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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雪乃紗衣】彩雲國物語正傳14集【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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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17:46:4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第十四集 檻中黑蝶

 



序前
花瓣似的雪一片片飄落。
        這一席花的地毯,讓人不忍踏足。宛如夢境。

        “想要誅滅的話就去做好了,一切與我無關。”

        如冰一般冷凝的雙眸。他丟下這樣一句事不關己的話,語氣也冷得讓人難以忍受。他的表情、聲音、都沒有任何感情。“一切與我無關”——這句話就代表了他的一切。
        或許在說出這句話時,他甚至露出了微笑吧。
        算了吧,誰知到他對自己所抛棄的東西究竟抱著一種怎樣的感情呢?
        我知道了——我這樣回答道,然後離開了他身邊。
        ……然後,他的一族,就這樣滅絕了。


☆☆☆☆☆☆☆☆☆☆☆☆☆☆☆☆☆☆☆☆☆☆☆☆☆☆☆☆


    輕而易舉毀滅他全族的王,就站在他視線的前方。
    “……孩子,選擇吧。你是要你的性命,還是要這個桃子?”
    已經變成孤身一人的他,看著遞到自己面前的新鮮欲滴的桃子,回答道:桃子。
    他並沒有什麽求生的意志。他們一族的人原本就不會對生命太過執著。正因如此,他的族人很少,少到一夜便被滅絕的地步。
    王眯起了眼睛,冷淡的雙眸中透露出少許興味。
     “你放棄生命選擇了桃子是嗎?那等你吃完我就要殺了你哦。”
     “不,我不會吃它,我要把它埋起來。”
    只不過是不想再活下去所以才選擇桃子的——他如此說道。而且,他認爲埋掉桃子是個好主意,既然他已經要死了,那這樣做更好。
    種下的話,或許有一天,他會長成一棵桃樹,開出滿樹的桃花,結出挂滿枝頭的果實,而後隨著四季更叠,在遙遠的未來,形成一片淡紅色的桃林。
    讓那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桃花成爲他們一族的墓碑,應該也不算是太壞的結局吧。
    呵……他的臉上不禁浮現出一絲微笑。其實對他們一族而言,恐怕沒有比這更合適的夢幻般的墓碑了吧?事實上連他都爲自己竟然還會有這種哀傷的情懷而驚訝。
    ……或許是因爲這漫天飛舞的雪一般的花瓣吧。
    這是他從出生以來第一次覺得花很美。這種感情是真的——讓人有種這幅畫面永遠都不會改變一般的錯覺。所以他才想要把桃子埋掉。
     王挑起眉毛,有些恍然地看著快要死去卻還在微笑的孩子。
    “你真的是——你們不是一族嗎?你好像腦子不太靈光的樣子,如果是我的話一定會選擇活下去複仇。”
    “或許吧。不過很不湊巧,我對這種事情並不關心。”
    難以想象這是在全族剛被殺死後會說出的話。他不像一個孩子,一點也不像。
    “你——沒有‘人類的感情’嗎?”
    孩子看著王,笑了。
    看著他露出的苦笑,更讓人覺得他不像是一個孩子。而能在這種情況下露出那種笑容的,也絕不可能是個孩子。
    “……這是沒辦法的事,我們一族就是這樣,所以才會被你所滅不是嗎?”
    的確如此。
    天空忽然下起霧一般的小雨。
    王默然地將桃子丟給他。孩子接住後,開始認真地在地上挖起坑來,准備埋掉桃子。雨水讓泥土變得更柔軟,他沾滿了泥巴和汗水的側面,看起來是如此的認真,還帶這一點欣喜。和剛才苦笑時完全不同,現在的他看起來像個真正的孩子。
    王試著開口道:
    “你要侍奉我麽?”
    “對不起呢,我的君主不是你。”
    “我不明白,像你們這樣的性格應該不懂得什麽是忠義和恩情吧,所以我覺得你會說這種話很不可思議。”
    “是啊,我也一直對他們爲什麽要侍奉先祖感到不可思議呢。”
    但在這場花瓣雨中,他似乎開始明白了。
    因爲這是我們一族的選擇。
    因此,才會招惹上他們吧。
   “我不懂什麽是忠義和恩情,我們之間不是利害關系,也許也並非主從關系,但是——不是他們就不行。或許,是我們一族欠了他們什麽吧。”
   只是這樣而已,我們選擇了他們。
   “任何東西都會在最終走向消亡,只要它存在于這個大地上,總有一天會消失。我們一族也不例外,讓我們滅亡的也不一定是你——而你,總有一天也會死去,哪怕我不報仇,你也會死。”
    他的話裏沒有絲毫譏諷或嘲笑之意,淡淡地回響在細雨之中。
    小心翼翼地,像對待某個重要事物一樣,孩子將粉紅色的桃子放進挖好的坑裏。在他短暫的一生裏,或許只有種下這個桃子才是最有意義的事吧。雖然有點遺憾,自己看不到開出滿樹芳華的它,但也只是一點而已。
    “我並不想爲你而死,特意浪費我的人生——你懂嗎?我的意思是我不想爲了你花費我一點心思。與其爲你浪費人生,不如用在這個小小的桃子上。我連一句怨憤的話都不想對你說,如果你要說這就是我的報複,那就算是吧。”
    也就在這時,王才察覺到,這孩子並不是沒有感情。面對一族的滅亡,沒有人能毫無感覺。只不過他不願意將自己心中的感情發泄到王的身上罷了。事實上,他連憎恨都吝于給予。
    “你是說我在你人生裏連這個桃子都不如嗎?”
    “是啊。”
    直視著王的目光冷淡得近乎傲慢,宛如玻璃一般冰冷。然後,他忽然微微笑了起來。
    毫無侮蔑之意,就像在看著朋友一樣,溫和的微笑。
    “你會怎麽樣,一切與我無關——我的人生自由我的價值。”
    他看著被稱之爲霸王的男人,如同看著路邊的一顆石子一樣。
    如果此時有其他人在場,看著這個被滅族之後仍然能帶著一臉祥和的微笑,說著不想複仇的孩子,恐怕會把他當做聖人吧。
    但王卻覺得他一生從未見過如此邪惡的人。
    那孩子帶著宛如神祇的微笑完全無視霸王的人格和存在,將他全盤否定,就像在說“你的一切都對我毫無價值”一樣。
    此時如果王殺了他,那就是他贏了,就等于王承認了自己是個毫無價值的人類,但王也並不打算放過這個孩子,他原本就打算斬草除根。
    無論是放過了他還是殺了他都是自己輸了嗎?原來如此,王低喃道。
    “是嗎?你是當代的——啊!”
    孩子微微地笑了。

    就這樣,在細雨迷蒙中,他那一族就此滅亡了。

序章
月色深沈,猶如歌一般的聲音從門扉半開的露台上傳來。


    旺季停下了筆,走向露台,那優雅的姿態讓人看不出年紀。


    孫陵王正一手拿著酒杯,肆無忌憚地占據著旺季家的露台,心情大好地吟著詩。他的臉一半隱沒在黑暗中,模糊了漫長歲月在他臉上刻下的痕迹。只能看到他那雙宛如孩童般靈動的眼睛,無論經曆多久歲月都閃耀著好奇的光芒。


    朗朗地吟頌聲隨著飄散的花瓣一同遠去,他又重新唱起一首漢詩。


    這首詩,孫陵王在很久以前曾經吟詠過,那是在將要奔赴不知生死的戰場的前一天晚上。


    “就像花一樣呢,旺季。”


    “……啊?”


    “大概,你消失的時候也會像這樣高潔美麗地隨風散去吧,宛如夢幻一樣。而我就是護花使者,會保護它不被風帶走,直到最後一刻。我很喜歡現在這樣,雖然只有酒略顯無聊了些,不過只要能賞花我就很開心了。身處花下是無上的享受,有月有酒有風——這就是活著的全部意義了啊。”


    所以,我也會一直陪你到最後。


    的確是這個自稱是庶民,卻和真正的貴族一樣喜歡風花雪月的男人會說的話。
    經曆了戰爭他們兩人仍活著。過了這麽久,現在陵王依然以同樣的心情陪在旺季身邊。


    但旺季已經不是當時的年輕人了。


    “……而現在的花是王,我則變成摧花的風了嗎?”


    陵王微微一笑,但沒有回答不是。


    “那麽王的護花使者又是誰呢?果然是小姐吧。她現在還在四處奔走處理善後,還真是有精神呢——就像你的姐姐和戬華王一樣。”


    旺季的眼瞳忽然閃過一絲動搖。


    “正因如此你才不想見到她是嗎?並非是因爲討厭她官員的身份,而是討厭她成爲一個無償爲王獻身的官員,就像你姐姐一樣,爲國家和王鞠躬盡瘁,直到忽然有一天像飛散的櫻花一樣夢幻地逝去。”


    呵……旺季微微歎了一口氣,仿佛在說陵王的話都是無稽之談。


    “……如果你再說這種無聊的話,我就會發布明令禁止在室內吸煙了哦。”


    “不好意思啦,那我們進入正題好了,羽羽大人拜托我轉告你,希望能聽你彈琴中琴。”


    旺季挑起了眉毛。


    那個琴?


    “……這個嘛,既然是羽羽大人請求的話……不過那家夥應該還記得吧……”


    “喂,所謂的琴中琴,是那個吧?該不會是今天早上陛下彈的……但那的確——”


    “大胡子你吵死了,如果你在啰嗦的話我就頒布禁酒令咯。”


    “真是卑鄙!酒和煙可是我這種英俊的男人必要的人生樂趣啊!難道你希望你英俊的朋友變成個糟老頭嗎?”


    “你本來就是吧,所以根本沒關系,你那張胡子拉碴的臉就算是糟老頭也會覺得受不了吧。”


    “臉根本不重要啊!別再說廢話了!我的胡子拉碴在冬天可是寶物呢。”


    旺季在調整了琴弦後,以極其自然的動作將手指撫上琴弦,優美的調子隨即在月夜中響起。


    陵王眯起眼睛,側耳傾聽。


    在無數的琴瑟中,以起源最早、演奏方式複雜之極而文明的琴中琴,即使是樂官中也極少有人能完美地彈奏它。但一到旺季手中就變得宛如小孩子的玩具一樣簡單,輕易便可奏出天籁之音。


    咕噜咕噜……陵王給手中的杯子注滿了酒。


    夜風靜匿,只聽到旺季的琴聲。


    爲什麽總是這樣呢?從很久以前起,只要旺季彈起琴中琴,就會有不知從何吹來的清涼的風,仿佛要洗淨一切般,給人不可思議的感覺。宛如清澈的流水沖走汙穢,又似祭祀的神樂穿過腦海,音符從他只見傾瀉出一地清麗。


    就好像在微醺的迷夢中,聽到溫柔的細雨灑落人間一般,讓人心情愉悅。


    即使是在王面前,旺季也是如此。


    而只要在旺季身邊,就像在飄花的樹下一樣,是陵王無上的享受。對于這個在爲了保命、逃兵無數的戰場上,將自己、錢和糧食都給了自己的笨蛋男人,陵王可以爲他獻出自己的生命和人生。在以血洗血的淒慘亂世之中,他是唯一讓陵王覺得可以爲他而死的人,也是改變了陵王一生不侍奉任何人的決心的人。


    所以如果是旺季的願望,無論是王位還是其他任何東西都會爲他奪來。


    (不過現在還是被戬華王和霄太師所掌控呢……那兩只老狐狸!)


    那兩人讓旺季的舊友陵王占據與吏部一起被稱爲國之雙臂的六部最重要部署的兵部,又將門下省長官的大權交給旺季,陵王認爲這是“一旦有空隙便可奪權之意”。他差點忘記了,提出逐漸取締多數貴族甚至親族,導入國試制,讓平民取而代之的“實力主義”的也是這兩人。


    也就是說——沒有任何人能夠高枕無憂地坐在權力的寶座上,隨時都可能有人會取代你。


    (先王和霄太師還真是冷酷呢,不僅沒有給自己的兒子留下安穩的王位,甚至還在其中撒下了有時限性的火種,不知道該說是固執還是冷血。)


    于是在年輕的王松懈之時,吏部淪陷了。


    “下一個吏部尚書,要提名楊修嗎?”


    終于,陵王將話題轉向了這裏。


    切,原來我也很不解風情嘛,明明這個話題什麽時候都可以說。


    幸好旺季沒有停止彈琴,但他的回答卻與琴聲完全背道而馳的現實。


    “不,尚書一職暫時空著也好,反正紅黎深在位的時候也和空職沒有什麽區別。楊修雖然有一定的經驗和實力,但一直是暗中做事,並不爲人所知,如果突然提升他可能會遭來反對,暫時讓他繼續擔任吏部侍郎一職,代行尚書之事吧。”


    “嗯,這樣一來人事權和軍事權就都在你的掌握中了。”


    “這是我應得的。”


    “我這邊也多虧藍楸瑛的問題,軍事權上讓我得了不少好處。”


    藍楸瑛不僅國試及第,又深得武官信賴。同期的绛攸已經是侍郎,再不提升他也說不過去。但绛攸落到那般境地,而藍楸瑛又將“花”還給王上,這就等于自毀前程。


    “該說他們是正直還是不知人間險惡呢?被自己青春的熱血激勵著的人生~真好呢,回想起來我也有過那樣的純真歲月呢。”


    “別自欺欺人了!你有的就是那滿臉大胡子而已!”


    旺季毫不留情地一刀斬斷了他的幻想。


    “別回答得那麽幹脆好不好!”


    “話說回來,在無所事事的紅黎深還握著人事權時,我們剛才所說的一切都還是紙上談兵……當然,如果在悠舜回來前讓紅黎深和藍州的姜文仲等人做好交接的話恐怕又是另一種局面了。”


    “的確如此。”


    紅黎深擔任藍州州牧時不知道爲何與三子交惡,因此雖然對國事毫不關心,但如果對手是那三人的話,他一定會認真工作,像擠牛奶一樣徹底榨幹藍州的剩余財富。如此一來必然會與藍家發生沖突,如果戰火擴大,也許還會引發藍姓官員的不滿。這樣不僅豐盈了國庫同時也抑制了藍家,還打破了優待彩七家的傳言,從而讓民間對王的好評大升。等姜文仲當上吏部尚書之後,必定在三天內清理人事,做好完全的准備迎接鄭悠舜的到來,進而滴水不露地確立新王體制。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我們倆可能會被丟到某個鳥不生蛋的農村,每天的工作就是著這牛馬過日子,就這樣已知道壽終正寢吧。”


    呵……旺季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這是除了他的朋友以外誰也不可能見到的輕松笑臉。


    “……那樣也不錯啊。”


    或者這才是旺季這兩年來一直期待著的結果?陵王不禁這樣想。


    不,不僅是這兩年,自從公子之爭以來,已經經曆了數年歲月。


    “不會有那樣一天的,國政和王位不是小孩子的遊戲……一直對你的話充耳不聞的可是王上。”


    王只聽身邊朋友的話,只聽自己喜歡的人的話,只做讓自己開心的判斷。爲了一個少女屢次罔顧法紀格外開恩,這種任誰看來都是昏君的做法,不知年輕的王自己注意到了沒?旺季的數次進言——比如多聽官吏的不滿,對一些有才的特定臣子不要過分寵溺,廣納賢才,以身作則等等,年輕的王都認爲只不過是貴族的不滿而不予采納。


    “悠舜那邊恐怕也很棘手吧,真可憐。”


    “但他很清楚該怎麽使用手裏握著的牌。”


    聽到悠舜的名字時,旺季的目光稍微緩和了一些。


    陵王搖晃著酒杯,擡頭眺望著月色。王將注意力集中在悠舜身上不知是他的幸還是不幸,悠舜的確很優秀,但是——


    (那家夥啊……)


    陵王回味著舌尖的美酒。


    但這也許就是所謂的命運吧。


    旺季的之間劃過最後一個音符,這個夢一般美好的夜晚宣告結束。


    “……我希望能在春天之前讓一切都結束。”


    旺季決定的事情必定會堅持到最後,以前是,現在也是。絕對不會反悔。既然他說希望奪得王位,那最後等待他的只會有兩個結局——登上王位,或者死。
陵王也一樣。


    如果要死的話希望自己能死在花下,陵王一直是這樣想的。不過如果不是在春天死去也沒關系,只要能在旺季身邊,就算是嚴冬也會宛如繁華盛開一般幸福。
    (這樣真的可以嗎?戬華王。即使終止了你所創造的時代……)


    今後將會是旺季爲王的時代了。

☆☆☆☆☆☆☆☆☆☆☆☆☆☆☆☆☆☆☆☆☆☆☆☆☆☆☆☆☆☆☆☆☆

     “羽羽!!”


    看著砰地一聲跌倒在仙洞省內書庫的矮小羽羽,缥璃櫻嚇得臉色蒼白。慌忙將他抱到附近的房間,讓他躺在長椅上。看著一臉迷茫的羽羽,缥璃櫻撫了撫胸口,看到他像斷了線的木偶一樣倒下的瞬間,嚇得心跳都快停止了。


    “羽羽……沒事吧?”


    “……嗯……讓你擔心,真是非常抱歉。可能……是因爲太高興了吧……旺季大人……爲我彈了琴中琴呢。”


    缥璃櫻吃了一驚。旺季彈了琴中琴?


    “這本來是……我的工作……所以我覺得很不好意思。”


    “羽羽,該不會仙洞宮的封印解開了吧?”


    短命的術者能夠如此長生的人,在當代,除了伯母瑠花以外,就只有羽羽一人而已,而且伯母是用特殊方法延長自己的壽命,羽羽則是自然長生。


    羽羽曾經笑著說,是因爲先王和朋友叫他最好不要使用力量。


    “對了,早年茶家當主交替時,茶朔洵曾經破壞祠堂,而這次又是藍州寶鏡碎裂,這些都會對仙洞宮和你有影響的吧?”


    缥璃櫻相當聰明,雖然羽羽什麽也沒說,但他馬上就猜到了。


    隨即,缥璃櫻懊悔地低下了頭。


    “……真的很抱歉,本來是仙洞令君的工作,可是,因爲我的無能——什麽也不能做……”


    “缥璃櫻大人!不是這樣的!”


    “什麽不是!”


    羽羽伸出小手緊緊握住缥璃櫻的手。


    “……缥璃櫻大人,並不是只有異能才是缥家的證明,沒有有異能也絕不是‘無能’。您知道我離開這裏的時候,所聽到缥家最爲人稱道的地方究竟是什麽嗎?”


    “……?”


    “缥氏一族民心所向的地方有很多,即使沒有異能,但勤于學習,知識淵博,在中央和地方鞠躬盡瘁,這就是缥家。所以缥家其實是好學的一族,我認爲這也是缥家存在的意義。”


    有沒有異能絕不是自傲或自卑的標准。


    有異能拯救人心,沒有異能拯救人身,爲了這個目的而勤于學習,因此缥家才會在各地得到如此深厚的信賴,也數次救了羽羽。這是多麽值得驕傲的事啊。


    (瑠花小姐……)


    明明是那樣美麗的人,卻不知道自己真正值得驕傲的地方是哪裏。


    “缥璃櫻大人,您絕對不是‘無能’。您給了我非常大的幫助,我以您爲傲。”


    缥璃櫻動搖了,自他出生以來從沒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


    “你,你在說什麽……羽羽你做得太多太累了是不是!父親大人也日漸不支臥床不起,明明看起來才二十幾歲的樣子啊!你還在在意秀麗的事嗎?”


    “……那又如何呢?”


    “羽羽?”


    羽羽直起了身子,看起來似乎很快樂的樣子。


    “呵呵,我沒問題的,已經完全恢複了哦。”


    “太快樂!拜托你還是多休息一段時間好嗎?今後也多聽聽旺季的琴中琴。”


    “嗯,不過……”


    羽羽忽然有些落寞地垂下頭,胡須也聳拉下來。如果他的感覺是正確的話……


    “缥璃櫻大人,希望你能稍微留心一下紅秀麗大人的事。”


    璃櫻當然不可能忘記紅秀麗。


    不過,他一直在等著這個時刻。


    他一直都近乎愉悅得看著,看著一切宛如投下石子的湖面所蕩開的波紋一般,漸漸擴散開去。

《 本帖最後由 oner 於 2010-2-3 10:14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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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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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17:47:3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棺材中的刑部尚書

禦史大獄。


    這不僅是禦史台主導的審判所,同時也是集合了禦史台長官以及刑部尚書還有大理寺長官這三個站在頂點的人的特殊裁判所。所以很少召開。


    本應該決定李绛攸如何處分的禦史大獄卻遭遇吏部尚書的更疊,只能緊急地將當初預定的時間推遲五日。而在此期間關于禦史大獄的謠言在官員間口口相傳。--當然不是關于绛攸的處置問題,也不是紅秀麗與陸清雅的對決。


    “……那個刑部尚書終于出現了嗎?”


    “究竟是誰把他招來的!?那個人居然會在白天出現!”


    “沒人招他吧,不管怎麽說侍郎以上都應該出席朝議啊。”


    “在禦史台這麽重要的朝議上,卻只是一味的睡覺。”


    “好像是睜著眼睛打瞌睡吧。”


    “太恐怖了!他不是人吧!!”


    雖說是談論與禦史大獄有關的話題,但內容卻清一色的只是與刑部尚書有關,這一點的確有點奇怪。


☆☆☆☆☆☆☆☆☆☆☆☆☆☆☆☆☆☆☆☆☆☆☆☆☆☆☆☆


    “刑部尚書來俊臣……曾說過末日論,也爲先王陛下所器重。”


    悠舜手握著羽扇仰天歎息道。


    “雖然一直爲人诟病,但爲什麽一直沒有人對他的行爲提出異議呢?鳳珠。”


    “……或許大家覺得他至少比黎深要稱職一些吧。至少基本的工作他還是會做的。話說回來,在決定來俊臣爲刑部尚書之後,那些爲爭奪尚書而費盡心思的貴族派和國試派便頓時如鳥獸散了吧。”


    懷揣著這棘手的尚書令的悠舜渾身一震。霄太師——


    “等等……這該不會是霄宰相和先王陛下早就計劃好的吧?”


    吏部尚書?紅黎深,戶部尚書?黃奇人,兵部尚書?孫陵王,工部尚書?管飛翔,加上早就爲禮部尚書的蔡尚書,一幹人還能勉強維持著和平的局面,但自從加進新的刑部尚書來俊臣後,再也沒有人願意當這樣一群人的上司了。


    劉輝的目光在悠舜和奇人身上來回遊移著。黎深不在了。雖然兩人表面平靜,但應該不是他們真正的心情——應該在的人不在了。就連劉輝都能察覺到他倆之間有什麽重要的東西破碎了,他們本人當然更不可能毫無察覺。


    但是劉輝還是將注意力重新回到了面前的案件上來,他冷靜地道:


    “刑部尚書……是噩夢般的國試組中一人吧?”


    一瞬間,悠舜和奇人的對話頓時停止。悠舜的笑容凝固了,就好像劉輝說了什麽絕對不能碰觸的禁忌一般,兩個人都沒有回頭看劉輝。劉輝覺得自己好像一不小心打開了一個不能打開的箱子。


    “……诶?那個,我並沒有覺得他是那麽奇怪的人啊……”


    當然,劉輝也曾經在朝議上見過他,不過因爲對方很快就回去了,所以即使過了兩年,他仍然對此人沒什麽了解。他們兩人間也沒有過單獨的對話。


    悠舜深深的歎了口氣。到現在這個地步,已經不可能在對這個人避而不談了。


    “……是嗎,你沒覺得他有什麽奇怪的啊……”


    雖然這種看法對王上而言並不太好,但悠舜和奇人還是禁不住對到現在還抱著這種看法的王上從心裏覺得羨慕。


    “……這個嘛,他會比黎深稱職倒是真的。……不過要說他究竟哪裏比黎深好,這倒不好說。”


    “其實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的確勝過黎深,因爲黎深如果遇到他,只要被他掃一眼,就會立刻逃走吧。”


    劉輝不禁懷疑起自己的耳朵來。……啥?他剛才說了什麽?那個紅黎深?.......逃走?


    “黎深似乎對俊臣大人有莫名的恐懼呢。”


    “雖然看到那個情景會讓我覺得有點高興,但黎深一逃的話也會連累到我們啊。”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究竟是什麽意思啊!?你是說他比黎深更差勁嗎?”
悠舜的神情有些困擾。


    “……也不能說是差勁,應該說是完全沒有惡意……大概……也許吧?”


    這時,靜蘭歪著頭走了進來。


    “失禮了……那個,關于禦史大獄,刑部尚書他……他好像說他不想白天外出,希望能將舉行時間改到深夜……”


    悠舜和奇人聽到這意料之中的話,不禁擡頭互看了一眼……果然。


    “……果然一點也沒變呢。”


    “也許只有管飛翔能叫他起床吧,能和俊臣一戰的只有飛翔和姜文仲而已。”


    靜蘭的臉色有些微妙。


    “……但是呢,小姐她……他說‘別開玩笑了!我可是從昨天開始就徹夜不眠地在研究如何對付陰險大魔王啊!他憑什麽要我配合他啊!我要拖著他的脖子把他拉出來!’,然後就走掉了……”


    這爆炸性的發言恐怕是連夜作戰的結果吧。在場的三人不約而同的想。


    奇人面具下的臉色有些複雜,當秀麗還在戶部工作時,她還是個溫和膽怯的女孩子,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長大了呢,雖然只有像現在這樣才能管理禦史台,但仍然有些懷念過去的她,


    “……什麽,你是說她去找俊臣了?爲什麽不阻止她!”


    “诶?爲什麽要阻止……”


    看著有些失控的奇人,悠舜微笑著以羽扇拍了拍他的臉。


    “冷靜一點,鳳珠。這樣或許也不錯,讓秀麗和那個人見一面也好。”


    “笨蛋!如果因此被他看上怎麽辦!?會被纏到天涯海角直至死爲止啊!”


    纏?劉輝和靜蘭不禁一愣。


    而悠舜忽然忍俊不禁的笑起來了。


    “秀麗可是對奇人這樣的妖怪人類毫不畏懼的,是現存凡人中最膽大妄爲的人,所以如果被那個人看中一點也不奇怪——但刑部尚書可不能再出情況了。”


    劉輝恍然地看著悠舜,自從吏部尚書出事至今,朝政的太平開始一口氣向貴族們傾斜,而人事更疊和對其他重要案件的定奪,前提條件都是必須獲得半數以上大官的認可。


    來俊臣雖然並不是劉輝的親信,但也不是貴族派,而且還和悠舜是同期生。


    “悠舜……來俊臣是國試派的吧?”


    悠舜閉上眼睛長歎了一口氣。


    “……他的確是國試出身,身份……也不是貴族,及第之後在中央和地方擔任過各種官職,還曾經在司法部積累了不少經驗,所以說他被提拔爲刑部尚書也不奇怪……你懂了嗎?我的王上,也就是說他曾在禦史台和大理寺這種貴族派的中心工作過,並獲得了他們的認同。”


    劉輝頓時瞠目結舌,那麽——


    奇人抱著手臂嘀咕著什麽,似乎對來俊臣有什麽不好的回憶。


    “……來俊臣在最終殿試上,曾對先王說過這樣一段話。”



    “陛下,我是因爲討厭你才參加國試的,因爲你至少需要一個討厭你的人成爲大臣,這是必須的。你不是提出實力主義嗎?我會努力的工作讓人對我的成績沒有半句怨言——然後我會全力反對你的一切。”


☆☆☆☆☆☆☆☆☆☆☆☆☆☆☆☆☆☆☆☆☆☆☆☆☆☆☆☆


    (居然說改時間!?爲什麽六部尚書都是這麽奇怪的家夥啊!!)


    秀麗滿眼血絲地沖向刑部,卻在走廊的拐角處遇到一臉清閑的清雅。看著對方那張明顯是睡眠充足的悠然面孔,秀麗就氣不打一處來。


   “你要去幹什麽?今後有你忙的,爲什麽現在不在房間老老實實的待著。”


   “因爲如果你和刑部尚書在如何處理李绛攸的問題上達成了什麽協議的話,那可不大妙。所以我也一起去好了。話說回來,你的眼睛紅得像兔子一樣呢,再走這麽快的話,就會倒地不起哦。”


   “吵死了!如果我不走這麽快的話,就會倒地場面啦!”


   “是一晚上都在想我的事所以沒功夫睡覺嗎?這還真是男人的榮幸呢。”


   “是啊,我一直在想著怎麽樣才能打扁你那高傲的鼻子!”


   她可是整晚都在和貼著“清雅是個陰險狡猾的男人”紙條的坐墊決鬥呢。拜此所賜,坐墊比之前更加淒慘了,等事情完了以後得好好洗洗了。


   “你倒是睡得不錯啊,表情還是一樣陰險。”


   “我可是極受歡迎的男人,當然不能對女人無情。我昨晚夢見你了哦。”


   “我一定在你夢裏踩著你狂笑吧!”
   

   到達刑部後,秀麗一邊和他拌嘴,一邊前往刑部尚書室。看到她這副氣勢洶洶的樣子,沒有一個官吏和護衛敢阻攔她。如果有誰敢擋她去路的話,肯定會第一時間被踹飛吧。


   隨後,正如他們所想,秀麗一腳踹開了尚書室的門。


   “真是抱歉,我來拜見刑部尚書了!到審判時間了哦——不在!?”


   秀麗一眼看到瑟縮在牆角的官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瞬間追了上去,可憐的官吏嚇得跳了起來,被這充血的眼睛盯著實在是太恐怖了。


   “抱歉,請問,刑部尚書不在這裏嗎?”


   “那,那個……”


   “嗯!?”


   “他,他在刑部大牢裏。”


   ……牢?秀麗和清雅對視一眼。


   刑部地下牢房的最深處有個被犯人稱爲“詛咒之牢”的房間。那間長時間無人的牢房裏不知道爲何放著一具棺材,而類似半夜會有僵屍從棺材裏爬出來襲擊囚犯的傳言也甚囂塵上。實際上有不少打開棺蓋的人似乎都聽到有什麽要爬出來的聲音。在這種毛骨悚然的傳言下,哭訴地說如果要帶他們去那間牢房還不如直接執行死刑犯人像小山那麽多。


   這時,輕輕的腳步聲正慢慢地向牢房最深處逼近。昏暗之中,的確有一具棺材放在房間正中。毫不遲疑的腳步聲迅速靠近,拿著蠟燭的男人一言不發地打開了棺材。


   然後用手裏的蠟燭照亮棺材內部。


   “起來了,刑部尚書。來俊臣大人……來俊臣大人!”


   這時從裏面伸出一雙顫巍巍的手,抓住棺材邊沿。


   “嗚……頭,頭好暈……我要死了……究竟是誰,居然敢妨礙我神聖的睡眠!”


   “我是葵皇毅。”


   皇毅臉色絲毫不變地立刻回答道。他將手裏的蠟燭靠近棺材中心,立刻響起了淒厲的悲鳴。當然,此刻聽到悲鳴的犯人們自然認爲詛咒牢房出現了新的犧牲品,于是紛紛哭泣著頌起副佛語。


   “您還沒死吧,禦史大獄的時間就要到了哦,請起床。”


   雖然被皇毅抓著手腕,但那個把棺材當床的刑部尚書仍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什麽嘛,皇毅你是個壞人,我不是說過把禦史大獄的時間改到深夜嗎,你不是這次判決的主審官嗎,所以應該沒問題吧?我喜歡晚上,所以決定晚上工作。和那群吵死人的熱血動物一起在白天工作實在是太傻了。我預言,人類一千年以後都會變成夜行生物。話說回來,皇毅,我越來越想把這個棺材送給你了,你覺得怎麽樣啊?”


   “拒絕。”


   “那我退讓一百步,爲你念經如何?”


   “拒絕。”


   “那我退讓一千步。啊,我是多麽寬大的男人啊!全世界都爲我感動呢,你死的時候讓我當你的葬禮僧好了。”


   “不懂你在說什麽。”


   刑部尚書不由得發出悲歎。


   “大家都太過客氣了啊,就算你們收下我的饋贈也沒關系的啊。這些都滿含著我濃濃的真情啊!爲什麽大家連賄賂都肯收,卻不願意收下這個棺材呢?”


   這家夥究竟在說什麽啊,而且念經是什麽意思?就連號稱鐵面王的葵皇毅也不否認自己在一瞬間産生想要一探究竟的好奇心。


   “俊臣大人,至少這次你不能缺席,請快點起床吧。”


   被再三逼迫之後,刑部尚書終于擡起頭看著葵皇毅。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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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17:47:54 |只看該作者
“……難得你這麽積極呢,皇毅。清雅不是擔當禦史嗎?李绛攸的處置問題應該很簡單吧。雖然黎深被斬首的話會有點可惜……黎深被砍頭!會發出多麽甜美的聲音呢……那可是比世界末日更有趣的情景呢,我真想一見啊。當然爲了表示哀悼,我會爲黎深准備盛大的葬禮,親自進行表演~對了,葬禮上不能有哭泣的女人,得笑才行。黎深是個寂寞的人嘛,所以我們得拍手喝彩笑著送他上路才對。我真是太爲黎深著想了。”


   除了厭惡之外,皇毅沒有其他的想法。拍手喝彩大笑的葬禮簡直是鬧劇。


   但已經沈醉其中的刑部尚書還在陶醉地編織著他的計劃。


   “還有還有,陪葬品要有詛咒的鏡子,帶血的五寸釘,會長發頭發的人偶,當然最後的信一定要是不幸的信。什麽祝福之類的都用不著,如果黎深能夠附在信上的話效果肯定一流,如果送這種東西的話,別人的詛咒都是廢物,黎深就是這麽有用的人呢。一定會成爲讓衆人感激涕零的葬禮呢!不過如果是生前葬禮的話,黎深本人也就能看到如此美麗的光景,一定會感動得淚雨滂沱吧!啊啊!一看到黎深我就會浮現出無數特別的創意呢!”


   哦呵呵……幸福微笑的四十五歲刑部尚書(四十五歲!!)。討厭日光,只在夜間活動。最喜歡深夜裏從地下牢房的棺材(→自己制作的)裏醒來,揭開棺材蓋時的嘎吱聲。在噩夢般的國試中被黎深等人屢次大喊“惡靈退散”的男人。對他最精確的批判是:沒有惡意就是他最大的惡意。


   這個會抓住一切機會將人送進墳墓的男人,卻鬼使神差的當上了掌握人的生命裁判權的司法刑部尚書。這個人選讓人仔細一想都覺得背後發冷。事實上,當時在場所有人的大腦都陷入一片空白,紛紛懷疑自己耳朵的時候,先王就已經一錘定音了。現在,有著被稱之爲惡鬼巢穴的吏部,魔鬼戶部,再加上詛咒般的刑部,難怪誰都認爲尚書令是塊燙手的山芋。


   不過現在不是在這裏悠閑聽他說葬禮論的時候。


   “紅黎深的葬禮究竟是辦得簡單還是奢華都沒關系,現在先請你馬上出席禦史大獄。”


   “爲什麽?我又不用爲李绛攸辯護,而且我認爲我不出席不叫妥當。”


   “話雖如此,但這次有些東西務必請你親自看看。”



   皇毅長話短說。來俊臣終于仰起頭認真地凝視他。


   “……哦?這次將禦史對李绛攸檢查和辯護兩個程序分離了嗎?這倒是有點意思。這就是說禦史不能用嚴刑拷問的自白作爲證據了吧?”


   “是的。”


   棺材中的來俊臣饒有興味的點了幾次頭,但目光裏卻沒有絲毫笑意。


   “原來如此,禦史之間也可以互相告發,雖然拷問是法律允許的,但也涉嫌僞證罪。如果證明拷打下的自白是假的,辯護禦史就可以反過來高發別人。如果嚴重一點的話,恐怕會說禦史爲了出人頭地而捏造整句濫用酷刑,造成冤案……這也是有可能的。因爲如果審判過程只有一個禦史的話,就算是誣告也能將犯人立即處死滅口。不過,像這樣的話,搜查和審判時間無疑延長了。”


   “不錯,這樣就必須增加人手,不管怎麽說,如果只有禦史台讓檢查和辯護分離的話,內部很容易發生渎職事件。如果真是這樣,這樣做的價值又在哪裏呢?”


   禦史台只是作爲監察機構,制定整頓法律史刑部的工作。


   來俊臣微微一笑。


   “你還真熱心呢,葵皇毅大人。是因爲你家也是因誣告而被滅門的原因嗎?”


   皇毅的臉色絲毫不變,他早就將這讓人憐憫的過去抛棄了。


   刑部尚書?來俊臣將手枕在腦後,似乎在體會剛才的想法一樣,微微眨著眼睛,將手伸向枕頭邊的發帶,准備起床了。


   “好吧,我應該出面了。不過話說回來,這究竟是誰的提議?讓我想送那個人一個漂亮的棺材呢。”


   紅秀麗的確喜歡漂亮的東西。(所以會喜歡一個漂亮的棺材嗎?)就在葵皇毅猶豫該不該告訴來俊臣的時候,忽然從地牢另一邊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但這個詛咒之牢是連獄卒都不怎麽靠近的地方啊。



   隨即有人追上來的聲音,也清晰地回響在牢裏。


   “爲什麽刑部尚書會在地牢裏啊!?而且還說在刑部最下層的地牢,那不就是那個地方嗎?喂,你巡視牢房的時候應該聽過囚犯之間的傳說吧?”


   令人驚訝的是,不僅有那女孩的聲音,接著傳來了清雅的說話聲。


   “啊啊……你是說詛咒之牢吧?”


   “對啊!明明是間牢房,卻聽說不知爲何放了個棺材呢!”


   “什麽叫‘聽說’啊,那裏的確放著一具棺材。”


   “哇……是真的!?怎麽會有那種東西!究竟是做什麽用的啊!而且深夜的時候會從裏面傳出來呻吟聲的傳說也是真的嗎?”


   “那就是刑部尚書吧,既然他沒給其他人帶來麻煩,那就隨他去吧。”


   “不會吧!這怎麽看也太奇怪了啊!!難道天下的刑部尚書都是睡在棺材裏,深夜才出來活動的怪胎嗎!?那不就是傳說中的僵屍嗎……”


   “…………”


   “爲什麽在這種時候你反倒沈默了啊!?啊,我知道了,說出他是僵屍會被免職吧?比起僵屍刑部尚書,對外宣稱是怪人比較容易讓人接受吧,不過沒有哪條法律規定僵屍不能當刑部尚書吧?”


   “……你這家夥……不是這樣的,你別隨便就認定別人是僵屍!”


   然後,兩人的對話開始往“是否應該錄用認真工作的僵屍爲官吏”的方向爭論下去。他們的辯駁聲一直傳到管材所在的房間裏,真是愉快而有意義的爭論啊。


   而被人擅自認定是僵屍的來俊臣勉強壓下了從喉嚨裏發出的愉快笑聲。


   “……該不會,剛才你所說的提案就是這個女孩子想出來的吧?”


   “不錯,她說要爲李绛攸辯護。”


   “這可不是明哲保身的官吏應該有的想法,看來這個女孩無論是對弱者還是僵屍都不肯輕易抛棄呢。被你和清雅每天這樣踐踏她的理想,居然還能堅持下去,心理承受能力實在是不錯呢。”


   口頭上大談理想或正義的事誰都會,但在逆境時仍然能堅持信念不輕言放棄這實在是難能可貴。在四面楚歌的情況下還能堅持是極爲困難的事。不過,撲滅這種執著則是官吏的工作。


   “她已經在禦史台呆了半年以上了吧……還真是意料之外的堅韌呢,還沒投體會到‘本質’嗎?”


   來俊臣完全沒有想到王上的‘中意’會持續到這種地步。


   “雖然被你和清雅全盤否定,卻完全沒有想過逃避,而且現在還精神滿滿的在你們面前活躍著呢。不錯嘛,我很中意這女孩哦。”


   “隨便你,反正她現在也早已走上台面了。”


    來俊臣凝視著皇毅的表情,卻難以猜測到對方的真意。


   (嗯?他不是開玩笑的吧……據我所見,皇毅撿那個女孩回去的理由是——)


    就在來俊臣准備起身之時,秀麗手中的蠟燭砰地一聲落地了。


    皇毅一回頭,本來正戰戰兢兢窺視裏面情景的秀麗頓時尖叫起來。


    “哇啊啊啊啊!!出現了!!葵長官的幽靈————!!快點火把啊!”


    點火把?不是只有蠟燭而已嗎?正在皇毅發呆的時候,紅秀麗做出意外之舉。
她飛奔進牢房內,一頭紮進皇毅的胸口開始哇哇大哭起來。
   

   “葵長官!你爲什麽死了啊?什麽時候死的啊?我知道了,一定是某個怨恨的人行刺的!雖然我一直想你總有一天會這樣死掉的,沒想到這麽快就變成現實了!而且是死在禦史大獄的日子裏啊,那樣就能對绛攸大人從輕發落了吧!不對不對我不可以這樣!我不應該感到高興!雖然長官很沒有人性,但殺人無論如何都是不對的!我一定會爲了長官找到凶手,在您墳前上香告慰您的!!所以請您不要因爲這被詛咒的棺材而變成僵屍,請安心長眠吧!”


    來俊臣有幸看到葵皇毅的額頭難得的浮現出青筋,能讓皇毅如此失控的人,原本只有淩晏樹而已。


    “紅秀麗……”


    “是!您還有什麽遺言嗎?!事已至此,請不要留下什麽遺憾,既然已經發生了這樣的悲劇,那應該不會有比這更壞的事情發生了。請相信我,絕對和那個畜生一樣的二號冷血鬼陸清雅完全不同!!你有什麽遺言盡管交代吧。”


    形容詞還真是華麗啊。而跟在秀麗身後的清雅此時也出現了。雖然看起來冷靜,但在看到葵皇毅的瞬間似乎也有些失態,看到被稱爲年輕貴族巨頭而爲人畏懼的葵皇毅露出難以形容的恐怖表情時,爲了壓制自己的笑聲,清雅握著鐵欄止不住地渾身顫抖。


    而注意到他表情的秀麗,一邊哭一邊怒吼道:


    “那邊的冷血鬼二號!有什麽好笑的!知道長官變成僵屍,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嗎!?隨然他以前的確是跟留著黑血的僵屍沒什麽區別!但看到長官這樣還能笑得出來,你真是太差勁了!而且僵屍長官現在還是熱熱的呢!你看!”


    秀麗一把抓住皇毅空出來的左手,往自己臉上貼去。皇毅的袖口隨之散發出淡雅的香氣。秀 麗不由得發出舒服的呻吟聲,將皇毅柔若無骨的大手在臉上蹭來蹭去。因爲害怕而在他生前 不敢做的事卻在他死後做到了,實在是七大不可思議事件之一啊。


    “你看,長官也多少有點人類氣息嘛。而且比我還熱乎乎的……诶?”


    ……該不會?秀麗的眼淚瞬間停止。


    秀麗僵硬地放開皇毅的手,但那柔若無骨的指頭悄無聲息地擡起她的下巴。沐浴著能將南國變成冰天雪地的冰冷視線,秀麗絕望地想:他一定是僵屍沒錯啦!但當皇毅目光冰冷地彎 起嘴角時,秀麗立刻撤回前言——不,他比僵屍還恐怖!


    “……你說誰跟留著黑血的僵屍一樣啊?”


    “诶,啊,那個,呵呵,哈哈……長官……你,你還活著啊……”


    “很遺憾呢,我還活著。現在我總算知道你的真心話了,我會對此評分的。”


    在背後的清雅難以抑制的爆笑,秀麗還拼命地在爲挽回自己的評分而努力。


    “诶诶!?長官你聽錯了啦!你看,長官你也到了耳朵不靈光的年紀——啊,不對,那個……對了!這一切只是我爲了讓刑部尚書出席禦史大獄而紋盡腦汁想出來的計策而已啦,就算勒斷他的脖子也要把他拖到禦史大!!”


    “是嗎?你還真有幹勁呢。說起來,到這裏來過的只有你和清雅吧。那就按你說的,交給你了。”


    皇毅那擡著秀麗下巴的手指微微一滑,向旁邊輕輕一指。秀麗的目光隨著那指尖向打開的棺材看去,只見裏面某人正向她徽笑。那人膚色慘白,枕頭邊放著名爲《拷問與墓地、與僧侶間千絲萬縷不可思議的關系》的書。棺材附近散落著五寸釘,蠟燭,繃帶,紋首的繩子,還有不知從哪來的某個古人的墓碑。


    “勒斷我的脖子也要把我從棺材裏弄出來嗎……這是你對我的愛?也許是,不,一定是愛。我一直在等著哦,等著某個手持蠟燭的少女打開我的棺材喚醒我。這一切沒有愛和勇氣是做不到的哦!”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的確如此,皇毅心想。愛和勇氣並口頌佛經——不對,胸襟是必須的。(日語的胸襟和頌經是近音)就像爲愛而赤腳離家的貴公子也需要愛和勇氣一樣。


    來俊臣蒼白的指頭抓住棺材邊沿,直起上半身。棺材也隨之發出不吉利的沙沙聲。然後他將一朵不知從哪變出來的白薔薇——不,是白菊——伸到秀麗鼻子前,微笑著。


    “請務必收下我精心培育的白菊,我可愛的小鳥。這花可是被大嬸們評價爲最最適合墓地的花哦。你願意和這樣了不起、這樣英俊的我一起躺進棺材裏嗎!?或許我對第一次見面的你說這樣的話太冒昧了,那我們先在棺材裏討論一番死後世界如何?我一定會送你一副最可愛的棺材的。”


    秀麗既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只有清雅在拍著鐵欄杆狂笑。


    皇毅拍拍秀麗的臉蛋,還是沒有反應,看起來就像已經斷氣一樣。


    “……竟然能睜著眼睛睡覺,真是個了不起的女孩……”


    來俊臣兩手支在棺材邊上,托著下巴,看著失神的秀麗道。


    “這裏即安靜又黑暗而且潮濕,最適合睡覺,所以她一不小心就睡著了吧。”


    這是和說太陽是從西邊出來一祥徹底錯誤的解釋,皇毅心想。


    “不過她目光渙散,還有些錯亂,好像連續熬夜以至精神不足呢。哈哈,一定是因爲你說‘嚴格遵守審判時間’才會這樣吧?”


    皇毅像僵屍一樣面無表情,不過來俊臣並不知道什麽叫適可而止。


    “你的愛情還真叫人難懂呢——我真想送你這樣害羞的家夥一頂巫師假發!又好看,又可以除魔,如果不影響頭皮的話還可以使用桂油,實在是很棒的東西。而且遇到騷亂的時候,戴上它可以讓你看起來像可疑人物,閑人不敢靠近哦!”


    閑人不敢靠近嗎?恐怕皇毅會被當做可疑人物抓起來吧。


    “我不需要。”


    “你還是這麽謙虛。話說回來,禦史台這個原本的殺戮之地最近半年已經變成一個愉快的職場了吧。”


    “……這個嘛……”


    的確,能讓“官吏殺手”陸清雅笑得喘不過氣來,還真是個愉快的官場。


    來俊臣將頭發紮起來,開始穿起放在棺材裏的特制漆黑官服。待他走出棺材時就是堂堂刑部尚書了。這一系列動作都顯得相當優雅。


    在整理了一下衣著後,來俊臣露出了笑容。


    “你屬下還真是可愛呢!居然會認爲你是僵屍,還哭著說要爲你報仇,太有趣了。但你啊你,你可是個就算屬下爬上懸崖也會毫不留情地一腳把人踢下去的邪惡上司呢!不過就算你踢她千百次,她還是認爲你是她上司吧,雖然你與她的正義站存對立面,但她仍然確實承認你了……以前那個喊著要一刀兩斷割袍斷義的理想主義女孩已經變得像柳樹一樣柔韌了吧,真不錯呢!”


    來俊臣低頭看著皇毅懷裏的秀麗。


    “嗯嗯……我好像有點中意她了。雖然這是不可能的,而且我以前也對她毫無興趣。但今天確實很想送她一具可愛的棺材呢。不過小鳥太年輕了點,送棺材似乎太早了。那你覺得現在爲她預約一個合適的墓地怎麽樣?她一定會很驚訝的。”


    當然會驚訝……估計她做夢也沒想到才十幾歲就會被人擅自預約墓地吧(而且那人還是第一次見面的刑部尚書)。這個女孩還真是男人運超爛的。是前世做了什麽孽嗎?


    刑部尚書戴上最後的手套,低聲道:


    “……诶,真是很合我意呢。或許她是極少數‘純粹’的東西。對了,皇毅,審判還是要推遲到明天。”


    “你在說什麽夢話!”


    “我也想看小鳥和陸禦史大人的對決呢。”


    皇毅盯著來俊臣的臉。


    “我可不會被你的眼神嚇倒哦。而且我也想重新看看審判資料。討厭啦,我也不想被人看不起的說。”


    看著哈哈大笑的來俊臣,皇毅很想使用暴力。


    “怎麽樣?皇毅?”


    就在這時,忽然從樓梯那邊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來人是清雅的手下。此時的清雅已經停止狂笑。在禦史大獄迫在眉睫的現在,這人會特地到刑部大牢來找清雅,也算是忠心啊。


    清雅掃了一眼那人帶來的文書,將它遞給了皇毅。


    皇毅看過之後,目光掃過只剩眼睛還能動,仍然處在失神狀態的秀麗和悠哉的來俊臣。


    “……我知道了。沒辦法,只能推遲數日了。不過僅此一次。”


    數日,不是推遲到明天就好了嗎?似乎有什麽讓皇毅不得不推遲的事發生。雖然清楚皇毅態度驟變必定有其原因,但來俊臣還不至于笨到開口問爲什麽。


    “是,是~非常感謝~如果能睡個好覺就更好了。既然現在都已經從棺材裏出來了,就算是大中午也只好先工作了。討厭啊討厭,今天如果我一不小心判了幾個冤案的話都是你們的錯啦。”


    “你嗎?我想是不可能的。”


    兩人再沒有說什麽其他的寒暄之詞。來俊臣露出一個無所謂的微笑,伸手拉開門。清雅單膝跪地對他行了一個對最高長官的禮,俊臣微微仰了仰下颚,傲然接受了。


    “禦史大獄更改到明天以後。讓我看看你的手段吧,陸禦史。”


    “——如您所願。”


    刑部尚書·來俊臣。


    信條是“聽到卻無法理解的法律是無用的”。在黑暗的大業年間,幹脆利落地刪減龐大而充滿矛盾的複雜法律,並加以整理,最終確立簡潔明了的文言體系的人就是他。通曉古今東西的法典,在司法官們絕對的信賴下掌管刑部乃至大理寺。只有他承認的東西才是法律,代表著時代的正義。


    “所以我的天平必須永遠公平。絕對的中立和公正,絕對的平等就是我的正義。我喜歡這個能夠公然對王揮舞對立之刃的工作。”


    但,葵皇毅知道絕不僅僅如此。


    “中立的確是我的信條。但也必須做出決斷。中立不等于旁觀。我的工作是審查與案件有關的所有要素,然後下達最終判決。”


    絕不會在討論中棄權或缺席。他的觀點是將所有愚蠢的判決和愚蠢的官員送進墳墓。而判決的埋由是“沒有存在價值。”


    他的天平的確是公平的。但是最後卻必然會向一邊傾斜。絕對中立的來俊臣最終下達的“判決”,將會決定事態細微的發展趨勢。而其中有一個關鍵。


    ——皇毅手中的那個女孩。



☆☆☆☆☆☆☆☆☆☆☆☆☆☆☆☆☆☆☆☆☆☆☆☆☆☆☆☆



    “小姐,小姐?該起床咯~”


    被燕青拍打著臉頰,秀麗迷茫地張開眼睛。補足了睡眠之後,大腦清醒多了。就在這麽想的瞬間,秀麗一下子面色慘白地跳了起來——


    睡眠!?



    “我怎麽會睡著了——!!”


    “您想起來了?你說要去叫刑部尚書,就跑出去了。結果卻被葵長官用公主抱的方式抱著回來。已經成爲大?新?聞了哦。”


    “被葵長官公主抱!?”


    “沒錯。真了不起呢,小姐!大家都遠遠地看著,不過沒人敢靠近。只要對方是葵皇毅,總是很惹人注意。對了,半途淩晏樹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嘴裏說什麽‘真好~真好~我也要抱抱~’,在皇毅周圍轉來轉去,纏著他不放呢。當然更加引人注意了。不過皇毅完全無視了他。”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啊?’


    “什麽!?”


    秀麗瞬間條件反射地面色慘白。脊背開始滲出寒氣。怎麽了,似乎有什麽事不願想起來一樣。就好像會重新體會這世上最恐怖的事——


    “那、那究竟是什麽……譏咒的牢房……僵屍……可愛的棺材……老太婆的白菊花……葵長官的變化……我的評分再次降低……”


    看著神色恍惚喃喃自語的秀麗,燕青沈默了。她好像在哪裏受了什麽刺激。


    “……喂,小姐……你真的沒事吧?”
僵屍在牢房的棺材裏栽培白菊花?完全聽不懂啊。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爲什麽剛才我突然回來了?判決呢?”


    “葵長官說變更到明天以後。具體日期特定。”


    “明天以後!?居然推延這麽久!?”


    “哦哦,大概是審判資料送到後,刑部尚書需要仔細確認吧。”


    刑部尚書。秀麗猛然回頭看著燕青。


    “——刑,刑部尚書!?燕青你見過他了嗎!?”


    “見過了啊。你這麽吃驚做什麽?不是小姐你叫他來的嗎?”


    “等等等等一下燕青,那個刑部尚書是怎樣的人?”


    “什麽怎樣?”


    “就是那個啦!他是不是帶著棺材?……還有蠟燭,五寸釘和白菊花?”


    大約三秒的沈默後,燕青露出了慈愛而溫柔的笑容看著秀麗。被他以這種同情的目光注視著還是第一次。屈辱!



    “……呐,不管怎麽說能延期實在太好了是吧,關于最後的裁決。”


    如果今天舉行的話,一旦辯護不利,绛攸很有可能被處死。


    “你別想岔開話題!快告訴我那個人究竟怎麽樣?”


    燕青開始努力回想剛才送資料的時候見到的刑部尚書的樣子。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啊。


    “算是個比較幹練的人吧?看資料很認真,問了我不少問題,全部都正中核心呢。他幾乎沒放過任何細節,雖然面帶微笑卻很有魄力,頭腦也很靈活。黑色的官服和白色的手套超配,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個冷靜能幹的成熟男人。”


     “…………!?…………!!………………???”


    秀麗越聽越覺得不對勁。難道她在刑部大牢裏所看到的都是錯覺嗎?


    (……不,的確是這樣。認真一想的話,燕青所看到的那個人才是正常的。因爲身爲天下的大官,刑部尚書,怎麽可能在棺材裏和五寸釘一起睡覺呢?)


    那種奇怪的人不可能是刑部尚書。雖然黃尚書也截著面具,但是實際卻是個正常人。但那個棺材裏的家夥肯定也很奇怪,還說什麽“要和我一起睡棺材嗎?”,怎麽可能有這樣荒謬的刑部尚書一定是夢。


    秀麗試著勸服自己相信不可能有比她叔父吏部尚書更差勁的男人。


    一定是她進去不久就昏倒,所以一切都是夢。


    秀麗用冷水洗了洗臉。忽然聞到從袖口傳來的淡雅的香味。她記起這是葵長官的燕香。應該是送他回來的時候沾到的吧。再仔細聞聞,感覺是一般香料所不能比擬的非常複雜美妙的香味,一聞便能輕易與其他香料區分開來。這多少與葵皇毅本身有些相似。幾重香料精妙地交融在一起,讓人迷惑,卻又難以捕捉到它真正的香味。


    “我要讓紅藍兩家慢慢退出政治舞台。”


    藍揪瑛,李绛攸,還有吏部尚書。正如葵皇毅當時所言,他開始排除紅藍兩家。


    秀麗繃緊了嘴角。


    忽然聞到的葵長官的薰香讓秀麗冷靜了下來。無論他是如何沒有人性如何壞如何像僵屍一樣冷血,但只要有上司葵皇毅在,秀麗就會感覺到安心。似乎無論自己犯了怎樣愚蠢的錯誤也會像沒問題一樣的安心。或許是她已經清楚地認識到上司的能力資質吧。


    ——那麽葵皇毅是否也能用同樣的看法看待劉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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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17:48:04 |只看該作者
……從清雅所出示的關于绛攸罷免理由的文書上似乎可以找到一個答案。對于绛攸的非難,其實就是對劉輝的非難。針對王的批評中,就有他對于秀麗等人的各種特別待遇。這的確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如果沒有秀麗的話,也許會好很多。


    (真的。)


    ……真的,其實我真的知道。這也是她被清雅找麻煩的最大理由。


    這些問題毫無疑問都是因爲紅秀麗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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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應該是禦史大獄進行到關鍵時刻的時候,政事堂卻在召開緊急宰相會議。


    “——您打算讓誰接任吏部,主上?”



    一開口便被直擊痛處,劉輝不禁將身體微微後仰。


    “……太,太嚴厲了吧,旺季。你稍微笑一笑怎麽樣?這樣的話,人生肯定也會更快樂的。”


    劉輝只是想盡量讓氣氛緩和一點,但讓他吃驚的是旺季居然真的笑了。


    “身爲六部之首的吏部尚書和侍郎一起出問題,的確讓人覺得很好笑。而且連主上的‘花’都被送還,我也只能大笑了。多虧主上,給了我人生最大的愉悅。”


    “……”


    真是自掘墳墓。劉輝心想,的確除了笑以外別無他法了,于是試著露出了笑容。


    “哈哈哈哈哈……”


    旺季隨聲附和。


    “哈哈哈——現在不是笑的場合吧!”


    “……對不起。”


    就是這樣,一被呵斥,劉輝便下意識地道歉了。


    看著這一幕的缥璃櫻吃驚地擡著頭,而宋太傅則是對能讓沈默寡言的旺季笑起來的劉輝欽佩不已。這樣的情景戬華王和清苑是根本無法模仿的。


    雖然劉輝是自掘墳墓,但多少讓氣氛有所緩和,連悠舜也露出了微笑。


    “的確不是笑的時候。當時指定紅黎深和李绛牧爲吏部尚書和侍郎的是先王和霄太師。大官們也最終認可了這一決定。而當時主上並沒有參與國政,現在又爲何要受各位指責呢?”


    ——當然,旺季當時已經是能擔起一方國政的重臣。既然如此,真要追究起來又是誰的責任?——就是這個意思。


    旺季與悠舜的目光交錯。


    劉輝頓時感覺到了四濺的火花,缥璃櫻也吃了一驚。悠舜雖然看起來溫和冷靜,但畢競是擔任了十年的茶州副官,定然是做到寸步不讓。


    劉輝不漏痕迹地瞥了一眼空缺的太師位。羽羽大人因爲身體不適缺席倒可以理解,但沒想到霄太師居然也會缺席這次擔負著“任命責任”的宰相會議。這老頭實在是太狡猾了,居然借機逃避。


    “……那麽主上的想法是?”


    “诶!?啊,啊啊……”


    再次給旺季留下一個癡呆的印象後,劉輝有些動搖了。他下意識地將視線投向悠舜。而將這一切看在眼裏的缥璃櫻不禁皺起了眉頭。


    “……喂。尚書令在來朝之前是在偏僻的茶州呆了十年啊。對于朝廷的人事,您應該更清楚才是。在上朝之前您就應該想出合適的人選才對。該不會到現在您還希望聽李绛攸的意見吧?”



    面對突如其來的尖銳指責,劉輝瞬間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宋太傅再次覺得缥璃櫻讓他有種熟悉的感覺。果然是像什麽人吧。


    平常做著其他工作的他與現在到若兩人。這就是所謂的既視感嗎?



    就在宋太傅沈吟的時候,劉輝咬緊了牙關。


    他的確和悠舜談過關于下任吏部的問題。但就和旺季剛才問他的一樣:“主上的想法是?”——劉輝其實根本不知道誰能勝任。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該是誰。誰的名字和臉孔都沒有出現在腦海裏。


    劉輝也很驚訝這樣的自己。自他參加早朝以來已經過了兩年了。


    但绛攸一不在身邊他就無所適從。是因爲以前他都將人事交給黎深和绛攸嗎?
悠舜並沒有責備不知該如何回答的劉輝,但他也沒有提名誰適合,只是點了點頭,低聲說了句什麽話。劉輝仍然低著頭,機械地將悠舜剛才的話重複一遍。就像個傻瓜一樣。


    “……吏部尚書位置暫時空缺。將楊修提升爲侍郎,代行尚書之職……就可以了……”


    缥璃櫻一臉困惑。他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讓王上如此低落。只是極其平常的陳述了意見而已……他不知道自己哪裏做錯了。


    “……是嗎?如果您是這麽想的,那就按您的意思做吧。我也不便對中央人事提出什麽異議。”


    旺季的目光掃過悠舜後,也緩緩地點頭表示同意。


    “我也沒有異議。吏部尚書可是六部之首,必須慎重對待。吏部裏都是精銳,侍郎一人應該足以應付了。這次因爲紅姓官吏的事件導致吏部不穩,我們需要從長計議。”


    在商議了幾件其他事務之後,宰相會議結束。


    缥璃櫻定定地目送著劉輝的背形。不知爲什麽他老是讓王沮喪不已。他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對,總是一不小心就傷害了劉輝。


    “難道我什麽都不說才好嗎?”


    “——那樣的話你參加宰相會議又有什麽意義呢。不如早點回缥家算了。”


    從缥璃櫻身邊經過的旺季停下腳步,低頭看著他。那是一雙平靜但強勢的眼睛。


    “如果你連自認爲正確的話都不敢說,還是滾回去吧。這樣的你只是個妨礙而已。有李绛攸和藍楸瑛討王歡心已經足夠了。”丟下冷酷的話後,旺季轉身離開了。雖然言語尖銳,缥璃櫻卻並不反感。的確如他所言——缥璐櫻開始反省自己。旺季不會將缥璃櫻當做孩子看待。


    自缥璃櫻入仕以來,第一次有人這樣直視著他。最初他只是聽從父親和伯母的話擔任仙洞令君……但沒有任何人將他當作孩子看待。


    所以他也開始努力讓自己與其地位相稱一些。並不是想要得到誇獎,只是希望盡量不要讓自己丟臉。


    但他也會覺得自己是不是做得太多余了。直到今天被旺季一語驚醒。認爲正確的事就應該貫徹到底——缥璃櫻開始有些高興起來。


    “……缥璃櫻……一直都那麽敏銳。”


    回到辦公室的劉輝沮喪地趴在桌上。這期間他一直在想,但是不管怎麽想,他都覺得其實缥璃櫻比自己更適合當王。


    “請不要太低落了,我君。”


    緊跟著進來的悠舜和靜蘭看到的就是這個像瀉了氣的青蛙一樣的劉輝。


    “今天他也算是救了我一次。那時候我真不知該如何阻止。”


    缥璃櫻在政事方面的確可以算是天才。不知是不是與缥家的教育方式有關,他的直覺非常出衆。劉輝呆呆地問:“你說什麽?”


    “在旺季問你‘主上有什麽想法’的時候,你不是在回答之前看了我一眼嗎?只要是注意到這一點的人都會認爲你要聽從我的意見吧。”


    聞言,劉輝驚訝地擡起了頭。臉色漸漸發白。


    “你在這之前也是一直這樣征求绛攸和楸瑛的意見嗎?”


    “……沒錯。”


    “誠然,虛心傾聽別人的意見是重要而且稀有的美德。但在詢問別人的意見前不先闡明自己的意見的話,很容易被身旁的人左右。缥璃櫻也感覺到這一點了吧。既然是旺季在征求您的意見,您就不應該用尚書令的意見作爲回答。因爲這並不是王,而是一個臣子的意見。”


    一旁的靜蘭默默地凝視著緊咬著下唇的劉輝。不禁想起了像撫育孩子一樣看著劉輝成長的楸瑛和绛攸。直到現在仍然習慣性地聽從他身旁人建議的劉輝,已被人诟病爲只聽寵信之人意見的君主了。


    “您要清楚周圍是以怎樣的眼光在看你。清楚的表明自己的看法是很重要的事。身爲王必須親自一個個的解析案件。直到最後都得擔負起自己的責任。如果我的話竟在宰相會議上公然成爲王的意見,那就完了。”


    劉輝一言不發地點了點頭。雖然他認爲聽取楸瑛和绛攸的意見並沒有錯,卻沒有注意到周圍人的看法,讓其他人以爲一切都是這兩人的意見。


    “缥璃櫻比任何人都更尊重您的權威。他最後不是說‘如果您是這麽想的話,那就按您的意思做’嗎?這非常重要。只有王決定的事才能讓臣下遵從。其他任何人的意見都不能讓大臣服從。我在上任之時就說過‘要實行君臣之禮’不是嗎?這也是一樣的意思。王必須要有王的威嚴。”


    在現在這種場合下,劉輝很想笑一笑,但卻完全笑不出來。不管是低頭還是擡頭,眼淚都好像要掉出來一樣。他慌忙揉了揉眼睛,屏息說道:


    “……你是不是已經不想做了?尚書令?”


    “不是的。”


    “騙人!!如果你真的這樣想的話爲什麽要和熊貓一起移居到藍州去!?”


    “是嗎?但我還是尚書令啊……”


    這樣的話讓現在的劉輝心痛不已。就好像被一把刀刺進心口一樣。


    ——他的確不知道吏部人事變動誰比較合適。完全沒有頭緒。


    “……我的手中……真的什麽也沒有嗎……”


    沒有任何人。沒有任何人肯輔佐他。正如瑠花說過的那樣,這就是劉輝的現實。


    “主上,您聽過嗎?關于鹿和牛的故事,他們成群的在草原上吃草或休息,頭水遠都朝著同一個方向。”


    忽然聽到如此唐突的話,劉輝不禁愕然。


    “……啥?啊,不,是這樣嗎?找沒注意呢。怎麽?”


    “還有候鳥和渡蝶,雖然沒有地圖,卻仍然能毫不迷茫地向自己出生的地方飛去,這您知道嗎?從北方的萬千山脈中飛出的蝴蝶,會橫跨我國到達藍州,被人稱之爲運魂之蝶。還有,您知道爲什麽星星會根據季節而變化嗎?您知道爲什麽太陽會東升西落嗎?”


    劉輝完全一頭霧水,靜蘭則微微皺起了眉頭。


    “诶?這些需要理由嗎?”


    自出生以來,劉輝就沒有考慮過這些事情。悠舜又繼續道:


    “其實只要仔細想想就能推側出來。因爲萬物皆有聯系。”


    “诶!?我完全不明白。爲什麽牛或鹿會頭朝南或北休息!?爲什麽!?”


    “其實答案很簡單,但思考的過程卻充滿了矛盾。就像圍棋一樣。人們通常不會去考慮這種事究竟是爲什麽。只會驚訝地說有多麽不可思議。”


    繞了一個大彎後似乎又回到自己身上了,劉輝不禁有些畏縮,沒想到悠舜又扯到自己。


    悠舜笑著歪了歪頭。


    “對我來說,人們不加思考便覺得不可思議這一點比牛爲什麽向著南北方更加奇妙。”


    “…………你不要老是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啊……”


    “我知道,與其讓自己陷入複雜而混亂的思緒,不如坦然接受自己認爲理所當然的事實。王上,爲什麽當初在藍州的時候,燕青能夠毫不在意的吃霸王餐之後溜之大吉,您卻沒有逃走而是留在原地受罰呢?”


    悠舜的聲音像春雨一樣溫和。和毫不留情奪走一切生命的冬雨截然不同,宛如溫柔地撫育新芽的春雨。


    劉輝凝視著悠舜。悠舜卻什麽也沒有說,只是像平常一樣,露出讓人安心的微笑。靜蘭默默地看著這兩人。


    “……在藍州那次,如果我真的逃了的話,也許就回不來了吧?”


    “有可能。”


    “……如果我回不來的話,會怎麽樣呢?”


    “怎麽樣啊……我也不知道呢。但主上已經平安回來了,現在我也是您的尚書令了不是嗎?這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了。”


    悠舜很少生氣。只有劉輝在即位時曾讓他發過一次怒。


    直到現在,無論劉輝做了什麽愚蠢的事,這個人都不曾責備或生氣。所以,對劉輝而言,悠舜是他最後的庇護所——他隨時可以回去。


    “是我君您自己選擇了回到這個會讓您痛苦的地方。既然王已經決定不再逃避,那您的尚書令絕對不會比您先一步逃離。”


    回來真是太好了——劉輝真心地這麽想。如果就那樣逃避的話,所有傷口永遠都不會愈合。


    而這時,靜蘭終于開口了。


    “……悠舜大人,吏部這樣處理真的可以嗎?讓尚書位空缺,提升楊修爲侍郎。”


    “現在的情況只能如此。暫時爲以後的尚書人選留有余地,而且也能夠讓侍郎豐富管理經驗,培養優秀的吏部官員。楊修能夠勝任。旺季大人應該也是和我一樣的想法。”


    “可有可無吧。”


    靜蘭用了句奇妙的譏諷式回答,劉輝一驚。


    “靜蘭!!爲什麽你忽然有些陰陽怪氣的!?難道是餓昏了頭!?”


    靜蘭頓時慌亂地低下了頭。


    “……不,沒什麽。這樣也好,楊修也不錯。”


    “靜蘭大人,紅姓官吏那邊的情況怎麽樣?”


    “不大好。很不穩定的樣子。”


    聞言,悠舜在羽扇的另一面眯起了眼睛。


    靜蘭跟在從王的辦公室出來的悠舜身後,和往常一樣擔當著警衛工作。


    在確認四下無人後,靜蘭低聲喊道:“——悠舜大人。”


    “嗯?”


    “對于吏部的處理方案,事實上我不能完全接受。爲什麽會做那樣的安排?”


    拐杖聲和兩人的腳步聲在寂靜的走廊裏回響。


    “在黎深大人退職之前,您不是從吏部調閱了大量人事記錄嗎?您腦中應該清楚從地方到中央的主要官吏的爲官經曆、實績、經驗、賞罰……爲了對主上有所幫助,您應該早就有能讓貴族派和國試派無法非議的吏部尚書人選了不是嗎?爲什麽最後卻沒有推薦,讓其空缺呢?”


    悠舜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回頭,甚至連悠閑的步調都沒有改變。只有拐杖聲有規律地響起。


    “雖然剛才我說‘可有可無’,但實際上這至少給了楊修五個以下的人事決定權——您究竟在想什麽?”


    悠舜輕輕地笑了起來。


    “……靜蘭大人居然會這麽直截了當的問我,還真是難得呢。”


    “雖然說起來有點讓人郁悶,但從以前開始,我下棋就沒贏過你。那是我技不如人,倒也罷了。可現在你既不出棋,似乎也並不打算一味的防守——關于吏部的事,你應該可以使用尚書令強行進行人事變動,而且你應該有‘最好’的安排不是嗎?”


    悠舜終于停下腳步回過頭來。他臉上仍然帶著和平常一樣的微笑。但這種時候露出的笑容感覺上卻和平常完全不同,讓人奇妙地冷靜了下來。悠舜總是用他的微笑來掩飾一切——靜蘭不禁這麽想。


    “……恐怕我說不要在意你也不會接受吧。那我老實告訴你好了,我的確有自己的想法。最完美,最無可挑剔的,能讓王上毫不苦惱的方法我有山一樣多。”


    聽到悠舜如此坦白的話,靜蘭反倒一時間搞不清他話裏的真正含義。


    “啊——!?”


    “但那毫無意義。”


    靜蘭眼裏噴出怒火。


    “意義!?什麽叫意義!現在這樣就有意義了嗎?我感覺不到!”


    “如果要我包攬一切——很簡單嘛——我可以做到。提出計劃,修改完善,詳細說明,一點點地做細致的解釋,告訴王上萬無一失的‘正確答案’。王上一定會按我的說法去做,這樣一來也許能讓傷害降到最低。但,這究竟是誰的國家?”


    靜蘭頓時語塞。


    “這……”


    “必須趁現在一口氣解決所有問題。雖然痛苦,卻是王不可避免的責任。我的工作只是幫助他,而不是取代他。幫助王將手中所掌握的東西和他所選擇的道路做到最好,這才是我的職責。王的手中並沒有吏部尚書和侍郎的棋子,這就是他的現實,要讓我從某處調任一個優秀的尚書很容易,但對于王來說,他從此要調用的卻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官員。”


    “這……也許確實如此。”


    悠舜的話是對的。但靜蘭還是有些難以接受。這太過理想主義了。


    “但現在不是實行這種漫長教育的時候吧!?現在應該利用一切可用的棋子,如果不這樣的話局勢將更加艱難,只會被一味的逼迫而已。旺季並不是好對付的人,他會步步緊逼到最後一刻啊。”


    在靜蘭還是公子的時候,當時指揮逮捕企圖謀反的外祖父的,就是擔任禦史台長官的旺季。就連清苑自己也是由旺季一手送進監獄的。


    “我知道。”


    聞言的刹那,靜蘭以爲悠舜是指知道他公子時代的逮捕事件,不由得吃了一驚,但這應該不可能啊。悠舜並不知道靜蘭原本是公子。而且他那時還沒有國試及第,不可能知道“清苑公子”長什麽樣子。


    不知他究竟知道了什麽,悠舜一臉平靜地繼續說道:


    “如果靜蘭大人當上王的話,或許就不會發展成今天的局面了吧。”


    是在譏諷他嗎?——靜蘭面色僵硬地拼命忍耐著,悠舜不可能知道自己曾經狼狽地被流放到茶州,所以不可能是譏諷。要忍耐。


    “至于紅姓官員那邊,最好還是力保紅黎深。雖說他已經被拉下吏部尚書之職,但只要黎深在,就能保證紅姓官員對王的忠誠。我想,要保住他的人頭不用王上,只要你出手就行了。畢竟處理渎職的官員是你尚書令的權限。”


    “這就是靜蘭大人你的‘最好方法’嗎?”


    “……既然現在已經這樣了,我認爲這是最起碼的事。”


    悠舜苦笑起來。


    “對了,靜蘭大人,你對藍家三子在千鈞一發之際,帶領藍姓官員一起退出朝廷有什麽看法?”


    “藍家的家紋是‘雙龍蓮泉’……雖然罕見,但的確有過雙龍時代。現在也是一樣,除了龍蓮大人之外,三子中還隱藏著另一龍。那人相當高明。”


    什麽地方‘高明’?靜蘭一時無法理解。話說回來,剛才悠舜大人似乎說了很了不起的話。他之前也曾這樣談論過缥家。


    (悠舜大人知道很多常人不知道的東西——)


    關于天,關于候鳥和蝴蝶,關于牛和馬,這些是無論多麽聰明也不可能以一人之力調查的知識。而是經過數代才能積累下來的龐大的調查數據和統計,必須有計算方式。而關于“藍龍蓮”的存在更是近乎機密。至于“雙龍”的傳說,連靜蘭也是初次聽說。


    不知何時種下的疑惑種子,在此時悄然萌芽。


    (……悠舜大人——是“誰”?)


    悠舜究竟是在哪出生,又是怎麽成長的呢?爲什麽他會如此清楚只有缥家和彩八家的核心人物才能知道的東西?回想起來,也從沒有聽說過悠舜有什麽親兄弟。雖然位居尚書令,朝中卻沒有一個親族。上任時無人祝賀,連人影都沒有。這究竟——


   “……你在發呆哦。”


    似乎看穿了靜蘭一般,悠舜微笑起來。靜蘭有點僵硬。雖然在悠舜面前經常感到無力,但從沒有像現在這樣,似乎一切都被人看透了一樣。


    “如果你還是在意的話就去和王上談談吧。但不管怎麽說,最後做出選擇的還是陛下,而不是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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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刻也無法忘記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愛與被愛,都不過如此。”


    這是她的口頭禅。曾經無數次這樣對邵可說。


    我愛你。想和你在一起。想和你結婚讓你成爲我的妻子。爲了留住不知道何時會消失的她,邵可做了一切努力。他不知道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麽能打動她的心。


    她在長年的監禁生活後,變得不信任人類。比憎恨更可悲的是,她對于人類這種存在只是冷冷以對。邵可曾發誓,一定要守護她直到世界末日。他會堅守自己曾許下的承諾,以及沒有說出口的所有誓言。


    ——哪怕一生一世就他們兩個人也無所謂。


    他不需要其他任何東西。財富、地位、權利、紅家當主。就算這一切都化爲烏有也無所謂。他要證明他愛的只有她,而不是缥家的特別力量。就算她美麗的容顔老去也沒關系。就算沒有孩子也沒關系,他愛她並不是爲了得到她的孩子。如果她還有疑問,他可以用一生來證明。他會將他所有的一切毫無保留地獻給她,即使最後一無所有。他曾經說過:如果他們之中有誰不在了,另一個人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而他也的確決心舍命守護她直到死爲止。


    “……我是真的這麽想的……”


    將最後一本書放上書架後,邵可環顧了一眼府庫。平常都是人來人往的府庫,今天格外安靜,只有他一個人。


    從藍州回來之後,邵可一直在整理府庫。今天終于將工作告一段落了。修繕被損壞的書籍,記錄書名, 清點書冊都已經完工。現在一切完美。


    邵可很喜歡書。聞著年代久遠的書籍所散發出來的香味,在它們的包圍中度過每一天實在是種享受。所以他經常特意留一些工作帶回家,這樣就可以像白天一樣繼續看書,讓書的氣息無所不在。


    但現在已經沒有剩余的工作了。


    “……自從你不在了之後,也許我心中的某處就一直‘什麽都不想做’吧。所以我才拼命工作。其實,像現在這樣安靜地度過一生也不錯,不是嗎。”


    好累。自從愛妻死後,邵可一直生活在負罪感之中。


    如果可以的話,真想一生都這樣看著書度過。


    這其實是邵可孩提時的夢想。但最終卻沒能實現。


    邵可低聲呼喚著只有他能叫的她的名字。不是薔薇姬,也不是薔君。邵可一直叫她那個名字。那是她向他打開一部分心房的證明。


    “對不起,我打破了約定,已經無法袖手旁觀了。”


    在過了這麽多年以後,邵可終于能夠歎息。在這裏,的確不會被任何人所殺,但也什麽都做不了。他被遺棄在這個角落了。


    現在的他已經不想像一個旁觀者那樣默然地看著別人在湖面投下漣漪。


    “走吧。雖然和你在一起的話,就算是一文不名也無所謂。但現在的我,可是很多孩子的‘父親’哦。”


    至今爲止,有無數人到過府庫,但他們終究是要出去的。


    終于邵可也到了這一天。


    他將早就寫好的辭呈向後丟去。


    “碰巧經過這裏的霄太師,麻煩你幫我把這個轉交給吏部。這種事你應該還會做吧。真是的,和你在一起都沾染上不少迂腐之氣呢。”


    霄太師一手摸著胡子,慢悠悠地仔細端詳著辭呈。


    “呵呵,連你都辭職了,究竟想做什麽?”


    “去紅州。”



    霄太師挑起了嘴角,若有所思地搖晃著手裏的辭呈。


    現在的府庫,已經沒有邵可非做不可的工作了。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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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17:48:4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红風突變

“被打敗了……”


    在和刑部尚書見過面的幾天後,秀麗回到家裏徑直走向廚房,然後一下子趴到桌子上失望的歎著氣。在旁邊哼著歌正准備開始淘米的燕青轉過頭來說道。


    “禦史大獄不是延期到明天才知道結果嗎?怎麽大小姐現在就認輸了?”


    “我當然不會那麽輕易認輸啦!!所說的被打敗了是指別的事。”


    秀麗似乎受到很大的打擊一樣,提醒正在爽快淘米的燕青要“節約用水!”“淘米水別扔啊!”“之後打掃衛生時候還能用呢”之類的。


    秀麗用好似瞪著殺父仇人一樣的眼光惡狠狠地盯著晚飯的材料,那時在回來的路上和燕青一起買的。



    走這一路上買了很多東西,最後秀麗兜裏花得只剩下一點零錢。


    仔細算來並沒買什麽卻花了這麽多的錢,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味精、醬油、甜料酒和白酒這些調味料的價格漲成這樣的?所有的一切不如意彙聚到一起成爲一個軍團,對秀麗的精神與經濟都造成了巨大的打擊。被打擊到一敗塗地的秀麗最後只能買了些剛剛收獲下來的便宜小麥回家。燕青這時候已經把米淘完了。


    “我和父親是小麥也沒什麽關系,不過燕青你和靜蘭不太愛吃麥子吧?”


    “誰說的!我才不會那麽挑剔呢。只要能填飽肚子,我吃什麽都行。”


    騙人吧!!最近晚飯量是不夠的時候,第二天我就會發現田裏種的大蘿蔔少了一個。燕青,一定是你晚上餓的時候偷偷拔去吃了吧!”


    “呃呃……抱歉。”


    燕青完全想不到事情會敗露,真不愧是秀麗啊。雖然跟身爲禦林軍一員的靜蘭一樣拿著很豐厚的俸祿,可是這種節約的秉性卻一點都沒有變。


    (如此說來,大小姐的俸祿究竟都用到哪裏去了呢?)


    府上的樣子沒有一點改變,家裏的用品、家具也都還是以前那些破破爛爛,一點都看不出擁有萬貫家財的模樣。


    秀麗在一旁邊發著牢騷邊看著燕青手法娴熟的將爐火燒旺。兩年前燕青海獅“客人”的身份,所以秀麗多少還有些顧慮,不過現在她已經一點也不在乎了。


    “爲什麽在這樣一個奇怪的時候還連續發生這麽多奇怪的事呢……?鹽的價格沒有上漲,味精和醬油卻貴得離譜,到底是什麽道理?”


    大米的話等到水稻的收獲季節自然就便宜了。可是像味精和醬油這些調味品的價格難道也會隨時間波動嗎?修理撓了撓腦袋,越來越糊塗了。


    等她回過神來,燕青已經把菜全切好了,秀麗急忙站起身。要是連最後這項炒菜的工序也交給燕青的話,那麽所有的菜都將成爲“過火炒一下再放點鹽就完事了”的燕青流怪物野戰料理了。


    “謝謝你,宴請。幫了我的大忙了。——嗯。今天就用這美味的飯菜來養足精神,明天一定把他們打個落花流水!!”


    就在秀麗挽起袖子准備大幹一場的時候,門外剛好傳來邵可與靜蘭回來了的聲音。




    “要回紅州修養!?”


    聽到邵可的話,不只秀麗,就連靜蘭和燕青也都大吃一驚。


    “父親大人……等等,爲什麽?那樣的話,工作怎麽辦?再說修養的話在藍州不就可以了嗎……”


    望著表情狼狽的秀麗,邵可用和往常一樣的沈穩聲音回應道。


    “啊啊,爲了不給別人添麻煩,這次我提交了正式的辭呈。”


    “辭呈!?是,是說您要不幹了嗎!?”


    “是啊。”


    “爲,爲什麽!?要是現在沒了父親幫助的話……!?”


    秀麗意識到燕青也在旁邊,所以話只說了一半。不過,父親應該能明白話中的意思的。


    在現在這個衆人都紛紛離去的時期,如果連能夠與劉輝推心置腹的父親都辭官離去的話,那麽劉輝的處境更愈發艱難了。


    靜蘭第一次用不帶任何感情的平坦語調對邵可說道。


    “……大人……莫非,是由誰對您說了讓您辭官的話嗎?”


    邵可不由得在內心苦笑了一下。一提到紅家提攜上來的紅姓官吏,首先想到的果然是這個嗎?


    “不,是我本人的意願。”


    “您自己一個人告老還鄉嗎?”


    “不,我打算和弟弟一起。”


    秀麗雖然不知道靜蘭話裏的意思,但是對于“和弟弟一起”還是明白的。


    “弟弟……是指那個前吏部尚書嗎?一起回去?雖然這樣也好,可是爲什麽要這樣做呢?”


    “因爲有事情要做。”


    “有事情?”


    秀麗覺得自己就好像一直鹦鹉一樣,只知道像個傻瓜似的重複別人說過的話。
    邵可微微一笑。那是一種秀麗從沒有見過的不可思議的笑容。雖然看起來還是很溫柔的表情,可是裏面似乎隱藏著深不可測的秘密。不對,父親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雖然表面看起來都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實際上卻擁有任何人都無法動搖的堅定意志。秀麗走到父親的身旁。 “抱歉,秀麗。現在我還不能告訴你。”


    “爲什麽……?”


    雖然知道父親不會回答自己,可是秀麗依然低聲地重複著。不過究竟是否要問“爲什麽”,就連秀麗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不也是一樣嗎,對于吏部尚書那件事一直到最後都沒有和父親說過,而且海拔父親扔下一個人去了藍州。甚至都沒有和父親商量過。所以對于現在父親的選擇,自己如果不能理解的話就顯得有些太不近人情了。秀麗心裏明白。……實際上,自己就好像一個頑皮的孩子一樣,只是單純的不希望父親離開而已。秀麗把所有的話都咽了回去,只問了一句。


    “咳,還會……回來嗎?”


    邵可放下筷子,把手伸過去撫摸著秀麗的臉頰。如此唐突的分別,上邵可不由得回憶起以前很突然的去世了的母親,邵可心中一緊。


    “我還會回來的。別擔心。”


    只有這份約定是絕對不能打破的。


    “我一定會回來的。我向你保證。我不在的這段期間已經托百合姬替我照顧你,如果你遇到什麽問題,隨時可以去找她想辦法。”


    “啊,那就是說……叔母大人會留在貴陽了?……嗯,我明白了。”


    秀麗緊鎖的眉頭終于稍微舒展開一些。雖然秀麗同百合並沒有太多的接觸,不過百合依然給秀麗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對于身邊即將沒有一個可靠親人的秀麗來說,能夠有這樣一個值得信賴的人在自己身旁自然會感覺非常的安心。


    “靜蘭,燕青,秀麗就拜托你們了。”


    邵可不在,讓三個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青年男女同住在一個屋檐下,怎麽看都是很不靠譜的事。對于在這種情況下還能說出“拜托了”的邵可,靜蘭與燕青都驚得說不出話來。


    不過就在他們這樣想著的時候。


    “拜托你們可千萬別給我惹出任何事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靜蘭和燕青忽然在邵可的笑容中感覺到一絲寒冷的殺氣。兩個人不由同時緊張地咽了一口唾沫,然後異口同聲的答道“……是。”


    邵可充滿愛惜地望著旁邊正一個人無精打采吃飯的秀麗。對于邵可來說,即將有一段時間見不到自己的女兒了。而且邵可也知道,在這段時期內秀麗的生活絕對不會是風平浪靜的。顯得秀麗不管自己喜歡也好討厭也罷,她已經身不由己成爲王與貴族兩派之間權力鬥爭的一枚棋子了。


    而現在邵可所能做的只有作爲父親給女兒留下幾乎忠告。


    “……秀麗,我回紅州之後就無法再幫你打點這邊的事了。所以不管發生了什麽,最後都得靠你自己一個人來作出決定。不過有一點你要記住,那就是不管你最後作出什麽決定,我都會永遠站在你這一邊支持你。”


    秀麗不由得停下筷子。


    “父親大人……”


    “其實不管什麽事都是一樣。做出最能夠解決自己煩惱的選擇是沒有任何錯誤的。如果是不合自己心儀的選擇,即便那結果如何圓滿也是沒有意義的。所以請一定要尊重自己的意願。……這一點千萬不要忘了。你以前做過很多讓自己煩惱的決定,這一點我都看在眼裏。今後希望你可以做出讓自己不會後悔的選擇,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反對你,我也會永遠支持你!”


    此時的秀麗,對于父親的話還不能完全理解。只是內心深處想到父親真的要離開這件事情就不由得生出一股寂寞與不安。秀麗最後小聲地問道。


    “……什麽時候出發?”


    “明天早上。禦史大獄你要加油哦,秀麗!”


    真是走得太匆忙了。秀麗只是點了點頭作爲回應。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反對你,我也會永遠支持你的決定!”


    晚上睡覺的時候,秀麗迷迷糊糊地想起父親的話。


    無條件的,發自內心對自己說出這種話的人,只有父親。


    秀麗從鋪著新褥子的床上一下子坐起身來。


    ……睡不著了。


    最近這段時間—特別是從藍州回來之後就是這樣。似乎一下變成了不需要睡眠的體質一樣。不,如果現在催促自己“不睡覺不行”話,還是會有一些困意。雖然如此卻沒有任何不自然的感覺。如果整不睡的話第二天身體應該會感覺到非常疲勞,而且似乎整個人都要飄起來了一樣,但是只要頭腦裏給身體下達“這樣不行”的指令,整個人便馬上沒有那些感覺了。實際上“這樣的話,很奇怪吧”。


    ……自己的身體,有些奇怪。和過去有些不太一樣。秀麗不由得思考起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是去藍州之前?還是從藍州回來之後呢?現在已經想不起來了。不過,明明連狸狸都暈船暈成那樣了,自己卻還一點事都沒有。可是,自己分明沒有受過燕青那樣的特別訓練啊。


    “擁有這樣深不見底的酒量。你真的是人類嗎……”


    ——你真的是人類嗎?


    就連蘇芳都是戰戰兢兢地登上九彩江,自己卻連大氣都沒喘就輕松搞定了。


    “……真是體力驚人啊。就連王都累得筋疲力盡呢!”


    ……自己的體力比蘇芳好倒是沒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可是如果比劉輝還有體力則是不可能的。


    而且就算被大雨澆成落湯雞,渾身上下全都濕透,秀麗也從沒得感冒。以前的自己明明非常體弱多病的……如此說來,最後一次得感冒是什麽時候的事了?還有,從藍州回來的時候還有一件突然消失的東西。


    “……小黑……不見了呢……”


    秀麗喃喃地嘟哝道。


    在藍家別邸的時候就發現哪裏都找不到小黑了。因爲是宋太傅的東西,所以還跟燕青與狸狸一起去找了好幾圈,不過一直都沒有找到。可是爲什麽秀麗沒有發現小黑丟了呢?甚至一直剛才爲止還以爲小黑就在身邊。爲了绛攸的案件奔走的時候明明還意去了宋太傅與霄太師那裏道歉,霄太師還溫柔地摸著秀麗的頭安慰“別在意”呢。


    秀麗忽然想起父親剛才撫摸著自己臉頰的掌心的溫暖。同時也想起葵長官掌心的溫度。


    稍微遲疑了一下,秀麗輕輕地把自己的手貼到臉頰上面。


    ——手掌令人驚訝的異常冰冷,連秀麗自己都嚇了一跳。


    有稍微了一會兒,掌心依舊沒有任何溫度。


    母親還在世的時候自己的手一直都是暖暖的。當然小孩子的體溫是要比大人高那麽一點點。不過即便如此,秀麗還是發覺這段時間自己的體溫正在逐漸下降這一事實。


    自己正在不斷地發生著什麽變化。指尖的溫度好似沙粒一樣——甚至連流動的聲音都沒有發出便滑落不見了。就好像隱藏在千裏之堤下而的蟻穴,不知不覺使整個大壩完全崩潰。


    因爲父親明天就要走了,是這種突如其來的沖擊使自己感到不安吧。


    手指只要緊緊地握住就會變得溫暖起來。


    ……所以沒問題的。


    就在秀麗想要站起來的時候,忽然眼前一片天旋地轉。接著,她發現自己整個人都倒在床上。劇烈的頭痛和強烈的眩暈使她感到一陣惡心,眼前變得一片模糊,剛才還感覺那麽寒冷的肌膚,此刻卻滲出巨大的汗珠。耳鳴的聲音幾乎要使人昏死過去,就在這時忽然傳來一陣樂曲的聲音。


     (……什……什麽聲音……?……琴……?)


    秀麗聽到一陣琴聲。不,怎麽會聽到呢?


    但是那確實是琴的聲音。就好像琴弦在耳朵旁邊撥動一樣。


    那是和貴陽非常相符的聲音。沒有任何妖孽的都城,所有不淨之物都被強制排除,完全的聖潔之聲。


    ——又好像是在九彩江聽到的二胡一樣。


    (……?……我……聽過二胡……什麽的嗎……?)


    她的記憶忽然變得模糊起來。


    秀麗忽然閉上了眼睛毫無征兆地啜泣起來。就在這時,她感覺到似乎有人溫柔地將手撫在她的額頭之上。就在那一瞬間,剛才的耳鳴一下子全都消失來了,而她整個人也完全陷人沈睡之中。


    “我們一族的話……也許什麽都可以做到……”


    就在秀麗昏昏沈沈地睡過去之前,耳朵裏忽然響起璃櫻的聲音。


    看到緊張感從秀麗的臉上完全退去之後,霄太師才把撫在她額頭上的手拿起來。他的手並不是老人的手,而是變成了擁有光滑肌膚的青年的手。


    剛才秀麗所聽到的琴聲井不是真正有人彈琴,而是霄太師所結成的琴音結界。


    霄太師的劍光一閃,在貴陽清淨的夜空中劃出一道閃光。


    “琴中琴……”


    彩八家以及缥家都有自古以來流傳下來的神事用樂腸。缥家的二胡,藍家的龍苗,紅家的琵琶,還有王家的琴中琴。這些對于羽羽之體應該都能起到很好的作用。


    可是對于紅秀麗確實相反的效果。就好像瑠花所說“很快便會無藥可救”,秀麗的身體正在不斷地變化著。即便是霄太師也只能暫時控制住她的病情。


    霄太師撫摸著肩上的小白。如果不是因爲把黑子放進去的話,恐怕在九彩江的時候,她就已經因爲承受不了珠翠的二胡和藍龍蓮的龍笛而陷人永遠的沈眠了。


    現在只要她呆在貴陽,身體狀況便會一天天地變化。貴陽城內本身就是不允許異物存在的絕對神域,所以對于體質特異的秀麗也會自然的産生抗拒。就連小白和黑子都無法變爲原形,只能保持著這種毛茸茸的可憐模樣。


    “被稱爲紅仙最強侍從的你們兩個都淪落到這樣的地步,真是淒涼呢。是不是啊,風伯。”


   風之神?風伯的化身小白在霄太師的手裏掙紮著,全身的毛發都豎了起來,不過霄太師卻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樣子。本來八仙之間的關系就不是很好,各自的侍從對于除自己主人之外的其他人態度都很惡劣。


   “那麽隨便地就把雨師風伯封印在茶州的祠堂裏面,真是太愚蠢了!”


   看到被稱爲紅仙最強侍從的二人變成這樣圓滾滾的毛絨模樣時,就連黃葉都驚訝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而給他們兩個取名叫做小白與黑子這樣貼切的稱呼對于宋隼凱來說簡直就是易如反掌。


    現在正是小白與黑子守護秀麗的關鍵時刻。而且在守護的同時,黑子甚至化身爲秀麗。現在身處貴陽而逐漸發生著變化的“紅秀麗”,體內正隱藏著作爲人類生存的黑子。因爲將她作爲人類的部分用非人類的東西彌補上,所以秀麗才會出現那些“奇怪”的地方。這對于聰穎的秀麗來說,或許多少有些殘酷,就連霄太師也只能通過這樣的方式才能使她稍微的休息一會兒。


    就算有小白與黑子在她身邊,命運也是無法改變的。


    “……紅喲,你明明知道會是這種結果,爲什麽?”


    霄太師無法理解。明明你所愛的是身爲人類的男子。


    “……爲什麽,還要生下孩子?又爲什麽爲了換取孩子的性命而死?”


    爲什麽你不選擇同邵可二人終老,卻非要選擇生下孩子而長眠呢。和“薔薇姬”的預言一樣。


    ——稀薄的生命力,流逝的生命,時刻變化著的身體。


    “……你所給予她的這僅有的一點猶豫,又有什麽意義?”



    對于那些活著的人的悲傷,你明明應該是最清楚不過的。


    霄太師覺得這未免太過殘酷,這樣做只會徒增悲傷而已。秀麗也是,邵可也是……王也是。


    “爲什麽……?”


    沒有答案。



    ——翌日,天還沒亮的時候,邵可就已經起程向紅州出發了。因爲他是要在路上與第弟會合,所以秀麗一直到最後都沒有見到這位叔父。


    (……既然人家這麽討厭我不想讓我見他,那找也沒辦法了……)


    秀麗的國試特例措施需要位居三品的監護人.而接下這個任務的就是吏部尚書。現在秀麗才知道他接下來是因爲他是自己的叔父。可是自己卻沒有機會當面向人家道謝。


    秀麗梢微感到一些消沈,隨後馬上用手拍拍白己的臉蛋再次打起精神。不管什麽時候都不能讓自己的意志消沈下去,尤其是今天還要同清雅在禦史大獄一決高下。


    一再拖延的結果是,自吏部尚書更換之後又過了一段時間。


    “嗯,精神也基本上都恢複過來了。”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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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17:48:50 |只看該作者
從早上開始身體就完全恢複到了以往的模樣。昨天晚上那種痛苦的感覺現在回憶起來還真是有些不可思議。應該是因爲連續通宵再加上父親突然辭官,留下她一個人回歸故裏這些連續打擊而使自己感覺到精神疲勞吧。


    (……仔細想來,父親是不是有些太過分了!?連商量也不商量一下就辭官了!?)


    而且並非是換個閑職,而是直接變成無職了。這樣父親將來恐怕很難再次如朝爲官了。


    (明明和葵長官差不多一樣大……爲什麽會有這樣的差別呢——)


    這麽比較起來,秀麗不由得爲這巨大的差別而感到十分無力。是的,父親同皇毅與晏樹多是同輩的人,雖說都在朝廷內官居高位,卻一個是要職,一個是閑差。爲什麽會有這樣的區別呢?不過每個人有每個人不同的生活方式,就好像這次父親在事業正如日中天的時候突然意味不明的早早辭官回家養老。不過,這並不能改變秀麗對于父親的深厚感情。就算這樣會導致家裏的收入減少。


    可是關于回老家的理由“不能說”又算是怎麽回事呢?將來要有段時間沒辦法聯系了,爲什麽會突然這樣呢?難道說父親在什麽地方瞞著我借了別人的錢,現在打算逃債去了嗎?



     (……不可能的。不過還是應該問明白才好。現在這個樣子實在太奇怪了)


    就好像昨天的白己一樣,也是非常奇怪。


    “好了,再不去洗臉吃飯怕是要來不及啦。”


    現在的自己必須把精神都集中在绛攸這件事上。畢竟對手是清雅和葵長官。一旦自己露出破綻便會馬上被對手抓住。在謹慎程度上須小心再小心,對于绛枚這件事,秀麗必須舉出實際和證據並且利用些正當的方法盡全力去說服刑部尚書和大理寺長官。不過不知道與稚辯論之後,究竟能夠將對绛攸的處分降低到什麽程度——
到了刑部,比秀麗提前抵達的清雅看到秀麗的到來對著她微微笑。清雅身上並沒有穿著平時常穿的便服而是換上了正式的禦史台官服,異常合身,簡直就像爲清雅量身定做一般。


    “眼睛怎麽好像小兔子一樣紅紅的。—就用你那可愛的聲音,來讓我歡樂一下吧~”


    秀麗不爲所動的瞪了他一眼。見到清雅之後連心中那最後的一點雜念都被吹得一幹二淨


    “哼,兔子雖然著起來可愛但其實可是很凶暴的喲。你試試仲過來看看,我會用那堅固的牙齒把你的手指當成胡蘿蔔一樣啃掉!”


    確實,不管是爲了绛攸還是爲了劉輝,站在這裏的秀麗就是下定心要將抗戰進行到底。所以她對于眼前這個男人絕對不能手軟,如果輸給他的話會令秀麗異常懊惱,現在的秀麗只想著如何將對方毫不留情打倒,然後仰天長笑。


    ——用自己的全力將這個男人打敗。


    似乎聽到秀麗的心聲,清雅的雙眸閃爍出明亮的光芒。


    時常都爲別人著想的秀麗,現在心中所考慮的只有清雅一個人。秀麗那本來充滿很多重要事情的內心之中,諷刺的是現在卻只有有關清雅的事情。


    當然現在對于清雅來說也一樣。在對女人完全沒有一丁點兒信任的清雅心中,現在所考慮的全部都是這個他異常討厭而且不願作出半讓步、絕對不能輸給她任何一個地方的秀麗。總之不管發生什麽,清雅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敗給秀麗,而且他也堅信自己輸給秀麗的那一天絕對不會到來。


    也許這種感情和熱戀中的人差不多。都想戰勝對方,把對方奪過來,令他屈服于自己,只不過他們兩人之間的戰爭沒有一點溫柔的影子,完全是硝煙紛飛的激烈戰鬥。


     (很像吧……)



    “……如果你能的話就盡管試試吧,不過要是毫無力量地咬的話,可是傷不到我分毫的!”


    清雅冷冷的話語宣告了雙方戰鬥的開始。


    知道在法庭上的陸清雅同紅秀麗要論戰(罵架),前來旁聽的官吏可以說是人山人海。當然大家都是來看紅秀麗的。主要是爲了見識見識究竟是什麽樣的一個人敢和那個恐怖的“官吏殺手”陸清雅針鋒相對。和他的綽號一樣,被清雅瞄上的官吏沒有一個能夠逃脫被拉下馬的命運。而且到現在爲止被他拉下來的那些人還沒有一個人敢同他做對。所以大家都認爲未來他將會是葵皇毅和淩晏樹的後繼者。


    不過這個沒人敢同他作對的先例卻被紅秀麗打破了。而負責這次禦史大獄裁判任務的便是皇毅。


    刑部尚書·來俊臣望著平時總是一副高高在上模樣的葵皇毅。現在這裏似乎還沒有任何一個官吏察覺出葵皇毅的真正意圖:


    “……你還真是一個邪惡的上司呢!”


    “哎,算了。你知道就行了何必說出來呢。”


    兩個人不動聲色的小聲交談道。


    “一旦看人家沒有利用價值就馬上除掉,要是還有利用價值就趕緊籠絡!這個人還有良心嗎,看是沒了吧!”


    雖然被對方這麽說,皇毅卻沒有一點生氣的意思。淡淡的雙眸裏閃悅一絲笑意。


    “你這麽說太過分了。我不會除掉那小鳥的。我可是即便被人冒犯也會祥笑的溫柔上司,就連我自己都爲我的善良感到驚訝。”


    能夠面不改色說出這樣昧良心的話,而且還帶著那樣邪惡的微笑,再加上後半句那毫無任何抑揚頓挫的完美讀音,簡直就是笑裏藏刀陰險上司之典型代表!!


    “嗯,我對這個世界上能夠存在如此邪惡的用心也感到十分驚訝。也是,現在你是不會除掉那個小姑娘的,不過……”


    說到這裏俊臣沒有繼續往下講,似乎他已經預見葵皇毅會如何處置紅秀麗一樣。


    “真殘忍!你這樣想的話我和小鳥都感到很委屈啊。”


    “……所以?”


    “原本淡淡的憂傷一下子變成痛苦的哀愁了。”


    “少打文藝腔,給我說人話。”


    “好不容易長成這樣的小鳥,就這樣放棄了,不覺得可惜嗎?”


    皇毅冷酷的雙眸注視著面前的紅秀麗。其中看不到半點感情。


    “——沒什麽。”



    皇毅剛才所說的這些話究竟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來俊臣無法得知皇毅也許是有感情和良知的。但是他不是會被這些感情所左右的男人。


    “算啦。我還是好好把握住你特意創造的這次機會,盡量使其變得有意義一些吧。”


    說著來俊臣將手中的驚堂木敲了下去。


    秀麗聽到驚堂木的聲音擡起頭來。




    首先看到的是坐在中問的葵長官,坐在他右邊的是大理寺長官.邊是刑部尚書。敲驚堂木的是刑部尚書。


    秀麗終于有機會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刑部尚書,于是目不轉睛地仔細觀察起來。


    (……果然……是我看錯了呀!!)


    從年齡和外貌來看這個人和秀麗以前見過的人完全不同,大概是爲在牢房裏面光線不好所以看得不太清楚吧。不過這個人單從外表不出是有多麽喜歡送棺材的樣子,跟燕青說的一樣,是個深藏不露的夥。不過他身上穿著的黑色衣服和白乎套倒是與他挺相稱,甚至比皇毅看起來顯得更加泰然自若。從他剛才敲打驚堂木便可覺察到他猶如明鏡止水一般的狀態。


    刑部尚書用緩慢而穩重的聲音只向秀麗問了一個問題。


    “我問你,如果真的不希望李绛攸被罷免的話,爲什麽不申請‘官當’呢?”
聽到這句話,秀麗不由得張大眼睛說不出話來。真不愧是刑部尚書,竟然一擊便切中要害——“官當”。


    這是只有官吏才能使用的特別減刑措施。


    和罰金刑只要交齊罰金便可贖罪一樣,“官當”是用官品來進行贖罪的制度。只要能夠降下與所犯罪行相當的官位便可減刑甚至立刻無罪釋放。如果一個四品的上位高官犯了相當于七品“官當”就可以立即無罪釋放。不僅如此,他還可以用那富余出來的三品的罪行,只要他申請繼續留任。甚至還有規定四品以上的高官如果表現得好的話,在一年以後可能官複原職。


    確實,只要申請“官當” 的話,那麽不論清雅如何刁難也可以回避被罷免的處分。


    可是,秀麗卻沒有使用“官當”。


    “爲什麽你沒有使用‘官當’呢?也許李绛枚在侍郎的官位上有些玩忽職守,不過這也不是什麽大罪。通過你所提供的證據來看他還是一位非常有能力的官吏。如果使用‘官當’的話立刻就能夠獲得赦免,明天開始他便能夠再次開始工作。吏部侍郎官居四品,一年之後他還可以官複原職。既然他對朝廷來說是非常必要的人才,那麽這種選擇才是最合適的,不是嗎?”


    刑部尚書的聲音與皇毅好似斷罪之刃的聲音不同,聽起來沒有一冷冰冰的感覺。非常緩和且沈穩的聲音—雖然也談不上有多溫柔,過他的話語讓人聽來覺得充滿了正義感。


    “那麽你爲什麽不選擇這種辦法來救李绛攸呢?是有什麽自己的想法嗎?”


    雖然只是簡單的幾句話,從來俊臣的口中說出來卻顯得很有分量,讓人不得不回答。


    秀麗咬了咬嘴磚,绛攸的脾氣她是了解的。


    “——我認爲這樣做不合適。所以,並沒有申請‘官當’。”


    “理由呢?”


    我認爲官吏犯罪之後可以申請‘官當’進行減刑的制度非常不合理。”


    在“官當”制度下官越是高越可以免罪。只要不是“十惡”範疇之的罪行,即便將高官逮捕,只要將官位降下還可以繼續爲官。


    秀麗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不由得啞然。怎麽會有這種將庶民當傻瓜的法令。要是這樣的話.那些當官的不是可以整天爲非作歹了。


    “官吏的貪贓枉法屢禁不止,‘官當’就是最主要的一個原因。就因爲擁有這樣優厚的待遇,官吏們才會如此肆無忌憚。官吏是由在底下的老百姓們支撐起來的,而不是依靠上面的俸祿生活。‘官當’制度應該完全廢除!我認爲這種制度是完全不合時宜的,所以沒有使用。李绛攸身爲侍郎卻冒犯了尚書的權威這是事實。需要對其進行處分令其反省,我認爲減俸降級的處分是比較合適的。”


    就在這個時候,皇毅忽然發現來俊臣的嘴角露出一絲會心的微笑。


    那完全是一種深得我意的表情。對于站在絕對中立的立場上進行法律編撰的來俊臣來說最爲垢病的莫過于這個“官當”了。


    “那麽你今後任何時候都不打算使用了?不管對方是誰也好?這次只是資質的問題並不是犯罪啊。”


    “不管怎樣,如果我使用‘官當’,哪怕一次也好,今後我都無法提議廢除這個制度。所以我一定不會使用。”


    “那也就是說,即便今後你逮捕了高官,也不會使用‘官當’了嗎?”


    嗡的一聲,法庭之內立刻議論紛紛。“官當”制度可以說是在座所有人當官的理由之一。只要身爲官吏,在“官當”範圍內的賄賂即便被發現也可以無罪釋放。如果“官當”制度無法使用的話。那麽對于他們來說……


    秀麗把手掐在腰間,徑直望著來俊臣和葵皇毅。


    “——當然。不管對方是誰,即便我是官吏,這種優待措施我也是絕對不會承認的。”


    葵皇毅望著秀麗堅定的目光.不由得微微一笑——真是和清雅一樣,有了不起的膽識和胸襟呢。


    法庭之上再次掀起一片騷動。禦史的官位雖小可是權限卻很大。幾乎可以對所有的事件進行單獨審判。也就是說一旦被紅秀麗逮捕的官吏,即便你是高官,最後都會沒有任何減免罪行的辦法,直接扔進大牢。現在就連她的親友、最大的擁護者之一李绛攸都沒有使用“官當”。


    這真是和陸清雅相比一點也不遜色的嚴厲禦史啊。


    來俊臣笑了。他笑秀麗的天真。既然要爲李绛攸做辯護,那麽就應該使用任何手段去救他。


    可是雖然如此,她的這種做法卻擁有相當大的說服力——很令自己滿意。


    “我理解你所說的‘公平’。而且我也作常支持你的判斷。”


    不過並不是所有人都支持秀麗的這種看法。


    整個法喊之上,存在著一股充滿了反對氣氛的官吏集團。那就是紅家系的官吏們。在他們看來.連被紅黎深一手提拔上來、官居副職的李绛攸都逃脫不了被罷免的下場,那麽他們其他這些人就更加自身難保了。對于爲李绛攸辯護的紅秀麗來說也是一樣。雖然仔細思來,原因是出在紅黎深自己身上,還有陸清雅緊追不放,可是現在紅黎深並不在場,似乎兩個能夠救出李绛攸的人卻又是這樣的表現,怎麽看都顯得很不可思議。


    (當然,還有皇毅這一關……他還是和往常一樣.是個鐵而無情異常邪惡的上司。)


    按理說即便紅黎深僥幸逃過一劫,禦史大獄也是沒辦法中止了。實際上除非是謀反之類的重大案件,像這樣的小案子完全不會啓動禦史大獄。



    (不過從現在這個樣子看來,紅姓官吏應該團結一致才對……)


    在當主將被罷免的危難關頭還不想點辦法,紅姓一族究竟在幹什麽。


    “你還是那麽詭計多端呢……”


    察一便可觀十的葵皇毅壓低了聲音道。


    “這麽做又沒有犯法。”


    “這我知道。不過還是覺得不爽。現在我還不想給你送棺材啊!”


    不過這就是憑借自己本身能力登上今天這個地位的葵皇毅和淩晏樹的實力。僅僅依靠前輩提攜上來的藍揪瑛與李绛攸無法同他們競爭也是很正常的事。


    自從實行國試制以來,也已經過了幾十年了。廢除貴族特權推崇實力主義的制度經過幾十年的風雨之後,國試及第的官吏們有了一種“及第便高枕無憂’的安逸心態。而那些能夠在這樣強烈的競爭之中殘留下來的貴族們,也各個都成了圓滑世故,擁有很強大的政治手腕官吏。逐漸奪回了一些被國試派搶走的位置。


    (……國試派裏中級官吏占絕大多數。一旦看情況對貴族派有利便將他們一口氣鎮壓回去。)


    現在的國試及第者之中,有很大一部分與其說是爲了國家和王效命,不如說他們是爲了使自己出人頭地的新興階層。他們的一切行爲全都是爲了自身利益,什麽對國家的忠誠和對人民的責任,一切都可抛在腦後。從現在情況來看已經同來俊臣的主張很接近了。


    在之前的初步試探性鬥爭,不用說也是貴族階級的勝利,雖然還說不上是完全的勝利,不過也已經爲今後的壓倒性勝利埋下了希望的種子。


    來俊臣最後再一次往騷動的紅姓官吏集團望去。


    他們可以說是紅黎深的一個縮影。從他們的身上完全可以看出家主紅黎深的影子。而且就好像兒子像老子一樣,他們對朝廷的態度也紅黎深完全一樣。雖然有能力卻很傲慢,矜持又自視清高,對朝廷不屑一顧。簡直可以說是反映紅黎深態度的一面鏡子。他們自以爲和黎深做出一樣的行爲也會得到赦免。不過這並不應該說是他們的罪過,而該算是黎深的過失。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


    但眼前這個在面對刑部尚書時公然放棄“官當”權利的紅秀麗,卻的是一個敢作敢當的人物。能夠提出這樣一個提高官吏們危機意識的建議。雖然她知道肯定會受到絕大部分官吏的反對。


    王究竟會如何選擇呢?來俊臣也很好奇的想看看結果了。


☆☆☆☆☆☆☆☆☆☆☆☆☆☆☆☆☆☆☆☆☆☆☆☆☆☆☆☆


    “真是非常抱歉,绛攸大人!!”


     绛攸驚訝地眨了眨眼道。


    “爲什麽要道歉啊?你不是做得很好嘛。能夠只是降職而沒被罷免。還可以上朝。這不就足夠了嗎。雖然不算正規編制,不過也夠用啦。”


    實際上绛攸是真的非常滿足。畢竟對方是那個傳說中的“官吏殺手”陸清雅,能夠獲得這樣的戰果也實屬不易。禦史大獄中王並沒有露面,也就是說這判決是沒受到任何外界幹預的公正判決。而且連“官當”都沒有使用還能夠降職到編外官吏。雖然不是正規編,沒有實際的工作。不過依舊可以上朝。可以理所當然的在朝中行走,再拉上楸瑛和靜蘭的話環可以觐見皇上。可以說這是讓自己十分滿意的結果。


    “等到明年年初的大赦時,該謹慎地選擇一下配屬的地點。”


    恐怕楸瑛也要受到降格處分,不過绛攸並不在意。


    “嗯。實際上我的目標是能夠在今年年內回歸……”


    秀麗咬了咬嘴唇。


    “……抱歉,绛攸大人。實際上我應該使用‘官當’,那樣的話……”


    “我說了沒關系的嘛。對于你的愈見我也非常贊成。而且,我真的很高興。”


    “高興?”


    “因爲我看到你成爲了這樣一個優秀的官吏,所以感覺到高興啊。”



    紅家的人對于親人和好友往往會手下留情,绛攸和黎深也都是這樣的人,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樣,不過秀麗不一樣。雖然她也是個重感情的人.但是她能夠做到公私分明,並且堅定地貫徹著自己的信,真的成爲了一個優秀的“官吏”。這一點也是值得绛攸學習的。


    (……大公無私……嗎?)


    绛攸的心中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其他的紅姓官吏.會有多少人支持秀麗的想法呢?


    (她會不會幹了一件傻事呢……)


    果然绛攸的擔心變成了現實。


    ——翌口,所有的紅姓官吏全部選擇拒絕上朝,以示抗議。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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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17:50:2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渡蝶與中
你說什麽!?本家並沒有做過那樣的指示啊!?”
    聽聞紅姓官吏拒絕上朝的報告之後,百合震怒起來。
    “在現在這樣一個緊要關頭還給我添亂!”
    聽到百合的話,绛攸謹鎮地答道。
   “……大家這麽做或許也是情有可原的……”
   “就算是情有可原!—現在也不應該那麽做!爲了他們自己都被罷免了,要是再這麽姑息下去那就太沒骨氣了。如果他是那樣的一個男人我就跟他立刻離婚!”
   “啊——百合!!等等,別這麽沖動啊!”
   “要是那樣的話,绛攸你會選擇跟我在一起吧!?如果你被那個傻瓜黎深奪去撫養權,那你今後的人生就全完蛋了!!”
   一提到自己的人生,绛攸便顯得非常在意。
   “………………”
   “不是那樣的!百合,現在不是這個問題”
   “說的也是,現在不是考慮那個傻瓜的時候,還是想辦法讓那些人趕緊上朝……”
   百合忽然停下來,目光之中露出思索的神情。
   “……真奇怪啊,這時機掌握得也太好了。剛好在黎深和邵可大人前往紅州之後,馬上就一起拒絕上朝。簡直就像是有誰下達了指一樣。”
   “可是誰能下達這樣的指示呢……紅家只能聽從直系的命令不是嗎?玖琅大人也不可能下達這樣的指示啊,就算本家的其他人下達指示,這也有點太快了——”
   從黎深被罷免的消息傳到本家,然後再把指示傳回來,最快也要半個月的時間。可是現在別說是半個月了,從被罷免到現在就連十天時間都沒有。
   “……是啊。所以我才覺得奇怪。莫非在朝廷之中還有能夠命令紅姓官吏的人?可是這個人又會是誰呢?而且完全沒有聯絡我這個在貴陽的紅家就全部決定拒絕上朝。將我和你都無視掉了,這就說明此次的問題是他們紅家白己的事,所以沒有告訴‘外人’。”
   “‘外人’!如果說我算是個外人的話?可百合您是黎深的妻子,而鑄直爲了紅家的事業盡心盡,怎麽能算是‘外人’呢!”
   “如果沒有血緣關系,那麽對于紅姓一族來說就是‘外人’……這是紅家的一個壞傳統。雖然我作爲黎深的妻子很受重視,但是因爲沒有血緣關系所以沒有辦法踏人最後的領域。”
   百合實際上是紅玉環同先先王的私生女。所以她不僅擁有紅家的血脈,甚至在血統上比黎深更加純正。只不過這件事情基本上沒有人知道。
   百合身爲當主的妻子,在紅家一向是備受尊敬。平時任何事情也都會提前向她報告。不過這次的事件確實是一個例外。當主被以那樣不名譽的形式罷免,紅姓官吏們全被憤怒沖昏了頭。紅家男人和那三兄弟一樣一旦在心裏決定了什麽事情就絕對不會向外人說。就連百合也一樣。
   “……是我失算了。事先和黎深溝通一下就好了。本來我以爲他不管有什麽事情都會和我說的,結果他還是自己一個人做主了。”
   “都是我的過錯啊。”
   绛攸苦笑道。
   “因爲找的過失導致黎深大人被哭免,所以他們才沒有跟我們聯絡吧。”
   “绛攸……”
   本來朝廷中的紅姓官吏就與绛攸不合。身爲當主的養子,不但沒有血緣關系而且政治立場還常常與衆人意見相左。同時,由于這次事件,紅姓官吏們已經將绛故完全從紅一族中排除了。大概是因爲對百合還堅持留绛攸在府邸之中的反感,所以才沒有將這次的決定告訴他們。
   “大概是吧。不過,這並不是你的錯。”
   “嗯。我知道。找並沒有後悔。”
   绛攸微微一笑。正因爲自己遭遇如此的對待,才能夠看清楚一些事。
   “現在的紅姓官吏……和之前的我非常相似。只蜷縮在自己的小圈,看不到外面的任何事。要是一直這樣下去的話是很危險的。”
   “……是啊。現在的朝廷己經不是從前那個可以公然顯示名門主義的朝廷了。這和去年玖琅引起的貴陽機構半停止事件的意義完全不一樣,可是他們卻一點都沒有察覺到。”
   那並不是與朝廷的敵對行爲,而只是表達出對拘禁黎深的主謀——當時的禮部尚書一的一種不滿。而且玖琅對當時的朝野上下都很重視,不但沒有借機提拔紅姓官員,還規定紅家絕對不允許炒賣生活必需品。事件結束之後玖琅又向貴陽的全部商店親自發出千封慰問信,還將紅家所使用的全部商品在三天內半價銷售,因此貴陽的老百姓才從那次事件之中恢複了心情。同時也對紅家的一族主義,因爲當主被冤獄陷害的憤怒心情表示了理解和支持。
   這次並不是冤獄,而是黎深真的有不對的地方。
   所以這次如果再次故技重施,恐怕就不會得到別人的原諒了。
   “……沒有人會理解的,紅家會被孤立——”
   如果一族陷人那種境地。本家也是有責任的。身居高位的人,本身就應該起到一個堅毅剛強冷靜沈著的表率作用。
   “……百合,我們還是盡力做些力所能及的補救吧。就算他們不會聽從我的勸阻。我也要去嘗試說服他們。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現在我的時間倒是非常充裕。畢競這件事情的起因是我和黎深大人。我會對這件事情負責的。我—雖然不是紅家的人,但是也畢竟是黎深大人的兒子。”
   百合望著眼前顯得冷樸異常的绛攸,不由得百感交集道。
   “绛攸!你真的是成熟了,像個男子漢了……不愧是我的孩子。能夠替你那個白癡爸爸勇敢承擔起責任。要是我能年輕十歲的話,就堅決要把黎深那個麻煩制造者裝進橘子箱內順河沖走,換你做當主!”
   绛枚不由得愣了一下。
   “哎!?真,真的嗎!?”
   “真的。”
    百合沖他微微一笑,绛攸忽然有一種非常幸福的感覺。
   “……如果只是一些年輕氣盛的官吏行動的話,還可以知道是幾人。可是這次連一些上了年紀、平時以慎重著稱的官吏都參加了而且又能夠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將全部官吏不分老小的一網打盡,能夠這樣能力的人……”
   “是啊。雖然本家是團結一致的。但是紅家的各個分家卻是互不讓。因爲大家的脾氣都很剛烈……莫非這次沒有主謀,而是大家平等商議的結果嗎……”
   不過這種說法還是無法解釋,這又不是罷免當主的家族討論會。
   (那麽,除了直系以外能夠全面掌握紅家的人又有誰呢——)
   百合的腦海裏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玉環教給她的關于紅家的密。這是連绛攸都不知道的秘密中的秘密。這也是讓百合幾乎完全無法相信的事情。
   可是,如果那秘密是真的的話……那麽確實,這件事就是有可能的。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啊。
   萬一……或者說百萬分之一,真的存在的話,現在也應該已經不朝廷之內了啊。
   “……绛攸,你替我去一趟王那裏。他現在一定正受到來自下面的很多非難呢,我告訴你幾條可以進宮的隱秘道路。”
   “好……可是,百合你爲什麽會知道這些?”
   這些都是紅玉環傳授的王城攻略,不過百合卻不能把這件事悄告訴绛攸。
   爲了盡量安撫住绛攸懷疑的情緒,百合只好拿出殺手鋼。
   “……因爲我是黎深的妻子啊!”
   “原來如此。”
   不管是多麽怪異的事,只要說出自己是“黎深的妻子”,那麽一切問題便迎刃而解。
   “就像你剛才說的,盡力去做吧。現在我們也該做個了斷了。紅家到了應該進行變革的時候了。如果不在這裏改變的話——紅家就會滅亡!”
   不過此時的百合和绛攸都不知道。
   從紅姓官吏的拒絕上朝這裏,事情才剛剛開始。


☆☆☆☆☆☆☆☆☆☆☆☆☆☆


   “紅姓官吏全部拒絕上朝!?”
   聽到靜蘭的報告劉輝顯得十分驚訝,不過悠舜卻好似早就預料到了一樣非常冷靜。
靜蘭焦急地繼續說道。
   “……大概是因爲黎深大人被罷免一事。百合大人和绛故大人似乎正在努力地勸阻此事,不過看樣子並沒有那麽容易。而偏偏又在這個時候身爲當主的黎深大人離開了貴陽。”
   本來在罷免黎深的時候就已經考慮到紅姓官吏們會發出一些牢騷,可是會鬧到這種程度卻是始料未及的。
   “悠舜,你有什麽好的主意嗎?”
   悠舜閉口不言。他的表情與其說是在思考,不如說是感覺到困擾。
   “……主上認爲,應該如何對待這些紅姓官吏?”
   “當然是要鎮壓他們,不能再像藍姓官吏一樣重蹈段轍了。”
   “爲什麽呢?”
   “爲什麽……”
    劉輝道說什麽才好,他沒想到對方會問自己爲什麽。
    同時,他的腦海裏忽然想起旺季的一句話。
    “爲什麽要如此信任彩七家呢——”
    爲什麽旺季和悠舜會說出同樣的話呢?還是說這只是單純的一種偶然呢?
    “萬一再像藍姓官吏那樣提升不是會引起更大的不滿嗎!?其他官吏們會覺得不公平。那麽悠舜,你是希望我不要手軟嗎?”
   “是的……的確如此。”
    悠舜歎了口氣道。
    “那麽,我來闡述一下我的想法。我認爲在如今這種狀況下,完全有必要過于在意他們。而是應該迅速地將他們全部罷免。這就是我的意見。”


☆☆☆☆☆☆☆☆☆☆☆☆☆☆☆☆☆☆☆☆☆☆☆☆


   ——幾天後。
    “啊啊,真是好久沒有休息了……”
    禦史大獄事件之後,秀麗幾乎沒有出過禦史室,一直在處理和燕青一起從藍州帶回來的工作。
   (從藍將軍那裏得到的鹽和人事資料……)
    雖然還沒有全部做完,不過爲了稍微休息一下轉換轉換心悄,今天就去編外官吏室一起吃頓飯吧。
   “哎呀?一個人都沒有可真是少見啊!”
    秀麗見到空無一人的屋子不由得驚訝起來。往常這裏都是好多閑職聚在一起,非常常熱鬧。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嗯?你怎麽會在這裏?“
    “叔牙。怎麽了,爲什麽這裏一個人都沒有了?”
    鳳叔牙。以前也是個編外官吏,因爲和蘇芳的關系很好,所以跟秀麗之間也很親密。蘇芳本人就已經很好打扮了,可是叔牙更加有過之而無不及,耳朵和手指上都戴滿了耳環指環,不管她走到哪裏都能使之充滿一種快樂的氣氛。最後還爲了“快樂的玩”(不是爲了多賺點錢而是爲了多點快樂)來到這裏。秀麗也是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叔牙驚訝得張大了眼睛道。
    “……你怎麽了……哇!你的臉真是太可怕了!頭發也好久沒梳理。眼睛都有黑眼圈了。你不覺得皮膚很幹燥嗎?雖然年輕可是也不能這樣不懂得保養自己啊。一會兒跟我來,好不容易長成這樣的美女,怎麽可以如此糟蹋呢。”
    被別人笑話之後,秀麗不由得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確實沒有多少彈性而且顯得有些幹燥。
    “這這這,這也是沒辦法嘛!因爲我一直關在屋子裏面工作。”
    “你做了禦史吧。而且還很有氣勢的喲,你的那場官司我看了。”
    “你去看了!?”
    “當然了。女官吏在那樣的高官面前進行判決,除了你我還沒見過第二個人呢。我把當時空閑的編外官吏們都叫去給你加油了。”
    “……什麽叫有空閑啊……“
    還有什麽叫加油啊。
     “大家都是抽空去的啊。很努力地把自己的工作提前做完。很偉大吧!可惜,那些太專業的地方我也看不懂啦,不過你當時的表現實在是太帥了!大家感覺非常驚訝呢!”
    “……這個,該怎麽說呢……”
    是在誇白己嗎,應該說謝謝還是告訴她“其實很辛苦”呢。
    叔牙倒坐在椅子上面抱著椅子背微徽笑道。
    “你啊,變化還真是大呢。真的和蘇芳說的一樣,雖然清雅也是個奇怪的人。”
    “那家夥簡直就是奇怪過頭了!”
    叔牙好似坐在搖椅上面一樣,把椅子來回地搖晃著,一直注視著秀麗的臉。大概是這裏的椅子坐上去都搖搖晃晃的原因,所以大家全都像她一樣習慣這樣坐。
    “我問你呀,要是我做了什麽壞事的話,你也一樣會把我抓起來吧?”
    “毫不留情地抓起來。所以請你一定不要做壞事。因爲我不想抓你啊!”
    叔牙呵呵地笑了起來,似乎很開心的樣子。
    “對吧。所以大家都說‘不好啦,秀麗做了禦史啦,大家千萬不要做壞事啊,要不然的話真的會被她抓進去說教吧’。”
    “這是誰說的啊……”
    “怎樣都好啦,要是你說的話,我們大家都會聽的。”
    叔牙接著繼續說道。
    “你這個人啊。言出必行。所以我們都很相信你說過的話。而且你還很認真地聽別人的建議,從來也不會捉弄人。”
    就算是上法庭做判決,也絕對不會落井下石而會盡量保護別人。甚至還用那樣堅定的態度勇敢挑戰陸清雅。
    “大家都笑著說你只有敢于頂撞上司這點沒有變。不管對方是吏部侍郎還是閑職都一樣,你都能夠保留這樣的勇氣實在是太令人高興了。”
    這是這個朝廷之中最難得的事,向叔牙這樣的下級貴族對于這一點再清楚不過了。
    “蘇芳也說了,要是你有什麽事的話大家都會幫助你的!”
    “狸狸也……!?”
    “是啊,所以說,既然你說了讓我們不要做壞事,那我們就一定不會做啦。不讓我們上朝我們就不上。”
    秀麗一下子愣了,前半句還好,可這後半句是什麽意思?
    “………………啥?我沒說過什麽不讓你們上朝的話啊?”
    “可是你們紅姓官吏不是現在都沒有上朝嗎?你看,因爲當主被罷免所以一氣之下全部拒絕上朝了啊。我那邊也因爲紅姓官吏的缺席而變得十分混亂呢。所以就連平時的閑職現在都趕過去幫忙了。工作越來越多,真是受不了了。就連白天這屋子裏都一個人也沒有了。現在紅姓官吏中還依舊上朝工作的恐怕只有你一個人了吧。”
    “………………等……等等,你說什麽?這是真的嗎?”
    望著眼前露出一副不可思議表情的秀麗,叔牙也愣了起來。
    “你不知道嗎?這麽大的事情你居然都不知道,你也很強大啊。難道你已經被紅家趕出來了?現在只有紅家的姓,可實際上卻是分家的分家的分家的分家的分家了?我知道了,放心,我家在農村是大地主,你要是什麽時候吃不上飯了就跟我講,我會分你點糧食的,”
    要換在平時這句話一定會讓秀麗欣喜若狂的,可是現在秀麗無心考慮那些。
    她的腦袋裏面只是越發得混亂。
    ——紅姓官吏一起休職?
    (等等……等等……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
     “抱歉,工作太多我得先走啦!!”


    一看到秀麗氣勢洶洶地向禦史大夫室跑來,葵皇毅無言地命令身旁的衛兵退下。左右的護衛心裏也知道現在想回避秀麗憤怒的突擊已經是不可能了,所以于脆放棄抵抗。
    葵皇毅也一樣清楚這一點,所以表現的很平靜。
    “葵長官!!我是紅秀麗,我要進來了!”
    “……真是的,我剛想要安靜一會兒。你怎麽又來了?”
    自從禦史大獄之後,秀麗一直在禦史室裏面工作,所以很久都沒有見到葵皇毅。許久未見的皇毅雖然還是和往常一樣一副不耐煩的表情,實際上卻並沒有生氣。甚至可以說是帶著些饒有興致的眼神望著秀麗,嘴角微微向上一揚。
    “你來得比我想象中還要晚呢,我以爲三天前你就該破門而人了。”
    “——那麽說,紅家真的全都拒絕上朝了?”
    “是啊,現在依然在工作的奇特紅姓官吏只有你一個人啦。”
    秀麗的雙手緊緊握成拳頭,而皇毅繼續很有興致地注視著秀麗的表情變化。
    “……那是因爲我,罷免了身爲紅家當主的吏部尚書的緣故嗎?”
    “大概是吧。”
    秀麗微微一愣,然後用微弱的聲音簡短的問道。
    “……清雅有什麽舉動?”
    “沒什麽舉動。這次還不是他出場的時候。新任吏部侍郎楊修已經先一步行動了。”
    吏部有行動的話,那就是說還是要罷免嗎?
    秀麗歎了口氣,緊握著的雙拳稍微松開了一些。
    “……這樣啊……”
    “只有這些嗎?我還以爲你會對我說‘請幫幫我’之類的話呢。”
    “我不會說的。而且你也沒有幫助我的理由。我以爲要是清稚沒有什麽行動的話,那麽我就去做點什麽,畢竟自家的事還是由自家來解決比較好。不過既然吏部侍郎已經先一步行動了,那我就也就沒什麽可做的了。”
    秀麗把雙手交叉在胸前轉過身去,一副非常氣憤的樣子。皇毅意味深長地注視著秀麗的反應,忽然秀麗轉過頭來道。
    “啊,你又在笑話我了。現在你的心中一定在想‘爲什麽你們紅家全都是這樣的傻瓜呢’?不過只有這次我沒辦法反駁,從目前的狀況來看事實確實如此。我接受。”
    皇毅的眉毛向上揚了揚,雖然剛才自己並沒有嘲笑她的意思,不過似乎確實笑了。
    實際上這次自己並沒有嘲笑她。
    秀麗的表現實在是超出了皇毅的頂料之外。原本以爲她會狼狽地認爲這次的事件是由于自己的過失而慌張地說出“我一定會盡力挽回!”之類的話。結果實際上卻完全沒有那樣。
    秀麗顯然十分憤怒,而且毫不猶像地將那些人抛棄了。
    不過這正是可以令皇毅滿意的表現。所以他才會不由得使自己的表情緩和蔔來了吧。
    ……皇毅一直以爲這個小姑娘太過天真。當然現在他對她的看法也沒有任何改變。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的判斷力似乎已經達到與清雅相當的層次。這種對于突發事件的對策,簡直和清雅不相上下。
    不管自己如何地挖苦打擊,她都不會退縮,相反地有時候還給予皇毅堅決的反擊。看著自己的下屬能夠有這樣的成長——確實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好不容易長成這樣的小鳥,就這樣放棄了,不覺得可惜嗎?”
    忽然刑部尚書的話再次在皇毅的腦海裏閃過,皇毅閉上眼睛,打斷回憶道。
    “諷刺的是,現在紅姓官吏只剩下你一個人了!”
    秀麗冷冷地一笑,毫不客氣地說道。
    “萬幸的是這次是由吏部侍郎負貴。要是由葵長官和清雅負責的話,一定把所有的紅姓官吏連我一起都給罷免了。”
    “差不多吧,要不是你一直躲在禦史室裏,我早就把你和那些人全都一起罷免了。”
    “得了吧。葵長官你多少也該坦白一些嘛!能夠有我這樣熱愛工作又可愛的下屬,難道你不覺得自己是一個非常幸運的人嗎?”
    “沒大沒小。我還是第一次有你這樣一個總是盼望著上司旱死的混賬下屬。我看倒是你應該慶幸自己擁有這樣一個心胸寬大而且溫柔善良的上司。——我還有些事情要問你,跟我到旁邊的屋子來。”

    秀麗老老實實地跟著皇毅來到旁室,看到早已經有兩個人等在屋子裏面了。發現其中一人是清雅之後,秀麗條件反射般的渾身不自在起來。但當她看到另一個人的時候,一下子又精神起來了。
    “——景侍郎!”
    秀麗忽然想到他在戶部的工作身份是機密,于是急忙收拾一下心情使表情盡量顯得平靜。雖然戶部侍郎景柚梨在對著秀麗微笑,可是秀麗仍然發現了一些奇怪的地方。許久未見的景侍郎那端莊的面容上透露出一股疲色。雖說戶部的工作十分繁忙,可是景侍郎從來沒有露出過這樣的表情。
    ——戶部。秀麗忽然恍然大悟。
    “莫非,還是因爲鹽的價格?”
    “不,這次不是。這是紅州的監察禦史和景侍郎、清雅的調查材料。你看看。”
    皇毅用手指敲著攤放在桌面上的幾十張資料道。
    秀麗躊躇著走到書桌旁。景侍郎和清雅的調查材料,應該是機密文件。而且這些資料雖然散亂在桌子上但是所使用的紙張都是非常上等的,看來真的是他們調查出來的結果。這些資料中大部分是清雅的筆迹,密密麻麻地羅列出大量的數字。還有一些似乎是戶部的資料。上面能夠看到景侍郎件的筆迹。
    確實不是有關鹽的事情。
    (……今年的大米收成……各種農作物……以及,鐵……油……棉花……石炭……?)
    秀麗看著手中的資料、並與戶部的資料進行對比的時候,不由得大吃一驚。
    清雅所調查的資料是最近的農作物以及資源的原價和流通量,而戶部的資料顯示的是曆年來這一時期的價格變動。兩者相比之下顯露出一個非常明顯的事實。
    “……農作物和鐵的價格——都在大幅度上漲……!?”
    秀麗一下子發覺到,這麽說來前段時間大米和調味料的價格也都上漲了。只不過是每個都漲了一點所以並沒有太過留意——
    (醬油的原材料是大豆,甜料酒是米,砂搪是甜菜,油是油菜籽……)
    這些都和原材料的價格上漲有關。
    農作物的價格會隨産量的多少而上下波動,可是像醬油和料酒這些調味品的價格也一並跟著上漲卻非常奇怪。因爲調味品的制作需要時間,一般來說今年市場上所銷售的調味品大多是去年制作的,所以如果受今年農作物價格影響的話,至少也應該從明年開始。
     “……莫非……是爲了控制原材料價格急劇升高所帶來的影響而將相關調味品的價格稍微調高,以此來抑制價格的大幅波動嗎……?”
最侍郎不由得吃了一驚,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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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17:50:46 |只看該作者
“是的……這也是一個暫時的措施。我們同貴陽的所有商家進行了協商,爲了不至于使米和油的價格劇烈攀升,于是將價格分擔到相關産品之上,讓所有的商品價格都小幅度上漲。”
    爲了避免那些每天都要食用的生活必需農産品價格迅速升高。只能把價格平均的分攤到那些平時購買頻率不高的調味品上.借此來抑制原材料價格的急速增長。雖然這樣做引起了市民的一定不滿,不過畢竟影響還是小的。
    (雖然我早就知道她是一個很聰明的孩子……)
    不過只是看了這些基礎調查的資料就能夠總結出最近生活必需品價格上漲的理由,這一點卻是令我感到非常意外。不過,葵皇毅和陸清雅似乎一點都不感覺到驚訝。莫非對他們來說,已經對于秀麗的這種能力感覺到理所當然了嗎。
    也許真的是這樣,以葵皇毅的性格來說,不可能手把手地教你去如何進行工作。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你白己去考慮,更何況還有陸清稚這樣的競爭對乎,爲了不至于被開除只能盡全力拿出最好的工作成果。每次瀕臨被開除的邊緣她都會拼盡一切把工作做到最好吧。雖然這種做法也許太過苛刻了,不過一旦獲得成功,她的能力便會在短時間內得到很大的提高。如果換在其他六部的親切尚書手下工作,在這相同的時間內她肯定不會取得這樣的進步。
    秀麗冷靜地審視著手中的資料。禦史大獄的第一次延期是因爲吏部尚書的更叠,這一點她已經知道了。可是第二次延期的理由又是什麽呢?
    “……葵長官,禦史大獄推遲的真正理由,是因爲這個情報吧?”
    “嗯,是的。關于李绛攸的判決井不是什麽重要的問題。所以臨時派遣清雅去調查這件相對來說更加重要的大事。”
    這麽說來在延期的這幾天時間裏,清雅一直都在忙于調查市場,並且同戶部一起與商業聯合會討論經濟對策。所以在禦史大獄的前一天價格才會一下子上漲。
    就在秀麗還什麽都不知道、全力以赴准備李绛攸的案件時,清雅卻在忙碌著其他的事情。真是不敢相信。對于清雅來說,禦史大獄簡直就是易如反掌的工作。自己競然和他有這樣天壤之別的差距。實在是太讓人不甘心了,不過雖然自己覺得非常生氣,但這就是秀麗與清雅之間的現實差距。
    這一點必須承認。對于現在的自己來說完全沒有考慮這些事情的工夫了。
    “……出現了這樣的情況,實在是顯得有些蹊跷呢?”
    葵皇毅用乎托住臉頰,一邊觀察著秀麗的表情一邊說道。
    “正是如此。雖然一開始都是和往年一樣的流通量與價格,但是從某一時期開始流通量忽然減少了。或者說,這應該是被某一家限制住了。這正是在紅家當主被罷免之後的事。”
    秀麗好似被雷電擊中一樣猛地擡起頭來。難道說——
    如果說藍州是水之都的話,紅州也有一個別名被稱爲杜之都。藍州的特産是鹽,紅州則是農作物。
    “你的故鄉紅州,是擁有國內最大面積肥沃土壤的大糧倉。一望無際的平原以及險峻的丘陵地帶,還有流經肥沃土壤的幾條大河。且不說糧食作物,鐵礦和煤礦數量也是數一數二的。還有大片的森林可以作爲優質木柴,燃油資源也非常豐富。所以即便實行閉關鎖國的政策也可以充分的自給自足。現在價格上漲的這些農作物和鐵、炭資源無一例外都是原産于紅州。可以推斷這是紅姓商人一致團結控制供給的緣故。”
    秀麗忽然感覺到自己全身的血液從指尖開始漸漸地失去熱量。
    和去年春天的時候一樣。紅家確實擁有能夠在當天便將貴陽的全部機能處于半停止狀態之下的實力。不過,現在這個時候卻和春天不同。
    “……可是……馬上就要……冬天了……”
    “是的,特別是北方的白州和黑州在動亂之時大量砍伐森林用以種植農作物。所以現在只能依靠紅州的石炭來維持供暖。而且如果紅州限制限制了鐵的輸出,那麽全國的工具與農耕用具的價格也會一並上漲。”
    如果農耕用具的價格上漲,那麽農作物的生産就會縮小。如此一來就會同十年前的王位爭奪戰時一樣,有錢人購買了僅有的糧食與煤炭囤積起來,而貧窮的人因沒有糧食吃也沒有煤炭取暖而餓死凍死。雖然也許不至于做到那一步——但是紅家確實擁有能夠導致這樣事態發生的能力。
    忽然,秀麗發覺到不只皇毅,就連景侍郎和清雅的目光也都集中到自己的身上。
    臉上的表情完全都僵硬起來了,秀麗的耳邊忽然傳來皇毅那略帶憂郁歎息的聲音。
    “……知道我爲什麽要特別處理紅藍兩家的理由嗎?我來告訴你。紅家也好藍家也好,都擁有極大的財力和權利背景,對朝廷極不尊敬。而王也因爲一些特別的理由對紅藍兩家特別優待,這也使得他們更加放肆。紅姓的官吏們更是除了自己一族和紅州以外不把其他任何事物放在眼,一族主義思想嚴重。你對我所說的話有什麽憊見嗎?”
    秀麗注視著皇毅的目光道。
    “沒有意見。不過,對于這件事絕對有一個地方顯得非常奇怪。”
    “你說說看。”
    “如果說是因爲紅州限制了物資供應的話,那麽能夠下達這個指示的,只可能是直到之前爲止一直都在貴陽的前吏部尚書。可是從時間上來看即便是傳達書信指示這些,時間也是來不及的。更何況即便他不想被罷免也已經被哭罷免了,所以事己至此再做這樣的指令也毫尤意義。”
    皇毅和清雅同時淡淡一笑。
    “……正是如此。所以我才特意把你叫來。如果說除了當主之外還能夠下達這樣指令的人,只有目前身在紅州的紅家名門?紅玖琅了。聽說你和他的關系很熟,所以想向你打聽一下他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不會是他的。玖琅大人雖然很重視紅家一族,但是絕對不會做出這樣不顧他人利益並且有失公正的事,而且他是一個清廉務實,待人溫柔隨和的人。我認爲玖琅叔父絕對不會濫用權利做出這樣的事。”
    秀麗很堅決地如此斷言道。雖然如此相信自己的親人多少顯得有些天真,不過以秀麗所知道的玖琅來看,他是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的。
    本以爲自己的回答又會招來上司的訓斥,可是皇毅卻出人意料地皺起眉頭。
    “……果真如此。抛開別的紅家一族不談,單說紅玖琅確實是大貴族中難得的正直之人。好像書裏面寫的一樣嚴謹正直。甚至比找還要更加自律。不管怎麽看都沒有任何缺點。而且對于那個一族主義嚴重的兄長並不唯唯諾諾,甚至還會經常對其進行勸誡,實在是一個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的男人。”
    在現在這樣整個紅姓一族全部拒絕上朝的抵觸狀況之中,依舊能夠維持公正良知的貴族恐怕只有紅玖琅一個人了。
    秀麗沒想到自己的叔父會得到皇毅如此的贊賞,高興得忘乎所以地笑道。
    “對對對!就是那樣啊葵長官!!”而且他還很會做飯,還有還有……”
    就在秀麗好似自己受到表揚一樣興奮地滔滔不絕的時候,皇毅忽然將手中的筆彈到秀麗的腦門上。
    “現在是你爲自己親戚的優點而沾沾自喜的時候嗎?你這個白癡!”
    “呃呃,是。很抱徽,實在是對不起……”
    秀麗撫摸著自己的額頭反省道。剛剛才被葵長官訓斥不久,就又被罵了。
    “幸虧你到現在還沒犯在我手上,要不然早就把你抓進去了。”
    “等等啊,葵長官!!”
   “開玩笑的。”
    不過從他那微微上揚的嘴角中所流露出的邪惡笑容來看,一點也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也有可能是紅玖琅。不過,現在也不能確定究竟是誰。不論如何,這個人一定是與紅一族有關系的人。畢竟紅家的那些家夥除了本家以外的命令是不會服從的。”
    秀麗沒有說話。紅一族究競是怎樣的一族,實際上秀麗一點兒也不知道。自己所認識的紅家人,除了父親、玖琅和百合以外,就只有绛攸了。即便知道他們是什麽樣的人,可是卻不能夠代表紅一族——所以,現在秀麗完全提不出任何的意見。
皇毅用不帶任何感情的雙眼注視著調查資料。
    “對于這種公然的示威行爲,這次絕對不能姑息下去了。雖然現在還不知道紅家究竟會做到哪一步,不過現在臨近冬季物價上漲是個大問題。即便把紅姓官吏全部罷免,這個問題也需要同紅家商議解決才行。下次上朝的時候把這個情況上奏給朝廷,盡量通過戶部和朝廷同貴陽的全部商業聯合會一起平抑物價。已經沒有時間了。清雅盡快將這件事情徹底地調查清楚。前往紅州,阻止紅家的計劃。”
    “遵命!”
    用眼角的余光掃了一下伫立在身旁的秀麗,清雅面無表情地輕輕點了點頭。
皇毅接著把目光落在秀麗的身上。
    “你怎麽辦?你的父親也在之前辭官返回紅州了吧?”
    秀麗咬了咬嘴唇,即便蘇芳不在,皇毅似乎也己經掌握了一切情報。他一定是在全體紅姓官吏拒絕上朝的同時就已經對他們進行過調查並且全部監視起來了。
    “能夠不被罷免並得以留在朝廷之上的紅姓官吏大概只有你一個人了。而你身爲紅家直系,也是一枚可以利用的重要棋子,要不要和清雅一起?”
    就在景侍郎剛要出言阻止之前,秀麗就己經在心中做好了打算。
    從她那緊咬著的雙唇之中吐出的回答異常簡潔。
    “可以。我在身爲紅一族的一員之前,首先是一名官吏。”
    皇毅淡淡的雙眸之中露出了笑意。看到這一點的景侍郎不由得稍微感到有些吃驚。那個從來都只會露出嘲笑的葵皇毅,竟然會有這樣會心的笑容。這是任何人都沒有見過的。
    “……好吧。那麽你就跟著清雅一起,優先處理這件事情。一定要趕在冬季以前將紅州貯藏在倉庫之中的物資調配出來。冬天的時候商人和物資就很難移動了。所以一定要在北方的黑白二州被大雪完全隔絕以前做成這件事。否則的話,黑白二州肯定要舉起對朝廷的反旗。那兩州的軍事實力可是相當強悍的。”
    秀麗不由得想起黑白兩位大將軍。從貴妃時代開始他們對自己就非常親切,如果這次再見面的話他們又該怎樣看待自己呢?他們的故鄉……一想到這裏,秀麗的心裏不由得一陣發涼。
    不只是紅家。目前的波及面已經很廣泛了,似乎感覺到一切都變得混亂起來。
這些最後都會導致民衆及大臣對劉輝的不信任。甚至連兩大將軍的忠誠也會受到影響。
    景侍郎先行離去,清雅也跟著走了。而就在表情凝重的秀麗也准備退下時。
    “紅秀麗,你稍微等一下。”
    皇毅少有的沒有呼喚清雅,而是叫秀麗留下。清雅雖然有些驚訝,好像要回頭,但是腳下卻沒有停止,依舊向外走出。
    看到秀麗將門完全關閉之後,皇毅便一直望著秀麗的表情。一直低著頭望著地面的秀麗終于不堪忍受這視線與沈默氣氛,咳嗽了一聲道。
    “……葵長官……一直這樣沈默下去就太壓抑了。說點什麽吧。”
    “破罐子破摔了啊?”
    “呵呵。我也是完全沒有辦法啊。閉門工作的這段時間竟然發生了這種事情,我還全然不知。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而且清雅甚至連那些事情都已經調查完畢了。
    秀麗不知是悔恨還是不甘,眼睛忽然一熱幾乎要掉下淚來。
    “自己家族的恥辱由你自己來洗清吧。紅家是否會名聲掃地,全看你的了。”
    秀麗驚訝地望向皇毅。不過皇毅還是一副冷漠的表情。秀麗甚至懷疑起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對,一定是聽錯了。
    “話說回來,差不多你也該把我的筆還給我了吧?”
    “啊,哎呀!真的。實在是太抱歉了。”
    秀麗發覺剛才皇毅扔到白己傾頭上的筆現在還握在自己的手裏,忙向皇毅遞了過去。皇毅用淡淡的雙眸盯著秀麗,然後似乎要將秀麗一起拉過來一樣慢慢地將筆從她手裏抽了出來。
    “……對了?你說你一直閉門工作甚至連紅姓官吏全都拒絕上朝,這麽大的事都不知道,究竟是在調查什麽呢?”
    聽到這音調雖低卻異常尖銳的質問。秀麗不禁驚訝得屏住呼吸。
    在的她對自己剛才的失言感到十分懊惱。這就好像自己坦白說自己調查不能報告給上司的事情一樣。秀麗的頭上不由得口出一陣冷汗,默地松開握住筆的手。然後微微一笑,剛想轉身逃跑卻發現自己的手已經被皇毅拉住了。
    “想笑笑就蒙混過去的方法!十年前就過時了。給我老老實實的回答上司的問題。”
    皇毅面部沒有任何表情,他也沒有生氣。好像秀麗不管做什麽都不過他的雙眸。就連秀麗越過皇毅直接上奏劉輝彈劾吏部部尚書的時也一樣。
    每當秀麗追查皇毅給她安排的工作以外的事情,皇毅總會再扔給另外的工作讓她沒有時間去于別的。
    不過這件事情卻是自己不想讓皇毅知道。對于皇毅來說,秀麗的袋裏究竟在想些什麽他是一清二楚。秀麗也知道自己的謊言根本騙了對方。所以,幹脆坦白地對他說道。
    “因爲我在調查一件事。不過現在還不是能說的時候,所以我不告訴你。當然這也不是什麽大事,所以長官你不必太在意啦。”
    皇毅微微眯起眼睛,然後松開了好似手铐一樣抓住秀麗手腕的習輕聲笑道。
    “……真是個自以爲是的家夥。”
    “我可比清雅可愛多了吧?”
    “說什麽夢話呢。不過算啦。既然你說不是什麽大事,那就暫時放一放吧。首先把精神都集中在解決紅家這次事件上來。不要拖清雅的後腿啊!”
    “……知.知道了!”
    秀麗咬廠咬嘴唇。又來廠。好像開玩笑似的把工作一個接一個扔過來。而且還安排得恰到好處,讓你除了工作以外沒有一點空余時間去幹別的。
    (可惡!能夠做出這樣完美計劃的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就在秀麗咬牙切齒想著的一瞬間,忽然察覺到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似乎在之前自己也遇到過非常類似的事情。究竟是什麽時候的事呢——
    (……對了!狸狸的雙親在鹽的交易上被假貨和假幣蒙騙的時候!)
    將蘇芳一家全部利用之後,又像晰蝸尾巴一樣毫不猶像地抛棄了。
    簡直就好像按照寫好的劇本來表演一樣的家夥。
    那個時候,清稚也這樣說過。在那些人的背後一定有個頭腦相當好的人物。
    完全沒有破綻的計謀。不斷分散你的注意力和行動,多個相互交織在一起的缜密手法,將他的真正念圖隱藏在最深處……秀麗忽然發現現在的情況和那次的事件非常相似。
    頭腦相當好的人物。在那件事情之後利用蘇芳的弱點來借機監視秀麗的葵長官。
    (……可,可是……這次的事件應該不是葵長官在其中作使吧?)
    既然紅家一族主義嚴重,那麽就不可能聽從葵皇毅的命令。他不可能使紅家做出這樣一致的行動。
    ……不過,引發紅家憤怒的吏部尚書的更叠,卻是清雅和秀麗——也就是禦史台的行爲。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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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長官……”
    “怎麽了,忽然變成好像搖尾乞憐的小拘一樣的表情。就算你肚子餓了我這裏也沒吃的給你。”
    秀麗不由得愣了一下,望著皇毅,自己又被當成傻瓜捉弄了。
    “我去藍州前你對我說過,是爲了守護愛與和平才做官吏的,對吧?”
    “是啊。我每天都在悄悄地保護每個人的愛與和平。”
非常迅速的回答。這種面尤表情的標准回答算是什麽啊。甚至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就算退一萬步想,這句話聽來也是個天大的謊言——)
    從沒有聽過這麽好似沙漠一樣冷淡又沒有激情的愛與和平。
    皇毅露出一臉無論怎麽看都充滿了邪惡感覺的微笑說道。
    “你作爲守護愛與和平的先遣隊,這次也要好好地努力啊。”
    讓秀麗去對付自己的父親和叔父以及自己的故鄉。而且還這麽開心的樣子。雖然說是以愛與和平的名義,但是無淪怎麽看都好像是邪惡軍團。
    如果說自己與清雅還算是站在同等高度上的對決的話,那麽自己與皇毅則是完全不平等的。甚至對方都沒有站到擂台上來。這就是目前秀麗與皇毅之間的距離。
    “罷免紅姓官吏只是我們用以同紅姓本家的經濟封鎖進行談判的一個條件。紅州州牧也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不過還是由朝廷來援護一下比較好。另外,現在王對藍家的做法也引起了紅家的不滿,所以想必不會服從的。”
    皇毅好像一個壞家長教唆孩子做壞事一樣繼續說著,不過實際上所諷刺的卻是劉輝。
    若劉輝無法令紅家服從自己命令的話,從他身爲王的角度來說是非常不好處理的。
    “——所以,臣子要替主上將事情解決。這也正是官吏的工作,對嗎?”
    皇毅難得的既沒有心諷也沒有否定,只是注視著秀麗。似乎並沒生氣的樣子,不過也看不出來有什麽高興。總之可以說是完全的沈默靜谧,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麽。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聽到秀麗回答。
    皇毅似乎要將秀麗的存在從眼前排除一樣閉上眼睛道。
    “出去吧!”
    聽到這簡短的命令,秀麗行了一禮然後轉身向外走去。
    ——皇毅確實知道一些什麽,而且似乎是和這件事情有關。不過,一切都被他隱藏得很好,讓秀麗即便懷疑也無從下手。
    雖然自己整天被這個上司諷刺挖苦,委派很多工作還成天教唆著自己幹這幹那,但是對于秀麗來說現在的心情卻是十分矛盾。這時她然想起绛攸。那樣一個正直優秀的人在吏部尚書的事情上一直到最都不爲所動。其中的心情,秀麗現在多少也能夠理解一些了。
    秀麗走到門前停下腳步,沒有轉身依然背對著皇毅低聲道:
    “……長官,我有一些私人的話想和你說。”
    “你要說什麽?”
    “你剛才無論表情,眼神還有態度都像極了壞家長。不過要是真的不會做壞事,不再給我增添工作的話就太萬幸了。總之,謝謝你啦!”
    沒等葵皇毅發怒,秀麗好似兔子一樣搶先一步打開門逃出去。
    跑出屋子以後秀麗迅速地關上身後的房門,就像要封印住裏面的魔王一樣。就在這個時候秀麗忽然發覺一件事情。
    (……哎?這麽說來,今天……葵長官竟然沒有對我說一句“開除你”?)
    特別是提到紅家一族的事情時,皇毅一直到最後也沒有提及開除麗的事情。
    來歹是爲什麽他沒有說開除自己,她非但不覺得安心反更加不安起來。
    ……也許是自己太多心了吧。不過秀麗隱約感覺到不管這次的事件糾結會如何收場,葵皇毅對自己的處置似乎是已經決定下來不會再變的了。


    望著秀麗離去後關上的房門,皇毅若有所思地坐在原地。敢對白己說出“不要做壞事”的下屬,秀麗還是第一個。雖然是背對著自己而且說完就逃跑了。
    打開抽屜,裏面堆積了很多未開封的書信。不過就算不打開看也知道裏面是什麽內容。盡管之前也發來不少書信,但自從禦史大獄之後這數量一下子就如爆炸般的增加起來。皇毅把這些書信集中起來放入身旁的火盆之中燒掉。雖然厭倦,不過這卻是每天必做的事情。
    高官們發來要求罷免紅秀麗的書信在皇毅的眼前燃燒起來。
    當初清雅嶄露頭角。罷免多名官吏的時候也是如此。那個時候皇毅同樣是將那些書信看都沒看便燒掉了,只不過這次的書信量更大。或許他們也知道,即便有些時候陸清雅能夠放他們一馬,可是到了秀麗這關也是絕對過不去的吧。
    皇毅打開半扇窗戶,想把因燃燒産生的濃煙放到外面去。雖然實際上和住常沒有任何變化,可是他卻忽然有種屋子裏面變得明亮起來的感覺。難道是因爲剛才爲止一直都在這個房間裏鬧騰的那個小姑娘的存在嗎?
    自從那個小姑娘來了之後,整個禦史台都變得比以前熱鬧多了。就連以前一直做出一副死人臉的禦史大夫室的門衛似乎也都活了過來。這都是秀麗在貼著“禁止入內”紙條的門前趴著匍匐前進的緣故:門衛們都在暗中捧腹大笑,似乎覺得“就連禦史台中也有這種人”一直堅持著的威嚴,在秀麗來到之後的這段時間裏一下子蕩然無存。
    不過,這一切也即將再次回歸到以前那好似被掩埋了一樣的寂靜之中了吧。
在皇毅面前燃燒著的書信逐漸都變成了灰燼。
    那是一個軟硬不吃的小姑娘,不過卻依舊有一個辦法能夠使她乖乖就範。現在能夠左右那姑娘命運的不是皇毅,而是那個男人。
    皇毅一直默默地注視著眼前的火盆,知道那些沒有一點兒開封價值的數顯完全化爲灰燼。


☆☆☆☆☆☆☆☆☆☆☆☆☆☆☆☆☆☆☆☆☆☆☆☆☆☆☆☆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
    空空如也的酒杯,很快就被一雙如雪般白皙的纖細手腕端著灑壺聲地填滿美酒。
    “‘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對吧!”
    “正是,你懂的也不少呢,不愧是姮娥樓的胡蝶!”
    胡蝶微微一笑,顯出少女一般的百媚嬌羞。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曾益其所不能’,可是實際上,卻是上天要利用這個人爲自己事。但是這個人卻要不明所以地遭受這樣的災難,直是太可憐了!”
    忽然,胡蝶的眼前閃過一片藍色。那是一只在漆黑的翅膀上帶有紅色與藍色斑點的美麗蝴蝶,胡蝶不禁愣住了。以前自己也見過幾次,每次這只蝴蝶出現又消失的時候,晏樹就好像迫隨著蝴蝶一樣也消失了。甚至有時候一連幾年都見不到他的身影。
    晏樹望著輕盈地飛舞在室內一角的蝴蝶。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認真起來。
    “胡蝶,記得我跟你說過這是什麽蝴蝶嗎?”
    胡蝶微微一愣反應稍微慢了一些。很多男人沈醉于自己的溫柔之中很快使會被自己征服,只有他是個例外。就連藍大人都被征服了,可是惟獨他除了那溫柔的笑容之外沒有真心。不過現在他問的話應該不只是爲了打發時間才說的吧。自己也沒有任何理由,只是女人的直覺告訴自己是這樣。
    “你說,那是運送靈魂的蝴蝶……”
    “嗯,這也是我從別人那裏聽說的。這個蝴蝶在幼蟲的時候會吃相當于自己體重三千倍的葉子。不過那並不是普通的葉子,那其中含劇毒。它們每天都在不停地吃。”
    晏樹沒有看著胡蝶,月光一直追著黑色的蝴蝶。與其說是在與胡蝶說話,不如說他在回憶之前聽到的故事。
    “因爲吃了大量含有劇毒的葉子,所以體內也堆積起很多毒素。于是即便它被青蛙什麽的吞下,也會因爲毒性巨大而被很快吐出來,這是既沒有能飛的翅膀也沒有硬殼等其他任何保護措施的幼蟲的生存智慧。吃下含有毒藥的葉子,殺死對手,成爲蝴蝶……在殘酷的生存競爭中活下來的,並不全是美麗的故事。”
    ……這在胡蝶聽來,簡直就好像在講述晏樹白己的故事。
    爲了盡可能的延長自己的生命。在那幽雅而美麗的翅膀之下,還隱藏身爲幼蟲時期吞食毒葉最後成蝶的過去。
    但是在現在的蝴蝶身上看不到半點關于那恐怖過去的影子,它們只是輕盈地飛舞著。
    “渡蝶會由北向南遷徙。向藍州進發。它們同太陽共舞,與太陽共舞,似乎很害怕寒冷。”
    寒冷的時候它們不會活動,不過太熱的時候似乎也會生病死掉。晏樹如此說道。
    “能夠到達藍州的,大概在十萬只之中只有幾十只。”
    “……只有這些?”
    “是的,只有這些。就是普通人的話,也不可能從萬裏之外的山脈走到藍州吧。更何況是蝴蝶。你看它那薄薄的翅膀,完全不像候鳥那樣強健。它們只能夠借助風力,最小限度地減少自己飛行所消耗的能量。或者落在馬車牛車上面跟著走一段。這種完全借助別人力量來達到自己目的的行爲,不知爲什麽跟我非常有共鳴。”
    真的是和晏樹本人非常相似的蝴蝶呢。莫非他的前世就是這個蝴蝶嗎?

    “不過話雖這麽說,等待時機的忍耐力也是非常必要的。如果要跨過一條大河的話,爲了能夠乘上一股順風甚至有時候要等上十天之久。而且就算如此,最後能夠成功抵達目的地的也只有幾十只而已。”
    晏樹搖了搖手中的酒杯,望著那小小的蝴蝶笑道。
    “這也許是蝴蝶同樂園的約定。人概對于蝴蝶來說,它們自己都不清楚究竟要去向哪裏。只是爲了尋找花蜜而踏上旅途。爲了前往那遙遠的地方,到那從沒見過的世界。就好像從出生開始,便已經決定要去那裏一樣。”
    但是,能夠成功抵達的,只有幾十只。
    不停地吞食毒葉成爲蝴蝶,借助周圍一切可以借助的力量向更高更遠的地方飛翔。眼睜睜地看著身旁的同伴一個一個的掉隊。
    只有運氣和能力都出衆的蝴蝶,才能夠到達這裏。
    簡直就和某人的人生一樣。晏樹不由得想道。
    要去那裏,至于爲什麽要去那裏,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所知道的只有必須到那裏去的這一個信念。而且前往那裏的方法,從自己出生的時候便已經知道了。
    自己只是爲了這個信念而生,一直到死。
    “……找並不討厭這種蝴蛛。只是有時候覺得它們很可悲。”
    空蕩蕩的果盤,空空如也的酒杯。胡蝶伸出手去想要再次將酒杯斟酒卻被晏樹打斷了,接著他好似貓一樣優美地站起身。飄柔的秀發遮住他俊美的臉龐。
    “好了,找也該走了。再見,胡蝶。”
    晏樹用手抓住飛舞在半空之中的黑蝶,然後放到旁邊的燈籠之中點燃,隨著嘶的一聲冒起一陣微煙。胡蝶愣愣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
    “雖然我並不討厭它,不過看到它卻會覺得郁悶。”
    晏樹的臉上一直帶著妩媚的微笑,然後揮揮手離去了。
    ……他像愛花和蝴蝶一樣,愛著這個女人。又好像“雖然並不討厭”但是卻毀滅了的蝴媒一樣,在這一瞬間,他的腦海之中,已經將蝴蝶連同這個以蝶爲名的女子全消除了。“雖然並不討厭”。只是這樣還遠遠不夠。
    胡蝶把目光收了回來,望著一口未動的食物和被吃的一幹二淨的果盤。完全無所謂的東西和喜歡的東西.只吃自己喜歡的食物。他的性格從這一點上就可以很明顯地看出來。
    他本身就好似雲一樣令人琢磨不透,而他的世界卻又被殘酷地分爲二等份。
    不能盡情地玩樂便無法盡興。要將無聊的人生變得有趣起來,這是他的口頭禅。
    就好似渡蝶一樣,總是在注視著別的什麽東西。那大概既不是金錢也不是地位更不是女人,就連胡蝶也不知道,現在他所執著地追求著的究竟是什麽。
    胡蝶輕輕地將蝴蛛的屍骸捧在手掌上,站起身要將這可憐的蝴蝶掩埋。
    這只蝴蝶,好像自己一樣。


    晏樹一邊登上車子,一邊在口中重複著剛才的句子。雖然他自己並不太喜歡這段話。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確實公主殿下也許是由天選定,而且皇毅也好清雅也好晏樹也好,或許也都按照天上的意思在工作著。但是對于晏樹他們來說,每個人都過著無法安樂的生活。
    就好似渡蝶一樣,乘著凜冽的寒風,不管有多少人掉隊自己也要活著抵達這裏。
    ……要去那裏。至于爲什麽要去那裏,自己不知道。雖然晏樹對胡蝶是這樣說的,但是實際上在他的內心最深處,卻清楚地知道那樣做的理由。所以他才會站在這裏。
    有一個非去不可的地方,那裏有自己想要看的風景,還有至今爲止沒有見過的世界。
    “呵呵,上天究竟降下了多大的責任在公主殿下身上呢?”
    到達那遙遠的地方之後,渡蝶便會交尾,産卵之後很快便死掉了。
    ……也許秀麗的人生才更像蝴蝶。就在晏樹他們等待順風的時候,那個少女卻不曾等待,而是勇敢地迎著暴風雨拼命扇動著翅膀,無休無止地飛翔著。
    等到她抵達目的地的時候,一定連卵都産不了,只能夠讓她那已經殘破的翅膀永遠地休息了。
    即便是那好似惡鬼一樣殘忍嚴厲的皇毅,也應該覺得過分了。
    如果再繼續這樣下去的話,就一定會是那樣的結局。何況晏樹和皇毅,都沒有要害死那女孩的意思。
    “要是可以給她個選擇就好了。”
    這究竟是上天的考驗,還是眷戀,晏樹也不知道。做出選擇的,是秀麗。
    即便無法達到約定之地,也依舊可以在附近的花田之中度過幸福生活。
    即便對于晏樹來說,也不認爲這是一個錯誤的選擇。
    那時可憐的蝴蝶們。
    籠中的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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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红家的鳳麟

新任吏部侍郎楊修腿了推眼鏡的鼻架,細細相連的鎖鏈發出響聲。
    “真是的,紅家是不是對我有仇啊。不只是當主,整個紅姓一族都來增加我的工作。我是無所謂啦。”
    自那以來,朝廷似乎在爲怎樣安撫紅姓一族的情緒而東奔西跑。因爲有能力和有名的紅姓官吏全部離開,各個部署都在爲填補空缺而日夜奔走。
    “而且王也是個笨蛋呢,居然等了五天時間。”
    王沒對楊修下任何命令,不過這樣也好。
    “好了,我差不多也該去做本職工作了”


    “——所以說,新的工作砰地暴增了,燕青。”
    燕青聽罷,怔得半響說不出話來。他實在沒想到除了紅姓官吏的事以外,還會遭到全國怒濤般追攻。
    “……不愧是小姐的老家,幹的事情就是不一樣。”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啊?”
    “一旦決定就放手幹到底。果然和茶家做事有天壤之別。”
    “我才不希望他們在這種蠢事上出類拔萃呢。”
    燕青看著怒不可遏的秀麗,哈哈大笑起來。
    “——所以呢?紅姓官吏的事要怎麽辦?”
    “吏部侍郎好像把他們都開出了,這事不用去管。”
    燕青對秀麗意料之外的冷淡言語有些驚訝。
    “可以放著不管嗎?”
    “沒關系。要先解決經濟封鎖的問題,才沒工夫去管他們呢。”
    那倒也是。燕青露出苦笑。
    “他們一定沒想到真的會被開除吧?”
    “那樣的話就連搭救的價值都沒有。如果有人過來說什麽,請你全部無視掉。至少要等到他們知道錯了爲止。讓他們好好冷靜一下頭腦!”
    秀麗會如此絕情也不是沒有道理。工作確實猛地暴增,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那麽,從什麽地方開始著手?”
    “我們分頭行動吧。燕青去全商聯和紫州府收集情報,再就是去牢城監督犯人們,人啊個他們老實收割麥子。”
    燕青瞪大眼睛。
    “……前半部分是沒問題,後半截是怎麽回事?”
    “不是有代替俸祿得到的田地嗎?”
    “啊啊,官給田?”
    “沒錯。即使是冗官,也能在郊區獲得相當大的土地。我當上禦史台之後又得到一些。因爲自己沒法種,所以就用俸祿買來青苗,在附近雇傭人手耕種。我在藍州時也有托人管理,作物生長順利,現在正是收個的時期。”
    “……你把錢花在這種事情上了啊……”
    “呐,燕青。糧食短缺時,最先無法顧及的是牢城裏的犯人吧?”
    燕青仔細端詳起秀麗來。
    “所以,我從原冗官夥伴那裏便宜租來官給田,讓服勞役刑的犯人們去種蔬菜、稻米和小麥。正好有富余的人手嘛。與其讓他們無所事事地去服兵役,還不如去種田比較好吧。”
    這件事應該用掉了秀麗——大概還有靜蘭和邵可的所有俸祿吧。
    會讓人覺得留在小姐身邊真好的時候,正是這種情景。
    秀麗把犯人也當做人看待。只要看看衛生條件得到改善的牢城,就很清楚了。
    燕青從悠舜那裏聽說過。當茶州發生疫病時,秀麗生氣地表示不需要派遣軍隊,有這個工夫還不如讓他們去種田。現在,秀麗已經順利地依靠犯人們實現了此事。
    “你沒想過會出現逃跑者嗎?”
    “想到了啦。不過我說會負責寫全部的悔過書,所以才獲得許可,雖然也確實寫了好幾張,不過想要逃跑的囚犯意外的少喲。還有犯人逃跑後又回來了,說什麽‘我只是擔心自己種的洋蔥才回來的’呢”
    “哼。”
    燕青強忍住笑意。犯人真正擔心的大概不是洋蔥,而是被秀麗處分才對吧。被當做人對待的話,就會收複人心,良心也是一樣。
    “收成應該不錯的。你去向大家說明情況,確保各牢城使用的最低限度糧食的供給。記得去和州府交涉,不要被他們敲竹杠。多余的那部分就安排暈倒朝廷的常平倉去。雖然犯人們不准使用刀具,不過這畢竟是他們種植的植物,我還是希望由他們去收割。我會從羽林軍借調人員負責監督。有燕青在的話,無論是誰想使壞或者逃跑,你都能悉數抓回來並打得他們乖乖聽話吧?”
    “這我最拿手了。再就是去和全商聯和紫州府收集情報吧,明白了。小姐你呢?”
    秀麗一下子變得情緒低落。
    “……和清雅兩人以紅家爲中心調查。”
    “你好像非常不願意呢?”
    “當然會非常不願意呀!要一整天和那個陰險蛾男在一起喲。可是沒辦法,我畢竟是紅家親屬。如果單獨去調查紅家,根本沒有可信度,而且也欠缺公平性。”
燕青開始在別的方面擔心起來,她和清雅兩個人啊……
    “……呐,要和我交換嗎?”
    “不行。家族之恥要靠自己來洗刷,而且有紅家在應該也會比較方便。沒事的啦。不管是被當做清雅的仆人還是收下使喚,我都會忍耐的!!”
    雖然秀麗嘴上這麽說,太陽穴上卻直冒青筋。還沒開始工作就已經快要發飙了。
    燕青卷好被褥以後,秀麗開始沈默地開始又打又拽。被褥剛被太陽太陽曬得蓬蓬松松,就突然受到蠻橫對待又皺了起來。秀麗似乎還對在獄史大獄“輸掉”的事情耿耿于懷。對方應該也是如此吧。
   (和清雅兩個人啊……)
    一旦被靜蘭知道,看來會被處以三百零八道私刑。那麽該怎麽辦呢?
    “燕青,這次的事背後有鬼喲!如果有值得注意的事,無論多麽多麽微不足道也要全部查清楚。因爲燕青野性的直覺相當准確呢!”
    其實那並不是野性的直覺,而是經驗累積産生的推測。因爲這樣所以才會猜中。
    “了解。……那麽,小姐有什麽頭緒嗎?”
    “時機太絕妙了。紅州多半不是發生源,當然也不是玖琅叔父。——玖琅叔父是做不到的。所有的事都做得太完美,獲得情報太快。就好像……”
    “——只能認爲是事前就知道吏部尚書的更叠嗎?”
    門外傳來“啪啪”的腳步聲,連那聲音聽起來都顯得趾高氣昂。秀麗條件反射地板起臉來,看來他光聽腳步聲就明白來者何人。
    “……來了啊,清雅。哼,沒辦法,這次就和你協力吧!”
    “哈?協力?你囂張什麽啊!你難道以爲和我是對等的嗎?搞清楚自己的分量,你只是下仆、下仆!如果你不想被我利用完紅家之名然後抛棄的話,就盡心盡力地爲我服務。根據你的服務表現,我也可以考慮疼愛你喲!”
    “你閉嘴!!要是你出錯的話,我會立刻向長官和吏部報告,讓你一個人寂寞地左遷到駐紮在人迹罕至的萬裏大山脈的營業所去!做好覺悟和我工作吧!!”
    “你以爲在和誰說話!——盡管放馬過來!”
    燕青沒有像蘇芳那樣躲到桌子底下避難,反而因爲兩人爭鋒相對的爭執忍俊不禁。難怪秀麗會有如此的成長。
    “有什麽好看的,燕青!不要大笑了,快去工作!”
    “是是。”
    秀麗率先大步地走出了放假,清雅也准備跟著出去。
    有什麽輕輕掠過清雅的臉頰,擊中牆壁砸得粉碎。清雅低頭一看,發現是當做點心的胡桃。以這種速度被擊中的話,堅硬的胡桃也能成爲厲害的凶器。
    清雅眯起眼睛扭頭一看,只見燕青只用手指便捏碎了堅硬的胡桃。
    “打偏了呢。——我先提醒你。適度地欺負小姐是沒關系,但故意去做蠢事可就沒這麽簡單了。不想吃苦頭的話就適可而止。”
    銳利的眼神和低沈聲音的威脅,鋒利得猶如一抹涼意滑過脖頸。
    清雅轉身直面燕青,用腳使勁踩爛粉碎的胡桃說道。
    “……做了十年州牧的人迷上一個小丫頭,現在成了被她隨意使喚的跑腿嗎?真夠墮落的。你不覺得在女人後面搖首乞憐很悲慘嗎?”
    燕青吃著胡桃的果肉好像很愕然地說。
    “笨蛋。這和是男是女有關系嗎?只是覺得值得跟隨的對象偶然是女人而已。你看不慣小姐,也並非因爲她是女人吧。那是因爲紅秀麗這名官吏既優秀又頑強,和你正好相反。就算她是男人,你應該一樣會想打垮她。小姐她對自己是女人一事,既未當做優勢也沒看成是缺點。既然她是以一個人的身份挑戰,你也應該從正面回應吧。雖然我不知道你吃了女人什麽苦頭,但不要老把小姐和那種女人相提並論。那只會使你的世界變狹窄而已。”
    清雅眼中閃過一瞬驚訝的神色。
    “……你爲什麽會這麽想!”
    “你會看不起女性,是因爲在警戒吧。我只是這麽覺得而已。因爲茶本家也是壞女人的巢穴呢。我了解不擇手段的女人是多麽的無情。不過男人也是一樣吧。茶家的爛男人真的是糟透了。——雖然我不太擔心,但總之先警告你,作弄小姐娛樂下就行了。”
    燕青看著清雅生氣的面孔,單手拿起胡桃說道。
    “你的性格惡劣暫且不提,自尊心卻和小姐差不多高。即使會爲了工作不擇手段,也應該絕對不會去做自降格調的事。人就算拿著刀子,也不可以去殺人。男人和女人都存在著即使擁有也不能互相使用的武器。女人是妊娠,男人是暴力。只要你不使用暴力,小姐就會以自己的力量面對你。——不要做出降低自己男人格調的傻事喲。即使是討厭的女人,在危機關頭也應該去保護的。”
    燕青走過清雅時一改精悍的表情,在他頭上亂摸一通後大步離開。
    被丟下的清雅一時啞然。就連葵長官也沒有這樣把自己當小孩對待。
    “……不但被嚴厲警告!”
    而且還要我在危機關頭好好保護她。
    (蠢透了!)
    清雅砸了下舌,轉身去追秀麗。

    “那麽,我來發表自己的看法。這次的情況,我認爲完全沒有理會他們的必要。應該盡可能全都迅速地開除掉,這就是我的意見。”
    那時,劉輝對提出應該把紅姓官吏全部開除建議的悠舜回答道。
    “……等一下。”
    他請求再多等一下。
    搞不好,這也許是劉輝第一次不同意悠舜的意見。就連在場的靜蘭也面露難色,那再怎麽說也太亂來了——
    悠舜沒有表露出絲毫的不滿。他說了幾句後,和往常一樣靜靜地颔首表“明白了”。
    “就按陛下的意思辦。”
    那時,劉輝確實松了口氣。
    ——他做夢也沒想到事態會演變成這樣。
    “你說楊修從高位的紅姓官吏開始依次開除換人!?”
    劉輝接到绛攸的報告後大驚失色。
    “我怎麽不知道這事!什麽時候開始的!?”
    绛攸也鐵青著臉。他每天爲了說服紅姓官吏四處奔走,夜裏也爲勸說他們上朝而寫信,身心俱疲,因總總給自己閉門羹的一個紅姓管你員,突然大驚失色地拿著免職通知跑來诘問绛攸,他才得知這個情報。
    “這事沒有向朕報告啊!!”
    “……楊修也知道,打算來個縣鎮後奏。大官暫且不提,五位以下的任免權本來就是吏部尚書單獨掌握的。只要有尚書代理的印簽便可,而且也不違法。如果他說以朝廷的機能恢複爲最優先,我們根本無法反駁。”
    “即使是機能恢複,他把那些人統統開除似乎什麽意思!!根本沒有恢複——”
    “不,我已向在吏部的珀明確認過,不斷有頂替的官吏救人。現在大概已經有相當多的人數被替換了。”
    “替換……!?雖然紅姓官吏的性格和黎深大人相似,但都很優秀。不可能這麽簡單就找到替換的人才——”
    “不……楊修大人的話就有可能。”
    绛攸臉色蒼白,看著從吏部偷來的人事機密資料。雖然被發現後又會被禦史台找碴,不過現在的绛攸打算裝傻到底。管他是禦史台還是陸清雅,有本事來抓我好了。除了秀麗,我絕不會對任何人承認的。”
    “楊修大人長期作爲蒙面管理進行官吏查定。不只是朝廷,也經常到地方上。沒人比他更清楚哪裏有良吏了。而且,他也非常善于發掘被埋沒的逸材。”
    清雅和绛攸都未曾發現的榛蘇芳的隱藏才能,就是被楊修最先發現的。而且提議將他招入吏部的人也是楊修。楊修在發現、培育被埋沒的人才,判斷誰更適合何種工作,適才適用進行配置的能力上,是無可比擬的。
    他的腦袋裏儲存有各種官吏們的名簿與調查書。如果全部用上的話……
    “雖然紅姓官吏很優秀……還是能夠替代的。他可是連黎深大人都更叠了的人。無論多麽優秀,他對怠工的官吏都毫不留情……”
    楊修一定從決定更叠黎深起,就預料到這個情況而開始准備新的人事。他是曾被看做會成爲最年輕吏部侍郎的俊才,這種事對她來說應該是輕而易舉。反而是他在紅姓官吏拒絕上朝後的五日內毫無動靜更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不對)
    绛攸想起五天這個數字,臉色陰沈到讓人憂郁的程度。
    “可惡……在五天之內……”
    這時,響起“哐”的手杖聲。悠舜從剛才起就冷靜地聽著绛攸與劉輝的對話,這時他鎮定地對正快步進屋的兩人問道。
    “……然後呢?各省的情況如何?靜蘭大人,楸瑛大人。”
    靜蘭和楸瑛按照悠舜指示視察了整個朝廷,兩人都神色凝重。最後開口的人是楸瑛。
    “……大半都放心地接受了後任官吏。吏部似乎事先做了交界內容說明,幾乎沒有出現不滿和混亂。那個……看來接人的都是非常優秀的管理,呈現松了口氣的放心氣氛……”
    “只是那樣嗎?”
    楸瑛面對悠舜微笑的反問,一下欲言又止。靜蘭代替他低聲說道。
    “——由于新吏部侍郎的手腕,對楊修大人的評價急劇上升。因爲後任官吏都很優秀,甚至比原來更好,所以對紅姓官吏的評價反而急轉直下。在事情告一段落後,很多人都對不負責任的紅姓官吏感到激憤。現在已經滿是‘不再需要紅姓官吏’的氣氛。而且相比楊修大人的迅速對應,人們對遲疑不決的王産生嚴重的不信任和方案。在罷免紅家當主激怒紅姓官吏之後,卻連收拾殘局都做不到——之類的。”
    劉輝無言以對,不過靜蘭也是一樣。他滿腦子光在考慮挽留紅家和紅姓官吏,否定了悠舜“立即開除所有紅姓官吏”的提案。
    現在,他終于明白悠舜爲什麽會那樣說了。
    “……楊修大人並未一口氣開除所有人,而是從地位高的紅姓官吏依次免職。這是殺雞儆猴。還未收到免職通知的紅姓官吏們得知這個消息,已經驚慌失措地穿上官服開始陸續登城。”
    绛攸苦澀地緊咬牙關。那樣勸他們都不聽,可一旦明白真會被免職就是那副模樣。他們那不可排除的紅姓官吏的自負,輕易地就被楊修一刀斬斷了。
    那“英明果斷”産生了難以置信的效果。
    收到新吏部侍郎苛烈的獨斷專行之影響,其他管理們也紛紛緊張起來。雖說是暫時性的,但綱紀就如同查定時期般得到整肅。既然頭號名門紅姓官吏都會被立刻開除,那麽同樣的事情可能隨時會降臨到自己身上——。
    悠舜的目的就是這個。不是靠挽回紅姓官吏提高對王的信賴,而是想通過舍棄他們來整肅綱紀,使主導權回到王身上。不,不單是這樣……
    “關于這次的事情,貴族派與國試派、以及其他人的感想如何?”
    靜蘭面對悠舜絕妙的問題,真相扭過頭去賭氣不理他。雖然他真的扭開了頭,但還是以低沈的聲音來繼續報告。
    “……楊修大人是貴族出身。不過在我看來,他是毫無疑問的實力主義者。”
    “是啊。我也這麽認爲。不過他是貴族出身,又和禦史台協力扳倒國試派中被稱爲下任宰相候補的黎深,大概會被看作是貴族派吧。”
    “嗯。所以貴族派因爲紅姓官吏的沒落而喜形于色。因爲他們總在四處抱怨紅姓官吏至今太過被優待,是彩七家威光下的被排擠者。那些人現在正高喊著‘我們的春天來了’之類莫名其妙的話。”
    還有人叫囂什麽“居然讓女人做官”,結果挨了暗處飛來的毬栗連擊,變成恐怖的毬栗男。而且還被查出姓名後匿名舉報到吏部要求解雇他。反正那種人也是吃閑飯的,應該會在兩三天內被開除吧。
    雖然在場衆人都從靜蘭發的超危險氣息中明白“……他一定做了什麽”,卻都明智地緘口不言。悠舜幹咳了一聲說道,
    “那麽……國試派一方呢?”
    靜蘭沒說說話。劉輝的視線好刺人。
    國試派除了少數人以外,基本都保持中立。他們即使不滿王對紅藍的重用,也因爲以實力通過國試的自負,更加根深蒂固地方案純粹的貴族們。徹底庶民(黑道一家)出身的某工部尚書,與名門貴族的工部侍郎何某質檢單見面就很有名。
    “哇,那奇怪的打扮是怎麽回事。奇怪的名字。裝模作樣的貴族光看打扮就讓人惡心。你不要小瞧庶民喲!如果因爲是貴族就自命不凡的話,小心最後被沈到附近的河溝裏哦。要是不給我講人話,我就徹底無視你。陽玉!”
    “我的名字是玉!哼,連歐陽家都不知道的白癡!猴子般的純種野蠻人居然能成爲尚書,時代也改變了呢。你明白連貴族都不知道庶民那守護培育傳統、美和文化的意義與價值嗎?想讓我低頭的話,比起依靠國試和庶民出身,首先先展示出實力啦。你這個死醉鬼!”
    工部就這樣走到今天。就連還能彼此理解的兩人當初都是這樣,其他國試派與貴族派自然是整天都在爲無聊的事情針鋒相對、爭執不休。所以他們雖然與王保持距離,但也不至于産生反感。
    可在楊修的決斷之後,氣氛變了。
    靜蘭閉上眼睛報告了那件事。反正遲早會知道是事情。
    “……楊修大人在後任人事中也大量啓用國試派。因爲打擊紅姓官吏、在後任中平等啓用優秀人才的緣故,使得國試派也一下沸騰起來。新吏部侍郎的人中。‘實力主義’可能會複活。說不定旺季大人會比現在的王更明白事理——之類的意見。”
    也就是說,國試派大幅傾向貴族派。
    楸瑛和绛攸分別抓住靜蘭的雙臂。
    “你怎麽能說得這麽不留情面呢!應該有更好的說法吧!?”
    “就是啊!這下他的情緒肯定會跌落谷底!說得更婉轉一點嘛!”
    靜蘭看著比親哥哥還要過度保護的兩人,咂了下舌。這兩個大少爺真是的!
    “無論什麽報告,如果不正確傳達事實就毫無意義。你隨便說‘不要緊’試試,事情會變得更加無法收拾。既然你們兩人已經無法使用紅藍兩家的權力,如果不想遭到抛棄的話,至少好好動動腦筋。”
    ——大少爺绛攸和楸瑛敗在了因爲政治鬥爭而慘遭不幸的原公子大人的迫力之下。
    “……是。”
    “……對不起……”
    話雖如此,其實靜蘭也並未如他所說的那樣生氣。他同時對依舊過度保護的兩人感到安心。嚴厲的言辭和下下簽都交給自己負責就好。在四面楚歌時,被僅存的同伴非難是最難受的。這時絕對需要伸出援手的人。
    ……那時清苑身邊沒有任何人,誰也沒有留下。但是劉輝身邊有保護他的人。靜蘭對此感到欣喜。
    靜蘭以爲劉輝應該會非常失落,擔心地朝他望去。劉輝雖低著頭,看起來卻幾乎很冷靜。
    (……?)
    绛攸沒有察覺到劉輝的樣子,驚慌失措地想饑餓的熊一樣來回走動。
    “可惡,被擺了一道!明明一開始更叠黎深大人的就是這家夥……!”
    因爲楊修對紅姓官吏的毫不留情,統統開除的緣故,結果將貴族派和國試派不滿源頭的“彩七家優待”一掃而光。同時還祭出“實力主義”的大旗。課話說回來,斷然決定將紅家最大人物、紅家當主更叠這件難事的人不是楊修而是劉輝。明明如此,可現在所有的功勞都被楊修和貴族派搶走了。
    就連楸瑛也仰天長歎,這事做得讓人不佩服都不行。
    “……黎深大人更叠事件的巨大余波完全被楊修大人利用了呢……”
    在那沖擊尚未平息時一鼓作氣完成紅姓官吏的處分,結果讓人民産生是楊修更叠紅黎深的錯覺。順帶還讓人們對黎深和紅姓官吏拒絕上朝的不滿和怒氣,全部指向了王。
    楸瑛腋下直冒冷汗。他好像明白了藍州的雪兄堅持不讓藍姓官吏回歸的理由。—大概兄長已察覺到禦史台的動向.才避免被這樣當成“警告”。紅家被處分的話,下次的目標可能就會是藍家。特別是在那時,藍家有著“司馬迅”這個弱點。如果在那時回歸的話一定會馬上被禦史台抓住弱點,借此開始削弱藍家的影響力。
雪兄長到底預見到何種地步?揪瑛有時會從他身上感到龍蓮般的可怕。

    不過,揪瑛還是對冷酷無情的哥哥們感到火冒三丈。
    (……既然知道的話,稍微告訴我下又有什麽關系啊!!因爲我被王選中而討厭他的那些話。原來是真心話啊!可惡,老大不小了,沒大人樣也得有個限度吧!實在是太氣人!我暫時絕對不會回老家的!!連信不寫了!)
    另一方面,绛攸也停下腳步注視著地面。他緊捏的拳頭已經變成白色。
    如果劉輝在五天內做到這些的話,既能抹消對“紅藍重用”的不滿還能對國試派官吏展示向“實力主義”的轉變。及時平息朝廷混亂的功績也應該是屬于劉輝的。更重要的是,世人看劉輝的目光、他與周圍的距離都會改變。
    ……可惡……如果在五天內找楊修大人做出蓋有玉玺的公文書……
    绛攸咬緊嘴唇……他其實很清楚。
    “……抱歉,陛下,如果我在任時實施這些就好了。”
    如果所有這些都在绛攸是吏部侍郎時實施的話,那麽所有的事都會不同。
    不對,那些才應該是作爲吏部侍郎的绛攸的職責。
    無論怎麽後悔都沒用了。所有事情都出了錯。
    如果時間能夠重來的話,他會立刻爲了劉輝去這麽做。
    更迅速、更周全地行動的話——
    不但總是慢人一拍被逼到如此地步。甚至連黎深不惜自己承扭汙名而留下的最後機會,也徹底被楊修奪走。
    (我不會再稱呼楊修“大人”了!!光叫他楊修就足夠了——!)
    振作起來的绛攸不再優柔寡斷地煩惱,而是像原來那樣直接發飙。他決定和楊修絕交。
    不過,他的怒火也在看到劉輝時像破掉的氣球般泄了氣。
    “……真是……對不起……全都是我沒用的緣故。”
    “沒關系的,绛攸。不要在意。”
    一直保持沈默的劉輝微微笑道。
    绛攸、揪瑛和靜蘭都感到不可思議。
    他們原以爲劉輝會像松軟的無底沼澤般消沈——他的表情的確呆滯—可並非是六神無主般的狼狽不堪,倒像是早有覺悟的表情。
    “沒關系。這是聯決定的事情。只要混亂平息……就夠了。”
    劉輝想要起身,卻不慎踩到衣角滑倒,臉撞到前方的大機案。桌上堆積的書像雪崩似的掉下來,直擊他的後腦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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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26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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