

  「那麼你有什麼打算?」然後他問。

  「事情總會解決的,大哥不用擔心。」

  「可是阿濤……」

  「好了,好了,別談那些煩人的事,約個時間咱們兄弟倆聚聚,一塊兒喝幾杯怎麼樣?在商場上磨練了那麼久,大哥的酒量肯定進步了吧?現在能喝幾罐啤酒呢?我只怕是望塵莫及了……」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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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16:51:4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隔天天候轉差,天空陰沉沉一片,不見陽光,濕氣也重,偏偏雨又不下來,令蘇弄影一起床便情緒不佳;出宿舍時不僅面無表情眉頭間更是鎖著些許不耐。

  下課鈴早就響了,老師還站在講台上囉嗦個不停。幾個在後頭的學生趁老師不注意時一個接一個從後門溜走,其餘的人轉動原子筆或看窗外,真正在聽課的只怕連一個都沒有。

  蘇弄影看了看表,忽然站了來。

  「老師,可以下課了嗎?下一堂課的教室很遠,再不走就要來不及了。」她道。

  老師是個戴著眼鏡的胖女人,她熱心的授課過程居然被一個學生無禮打斷,臉色自然不好看,但是被這麼一說也不好再繼續上課,有些惱羞成怒,她只得瞪了蘇弄影一眼,扔下粉筆宣佈下課。

  學生們抱著自己的背包匆匆離開了教室,蘇弄影不急不躁的個性竟讓她成了留在教室裡的兩個人之一,另外一個就是老師。

  「你是……」老師在學生名單上尋找她的名字。

  「蘇弄影。」為了節省時間,她主動告知。

  「啊,是現任的學生會長嘛。」老師收起名單推了推眼鏡。「我這門營養學雖是選修,但可不是隨便混一混就能過關的,畢竟各類食物的營養成分對人體有很重大的影向,不認真點學,吃虧的是你們自己。」

  如果營養學真那麼有用,老師又怎麼會胖成這副德性?蘇弄影很想這麼問,但為了幾個月後能順利畢業,還是忍了下來。

  「我很認真聽講的,老師。」她說。「是這樣的話最好。」

  「真的就是這樣。」她背起自己的袋子。「我先走了,老師再見。」

  「有沒有人說過你的態度稍嫌傲慢了點?」胖老師皺著眉看她,故意以肥胖的身軀擋住信道。「即使你真的和某個代課老師在談戀愛,那也不是什麼值得誇耀的事,雖然說現在已不是那麼封閉的時代,但師生戀依舊惹人爭議,沒什麼好得意的,你反而該覺得羞愧才是。人要懂得謙遜,像你這麼恣意而為,說話、做事沒有分寸,日後苦的是你自己,知道嗎?我可是為你好才這麼說的。」

  「對不起,我趕著上下一堂課。」蘇弄影扔下這麼一句,轉頭從後門出了教室。

  事實上她今天就只有這麼兩堂課,原本應該是個挺輕鬆的日子,卻莫名其妙的一點也不輕鬆,看著灰濛濛的天空,想起那胖女人的一番話,她突然有揍人的衝動。

  「會長。」

  迎面走來個可愛的女孩,蘇弄影認出是學生會的學妹,臉部表情柔和了些。

  「還在這兒散步,沒有課嗎?」她問。

  「是你男朋友的課啦。」學妹笑著說:「宋老師人很好,遲到幾分鐘不打緊的。」

  「是嗎?」蘇弄影揚了揚嘴角。

  「如果他罵我。我就搬出你的名號,說我是你最疼愛的學妹。」

  學妹說完,笑著揮手跑開了,她則是哭笑不得更想揍人。

  蘇弄影繼績往前走,在看見秦悠悠時躲到了樹後頭。那傻子接下來也沒有課,被她纏上就可憐了,弄到後來她肯定是會揍那傻子一頓的,而那傻子會哭得整個學校無人不知。

  就這樣,蘇弄影漫無目的走到了校門口,這時候她才記起自己似乎已有好幾天沒出校門了,中午在學校餐聽吃飯,晚餐就命令秦悠悠順道替她帶回來,所以她除了上課、到學生會去,其它時間幾乎都侍在寢室裡。這是自閉症的前兆嗎?人變懶了,而且有暴力傾向?

  她自嘲地扯扯嘴角往前走,就在要走出大門時被警衛伯伯喊住了。

  「什麼事?伯伯。」

  「你是蘇弄影吧?有人撿到你的東西,我打了電話到宿舍想請你來認領,可是沒有人接。」警衛伯伯說。

  「我和室友都上課去了。」蘇弄影蹙眉,想不起自己丟了什麼東西:「是什麼呢?伯伯,那個人把東西留下來了嗎?」

  警衛搖搖頭。

  「他說想親自送還給你,還說會在校門外的快餐店等你。」

  「等我?萬一伯伯根本就沒聯絡上我呢?」

  「我也是這麼告訴他,但那位先生說沒關係。」

  「是位先生嗎?」似乎有什麼閃進蘇弄影腦中。

  「嗯,是個個子很高的先生。」警衛伯伯瞇起眼睛。「你要去嗎?會不會是什麼騙局啊?」

  「光天化日之下,不會吧,我自己也會小心。」就算是騙局,她也能猜出那騙子是誰,百分之九十不會錯的。

  向警衛伯伯微笑道謝,蘇弄影舉步朝對街的快餐店走去。


  ※                              ※                                  ※


  所謂校門口的快餐店不是麥當勞也不是肯德基,只是間賣三明治、奶茶和鍋燒面等等的小吃店,宋觀浪在這兒坐了近兩個小時,因為不好意思而點了兩杯飲料、一個三明治和一份蘿蔔糕,結果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什麼食慾,連飲料都喝不上兩口。握在他手中的東西像在發熱,他愈是緊握,那股灼熱就愈像要穿透皮膚烙印在他的手骨上。刻不永遠無法抹去的記號,然而他無法鬆開手,儘管痛苦,卻無法不緊緊握住,他造成的傷口更大不是嗎?或許比他更痛上千倍、百倍,是他怎麼也無法彌補的。

  「你撿到了我什麼東西呢?宋先生。」

  宋觀浪身子一僵,想像過無數次的聲音真的響起了,他卻不知該如何反應。這麼慌亂的心情什麼時候曾經有過?他就像初次約了戀人見面的小男孩。

  蘇弄影在他封面坐不,看著那些幾乎沒有動過的食物。

  「可以吃嗎?」她問。

  宋觀浪愣了愣,繼而道:

  「你想吃什麼請老闆再送過來,這些已經冷了。」

  「冷了有冷了的味道。」蘇弄影不客氣地拿起筷子吃了起來,眨眼間已經把三明治和剩下的兩塊蘿蔔糕一掃而空。

  麵包噎住了喉嚨,宋觀浪還來不及伸手阻止,八分滿的飲料已經半滴不剩全進了蘇弄影的肚子,然後她拿超紙巾擦了擦嘴,將視線移回宋觀浪臉上。

  「你喝了酒嗎?臉好紅。」她蹙眉道。

  「啊?沒有!我沒喝酒!」臉紅是因為她用了他用過的吸管,天!他覺得自己好變態。

  「你……」蘇弄影瞇起眼睛看他:「或許我不該這麼說,不過宋先生,你這輩子還是別再喝酒的好,半滴都別喝。」

  宋觀浪低下頭,整個人都熟透了。

  「你究竟撿到什麼了?我不記得自己遺失過什麼東西。」她接著問。宋觀浪沉默了半吶才開口:

  「是這個。」他攤開右手,手心上躺著兩顆小小的鈕扣。

  蘇弄影盯著他的手心,有很長一段時問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是這麼靜靜看著,那視線既像火、又像冰,令宋觀浪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忽然問,蘇弄影倏地站起來就朝外頭走。

  宋觀浪一怔,忙著從口袋裡掏出皮夾,留下一張千元鈔票追了上去。

  「等等,等等我!」

  蘇弄影自然不會等,事實上她連頭都不回,反倒走得更急,前頭就是大馬路了,來來住住車速極快的車輛教宋觀浪捏了幾把冷汗,於是他加快了步伐,在她穿越馬路前拉住她的手。

  「危險!」他喊。「車子那麼多,你停下來左右看一看啊!」

  結果蘇弄影是停下來了,還轉過身揚手給了他一個耳光。

  人果然應該有適當的情緒發洩管道,打過人之後,蘇弄影雖然對自己的行為感覺錯愕,卻也重拾了部分冷靜。

  有段時間兩人就這麼站著,四眼相對默默無話,宋觀浪仍抓著她的手,臉頰上逐漸泛起五道指印。

  「那件襯衫我已經扔了,那兩顆鈕扣你也可以扔了。」蘇弄影瞧了瞧他的手。

  「請你放開我,我要回學校去了。」

  「我們談一談。」宋觀浪沒有放開她,但減輕了手上的力道。

  「談什麼?」

  「談——」

  「我和令弟的事情馬上就會解決,用不著再談了。」

  「我們談談那天的事。」

  「那天的事我不想談。」蘇弄影用力甩著手,卻在此時充分領悟到男女在氣力上的懸殊,這令她非常惱怒。

  「一定要談。」

  「你……你不要臉!」她甚少以這種極女性化的字眼馬人,今天可真的是有些情緒失控。

  「不管怎麼樣都要談。拜託你?」他說。

  蘇弄影深呼吸又深呼吸。

  「你這像是拜託人的樣子嗎?」她舉起自己被拉住的手。

  「你不逃走的話我就放開你。」

  「逃得了嗎?我的腿只有你的一半長。」蘇弄影寒著臉道。

  宋觀浪則在心底歎氣,難得她來的時候心情還不錯的,這會兒卻……唉!不該惹她生氣的,但不去拉她她就會跑走,而且很可能會撞上車子,實在教他為難,現在雖然留下了她,但以她此刻的情緒看來,要好好談一談只怕也很難,兩個人就這麼杵在大馬路旁,怎麼辦才好呢?

  「呃……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談吧。」

  宋觀浪開口說,馬上就招來一個白眼。

  「你真好意思說。」蘇弄影冷冷道:「我和你談了兩次,兩次都沒什麼好下場。」

  宋觀浪低下頭。

  「我一直想道歉,但你不接電話,也不見你出校門……」

  「你這幾天都守在校門口?」宋觀浪點點頭。

  「有沒有毛病啊你?」蘇弄影蹙眉低嚷。

  「你不要生氣。」宋觀浪忙出言安撫,怕的就是她怒氣再起。「我只是想向你道歉,順便……順便……」

  「順便什麼?」

  「這……我想問問你那天的情形……」

  「你變態啊?」蘇弄影踩他的腳。

  「不,不是的,你誤會了。」宋觀浪忍耐著不去揉疼痛的腳趾。「那天我醉得不省人事,除了一些零碎的片段,其它的全都不記得了,所以……」

  「你真幸福,什麼都不記得了。」

  「所以才想問你……」

  「那種醜事我忘掉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再拿出來說?你休想。」

  「醜事?」宋觀浪睜大眼睛喃喃道:「這麼說來我果真是對你……」

  「不許說,不許你再說了。」蘇弄影用力踩他的腳,然後轉身穿過馬路朝學校走去。「等等,你別走。」宋觀浪看了看左右來車,跨著腳追上她。「你都這麼過馬路嗎?很危險的。」

  蘇弄影忽然停下來轉過身。

  「你是來還東西的吧?」她伸出手。「諾,拿來。」

  「什麼?」

  「鈕扣,那兩顆鈕扣。」

  宋觀浪將手中的扣子遞給她,蘇弄影收下後將它們隨地一扔。

  「我已經拿回失物,也接受你的道歉,沒其它事情的話我們就在這兒說再見了,不過「再見」只是句客氣話,依我看,我們根本沒有再見面的必要。」她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宋觀浪沒有再追上去,她那番毫不留情的話著實令他卻步,就這麼目送她消失在校門內;他彎下腰撿起被扔在路旁的兩顆鈕扣。

  該怎麼做呢?忘了它,就當作事情根本不留發生,然後永遠承受良心的譴責嗎?

  看著再次躺在手中的兩顆小扣子,宋觀浪無語了。


  ※                              ※                                  ※


  心情前所未有的慌亂,蘇弄影於是在校園裡閒晃了許久,但是即使走遍了校園,向來鮮少有波紋的心卻尋不回往日的平靜。

  她為何變得這般易怒?

  對任何事都能夠冷眼旁觀,又和悠悠那傻子住在一起,接受了長達兩年多的「磨練」,這樣的她卻輕易為了個人、為了他所說的話動怒。為什麼?

  是啊,為什麼?即使那傢伙曾經碰過她的身子,他終究只是個男人,她已經決定要把那件事給忘了不是嗎?那麼就應該確實把它給忘了,這種事她向來輕而易舉就能做到,對他又為何會例外?

  愈想就愈覺得心煩,蘇弄影結束她的校園之旅返回宿舍,此時已過了午餐時間,她卻絲毫不覺飢餓,而這種反常的反應更加惡化了她的情緒。

  推開寢室的門,秦悠悠正在裡頭來來回回踱步,一看見她就像狗見到出門多時的主人似的,搖著尾巴興奮地朝地衝過來。

  「你到哪裡去了?我一直在找你耶,浴室找過了,廁所找過了,床下、衣櫥也都——」

  「找我什麼事?」再不打斷她。絕對會說連臉盆裡都找過了。

  「好事情,有好事情喔!」

  秦悠悠在屋裡蹦跳著,蘇弄影則走到桌子前將自己的背包放下。

  「撿到錢了嗎?」她問。

  「才不是呢!是這個,這個耶!」秦悠悠揮舞著手中的東西。

  「那是什麼?」

  「是邀請函,邀請我們兩個參加舞會的邀請函。」秦悠悠說著,又開始在寢室裡蹦跳。

  「舞會?」蘇弄影冷然道:「你自個兒參加吧。我沒興趣。」

  「不行,不能不去的。你瞧,這上頭寫得很清楚,悠悠和弄影務必出席,否則後果堪慮。」

  蘇弄影靜了會後開口問:

  「你確定這是邀請函?聽起來像是挑戰書,究竟是誰寄來的?」

  「是湘凝學姊啊。」

  「拿過來我看看。」蘇弄影看了手繪的精緻邀請卡,轉頭白了秦悠悠一眼。

  「什麼舞會?上頭明明寫的是家庭餐會,要我們便裝出席即可。」

  「舞會也好。餐會也好,反正就是有得吃又有得玩,很棒不是嗎?」秦悠悠露出作夢般的神情。」最近課業好忙。老師們不是給一大堆作業,就是考試考個不停,煩死人了。你的心情也不好不是嗎?所以湘凝學妹就像仙女一樣,在這個時候寄來這麼張可愛的邀請函,解救我們於水深火熱之中,助我們脫離苦海。」

  「神經。」

  「你怎麼可以罵仙女似的湘凝學姊?」

  「我罵的是你。」蘇弄影將邀請函還給她。「有沒有泡麵?我餓了。」

  「都快兩點了。你還沒吃飯啊?」

  秦悠悠同情地看著她,看得蘇弄影直想罵人。

  「你到底有沒有?」她壓下莫名的怒氣又問。

  「有沒有什麼?」不怕死的秦悠悠也問。

  「泡麵。」蘇弄影深吸了一口氣。「你究竟有沒有泡麵?」

  「啊,應該有,我找一找。」秦悠悠開始在一個空著的衣櫥裡翻東翻西的,但只維持了三秒鐘就停了下來。「對了,弄影,你會跟我一塊兒參加學姊的餐會吧?

  我這麼怕生,一個人去很寂寞的,而且學妹也說了不是嗎?不去的話會有可怕的後果,後果堪慮就是這個意思吧?所以還是一起去比較好,學姊會準備很多、很多好吃的東西,你也就用不著吃泡麵了……」

  「我現在就要吃泡麵。」

  蘇弄影拍著桌子道,終於讓秦悠悠暫時閉上嘴巴,不過那也僅僅維持了三秒鐘。

  「已經在找了嘛,這櫃子裡東西好多呀。」她嘀咕著又回頭翻找。「啊,找到了,你要牛肉麵,還是排骨面呢?牛肉麵是大碗的那種,裡頭有牛肉包和調味包,牛肉包得另外用熱水燙過,然後再倒進泡熱的面裡,排骨面就是簡單的邸種了,因為一包只賣十二元,所以裡頭半塊肉也沒有,只要把熱水倒進去,等個幾分鐘就能吃了,對了,弄影,你還沒告訴我吧?你究竟想吃牛肉麵還是排骨面呢?」

  秦悠悠手舉泡麵笑著問,蘇弄影則是仰頭看著天花板,深怕視線一對上她的就會忍不住破口大罵。


  ※                              ※                                  ※


  才回到車上,口袋裡的行動電話就響了,宋觀浪取出電話按下通話鍵,宋能遠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

  「爸,是您。」

  「我打電話到辦公室,他們說你一早就離開了,而且這幾天都是如此,這是怎麼回事?」

  「這……因為有一點事情要辦。」

  「有什麼事比公司還要重要?最近不是在和香港一公司洽談合作事宜嗎?你這個總經理老往外跑成什麼體統?」

  「對不起,爸爸,合作的事已經談得差不多了,不會有問題的,您放心。」

  「最好是這樣,我對這合作案相當重視,這點你傍該很清楚。」

  「我明白,爸爸。」

  「還有,阿濤的事你查得怎麼樣?有消息嗎?」

  「沒有,還沒有消息。」

  「一點眉目都沒有嗎?這孩子究竟是躲哪兒去了?」

  「我會繼續找,應該馬上就會——」

  「不如找家徵信社吧,他們是吃這行飯的,找人這種小事肯定難不倒他們,對了,就交給徵信社去辦,這麼簡單的事我早該想到的。」

  「爸……」

  「好了,阿濤的事交給我,你就專心打理公司吧,我希望交給阿活的是更具規模的「日昇」,你明白吧?」

  「是,我知道了。」

  「那就這樣了。」電話喀的一聲斷了線,嘟嘟的聲音在宋觀浪耳邊不停響著。


  ※                              ※                                  ※


  週末午後,秦悠悠在寢室裡蹦跳著。

  「怎麼辦?怎麼辦?沒有漂亮的上衣,也沒有漂亮裙子,連鞋子都是舊的,這樣怎麼能參加學姊的餐會呢?唉,好煩惱,真的好煩惱啊。」

  「你可以穿泳衣去,是今年剛買的,很漂亮,又不用搭配鞋子。」在上鋪翻著書的蘇弄影看都不看地回了她這麼幾句。

  「可以穿泳衣嗎?」秦悠悠一聽皺起眉問。「不行吧?邀請函上頭又沒說這是化妝舞會。」

  「上頭寫的是家庭餐會,用不著穿旗袍或禮服。」

  「但還是穿漂亮點比較好不是嗎?」

  「那就把你衣櫥裡最漂亮的上衣、裙子給穿上,別在那兒嘀嘀咕咕、囉哩叭唆了。」

  「你呢?弄影,別窩在上頭看書。該下來換衣服了。」

  「換衣服需要五個小時嗎?神經。」

  「兩個人一塊兒煩惱比較有氣氛嘛。」

  「你這笨蛋在說什麼?」

  「我們是室友,這種時候就應該一起討論該穿什麼衣服啊,快下來,弄影,如果你還沒決定做什麼打扮,我可以替你拿主意喔。」

  「不需要,你自己都拿不定主意了,還想幫我?」

  「所以才要參考你的意見——」

  「閉嘴,你要嘛就躲在一邊安靜地煩惱,要嘛就滾出去,再撈叨個沒完,小心我揍你。」

  秦悠悠畏縮了下。

  「你……你最近好凶耶,戀愛中的女人不都是特別溫柔的嗎?對了,你要不要帶男朋友一塊兒去?邀請函上寫了幾個很大的字,說歡迎攜伴參加,唉呀,又多了件要煩惱的事了,都這個時候了上哪兒去找伴呢?咱們學校根本就沒有男學生啊,真是的,為什麼快樂之前總有這麼多教人憂鬱的事?怎麼辦?弄影,你替我想想辦法啊。」

  蘇弄影放下手中的書。

  「我馬上就下去。」她說。

  「真的?謝謝你。」

  「我馬上就下去揍扁你。」

  秦悠悠眨眨眼,接著把手中的衣服住空中一扔。

  「救……救命啊!」她尖叫著奪門而出。

  為什麼她得和這種吱吱喳喳的麻雀住在一起?而且一住就是三年?蘇弄影很想這麼喊,但終究只是把書拿起來繼續翻閱。


  ※                              ※                                  ※


  下午四點,蘇弄影準時爬下床,拿起洗臉盆打算洗澡去,就在這時候接到古湘凝打來的電話。

  「弄影嗎?是我。」

  「你好,湘凝學姊。」

  「晚上會過來吧?算一算咱們也好久沒有見面了耶。」

  「我哪來的膽子拒絕?」

  「好,很好。還有,有件事忘了告訴你們,我和陶然說好了晚上聊個通宵,你們兩個記得到舍監那兒簽一下外宿簿。」

  「咦?」

  「就這麼說走了。」

  「學姊……」

  電話到這兒就斷了,蘇弄影瞪著嘟嘟饗的話筒不知該做何反應。

  「你怎麼了,弄影?」剛洗好澡的秦悠悠推門而入。「拿著話筒發呆,難道是想打電話卻忘了電話號碼?」

  蘇弄影將話筒放回去,回頭看了她一眼。

  「你以為我是你啊?」

  因為之前差點就被揍了,秦悠悠被她這麼一瞪,給嚇得縮在一旁。

  「是……就是嘛。」她乾笑道:「我也覺得奇怪,你怎麼可能會忘記電話號碼呢?那種事是我才會做的啊,哈,哈哈。」

  蘇弄影蹙眉。

  「你那是什麼表情?我是殺人魔王嗎?」

  「因為你最近脾氣不怎麼好——」

  「再怎麼脾氣不好也不至於打你吧?」

  「是嗎?」秦悠悠低喃。

  「你還懷疑?」

  「怎麼能不懷疑?你剛才明明還說要下床來揍我。」

  蘇弄影閉了閉眼睛。

  「你……你真是那種一嚇就死的人。」

  「什麼意思?」

  蘇弄影白了她一眼,走過去拿起洗臉盆。

  「我要去洗澡了。」

  「啊,快去,快去,今天是星期六,而且時間還早,浴室裡人很少,就算在裡頭唱歌也不會挨罵。」秦悠悠哼著歌,開始擦拭潮濕的頭髮。

  蘇弄影無可奈何歎了口氣並拉開門。

  「剛才是學姊打電話來,你記得把睡衣帶去。」她說。

  「吱?」秦悠悠停不手中的動作大嚷:「可以穿睡衣去嗎?不大禮貌吧?」

  蘇弄影碰的一聲把門摔上……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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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16:52:3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在蘇弄影和秦悠悠抵達目的後二十分鐘,陶然和男友沈靖瀾也相偕而來,大家的衣著果然都以輕便舒適為主,即使是為此煩惱許久的秦悠悠最後也選擇了一件長袖的碎花洋裝;蘇弄影則更簡單,淺藍色襯衫加黑色牛仔褲,另外拾了個背包就行了。

  對於這個被迫參加的餐會,蘇弄影原本並沒有大大的興趣,她不喜歡熱鬧、不喜歡交際,獨處的寧靜對地而言才是享受,然而到了這裡,見到闊別多日的兩位學姊,看著她們拌嘴說笑其樂融融,時間彷若回到從前時同住寢室的兩年光陰,她也不禁因憶起往事而露出淺笑。「你們兩個真不像樣,電話、住址都留給你們了,大半年的也不見你們聯絡一下,虧我們在宿舍裡對你們是百般照顧、疼愛有加,到頭來你們根本沒把我們這兩位學姊當一回事。」陶然推著眼鏡對她們說,秦悠悠一聽,則又開始蹦跳起來。

  「人家很想念學姊你們的,尤其是被弄影欺負的時候,我就深深覺得有學姊們在真好。」

  她急急地說,自然招來蘇弄影警告的一瞥。

  一旁的古湘凝聽了露出微笑,轉頭對蘇弄影說:

  「看來你把她整得很慘。」

  「還不及學姊們的十分之一。」蘇弄影扯著嘴角回答。

  「那你可要再加油了。」陶然說。

  「好過分。」秦悠悠一聽扁著嘴。」大家好像把我當成出氣筒似的,欺負我真的這麼好玩嗎?」

  「不錯啊。」陶然點頭。

  「挺有快感的。」古湘凝依舊微笑著。

  「可以做為無聊時的消遣。」蘇弄影則是面無表情地說。

  秦悠悠狠狠瞪了她們一眼,噘著嘴道:

  「你們是黑心的巫婆三人組。」

  她說著撇過頭去,其它三個人則相視而笑。

  兩位男士正在一旁閒聊著,古湘凝於是對女孩子說:

  「時間差不多了,你們來幫我把東西端出來吧,因為是家庭便餐,來的都是自己人,所以吃的、喝的我就自個兒準備了,這可花了我一整天的時間哪。」

  「好期待啊,湘凝的手藝很俸的。」陶然這麼說,抓著兩個學妹隨同古湘凝住廚房走去。

  蘇弄影和古湘凝在廚房裡將食物做最後的處理及裝盤,秦悠悠則在陶然的監督下將一盤盤色香味俱全的美食端往客廳。

  在忙碌中隱約聽見了電鈴聲,身在廚房的古湘凝朝外頭喊道:

  「老公,麻煩你去開個門好嗎?」

  將切好的水果用保鮮膜包好放進冰箱,餐會的前置工作終於完成,古湘凝鬆了口氣,遞了張紙巾給剛洗好手的蘇弄影。

  「謝謝你的幫忙,全都OK了,咱們到前面去吧。」

  古湘凝說著,推開廚房的門道:

  「人都到齊了嗎?晚餐要開始了喔。」

  「人都到齊了,不過在用餐之前我先替你們介紹一下這個傢伙吧。」男主人邵溪樵這麼說。

  才將紙巾扔進垃圾筒的蘇弄影意興闌珊地拾起頭。

  有陌生人?這下子就更難熬了,她想。

  「這位是我的好友宋觀浪,他雖然塊頭大,看起來一副兇惡的模樣,但骨子裡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好人,用不著害怕的。」邵溪樵拍著那人的肩笑著說,蘇弄影臉上則覆上了一層寒冰。

  對於居然能在好友家中巧遇蘇弄影,宋觀浪除了驚愕詫異,還感覺到些許欣喜。他依然想和她好好談談,這就像老天爺給他的另一個機會。

  然而儘管他是如此希望,她的神情卻寫著相反的意圖,看都不看他一眼,令他不知道該不該言明自己和她其實早已相識。

  「好巧喔,你的名字和弄影的男朋友只差一個字耶。」結果向來遲鈍的秦悠悠忽然間靈巧了起來,一句話引爆了可怕的逼問戰。

  「咦?」首先開打的是陶然,「弄影有男朋友了?什麼樣的男人這麼有勇氣?」

  「弄影畢竟也是個大女孩了。」臉帶微笑的古湘凝接著問:「對方是怎麼樣的人?多大年紀?你們又是如何認識的?」

  自己隨口說出的話居然強力地帶動了現場的氣氛,秦悠悠簡直是驚喜交加;正想開口回答大家一個接一個的疑問,卻被蘇弄影兩道極冷的目光給嚇停閉上了嘴。

  「今天不是專程來討論我的男朋友吧?」蘇弄影說。

  「順道說說也未嘗不可啊。」陶然回答。

  「就是個男人,沒什麼特別的。」學姊家應該有殺蟲劑吧?絕對要找出來毒啞那個姓秦的長舌婦。

  「多少說一點嘛。來,先從他的名字開始。」

  「這肉醬再辣一點一定會更好吃。」

  「他的話多不多?跟你一樣少的話就麻煩了,約會時兩個會一塊兒睡著也說不定。」

  「蘋果派倒是絕頂好吃,西點名店做的也比不過。」

  蘇弄影就以這種一問三亂答的手法耗盡了兩位學姊的好奇心,終於將眾人的注意力再次移往桌上的美食。

  當大家端著盤子自由取用食物,宋觀浪不時將視線投注在蘇弄影身上,她雖站在幾個女孩子身邊,卻似乎不曾感受到她們那種輕鬆熱絡的情緒,只是靜靜地吃著她盤子裡的東西,偶爾聆聽一下同伴們閒聊說笑。

  是怕破壞了她的興致吧?宋觀浪想,該怎麼做才能稍減她對他的氣憤與厭惡呢?

  就這樣,長達兩個小時的用餐時間他們不曾說過一句話,眼見時間愈來愈晚,宋觀浪心裡也愈來愈焦急,對於另外兩位男士說的話有一大半都沒聽進耳裡。如果不能把握今天的機會,他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她?因為父親的不悅,他已無法經常到她們學校門口守候了。

  當時針指在八的位置,漂亮的咕咕鐘裡跑出啼叫的木製小鳥,悅耳的音樂隨即跟著響起。這時候男主人邵溪樵站了起來,古湘凝地放下手中的盤子來到丈夫身邊,然後男主人拍了拍手,大家的注意力便都轉到了他們夫妻身上。

  邵溪樵看了妻子一眼,微笑道:

  「謝謝各位今晚抽空光臨寒舍,我老婆的手藝一流,相信你們此刻都已吃飽喝是了吧?」

  現場響起一陣掌聲。

  邵溪樵接著說:

  「今天請各位來,除了用餐,事實上還有重要的事宣佈。」

  「重要的事。」秦悠悠憂心地低嚷:「難不成今天的晚餐是要收費的。」

  陶然敲她的頭。

  「怎麼會是這種事情?一陣子下見,你好像愈來愈慢了。」

  在哈哈的笑聲之後,邵溪樵再次開口:

  「湘凝懷孕了,這就是我們要宣佈的事情。」

  秦悠悠的尖叫聲率先響徹大廳,然後歡呼和道賀緊接而來。

  「謝謝。」古湘凝雙手放在腹部,微笑著說:「曾經有一個孩子在我肚子裡死去,那種痛真可以說是刻骨銘心,我想大概是一輩子都無法忘懷的吧,而令這傷痛逐漸淡化的是各位的真心關懷;在那段最難捱的日子裡,我們夫妻在友誼的陪伴下走了過來,我說不出對各位有多麼感謝,如今神賜予我們第二個孩子,我們簡直是欣喜若狂;在此之餘,我們定是深深相信,擁有各位的祝福,這個孩子的生命力必然強勁,能在我肚子裡健康成長,然後帶著溫暖善良的心來到這個世界,任各位的疼愛下快樂地長大。我們夫妻倆的感激難以用言語形容,但我相信各位一定能夠明白我們的心意,謝謝你們,真的非常感謝各位。」

  在這麼感性的一段話之後是短暫的寂靜,最後是陶然出言打破了沉默。

  「真不像是湘凝會說的話啊,我們哪裡有你說的那麼偉大?」她推著鼻樑上的眼鏡說,「我們為這個好消息再乾一杯吧。」沉靖瀾接著說,眾人紛紛附議。

  古湘凝拿著裝有果汁的杯子看向丈夫。

  「雷毅也能來就好了。我們倆還能夠在一起,他可是大功臣。」她說。

  「他人在香港出差,等會打電話給他吧。」

  「嗯。」古湘凝微笑點頭,兩人相視而笑,在乾杯聲高高舉起了手中的杯子。

  桌上的食物已一掃而空,女孩子們開始收拾杯盤,男士們則坐在大廳裡繼續喝酒聊天。向來高傲的邵溪樵在得知自己即將成為父親後話也多了,滔滔不絕地向兩位好友訴說他的得意。

  時間一分一秒溜走,宋觀浪越發感受到機會不再,他握緊雙拳,終於下定決心站起來朝廚房走去。

  擠在廚房裡的女孩子們全都瞪大眼睛看著推門進來的宋觀浪,他則是按壓下逃走的衝動走向蘇弄影。

  蘇弄影停下手邊的工作,以眼神示意他別輕舉妄動。

  宋觀浪則以壯士斷腕的決心開口道:

  「聽說你男朋友的名字只和我相差一個字,我正好在找我弟弟,有點事想問你請教。很抱歉,能不能耽誤你一點時間?」

  女孩子們更顯驚訝,而最先恢復過來的是女主人古湘凝,她接過蘇弄影洗碗的工作,並對她說:「你去吧,書房可以借給你們。」

  蘇弄影瞪了宋觀浪一眼,擦乾手道:

  「不用了,我和這位先生到外頭去走走。」

  「那好,順便買今晚要吃的零嘴回來。」秦悠悠蹦跳著說。

  蘇弄影脫下回裙塞入陶然手中。

  「別讓孕婦做太粗重的工作。」

  她說著率先走出廚房,宋觀浪則跟隨在後。

  「你們兩個要上哪兒去?」經過大廳時邵溪樵詫異地問。

  「啊,我陪這位小姐去買點東西。」宋觀浪回答,在兩位男士錯愕的神情中走出大門。

  他們在數秒鐘的等候之後進了電梯。在一個狹窄的空間中獨處,幾秒鐘的時間忽然間就像幾十分鐘一樣長,最後宋觀浪被令人窒息的沉默逗得開口說了句:

  「你穿圍裙的樣子很好看。」

  「謝謝,說不定你穿起來也一樣好看。」蘇弄影冷冷地回了他這麼一句。

  宋觀浪臉一熱,拿她莫可奈何。

  電梯到達一樓,門一開,蘇弄影就頭也不回地朝中庭走。

  宋觀浪一怔後忙追上去,卻發現她已經在外頭找了張長椅坐不,似乎並沒有要逃走的意思,「既然你如此堅持,今天我們就把事情全說清楚,你想知道的是那天的事吧?

  坐下來,我告訴你。」蘇弄影說。遲疑了會,宋觀浪在她身旁坐下。

  「你……請你不要生氣。我真的覺得我們有必要好好談一談,所以——」

  「所以你就這麼衝進廚房來找我談?」蘇弄影看了他一眼,「你究竟在想什麼?宋先生,我可是花了很大的工夫才把那些長舌女的注意力從我男朋友身上帶開,你這麼一攪和,今晚我肯定是不得安寧了。」

  「這……對不起,我沒想這麼多。」

  「你說得倒容易,我卻得接受永無止境的盤問。我不是愛說話的人,那對我而言是酷刑,你懂嗎?」

  「我很抱歉,真的非常——」

  「算了,算了。」蘇弄影揮揮手。」你是不是除了「抱歉」和「對不起」之外什麼都不會說?」

  宋觀浪還是想道歉,但總算在最後一秒鐘將話嚥了回去。

  「我可以開始了嗎?」蘇弄影問。

  「什麼?」宋觀浪不怎麼明白的樣子。

  「你想知道的事,我現在就要開始說了。」

  「喔,好的,麻煩你。」

  「你在啤酒屋喝了一杯啤酒就爛醉如泥了,我是不是應該從那裡開始說呢?」

  「不,不用了。」宋觀浪紅著臉,「請跳過那個,直接說重點。」

  「我對人卑躬屈膝、百般懇求,使盡吃奶的力氣才將你搬回辦公室,這些委屈和辛苦都不用說嗎?」蘇弄影點點頭,「你指的重點是什麼?」

  「是……」宋觀浪深吸了一口氣:「請告訴我我究竟對你做了什麼。」蘇弄影默默不語,半晌後才抬起頭說:

  「你很壞,什麼都做了。」

  這回答之後是更長的寂靜,宋觀浪雖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但聽見這樣的答案仍不免受到打擊,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

  好差勁啊他,居然真的對弟弟的女朋友做出那種事,而她既無力反抗,也不能把這事情告訴阿濤,只能把一切都藏在心底,那種煎熬可想而知,她還能如比冷靜面對他實在是個奇跡;以他的所作所用,她砍他幾刀都還算仁慈的了。

  蘇弄影看了他一眼,繼續道:

  「進了辦公室之後我扶你回房間,忽然間你把我壓倒在床上,對我又親又摸的,接著就拉扯我的衣服。」

  宋觀浪呻吟著將臉埋入雙手中。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細節方面應該不需要找多加描述了吧?」

  「對不起,除了道歉,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宋觀浪說。

  「別再道歉了,反正你什麼都不記得,我也會慢慢把這件事給忘了。」

  「就算是不記得,我畢竟做了對不起你和阿濤的事情,我……我該做什麼才能彌補……」

  「我說算了,你一再提祀這件事只會讓我覺得更尷尬。」

  「我傷害了你嗎?我指的是身體上,我是不是太粗暴而……」

  「喂,不是叫你別說了嗎?」

  「請一定要告訴我,拜託。」

  什麼拜託?又不是說故事那麼簡單的事?這個人是怎麼搞的?對某些事簡直頑固得令人咬牙切齒。蘇弄影撇過頭不理會他,但宋觀浪仍不死心。

  「我一定要知道,求求你告訴我。」

  蘇弄影深吸了一口氣,並且咳了幾聲:

  「那個……胸口和脖子上有點瘀血,就是這樣。」該死!即使是她,要說出這種事情也會臉紅啊,他到底有沒有替她想過?

  宋關浪一聽臉色更難看……從來不知道自己內心深處隱藏著如此旺暴的慾念,對於蘇弄影的歉疚在他心裡愈堆愈高。

  「你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阿濤嗎?」他問。

  蘇弄影聳起眉。

  「你覺得我應該告訴他嗎?」

  「不,我很感激你對阿濤隱瞞了這件事;但是身為女性,被……被強暴了卻只能默默承受,這豈不是……」

  「強暴」兩個字令蘇弄影倏地轉過頭瞪視他。

  「誰被誰強暴了?」她問。

  此時連宋觀浪都睜大了眼睛:

  「為什麼這麼問?你又不是心甘情願跟我做……做那件事,那麼不是強暴又是什麼?」

  蘇弄影靜了靜,在幾次深呼吸之後,一個字一個字清楚地對他說:

  「我們沒做過「那件事」,宋先生。」

  簡直是平地一聲雷,宋觀浪也靜了幾秒鐘。「沒……沒做過?你剛剛明明說了,我把你推倒在床上,對你又親又摸的,還撕扯你的衣服,是你自己說的,你說我很壞,什麼都做過了不是嗎?」他愈說聲音愈大,心跳也在加速中。

  「你是除了「那件事」之外,其它的什麼都做了。」

  「那你就該解釋清楚,不管是誰聽兒你那麼說都會誤會的。」

  蘇弄影聞言瞇起了眼睛。

  「你好像鬆了口氣是吧?聽說我們沒做過那件事居然反過來指責我,怎麼?沒做那件事是我的錯嗎?」她問。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的意思我很清楚,原本正因為欺負了弟弟的女朋友而良心不安,這下子知道自己不是什麼強暴犯,覺得沉冤得雪了吧?只要最後那件事沒做,之前怎麼樣都無關緊要,你是不是這麼想的?」

  「等一等,蘇小姐……」

  「叫我弄影就行了。」蘇弄影站起來。「對男人而言是這樣子的嗎?重點就在於有沒有做那件事,聽起來實在教人生氣。」

  宋關浪站起來想說些什麼,蘇弄影卻手一伸推他坐了回去。

  「對女人來說可就不是那麼簡單,就算我最後逃過了一劫,沒有遭到強暴,但你之前的行為在我看來跟強暴沒有什麼不同,我想忘了那些事,真的很想,忘了衣服被扯開、忘了你的嘴和手在我肌膚上遊走。我花了很多時間和精神努力去遺忘,但你不斷出現在我眼前,不斷問著那天究竟是怎麼回事,逼得我不得不去回想當時的情景。」

  她看著他繼續道:

  「你或許不知道,你是第一個那麼對我的男人。我幾乎不認識你,你卻吻我、撫摸我,扯開我的衣服對我——」宋觀浪站起來摀住她的嘴。

  「為什麼?為什麼我是第一個?」他詫異地問,「你不是有男朋友嗎?阿濤他?」

  她拉開他的手。

  「男朋友也得看交情深淺,我和令弟恰巧尚未發展到那種程度。」無視於宋觀浪的震驚,蘇弄影接著說:「你應該慶幸我不是那種傳統內向的女性,否則初吻被一個認識兩天的人奪走,還被扯開衣服吃足了豆腐,連清白都差點不保,換了是別人……換了是別人的話……」

  「你……」宋觀浪的聲音出現了慌張和不穩。「你……別這樣嘛,怎麼說著說著就哭了?我……」

  「誰哭了?」

  宋觀浪伸手輕觸她的臉頰。

  「偌,你這不就是在哭嗎?」他舉起濕潤的手指對她說。

  這時候蘇弄影才發覺自己真的掉了眼淚。她沉默了,因為驚訝及錯愕。

  為什麼會哭?為什麼會覺得委屈?她問自己,卻沒有答案,而打從那天壓抑至今的情緒卻彷彿因此有了宣洩管道,隨著淚水不停地滑落。

  「喂,別這樣,別這樣好不好?」宋觀浪開始手足無措,兩手在空中揮了半天,不知道該住哪兒放,最後他輕輕拉過她,小心翼翼地將她擁入懷裡。

  「別哭,求求你別哭了,是我的錯,我很清楚一切都是我的錯。」他說。

  蘇弄影無法相信自己居然會乖乖待在他懷裡,但不斷落淚的她似乎變得脆弱,極需要一個可供依靠的強壯肩膀。

  「我還是處女,所以你一點錯也沒有。」好奇怪,她眼淚掉個不停,聲音卻能如此平靜。

  「別這麼說,我絕對沒有那種意思。」他將她擁得更緊。「是價值觀的差異吧,女人重視的東西男人未必會在意。」

  「我怎麼可能不在意呢?」

  「你在意什麼呢?後悔不該酒後亂性,侵犯了弟弟的女朋友。覺得對不起他,為此而愧疚不已?」

  「你快別這麼說,是我對不起你。我們沒有……你還是處女是不幸中的大幸,我是這麼想的,並不是要推卸責任。」

  「是嗎?」

  「本來就是。」

  「那麼你想想辦法吧。」

  「又怎麼了?」

  蘇弄影指指自己的眼睛:

  「我不想再哭了,怎麼樣才能停不來?」

  兩人又坐回椅子上,在宋關浪用完一包面紙之後,蘇弄影的淚水總算停了不來,她又恢復了原來的面無表情,他則是大大鬆了口氣。

  她也會哭,他可是讓她嚇得慌了手腳。由此就能看出那天他雖是及時煞車未鑄成大錯,但對地依舊造成了很大的傷害。

  是的,不論結果為何,他終究是難辭其咎。

  「我再次為吼大的事向你道歉,非常誠心地道歉,希空你能原諒我。」宋觀浪低著頭對她說。

  蘇弄影轉頭看了他一眼。

  「只不過是喝了一杯啤酒,又不是春藥,為什麼會突然獸性大發?套句書裡經常看見的話,你是不是太久沒有女人了?」

  宋觀浪瞪大雙眼看著她,黝黑的臉上又泛起紅潮。

  「你怎麼能輕輕鬆鬆說出這種話來?」他問。

  「我說的話比你做的事下流嗎?」宋觀浪無言以對。

  「怎麼樣?是不是太久沒抱女人了?」蘇弄影重提舊話,「你……我沒有必要跟你討論這種問題。」他紅著臉撇過頭去,「之前你還堅持耍我描述那天晚上的實況,現在卻說沒有必要跟我討論這種問題,太狡詐了你。」蘇弄影冷冷道。

  「這……這是不同的事情——」他苦著臉回答。

  「哪裡不同?」

  宋觀浪又無言以對。

  「究竟是多久?」蘇弄影繼績逼問。

  「啊?」

  「多久沒有女人了?」她轉頭看他。「一個星期嗎?」

  宋關浪再次紅著臉撇過頭去。

  「那麼是兩個星期了?」蘇弄影探過頭去,宋關浪只得把頭再住後轉。

  「一個月?」由於一直無法看見他的臉,蘇弄影乾脆站了起來,跟著他的頭轉動,「三個月?半年?難不成有一年了?」

  「拜託!」已經到了極限,他的頸子再也無法往後轉了。「別再問了,這種事情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

  「我是你情慾爆發下的受害者,怎麼會沒有關係?」

  「才不是什麼情慾爆發,你——」

  「你醉了,我才是對實況一清二楚的人。」

  宋觀浪閉上眼睛歎氣。

  「我已經一再道歉了,你究竟還要我怎麼樣?」他說。

  「又不是要你切腹,只是要你回答個問題而已。」

  宋觀浪看了看她,還是只能紅著臉撇過頭。

  「我忘了。」他說。

  「什麼嘛。」蘇弄影蹙眉。

  「怎麼可能刻意去記那種事情?早就已經忘了。」宋觀浪一直沒有將頭轉回來。

  蘇弄影聞言,沉默良久,然後開口道:

  「你的記性這麼差,跟你同床共枕的女人未免太可憐了。」

  「可憐什麼?幾年以前的事情了,誰還會記得?」宋關浪終於忍不住朝著她喊。

  「幾年?」瞪大雙眼的蘇弄影喃喃道:「你已經好幾年沒有性生活了嗎?怎麼可能?很多書上都寫著男人是情慾的動物,性對他們而言是不可缺少的……」

  「你說夠了沒有?瘋女人。」惱羞成怒的宋關浪站起來:「雖然我酒後亂性對你多所冒犯,那也不代表你就有權利這麼探人隱私。」

  對於他突如其來的怒氣蘇弄影並不害怕,只是有些訝異。

  「原來你也會發脾氣的。」她說。「讓人這麼尷尬,你覺得很開心嗎?」宋關浪轉身背對她。

  蘇弄影看著他的背影,半晌後道:

  「這樣就尷尬了?那時候你還拉著找的手去摸——」她忽然停了下來,久等不見下文的宋關浪則回頭看她。

  「我去買東西了。」數秒之後,蘇弄影說的卻是這句話,然後她就直接走向大門。

  「等等!」宋關浪拉住她。「你話不要說一半,那時候我還做了什麼?你說我拉著你的手去摸——」他盯著她,不知道如何說下去。

  「那個地方……」蘇弄影將視線住下移,「聽說用力踢它的話會疼死人的。你該慶幸我是慈悲的佛教徒。」她說著甩開他的手跑了。

  宋觀浪足足在原地愣了三分鐘。他反覆思索,終於確定她說的就是他所想的,不由呻吟著閉上眼睛,頹然地坐回椅子上。

  他真的做了那種事嗎?他真的拉著她的手強迫她去碰他的——天!就算是醉死了或就算是好幾年沒有性生活,做出這種變態的事根本就是天理不容、死有餘辜。

  是啊!他為什麼不乾脆死掉算了?好不容易脫離了「強暴犯」的陰影,這會兒又成了「變態狂」,怎麼會這樣呢?他從不知道自己個性裡有這陰暗的一面,是不是該找個心理醫師好好談一談?

  時間在他的自我厭惡中一分一秒過去,等他記起這不是呆坐的時候,才去追已不見蹤影的蘇弄影。

  宋觀浪有點慌,但隨即就想起她說要去買東西。而在距離此處不遠就有家便利超商,她一定去了那裡吧,他邁開腳步朝那兒跑去,到達超商門口時恰巧碰見她提著一袋東西走出來。

  他稍微調整了呼吸並走向地,蘇弄影卻是不等他開口就說了:

  「拜託你別再道歉了,我原本沒打算說出來的。」

  「可是——」

  「是我說話激怒了你,卻又不滿你對我生氣,我也有錯。」

  這哪裡算什麼錯?和他那「該死的」行為根本就無法相提並論。

  蘇弄影急步向前走,宋觀浪忙追了上去。他伸手想接過她手中的東西,她則是說了聲「不用了」繼續住而走。

  忽然間眼前閃過一道白光,兩人不由都停不腳步。

  「那是什麼?」蘇弄影聳起眉毛問。

  宋觀浪檢視上下及四周。

  「閃電吧!奇怪,天上一片雲都沒有。」他說,然後硬是拿過她手中的提袋。

  「我來幫你。」

  「只是一些零食而已。」她說著便往前走。

  宋觀浪自然是跟了上去,近來不曉得為什麼,似乎他總在後頭追著她跑。

  「那個——」

  「如果你想說的是那件事,拜託,放過我,我真的不想談,太「尷尬」了。」

  宋觀浪才開口就被她斷然打了岔,她在「尷尬」兩個字上加了重音。

  「對不起。」宋觀浪紅著撿說。

  「算了。」蘇弄影也覺得雙頰著了火般的熱。

  然後一路上都是寂靜無聲,宋觀浪雖然很想說些什麼,但話一到了嘴邊淨是些「抱歉」、「對不起」的;他說得已經夠多,想必她也聽煩了。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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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16:53:2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宋觀浪輕歎,另一件事忽然躍入腦中。「對了,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我不想聽。」蘇弄影回答。

  「不是你想的……跟剛才的話題沒關係,是你和阿濤的事。」

  「這我也不怎麼愛聽。」

  「你非聽不可,是很重要的事情。」宋觀浪拉她停下,以慎重的表情及語氣對她說:「我父親決定請徵信社代為尋找阿濤,我沒辦法阻止他,以徵信社的辦事效率,你和阿濤的事瞞不了多久了。」

  「那又如何?」

  「你別說得這麼漫不經心,我父親絕對不會同意你和阿濤在一起,他會想盡辦法拆散你們,這樣也無所謂嗎?」如果真無所謂就好了,不知道為什麼,宋觀浪忽然有這樣的想法。

  「那你說我該怎麼辦?躲起來讓徵信社找不著嗎?」蘇弄影朝古湘凝住的大樓走去。「走快點,我們已經出來一個小時了。」

  「我也會把這件事告訴阿濤,讓他想想辦法,但是你……你似乎一點都不煩惱。」

  「煩惱也無濟於事,等他找到我們再說吧。」

  「到那個時候就來不及了,你根本不明白我父親是什麼樣的人,我怕你會受到傷害。」

  「他又不是大恐龍醋斯拉,總有辦法應付的。」又有道光閃了下,蘇弄影皺起眉,「那究竟是什麼?」

  「難不成是螢火蟲打這兒飛過?」宋觀浪也皺著眉喃喃遇,「怪了,這附近明明連根草都沒有……」
那天晚上的外宿是個惡夢,蘇弄影因為「男朋友」和「男朋友哥哥」的事被嚴刑逼問,一直到清晨三點鐘都還無法清靜,好不容易終於能上床睡覺了,睡在旁邊的秦悠悠又因為喝了點啤酒而咯咯笑個不停。新仇舊恨,她真想拿個枕頭悶死這個連在夢裡都靜不下來的傻女人。

  結果她只睡了幾個小時,生理時鐘讓她準時在七點醒來,蘇弄影看了看旁邊,鋪了木板的和室裡已不見陶然的蹤影,只有秦悠悠還抱著枕頭沉睡。

  這傢伙,吵得別人不得安寧,自己居然睡得跟死了似的,真想狠狠踹她兩腳。

  最後蘇弄影是把大棉被住秦悠悠臉上一蓋,自己則站把來走向盤洗室,梳洗過後的她稍稍恢復了精神,心情也跟著好轉了些。

  已恢復整齊清潔的大廳裡空無一人,廚房卻飄來陣陣杏味;蘇弄影正想朝那兒走去,廚房的門就被推開了,兩位學姊手端盤子笑著走出來。

  「你醒了?」懷有寶寶的古湘凝連笑容都變溫柔了,「幾乎是鬧到清晨才睡的。我以為你不睡到中午是不會醒的,怎麼,是不是換了地方睡不慣?」

  「沒那回事,只是習慣在這個時間醒來。」蘇弄影回答。

  「你的生活還真是規律,我若不是餓醒了,說不定會睡到下午。」陶然揚了揚手中的盤子,「早餐由我負責,你要火腿嗎?雞蛋要全熟還是半熟的?」

  「昨晚吃了大多東西,還不覺得餓。」

  「那麼就喝杯牛奶吧。」古湘凝放下手中的盤子,「知道我懷孕以後,我老公就在冰箱裡堆滿了鮮奶,什麼高鈣脫脂的啦,營養強化的啦,多得根本就喝不完,只得偶爾奢侈一下,把它們拿來泡澡,弄影,你想喝什麼口味的呢?也有調味乳喔。」

  「啊,學姊,你別忙,我自己來就行了。」她說著,到廚房替自己倒了杯鮮乳,然後回到餐桌上和她們共進早餐。

  「學姊夫還在睡嗎?」蘇弄影問。

  「什麼學姊夫?叫邵大哥就可以了。」古湘凝笑著說,「他一早就到公司去了,說有點事情要處理。」

  「連假日都住外跑,你不擔心啊?」陶然將柔嫩的煎蛋送入嘴裡。

  「人心是管不佳的,會變的話就是會變,再怎麼挖心也沒有用。」古湘潮回答,臉上依舊帶著笑。

  「你是對自己信心十足才這麼說的吧?誰不知道你老公簡直是愛慘你了,被譽為商界一大美談。」陶然伸手想推推她,又因為記起她有孕在身而縮了回來。

  「沉靖瀾才真是愛慘你了,你究竟什麼時候才肯嫁給他?他昨晚要離開前拜託我的,要我找個機會替他問一問,順便催催你。」

  陶然推了推眼鏡道:

  「這種事能到處拜託人家嗎?那傢伙是不是想結婚想瘋了?」

  「有可能,誰叫你讓他等了又等,惡意考驗人家的耐性。」

  「才不是,婚姻是一輩子的事,本來就應該慎重考慮。」

  「你考慮的是時間,還是人選?我沒想過你會嫁給沉靖瀾以外的人耶。」

  「我也沒想過啦。」

  「那就快點決定吧,別折磨人家了,雖然那似乎也是一種樂趣。」

  「的確是挺有趣的。」陶然居然還點著頭說。

  對這話題,蘇弄影可以說興趣不大,繼續聽下去的話也許會開始打瞌睡,於是她開口問:

  「可以拿報紙過來看嗎?」

  古湘凝點頭。

  「就在大廳的桌子上,你自個兒去拿吧。」她拿了報紙回來隨手翻著,看見自己感興趣的新聞就詳細閱讀,一邊喝著鮮乳。

  忽然間陶然大喊了一聲,古湘凝和蘇弄影都停下手邊的動作詫異地看著她。

  「怎麼了?嚇了我一跳。」古湘凝皺眉說。

  陶然則指著蘇弄影手中的報紙。

  「看看背面!弄影,上頭那女人不就是你嗎?」她說。

  斗大的照片和聳動的標題佔據了報紙的一個挺大角落,不僅是蘇弄影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兩位學姊也擱下吃了一半的早餐圍了過來。

  「說真的,角度不是拿捏得很好。」

  「嗯,感覺上沒有本人漂亮。」

  「眼睛和鼻子還可以,嘴巴就不夠美了。」

  「她肯笑一笑的話會好些。」

  「就是啊,面無表情的,看起來像要吵架似的。」

  「氣氛有點僵,你說是不是?」

  「隨該拍正面的,弄影面對鏡頭的話多少會擠出點笑容吧?」

  「那可難說,她很不喜歡照相的。」

  「這倒也是。」

  「你瞧,郎才女貌不是嗎?報社為什麼不用彩色照片呢?」

  「而且你看這標題,居然用了「灰姑娘」這種字眼,挺有創意的。」

  「不過弄影一點也不像灰姑娘,她根本不可能為了參加舞會去拜託巫婆。」

  「是仙女。」

  「是好心的巫婆才對吧?」

  「巫婆還有好心的嗎?那人家幹嘛還喊她巫婆?」

  兩個人當她不存在似的熱烈討論了起來。

  蘇弄影冷眼旁觀,直至忍無可忍了才敲敲桌子。

  「我還沒死呢。」她寒著臉說。

  兩個學姊看了看她,然後互看了對方一眼。

  「你好像不怎麼開心。」之後古湘凝這麼說。

  「學姊用的形容詞還稍嫌含蓄了點。」她指著報紙問:「這是怎麼回事?」

  「你說宋大哥啊?他是我老公的朋友,很要好的朋友。」

  「這個我知道。」蘇弄影揚起眉來。

  「那你問的是「灰姑娘」了?」陶然推推眼鏡。「你沒聽說過這個童話嗎?很浪漫的,灰姑娘在好心仙女的幫助下參加了皇室的舞會,在離開時留下一隻玻璃舞鞋……」

  蘇弄影瞪著陶然又敲敲桌子,這回用的勁道大了些。

  「拜託,學姊,別用悠悠那一套跟我說話。」她努力壓下吼叫的衝動。

  「你不喜歡?」陶然聳聳肩。「太可惜了,我可是用了心學的。」

  蘇弄影不理會她,轉而向古湘凝尋求答案。

  「這姓宋的是什麼人物?為什麼只是跟他走在路上就會上報?」

  「這個啊?」古湘凝坐回她的位子上,「宋大哥在商場上很有名,名氣聽說跟我老公不相上下,啊,現在應該已經勝過我老公了。」

  「怎麼說?」陶然吃著火腿並問道。

  「很簡單,一個已婚,一個未婚嘛。」古湘擬微笑。「就因為宋大哥尚未結婚,而且在任何場合都是獨來獨住,不曾見他帶過女伴;再加上他個性正常,不像我老公那麼高傲自大,相貌堂堂,為人又溫文有禮,被許多女子當作是理想的結婚對象。」

  「原來兄弟倆都一樣招搖。」蘇弄影蹙眉低語,頭隱隱疼了起來。「又不是什麼大牌明星,走在路上都會有記者在後面跟蹤。」

  「聽我老公說他前一陣子婉拒了和某位高官女兒的婚事,或許就是因為這件事才會特別受到媒體的注意。」

  「這麼說來我是無辜的受害者了?」仔細想想,這一個月來她什麼時候不無辜?

  又有哪一次不受害?

  蘇弄影因為頭痛而蹙眉,做了幾次深呼吸後開始閱讀報導的內容,裡頭淨是一些模稜兩可的揣測詞彙,內容可以說一點營養也沒有,這種報導真的有人看嗎?還登了這麼大一篇。

  看著看著,蘇弄影的頭愈來愈疼,而這個時候另一頭傳來秦悠悠打呵欠的聲音,三個人都轉頭住那兒看。

  「你醒了?悠悠。早啊,睡得好嗎?」古湘凝微笑著對她說。

  「嗯。」秦悠悠揉著眼睛。「早安,湘凝學姊、陶然學姊還有弄影,你們怎麼這麼早就起床了?」

  她說著走向餐桌,對早餐沒什麼興趣,卻把注意力放在蘇弄影手中的報紙上。

  「有什麼重大新聞嗎?」她問,接著又打了個呵欠。

  「什麼也沒有。」蘇弄影冷冷回答,將那張報紙揉了揉——扔進桌下的垃圾筒。


  ※                              ※                                  ※


  整個上午蘇弄影都若有所思,直到正午將近,陶然和古湘凝進廚房去準備午飯,閒著的她愈想愈覺心煩,忽然就站起來,脫下拖鞋扔向坐在地板上看電視的秦悠悠。

  「哎喲!」秦悠悠摸著後腦轉過頭,「好疼喔,什麼東西打中我的頭?」她哭喪著臉問。

  「我有事要先走,吃過飯以後你自己回學校去。」

  「咦?」

  「幫我跟學姊們說一聲。」她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要進電梯時才聽見她那傻瓜室友雞貓子喊叫的聲音。

  走出大樓時陽光正強,蘇弄影瞇起了眼睛,適應突如其來的強光,正想邁開步伐向前走,前方卻出現了個熟悉的身影。

  「我正想找你。」蘇弄影走向宋觀浪,無視他一臉的歉意,寒聲問。「今天的報紙你看了吧?那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就是為這件事來的。」事實上他一看見報紙就趕了過來,已經在外頭等了一個早上了。

  「不管你是為什麼而來,先離開這裡再說,我可不希望明天又在某本雜誌的封面上看見自己的臉。」

  她生氣了,真的很生氣。雖然從外表上看不出來,但隱藏在那纖細身軀中的怒氣卻令宋觀浪沮喪,和她在一起時他總是不停地道歉,而這一回,他擔心即使是說破了嘴地無法求得她的原諒了。

  「那……先上車吧。」宋觀浪指著那一頭,「我的車就停在那裡。」

  「請帶路。」蘇弄影聞言,示意他先走,自己則遠遠地跟在後頭。

  「你用不著這麼害怕。」等她上車坐穩後,宋觀浪發動引擎並對她說,「我在外頭待了大半天,並沒有看見什麼可疑人物。」

  「把閃光燈當作閃電和螢火蟲,你的觀察力能相信嗎?」

  怎麼辦呢?她果然相當生氣。

  「對不起,」唉,還是只能由這句話開始。

  「我老爸最關心國家大事了,家裡的報紙少說也有兩、三份,一大早就看見女兒的臉印在上頭,稀飯都會從嘴裡噴出來,你說我該怎麼辦?」

  「那麼讓我打個電話跟伯父解釋……」

  「你唯恐天不不亂啊?」蘇弄影瞥了他一眼,歎息道:「如果我們不再見面、不再聯絡,這件事應該就到此結束了吧,是不是?」

  宋觀浪轉頭看她,胸口有點緊。

  「不可能不聯絡的,我們還有些事情需要討論。」

  「你那寶貝弟弟的事嗎?」蘇弄影閉上眼睛,「還是不要聯絡了,如果報上刊登我同時跟一對兄弟交住的消息,我老媽會哭個不停,我老爸則會連夜搭飛機北上!到時候我也要跟著哭了。」

  「不會發生這種事的。」宋觀浪忙安慰她。

  「是嗎?」蘇弄影有氣無力的,她覺得「助人為快樂之本」這句話應該徹底改寫;她這陣子根不就不知道快樂是啥東西。

  「我已經警告過那家報社,如果他們再做這種不實報導,我絕對會訴諸法律。」

  蘇弄影看了看他,半晌後開口問:

  「如果你不是同性戀,為什麼到現在還不結婚?」

  「未婚男人這麼多,總不會都是同性戀吧?」宋觀浪苦笑著說。「沒機會又沒條件結婚的男人當然也有,但你不同吧?被譽為商界的黃金單身漢,想跟你手牽手踏上紅毯的女人沒有百個也有幾十個——」

  「等等,這些……這麼誇張的說辭你究竟是從哪兒轉來的?」「報紙上寫的,你沒有看嗎?」

  「那種不負責任的報導怎麼能相信!」宋觀浪惱怒地說。

  「就算他們估算的數目有誤,想嫁給你的女人畢竟不少吧?難不成你一個都看不上眼?」

  「雖然有不少人表示要替我介紹對象,但那些女人我一個都沒見過,我根本沒有時間……」

  「對女人一點興趣也沒有,也許你真的有那麼點同性戀傾向。」

  宋觀浪深吸了口氣。

  「我不可能是同性戀,這點你應該是最清楚的不是嗎?」他說著,看了看她。

  他若有所指的一瞥讓蘇弄影回想起被他壓在身下的情景,雖然很想再回他幾句,但雙頰不由自主開始發熱,她只得閉上嘴看向窗外。

  宋觀浪再轉頭,卻只能看見她的後腦,他握著方向盤的手不由一緊。

  「我不是有意重提那天的事,但我喜歡的絕對是女人,這點我非常肯定。」

  蘇弄影沒有看他,也沒有回答。

  車子在寂睜中繼績朝前駛去,在一個紅綠燈前停下來時!宋觀浪口袋裡的行動電話刺耳地響起了。

  接起電話,只簡短地說了幾句,宋觀浪的表情完全不一樣了,變得嚴肅陰沉,有一段時間都沒有說話,車速則是愈來愈快。

  感覺到異狀的蘇弄影終於轉過頭來,看著他並開口問:「如果你打算在市區飆車,能不能先找個地方讓我下車?我對雲霄飛車那類太快的東西有點恐懼。」

  宋觀浪聞言看了她眼,才踩煞車降低了車速。

  「對不起。」他說。

  「壞消息嗎?你接了電話以後就一副鬱悶到了極點的樣子。」

  宋觀浪扯高嘴角道:

  「也可以說是壞消息吧。」

  「哦?」

  「電話是我爸爸打來的,他也看了報紙。」

  「是嗎?」

  「他要找立刻帶你回去見他。」

  蘇弄影聳起眉。

  「我才不去見你父親。」她說「對不起。」

  「什麼對不起?難不成你真要帶我回去?」蘇弄影頗為詫異:「報紙的事只是一個誤會,你跟他解釋清楚不就行了嗎?我不想再認識你們家族中其它的成員了。」

  「不是這麼簡單就能解決的。」

  「那要怎麼辦?照我跟你弟弟的秘密關係,就這麼跟著你回家不也很奇怪?」

  「現在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總之先去見我父親,我們再見機行事。」蘇弄影瞪了他良久,最後冷冷道:

  「沒想到你居然是這麼聽話的乖孩子。」

  就這樣,儘管再怎麼不願意,蘇弄影還是被帶往宋家,她一路上都沒有再說過話,臉上神情漠然,充分顯示出她的不悅。

  這一切是否該說是她咎由自取?善意的謊言愈滾愈大,逐漸變得難以收拾;夾在宋家兩兄弟之間,又踩進他們複雜的親情愛情關係,她要何時才能由這種失控中走出來?

  車子停妥,在進屋前宋觀浪對她說:

  「聽我父親的話氣,似乎還不知道你跟阿濤的關係,等會你——」

  「我什麼話也不會說,要怎麼做你自己看著辦。」蘇弄影打斷他的話。

  語氣平淡,但隱藏其中的怒意卻是宋觀浪無法忽視的,認識她幾天,就見過那麼幾次面,他發現自己對於她的喜怒哀樂非常敏感;每回惹她不悅,他心裡都極為緊張難受。

  除了母親,他這輩子何曾對其他女人這般在意?即使是一直在他心中佔有一席之地的小蘋,這陣子也極少佔據他的思維,他甚至已經無法想像自己曾為了她和阿濤的婚事黯然神傷。

  是的,小蘋的影像已在他腦中逐漸淡化,然而他的煩惱卻轉向了其它地方,他開始擔心是否自己內心深處其實對阿濤有著強烈的不滿和嫉妒,否則為何淨想著要他的女人;先是小蘋,現在又是蘇弄影。

  他因為這種可能性而厭惡自己,卻無法壓下想見她的慾望。他以種種理由製造和她見面的機會,雖然他們之間的談話總離不開阿濤,他仍在無奈的苦澀中尋得了些許滿足。

  「你究竟要不要進去?」

  蘇弄影的聲音令宋觀浪回過神來。從她不耐的神情看來,他大概已經在這裡呆站了許久。「我們這就進去。」他擠出個笑容道。

  蘇弄影看著他。

  「你就不能放輕鬆點嗎?在裡頭等我們的不過是你父親。」她說。

  「和我父親見面本來就不是件輕鬆的事,你馬上就會明白。」

  「還沒進屋你就嚇成這個樣子,我豈不是像入了虎口的羊,既無生機也沒了依靠?」

  「我不會讓父親傷害你的。」他對她說,眼裡寫著嚴肅和決心,「雖然不知道進去後要面對的是什麼,但我會盡我所能保護你,絕對不讓你受到傷害,這點我一定會做到,請你相信我。」

  蘇弄影也看著他,數秒後才撇開頭並且說:

  「我們走吧。」她走在他前頭,毫不猶豫伸手按了門鈴。

  看著她纖細的背影,感受她堅強的精神,忽然,宋觀浪發覺自己渾身上下都湧起一股想擁有她的渴望。

  為什麼?為什麼呢?在他生命中首次出現了一個女人,她擄獲了他所有的注意力,撼動了他缺乏生氣的心靈,令他終於意識到何謂愛情,但是為什麼這女人就永遠地無法屬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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