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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四方宇]共效于飛[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03:40:22     標題: [四方宇]共效于飛[全文完]

共效于飛   作者:四方宇

   多情劍客陸丹風,不論天性、本性、個性,向來自詡風流瀟灑;而追風神捕雲天驕,無論想法、喜好、作風,卻素來不喜多做表態。一個擅長談情,山盟海誓從不離口;一個不善說愛,花前月下總沒概念……如此說話沒交集、溝通待加強的兩人,成了一對標準的「歡喜冤家」!好不容易,婚禮熱鬧開鑼,可私下卻是各派人馬爾虞我詐的較勁—— 良辰吉時之際,新娘遭人搶婚;到了洞房花燭夜,一對新人卻又打上了屋頂?!波折重重、好事多磨,這對冤家是否真能一償宿願,共效于飛?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03:41:06

  孟華

  大家驚奇嗎?會在四方兄的書中看到我的身影?呵!不用驚奇,請聽我細細道來。
  說起孟小華跟四方兄的結緣嘛——
  各位看倌,不妨去翻翻四方兄跟孟小華的第一本書,然後再翻翻目前最新出版的書,不難發現,四方兄跟孟小華的編輯,自始至終都是同一人,連換新編編亦然(呵……孽緣的開始!)。
  然後,很「幸運」地,孟小華也湊巧跟四方兄住在同一個城市,呼吸相同空氣——在颱風經常三過其門而不入的,可以時時看見藍藍天空,素有「風化」……喔,不!有「文化之城」美名、舉世……耶不!是「舉台無雙」的台中市。(啊咧!這種說話之調、會東拉西扯、繞了一大彎的說話方式是學誰的?)
  因此,基本上,—如果四方兄很悶,嫌打電話給編編,長途電話費太貴的話,就會轉嫁到孟小華這邊,可以比較省啦!而如果編編在遙遠的北部,鞭長莫及,無法監督四方兄的進度,也會委託孟小華暫代監督催稿之事。
  好!言歸正傳,看到這兒,可能已有看倌滿臉驚惶、跳上桌子,指著孟小華的鼻子——「說!那……那你跟我們親愛的四方宇哥哥有沒有姦情?」
  哇哈哈!嘻嘻嘻!
  你們想太多了,嘿系牟口零代志!
  怎麼證明呢?口說無憑,我會以實際行動證明。(開啥玩笑?別說我們兩人生肖對沖不說,身高也不搭,雖說四方兄堪稱「人中之龍」,但跟擁有傲人一七五公分高的孟小華相比,仍是吃虧呀!((別忘了!郭富城和劉德華也要對我仰天長嘯呀!唉!))更甭提,常看小宇小說的人,可曾見過他筆下的男女主角有哪一個符合孟小華心目中理想對像——沉著穩重?人說書如其人,便是如此這般……)
  啊!說到這,如果有人想知道四方兄筆下有哪個主角的個性好像他的話,孟小華首推《冤家》中的陸丹風——一個讓孟小華很想踢到遙遠銀河系以外,眼不見為淨的傢伙,簡直是……簡直是……皮的可以了。
  既然四方兄有「膽」邀請孟小華為他寫序,便是「默許」孟小華「八卦」,你們想知道四方兄最常跟孟小華聊的東西是什麼嗎?
  除了互道近況外,就是談書寶寶了,說到這,想當然耳,幾乎一年產量已「拖減」到一本的四方兄,仍不改其色,繼續難產中,每當孟小華為自己以及眾位愛好四方兄讀者朋友詢及書寶寶創作近況——
  「敢問四方兄,書寶寶近況如何?有沒有長高一公分了?(意即寫完一章沒?)」
  「啊!嗯!今天天氣不錯,看!天很藍、雲很白,是不?」
  「是呀!藍天白雲好風光,敢問四方兄何時可以帶著書寶寶出來散步,感受這大好美景?」
  「哈哈哈!你看那樓蓋的挺高、挺美的,是不?」
  基本上,只要再繼續問和書進度有關的事,路上車子的樣式、行道樹長得模樣,大概都會被拿出來歌功頌德一番。由此可見,四方兄顧左右而言他的功夫已練得是如何爐火純青了。(編編含淚點頭中……)
  見識到四方兄的「牽拖」功夫,孟小華自知不敵,可為了完成編編的囑托,改換另一招——
  「四方兄,只要你完成第四章,我就請你吃台中最好吃的雞排!」
  「四方兄,只要你完成第五章,我就請你看最好看的電影,刺激你的靈感。」
  「四方兄,只要你完成……,我就……」
  以下,比上造句!(放心!除了以身相許這招外,能用的就用啦!)
  除了誘之以利外,更要施「激將法」輔助。
  《冤家》剛出書,四方兄便找我,要我為他寫序。
  我問:「好呀!書幾月出?」
  他答:「十一月。」
  「真的可以十一月嗎?」頗懷疑,《冤家》原訂一月生,卻到八月才出,這位仁兄拖功非比尋常。
  「絕對沒問題!有三個月嘛!」他信誓旦旦的說道。
  十月時——
  「四方兄,十一月初可以出得了書嗎?」
  「啊!嗯!努力中……可能會延到十一月底啦!」開始吞吞吐吐。
  「喔……」一點也不意外。
  十一月時——
  「這個月出得了書嗎?」已有定見。
  「啊!反正都已延到十一月底,那就順便給它延到十二月,那你序呢?寫好沒?」這位仁兄又再度發揮顧左右而言他的功夫。
  是呀!延到十二月了,依四方兄這種「順便」法推論,肯定接下來會——反正都已到十二月了,就再「順便」延到一月了,以此類推「順便法」,只有天才會知道正確出書日期,難保不會跟《冤家》一樣,「順便」延了七個月……
  我搖搖頭。「你正文沒了,管我這序做啥?橫豎我明年一月再給你也不遲。」
  「我十二月出的書,為啥要到一月才給我序?」他老兄還露出一副不解的模樣。
  我歎道:「你明年二月能出得了書,就阿彌陀佛嘍!」
  「什麼話?好!我就做給你看,保證絕對不會在明年二月出書。」四方兄義正辭嚴,再次指天立誓說道。
  我笑而不答。
  這序是我在十二月完成、交出,因為他的書訂在「二OO一年一月」出,所以嚴令我十二月交出。
  他得意對我說:「我說什麼也要在一月出書,絕對不會『順』你的意到二月。」
  「是……是……」我聽了暗自竊笑不已,儘管這位仁兄已忘了他真正該出書的日子,可是能見到他早一點交稿、出書,總是好事,至少只讓他「順便」延了三個月。
  各位朋友,如果你們真的能在二OO一年一月看到書,就證明我的方法有效。
  如果還是沒有,那就是無效,自此我宣告投降,煩請各位朋友提供更佳的催稿之法吧!
  又及,如果各位朋友覺得孟小華這篇前序,頗不符以往的寫作風格,老話兩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呀!唉!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03:41:25

序幕


  朦朧的月色下,凋零的落葉漫飛,邊關的深秋已顯蕭瑟。
  入夜後,陣陣呼嘯的北風激盪著邊陲城鎮,風回聲裂,刺耳如刀刨,讓人聞之起顫,街道上符紙紛飛,在黑夜中籠罩詭譎。
  城內,無數的官差正高舉燈火來來回回巡視,個個充滿嚴陣以待的緊張,神情卻又透著一股緊張的惶恐。
  「胡爺、陸老!」看到前方一行人,眾官差忙抱拳一禮。
  「情況如何?」提燈籠開路的兩名官差退往一旁,一名形貌威武、身穿衙門差服的中年漢子走出,嘴上的長胡整修的相當漂亮,若穿上道袍,真可媲美書畫裡的美須仙公圖。
  「還沒發現無臉鬼妖的蹤跡!」帶隊的小隊長回道。
  「陸老那邊的情況呢?」長胡的官差大爺轉頭問身旁同行的另一位灰髮老者。
  陸家莊的老總管也搖搖頭,城內一些壯丁和陸家莊的護院組成隊伍,由官府領兵,加入保衛陣容。
  「大家繼續嚴加防守,有本神捕胡青在這,今夜絕不能讓鬼妖跑了。」說著又是習慣性的撫著嘴上長胡,且一定順著美胡發展的弧度,這把胡,可是他自信的來源。
  「是!」眾人齊聲應著,各自回歸崗位。
  大家都希望這個才調來一個月的美胡大神捕,本領就跟他每天自吹自擂的程度一樣好。
  邊城古渡口是距中原最近的邊陲城鎮,近郊更有一條大河擺渡的水道,在商旅往來中是相當重要的點,無論出關走商隊或者入關,都勢必得在這落腳,好好整裝打點長途遠行的不足之需,尤以春夏兩季為旺季,平時販夫走卒、三教九流皆盤踞城內,也是城內一整年的生計來源,入秋後,商隊少,便是眾人準備過冬時的另一個忙碌時節。
  這座邊陲大鎮因民風開化,生活大多也與中原無異,白天各行各業的蓬勃,夜裡也是燈紅酒綠的喧嘩,卻都屬規律的常態,偷竊、酒醉鬧事的案件自是不少,卻少有過大案子,近兩個月來卻連續發生了相當駭人聽聞的命案,被害者全身上下無任何外傷,唯有臉皮被剝去,少掉人皮的面容,瞠目的雙眼滲著血水,難以辨認的五官儘是一片模糊血肉,讓第一個發現屍體者活活嚇瘋,連前來的捕快們都當場作嘔不已。
  「無臉鬼妖手段凶殘,每個死者都被剝下臉皮,面目盡毀,我老活了大半輩子還真頭一回碰上這種恐怖的事!」雖沒親眼目睹傳言中的無臉鬼妖,光看這幾個月來受害者的死亡慘狀,陸家老總管就感寒毛直豎。
  「所以大夥兒都說這案子不是人幹的,是那種不乾淨的玩意兒。」前方一位提著燈籠領路的官差回頭插著話。
  「胡說八道!」胡青橫眼嗤道。「叫無臉鬼妖就真是鬼妖,那東街口小李老被人王八羔子、王八羔子的叫,難道他就是老王八生的小王八嗎!哼!」
  在這邊陲地帶,他最受不了的就是這群愚民的腦袋和迷信!
  「可是……」另一位官差潤著唇,環視了一下週遭黑鴉鴉的夜,小聲道:「胡爺,有些事……還是別不信邪!」
  尤其兩個月來共有七個被害者,有兩個是活活被嚇死的,初時眾人只以為兇手是個泯滅天良的傢伙,直至一個更夫無意撞見,才知道犯案者如此可怕!
  「全是穿鑿附會!」胡青大罵地喊。「根本是江湖術士拿來做生意的,什麼觸犯山神、山中精魅、湖中妖物將派兵將前來索命這等惑亂人心的話,有種叫鬼妖來找本神捕呀!」
  啐!上任一個月來,聽得儘是這些鬼話連篇!偏偏大家還信得很,弄得滿街儘是金銀紙錢亂飛,大小街巷貼滿符紙,走到哪都有作法搖鈴聲,看眾人這陣仗,簡直是鬼妖沒招來,也勢得把週遭孤魂野鬼全引來共聚一堂才甘心!
  「哎,胡爺也別氣,這案子畢竟太嚇人了,大家心中怕,傳言難免多!」陸老總管打圓場,雖對太多誇大的傳言也不以為然,但活到這把年紀,他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反正貼貼符、做做法事有邪去邪、有災消災,也沒什麼不好。
  其實大家會這麼膽戰心驚,甚至直接認定是鬼怪,自有其道理,因為第一個看見鬼妖的更夫被發現時還沒斷氣,只見他五官驚怖,大張的嘴流著涎水,喃喃念著
  「沒有……沒有臉……沒有臉……逗著……走……一
  後來也陸續有人見到兇手是個身穿紅衣、面目慘白的「東西」,會以「東西」來形容,是因為對方竟沒有五官,整個臉像雞蛋般白滑一片,因此才有「無臉鬼妖」這個稱號出現,對眾人而言,這個沒臉的剝皮魔簡直就是鬼、就是妖,不但模樣駭人、手段殘酷,來去更如鬼魅,讓邊城古渡口的鎮民認定,這個「東西」絕對不是人!
  「其實甭說陸老你,老弟我捕快生涯十三年,早五年在京城,又五年到南化塘,後三年十一個月去巫山腳下,經驗這麼豐富,各類奇門案件也瞧了不少,就沒遇上這麼猛的!」想他剛見到被害者的屍體時,整整七天,吐的連水都喝不下,幸好初來上任,大家都相信他是水土不服。
  「嘔……」又想到屍體那血肉模糊的樣子!酸味再次湧上。
  「胡爺?」
  見到陸老總管和前頭兩名官差投來打量的目光,他忙又是拍胸,大聲道:「放心,以本大神捕豐富的捕快經驗,萬事有我擺平!」說罷,捻著長胡,目光睜得炯炯,頗有古時名將關老爺五嶽泰山鎮天下的架勢!
  陸家老總管也抱拳呵笑。「這倒是,胡爺您見多識廣,威儀天成,一切就全仰丈您了!」口中雖如此說,心中卻在哀嚎;完蛋了!這傢伙從窮鄉僻壤(南化塘)調到荒山野嶺(巫山腳下),又再到咱們這邊城古渡口,這是代表什麼?唉!這傢伙根本不行嘛!縣老爺不是說,已行文上稟,朝廷一定會派人來這查案,不會就是派這種傢伙吧!
  「都已下半夜了,再幾個時辰天色將明,依鬼妖平時的犯案習性,應不會選在天明時!」
  「希望今夜能安穩度過。」
  前頭兩名官差抬頭望著天色,緊張感像鬆了幾分。
  「哼!」胡青揚聲道。「算鬼妖識相,知道本神捕坐鎮在此,不敢造次!」
  前頭的屬下忙應和。「是呀,大夥兒都認定胡爺的能力,一定可與當今御前四大神捕相抗衡,有您在,無臉鬼妖遲早手到擒來!」馬屁這東西,有事沒事拍拍,總沒錯!
  「當然!」胡青更是昂然挺胸,旋又以遺憾的口吻自責。「唉,說來慚愧,我身為大家的領隊,卻連兇手是什麼模樣都沒正面瞧過!」因為每回案子發生時,他總是很「不巧」的被其他事耽擱。
  「依死去的更夫,還有幾個曾遠遠見過的人都說兇手沒有臉!」其中一位官差遣。
  「可是也有人說兇手好像是個臉沒裝好的人!」另一個也回想地說。
  臉沒裝好?聽得胡青那豆腐似的腦更像被攪碎了滿頭花。「到底是有沒有臉呀!」
  兩位官差互望一眼,側頭一想,共同道:「就是看起來像沒臉,可是又會覺得他是有臉的!」
  看起來像沒臉,又會覺得他是有臉的?這回答讓陸家老總管和胡青不約而同的拉拉自己的臉皮,想弄明白,有臉又像沒臉的感覺是什麼!
  「你們說那個更夫臨死前說過……逗著走……那是什麼意思呀!」胡青不解,走路為什麼要用逗的。
  「會不會是諧音呀,還是當時情況太混亂,聽錯了?」陸家老總管道。
  「嗯……」對這個可能性大伙都深覺有可能。
  看著眾人一籌莫展,陸家老總管內心歎著;如果二少爺在就好了,以二少爺的能力,一定有辦法逮住這個無臉鬼妖。
  五年前,邊城古渡口發生了採花大盜連續侵犯黃花閨女的事,害得這些失去清白的少女們羞憤地自了殘生。
  當時群情激奮,設下多次陷阱都無法逮到這個犯案纍纍的淫賊,直到陸家莊的主人,也是名聞天下的金牌五御史,排行老四的多情劍客陸丹風,回鄉處理家業時接手了這件案子,才逮住這橫行已久的採花賊。
  如果有陸丹風在此,哪還會讓鬼妖這麼無法無天,更輪不到這位鬍子老兄唱大戲。陸家老總管實在搞不懂,朝廷怎麼會派這位只會捻鬍子的老兄負責此案!是朝廷根本不把這件案子當回事,或者,是胡青正好到此任職和朝廷派來的人無關!
  唉,如果不是幾個月前陸丹風曾托人帶口訊,說會在過冬前回陸家莊的話,真是死拖活拖也要把多年浪蕩在外的主子給拖回陸家莊,解決鬼妖之禍。
  這時一陣淒號的慘叫聲劃破夜空!
  「有狀況!」人聲大喊,隨即騷動驟起,雜的腳步聲和無數的燈火全往叫聲來源跑去,顯然是街道上各處的官差全趕去了。
  「快去看看——別讓鬼妖逃了——」這頭,陸家老總管也忙叫著,身後卻傳來呻吟的聲音。
  「胡爺!」就見胡青忽然捂著肚子痛叫!
  「哎呀!這肚子……哎呀……」美胡大神捕一副痛得忍無可忍般朝他們揮揮手,道:「你們先去吧,我這肚子鬧的緊,先去紓解一下……真要命,在這種時候才作怪,可能是晚餐……不乾淨……」說罷又痛得彎腰捂緊。
  「那……留個燈籠給你,胡爺你照顧自己了!」老總管放一個燈籠到他身旁,便趕緊和另外兩人往出事的方向跑去。
  「別擔心,我等會兒就趕去了……」抬眼偷瞧了下前方遠去的燈光與人影,確定完全沒入黑暗後,胡青才直起身。
  「真是運氣背,才一來就遇上這種要人命的案子,虧老子當初還貢獻了大把銀子打關節,結果來這種鄉下地方!」他埋怨地理理衣服,提起燈籠,打算敲醒一戶就近的民家,假裝辦案要四處搜搜,待個片刻再趕過去會合,還可順便喝喝別人奉上來的熱茶,真是一舉兩得。
  我的臉……
  一陣長長細細的聲,隱隱地隨著風聲傳來!
  聽得胡青寒毛直豎,提著燈籠四處探照,惶恐叫著:「誰、是誰?別、別想跟本神捕裝神弄鬼!」
  誰……把臉給我……不要拿走我的臉……
  聲,幽幽地,淒淒切切,如鬼嗚般,哀怨低吟,像一縷細線穿耳!
  「誰誰誰……快、快給本神捕滾滾滾出來……」午夜的陰風旋起,胡青從頭毛顫到腳,連話都像倒嗓!
  陰風吹滅了胡青手上的燈籠,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的死寂,只有他急促的呼吸聲與牙關打顫聲。
  前方,朦朧紅影緩緩飄現,紅衣像透著幽光,在黑夜中顯得觸目懾人,卻又一團如紅霧。
  「救命呀——」胡青驚恐狂喊,看著那團影漸漸……飄近!
  莫怪大家都說兇手絕對是個鬼妖,一般武林高手,就算輕功再好,也得足沾於地或借物使力,而這「東西」竟像永遠足不落地似的凌空飄行。
  胡青瞠目結舌,這鬼東西的發比它凌空的身軀還長,長長的發拖曳於地,發出沙沙的聲,而鬼爪般的手正拎著一張……淌血的臉皮……
  咭咭……我的臉……我的臉……
  如梟般的笑聲,尖銳的叫人刺耳魂飛!
  「妖妖……」胡青嚇癱於地,連話都吐不出了,只能直勾勾的望著距他十步之遙的鬼魅!
  而那張顯然剛被剝下的臉皮,正被拿著它的人緩緩覆到臉上,卻又因那「鬼東西」本就沒有五官,整個面龐如蛋殼般死白,讓這張血稠的臉皮總是戴不好的滑落,難怪有遠遠見過的人說「無臉鬼妖」好像有臉又好像沒臉!
  不是……不是我的臉……
  隨著無臉鬼妖忽來的嘶吼,週遭狂風橫掃,落葉符紙亂飛的肆虐,震得鄰近門戶窗子大搖。
  胡青拚起力氣想呼救,卻見眼前一陣撩亂,還來不及反應就看到一張血淋淋的面皮鬆垮垮的沾附在沒五官的臉上,那原本慘白的臉此刻滿佈血紅,此時驟然貼近他,不及一指的距離,面皮上熱呼呼的血正滴到他臉上!
  「啊……」訝張著眼與嘴,胡青驚駭的眼睛漸漸失焦。因為他終於知道什麼叫「逗」著走!
  無臉鬼妖「倒」掛著身,長長的發披散一地,整個身軀依然直挺挺的飄行而立,紅紅的鮮血涔涔滴下,明明沒有五官的臉,卻能讓人感到那梟笑的聲再次貫耳響起。
  你的臉給我……
  鬼爪上,長長的指甲劃上胡青的臉頰……
  胡青瞠大了雙眼,口吐白沫,活活嚇破了膽,臨死前,見到那飛去的紅影飛去,身後還有一道白影追出!
  「站住——」一名白衣僧人施展上乘輕功,緊迫在無臉鬼妖之後。「你是何人,竟敢裝神弄鬼殘害無辜——」
  夜影幢幢的山林,風聲勁疾,兩道身形皆如飛飄般的光影,一前一後的追逐在樹林裡。
  當一道雷霆的氣勁迎面而來,白衣僧人回身避過,足一落地,前方的目標已失,白衣僧人俊美的面容,皺緊了眉峰。
  旭日東昇時,邊城古渡口的一間客棧裡,白衣僧人神情專注的振筆疾書。
  龍大人明鑒:
  邊城古渡口,犯案者心態、手段殘狠,行蹤及身法飄忽似鬼魅,兩個月來已有八名受害者,五名皆被剝下臉皮,死狀甚慘,對百姓為禍甚大,貧僧本應留於此處阻止鬼妖為禍,然因要事在身耽擱不得,還請龍大人上稟,有請宰相大人奏明聖上發出御令,派御前神捕接令調查!
  寫到此,俊美僧人筆桿輕敲著額,像記起一件有趣的事般,揚唇一笑的再次於信末寫上——
  另一提,邊城古渡口以陸家莊最為富盛,陸家莊之主正是金牌五御史中的老四多情劍客陸丹風,金牌五御史雖已許久未再接朝廷事,但此案非比尋常,若能由陸丹風和御前神捕聯手,應能盡速有所斬獲。深知大人與郡南王爺和觀音神捕交情甚好,就仰賴大人之智慧來圓成此事。
  本相筆
  當朝陽照亮整個城鎮時,一隻鴿子也飛出客棧,朝中原而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03:41:43

第01節
  洛陽近郊——
  棋盤上正進行著一場智慧的角力,兩位令祺者,一為華服羽冠的絕塵公子,另一名則為神情嚴肅的俊偉男子。
  「修羅的傷復原的如何?」俊偉男子看著棋局,沉穩的聲和眉宇充滿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
  「一句話——」華服公子面容幽雅修長,拿著棋子輕敲桌面,像在思考,歎道:「棘手!」
  聞言,龍君行那向來端肅的面龐不禁微微一笑。「身為御前四大神捕的領導者,面對的不都是棘手事。」
  「若面對的是自己的同伴,就不只是棘手,還要再加上麻煩。」伍書翎搖頭。
  御前四大神捕皆為當今聖上欽點,以觀音神捕伍書翎為首,依序為追風神捕雲天驕、半月神捕余夢清、修羅神捕姬少泱;個個都擁有當今聖上所賜的紫金玉牌與獨當一面的能力,平時雖各自成局行事,彼此間卻默契極佳,遇有大事,總能適時的支援。
  「修羅的傷這麼糟?」龍君行皺眉,因工作關係,於公於私,御前四大神捕與他皆交情匪淺。
  「措筋散的毒原就難解,再加上那穿身的一劍,縱然沒丟一條命,也去了半條,全靠郡南王府的五上人援手,才讓他的傷勢未惡化。」
  一個月前在大理,修羅以少王段淳的身份受人陷害而遭重創,毒傷加劍傷,幸有金牌五御史中醫術甚高的白瓊露施以回春妙手,才穩住他堪虞的情況。
  「需要我再商請郡南王爺,讓五上人為修羅好好診視一番嗎?畢竟除了劍傷外,他身上的毒傷也大意不得。」
  「謝大人美意,修羅的傷基本上無礙。」伍書翎婉謝一揖。「大人也明白,少泱除了是易容巧手,本身也擅於用毒,毒傷已有療法,劍傷也得休養一段時間,偏偏這傢伙就是不肯被關著養傷,你也明白目前情況特殊,他根本不宜露面!」
  龍君行了然頷首。「靈闕宮的項炎武現下可是卯足了全力找他。」
  「我曾答應過靈闕宮主,要帶修羅往靈闕宮一行,可是這傢伙寧死不見項炎武,結果弄成現在這副僵局。」
  就因為靈闕宮主項炎武對修羅勢在必得,以致修羅受傷時,面對項炎武的虎視眈眈眾人不敢大意,幾乎剛被穩住傷勢,就連夜送出大理。
  拿起手邊的茗茶悠啜,伍書翎自嘲地歎。「唉,這二宮、九派、一擎天,現在除了九大門派與我們御前神捕的關係尚屬平和外,其他的二宮和一擎天可真是……複雜糾葛!」
  「二宮,」龍君行再次於棋盤放上下一子。「天閻宮和靈闕宮,前者,你們奉命追查其造反的證據;後者,是項炎武與修羅之間的問題。至於一擎天……郡南王爺龍九天與你們御前神捕的『複雜糾葛』若處理的好,可是一個強大的後盾。」
  「大人終於點到今夜來此的目的了。」
  「目的?」饒富興味的眉挑著等候下文。
  羽冠下的俊雅面龐斂眉一笑的把玩棋子,道:「大人受郡南王爺之托,為四上人和追風之事而來。」
  「書翎,幾乎什麼事都逃不了你的眼!」龍君行與他相視而笑。
  「大人現為御史中丞,平時忙於朝廷,就算不為公事,也該陪陪你那帶著兩個兒子快鬧翻蘇州城的妻子,會到洛陽,必定是郡南王爺直接請托,才能對你動之以情。」以此而推,能讓龍九天這位權震一方的郡南王親自請托的事,屈指可數。
  幾乎,每每提起愛妻和那對寶貝兒子,龍君行總是習慣的先揉揉糾結的眉頭,一個鬼靈精的妻子已夠讓人頭大,再加上兩個簡直是生來亂世的兒子,兄弟倆,一個七歲、一個五歲,就已經懂得誘拐隔壁楊家三歲的獨生女,鬧得兩家人馬情緒沸騰的對峙好一陣子。
  「別提這些,此行你可算說對了一半。」
  「哦,大人還另有要事。」
  龍君行起身來到窗前,欣賞著秋後的落葉紛飛。「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還是得先問問你對四上人和追風的事有何想法?」
  武林上人盡皆知,多情劍客陸丹風對御前四大神捕中的雲天驕愛慕至極,誓言娶不到追風絕不罷休,而後者,爽朗的個性,對陸丹風的感情雖有回應,卻從不明確表態。
  「這兩人……」伍書翎食指輕敲著額,玩味地道:「從大理回來後,幾乎是你追我跑。」常可見到追風四處躲避那個無孔不入的追求者。
  大理一案告一段落後,就因修羅負傷,再加上半月和陸丹風叔侄才相認,他們便暫時在洛陽落腳,也因此,陸丹風的纏功可讓眾人見識到了。
  「這種情況若沒促成的力量,以天驕對感情向來不積極的性子,拖久非良緣,你心中該明白。」
  「追風心未定,旁人說破嘴也沒用。」伍書翎淺笑的繼續拿起未完的茶啜飲,將燙手山芋推回。「況且她雙親早亡,上有師門又是左丞相的義女,就算是提親也該與師門長輩照會,或跟左丞相提才是。」
  「已經拜會過了,她的二師姐黃真人在洛陽,非常贊成她的七師妹下嫁陸丹風,而左丞相……」早知他有這一招,龍君行神態出口得。「就更不用說了,他老人家非常樂意與金牌五御史締結姻親關係,而且為了尊重你,打算全權交給你負責,還特別交代,一定得促成這門親事。」能與金牌五御史結親,就表示有了郡南王府這個背景靠山,人人求之不得。
  「死老頭,擺明就想攀上郡南王府,又怕追風發飆,不想承擔後果!」伍書翎冷笑道。
  「書翎,你口中的死老頭怎麼說也是你的父親大人,能生下你,對朝廷的功勞貢獻也算不小,就別怨……怎麼了?」見他突然忍俊不禁的笑。
  「如果不是知道你天性嚴肅,我真懷疑你學會了幽默。」尤其用那種端正的神情,脫口說出走調的話,還真令人無所適從。
  頓悟到他所指為何,龍君行環胸道:「如果御前神捕跟二宮和一擎天想再複雜糾葛下去!你可繼續當本大人在學幽默!」
  「哎,別動氣,」他無辜的舉手投降。「這件事總也得問追風本人答不答應呀!」
  「不答應!」雲天驕把玩著一尊玉娃娃,乾脆道。
  書房裡,伍書翎提筆蘸墨,埋首於文案上,頭也不抬地柔笑輕問:「為何?」
  「還不想。」秀麗的容顏映著玉娃娃,添得幾分嬌嫩,懶懶回著。
  「不想?」對這個答案是喟然的。「以你的年紀雙十年華都過了,都成老姑娘了,還不想!」
  「那個陸瘋子三十多了,早就是老頭子一個,本姑娘這年齡算什麼!」她不以為然的將玉娃娃放到臉頰旁,感受那份溫潤。
  陸瘋子!「唉,你們又吵架了,這次又是為什麼?」和平的時候,名字喚的熱絡,兩人一鬧起,別號都出籠,什麼陸瘋子、陸小人、陸風流等,一天總能叫陸丹風換上好幾個名字。
  「哼!」雲天驕俏臉一揚,擺明懶得再說。
  這可好!伍書翎略一抬眼,心中長長一歎,決定迂迴攻心。
  「這玉娃娃雕工挺精巧,哪來的?」翡綠剔透,一看就知非凡之作。
  「師兄送的,不錯吧!」雲天驕眉目綻笑。
  「你的師兄?」文案上的筆停下。「孟?」
  「從我被封御前神捕後,跟其他師兄妹都久久才能見上一次,結果這半年來不但見到二師姐,從大理回來,還見到三師兄,這麼好的兆頭,明年一定是個大好年。」小心的收起玉娃娃,她愉快道。
  「我記得你……很喜歡你的師兄!」
  「那是以前的事了,從小幾乎就是三師兄和二師姐負責照顧我們幾個幼小的師妹,當然和他較親了,還說將來一定要嫁他呢!」想起往事,向來明朗的容顏泛出嬌羞。
  「你……和陸丹風不會就是為這尊玉娃娃吵起來的吧?」伍書翎探問。
  杏眼一瞪,又是哼聲逸去,無亦默認。
  「你該不會就是用這種神情跟陸丹風說孟的事?」他大概知道風波從何而來。
  「我只是告訴他,如果我沒聖上欽點為御前神捕,可能就嫁給了三師兄,結果他……」雲天驕話語一頓,支著下顎沒好氣道:「算了!沒肚量的男人,抱著醋桶淹死好了!」
  「你用這麼陶醉的表情說另一個男人,陸丹風若還無動於衷,我都懷疑他的用心了。」
  「什麼陶醉,怎麼你們男人說話都一樣!」她實在搞不懂,陸瘋子為一尊玉娃娃氣得要她表明心跡,心胸跟小鳥一樣大小也就罷了,怎麼連書翎也這麼說。「況且這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有什麼好計較的,本姑娘也從沒計較過他過去那些可以集書立冊的風流史!」
  「或許就是你太不計較了,才會讓他覺得你……不夠真心。」幾乎是爽快的對陸丹風的情史沒有任何意見,好像也從沒放在心上過。
  「我不夠真心!」雲天驕好笑環胸。「請問真心怎麼表現,以他的風流史,我沒懷疑他,他倒不信任我,簡直做賊喊捉賊!」究竟哪個才是天下聞名的風流鬼。
  伍書翎放下筆,下巴放到悠搭的十指上,歎息著。「追風,我們都是見過世面的人,你也不是情竇初開的小姑娘,陸丹風對你的心結你不是看不明白,他希望你能對他的付出有相同的看重與明確的表態,不要老是這麼含糊的回應他。」
  「含糊!」雲天驕側頭略一思索,莫名道。「不會吧,我已經很努力的想表明心意,也很認真的回應他的感情呀!」「哦。」這倒新鮮。「你對他這麼有心,怎麼從不問他過去的情史,雖然說過去的追究也沒用,但多少提一下表示你的在乎也好,還是你真的一點也不介意!」就因為她的從不理會,乾乾脆脆,反而讓人充滿疑惑。
  啪地一聲!雲天驕拍著椅把站起,柳眉一豎,怒道:「本姑娘走遍大江南北,他陸大公子的江湖傳言我還聽不夠嗎,真一件一件追問他,我一定會閹了他!」
  難得看見她為陸丹風吃味,氣沖沖的模樣,伍書翎笑道:「你這話跟他說過嗎?」
  「沒有,你們男人都不喜歡旁人追問過去的感情事,所以我對他付出的誠意就是信任,還很認真的告訴他我過去的事,可是——」
  「過去的事?」
  「就是我過去所遇到的追求者嘛!」
  「你們怎麼會扯到這話頭上!」
  「有次閒聊,他突然問我這個問題,我想既然在一起就要互相坦白,他的過去我清楚了,當然也不想隱瞞自己的事。」
  「你……都說了?」伍書翎有不好的預感。
  雲天驕頷首,不認為這有什麼不對,扳著手指細數。「師兄的事、華山少俠丁長清、神劍門門主、右丞相的長公子、周御史本人……還有……」努力回想,隨即聳聳肩。「算了,想不起,反正他臉色鐵青,我也就不說了。」是不敢再往下說,因為她第一次覺得陸丹風的神情嚴厲的可怕。
  「他臉色不鐵青都很難,在他看來,你從不理會他的過去表示不在乎他,對自己過去的追求者卻如數家珍,他當然不信任也不舒坦。」
  「這能怪我嗎?」她一攤手,走到窗前撥弄著一旁桌几上的盆栽葉子。「對我而言,這是我所付出的信任與心意,因為信任,所以才老實告訴他他想知道的事,卻換來他對我的不信任,你們男人真讓人無所適從!」
  「陸丹風應該不是一個這麼有疑心病的男人,你到底還做了什麼?」
  「我能做什麼——」雲天驕受不了地扯下盆栽上的綠草,叼在唇上,習慣以這方法來穩定心情。「你這話說的好像他是個受害者,搞清楚,他——陸丹風是個堂堂男子漢,卻動不動就問一個女子,愛不愛他?對他是不是真心?何時嫁給他?簡直——喂!一點都不好笑,你不要笑成那副模樣!」
  伍書翎差點笑岔氣,陸丹風是天下聞名的浪蕩子,過去風流史滿坑滿谷,向來是女孩子質疑他的真心,拚命追著他,要他許下承諾,甚至有女子因得不到他的心,憤而想殺他來個玉石俱焚。
  面對這些,陸丹風幾乎可以說是身經百戰,卻偏偏愛上一個對感情少根筋又瀟灑爽朗的雲天驕,現在彼此的角色全倒過來寫,這算不算是天理昭彰的報應!
  「他只是想確定你的感情,你認真的說幾句心頭話,他會明白!」伍書翎整整笑意,由衷道。
  「我都做過,可是我每次表明,他的不信感就增加一分,搞到最後,纏我纏得越來越凶,害我現在看到他就想跑!」當然鴻溝也越來越深。
  「你怎麼回應?」他深感好奇。
  「我……」她拿下叼在唇上的綠草,接著是無奈一歎,靠到窗台上。「如你所言,丹風的心結我不是看不明白,他只是想要我一個明確的答案。可是那些山盟海誓,什麼情情愛愛的甜言蜜語我實在說不出口,只好去問半月,看看有什麼是我不會尷尬,又可以讓他很明白我心意堅定的話。」
  「你去問夢清?」伍書翎一愣。
  「我想陸丹風是她叔叔嘛,她這麼瞭解她叔叔,一定能告訴我怎麼做最好。」
  「夢清怎麼說?」他神情嚴正,如果心上人真能說得出滿篇情話,是不是該換他懷疑夢清心目中另有情人。
  「半月也想了很久,後來想到她小時候,她叔叔最愛在陸家莊後山的一棵老樹下跟女孩子幽會,經常都有女孩子追問這些難以回答的問題,她叔叔都能夠回答的漂亮、有感情,又不難說出口,如果真遇到解決不來的,才讓她出去抱著大腿叫爹!」
  「這下可完了!」尚未聽完,伍書翎也已明白她們做了什麼,頭痛地捺著額頭。
  「對!真是完了!我明明就按照半月說的,把她童年中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話給記好,結果……」
  當時,雲天驕聽從半月的話,找一個明月清風的好夜,打算在美麗的月色下回應心意。據半月說,這是小時候聽她叔叔說的;要想征服一個女孩子的心,首先環境氣氛很重要,而「花前月下」這兩個條件是絕對必備的!
  雖然陸丹風是男子,但是想讓一個人明白真心跟征服一個女孩子的心,原則上是差不多的,所以她投其所好,翔實照做。
  不但「花前月下」,還特別選在離半月所居的「綠竹小屋」不太遠,因為半月特別彈著箏琴,好送出優美的琴韻來醞釀屋外的氣氛,務求讓一切都完美。
  當時,聽著潺潺溪水聲,明月在星空中顯得特別皎潔,清風還送來了花香,尤其遠方還伴著悠揚的箏音,連她這個不重視氣氛的人都快醉了,更不用說被佳人相邀前來的陸丹風。
  「天驕……」執起她的手,以大掌包住,溫柔的一再喃喚她的名。
  說她的心沒為這些怦然是假的,尤其每當面對那深情的眼一凝視,她就因不知如何回應而抿唇垂首。
  每當此時,陸丹風總是低頭吻著那纖纖玉指,情切地道:「我好想能天天看著你,你何時才能成全我這個願望?」
  「我們現在不就天天見面。」
  「卻不夠相近,你的心我始終難以捉摸。」陸丹風將她的手放到自己面龐上,凝鎖的眸瞳明亮。
  「難以捉摸?」雲天驕眨了眨眼,不明白他怎麼會有這種感覺,忙誠懇道:「你對我的好,我清楚,雖然先前有些誤會,可是已經過去了,我們現在一切都很好呀。」
  「天驕。」陸丹風擁她入懷,輕摩著她的發,柔聲道。「你總是迴避我的問題,就算我用千千句好話來哄你,可是你只消一句話就將我的軍。」
  雲天驕皺眉,她很認真回答,他怎麼會認為自己在迴避問題。話說回來,她倒是挺喜歡在他懷中,聽他柔聲細語的感覺,溫暖的胸懷再加上好聽的聲音,常讓她舒服的窩著,記憶不禁回到幼時,母親和幾個姨娘總愛輪流抱著她哼曲調。
  這幾天,白天應付陸丹風,夜晚則為了修羅,幾乎都在探查靈闕宮門人潛入洛陽的行動,沒能好好合眼,眼皮好像越來越沉重。
  「雖然知道你不喜歡講那些虛浮不實的甜言蜜語,可是你的每一句話對我都帶著魔力,既然你還不願意承諾婚事,現在就當給我個定心丸,說句愛我的話……天驕……」他輕拍著懷中人。
  「呃!」幾乎在微酣中驚醒。「哦,話……這……對、對,我一直有句話想對你說。」她在他懷中仰起螓首。
  「什麼話?」他眉目大展,尤其懷中佳人,今夜特別柔悅,一雙眸瞳欲睜還醒含話似的瞅人,真令他醉入心坎。
  「我……」她輕笑的推開他,看似羞怯的背過身,事實上是用力回想半月的話
  「我記得叔叔曾說過,要想講的出美麗動人的話,最好是適時適地的取情取景,才能讓人心有所感,就像他當年為了證明自己對文文姐姐的情意是真的,就曾經說過一句讓我印象深刻的話,這話不合。太難說出口,感情融入點,還很動人呢。」半月回想地道。
  「真的!」雲天驕興致勃勃。「是什麼話!」
  「嗯…!我記得,那時週遭是滿地的落葉,叔叔握住文文姐的手,非常有感情、鏗鏘有力地說;文妹,你信我吧!」余夢清很盡責的將陸丹風當時的神態揣摩個十足十!「看看這滿地的落葉何其多,天下的負心漢縱然跟這落葉一樣多,我,陸丹風,都絕不會是那其中之一!」
  「嘩!難怪他能風流數十年,好有天分喔!」
  記得當時,她相當傾倒,還很難得地,用力地讚美陸丹風不愧是天下聞名的浪蕩子,完全都不負盛名!
  「天驕,你心中有什麼話想對我說。」陸丹風從身後擁住她,低吻的唇在她耳畔輕喃。
  「這……」溜眼看著四周環境,這裡落葉不夠多,旁邊是溪水,望向天上……
  「給我一句話有這麼難嗎?」陸丹風調侃著她。
  「丹風,」她在他懷中轉身,用最具誠意的眼神,笑容可掬地道:「你看這天上的星星何其多,就算天下的負心人跟天上的星星一樣多,我,雲天驕,都絕對不會是那其中之一,現在你有沒有感覺到我明確的心意!」
  熟悉的對白,毫不陌生的一幕,讓陸丹風有瞬間的怔愕。
  「你——」他難以置信的看著她!「這真是你最想對我說的話!」原以為她故意開他玩笑,卻見她專注的眼眸,活脫脫就是他說這些對白時的神態,不禁面容一沉。
  「這話不能說嗎?」那為什麼他以前常對那些姑娘說。「很適合我們呀!」至少適合她,好聽、婉轉又不難說出口。「你覺得這些話很適合對我說!」他惱上心頭,繼而注意到四周的環境。「好呀,這個月色、這個琴、這個環境,你——」花前月下,清風徐拂,這不都是他以前用來哄女孩的,不、不只,他氣抖抖地比著前方。「你、你甚至還比我多了一條溪!」這是不是代表她的手段比他高桿!
  多條溪?「你不喜歡有溪水,那就當它不存在,至少月色和氣氛不錯吧?」
  陸丹風深呼吸,控制快要竄上來的氣勢,咬牙道:「花前月色,你很喜歡這種意境?」
  「沒人討厭吧!」總比下大雨好。
  「這麼說你從以前就常常有這種『花前月色』的機會嘍!」
  聽不懂他的一語雙關,雲天驕點頭。「一個月中也有個十來天,我得面對這種情況。」為了追查線索,逮捕重要人犯,晝伏夜出是常有的。
  「一個月有十來天——」陸丹風抓狂的喊。「你比我還荒唐——」
  「荒唐——你敢說我那十來天是荒唐?」雲天驕也氣起來回吼!「你知不知道那十來天,對我而言是最累也是最關鍵的時候!」
  「最累、最關鍵!」陸丹風因氣極而切齒的環胸。「當然,這代表你是不是能對目標手到擒來!」從年輕累積至今的經驗,他還不清楚嗎?
  「那你就該明白我的辛苦,這是證明我能力的問題,否則我怎麼會有今天的成績!」橫睨他一眼,她也忿忿不平地環胸以對。
  「你拿這種事跟我囂張,是想證明你比我行,還是想嘔死我!」陸丹風忍不住地咆哮!
  「你、你簡直不可理喻!」
  「慢著!」陸丹風拉住轉身欲走的她。
  「放手!」揮掉他的手,卻被他改握住雙肩。「你想幹什麼?」
  但見陸丹風看著她,用力深呼吸,神情好像下了什麼重大決定,痛然道:「好,我有過去、你也有過去,很公平,現在我不管你以前有多少情夫,是不是跟我一樣在情場身經百戰,哪怕你已經是生過十八個孩子的媽,這些我全不在乎,但是從此刻起,你心中只能有我一個人!」
  「情夫?十八個孩子?」再次被擁入他懷中的雲天驕,對他的話有瞬爾的瞠目,繼而用力推開他,揚手就給他一巴掌!
  「你居然——」還來不及反應的陸丹風捂著被人狠甩一掌的面龐,就見眼前的佳人氣得俏臉通紅,殺氣的食指來到他鼻前。
  「陸瘋子,搞清楚,我雲天驕如果生過十八個孩子,就不會被人稱為追風,搞不好閣下聽到的會是江湖上出現了一頭母豬神捕!哼!」
  於是,這一場「花前月下」,彼此不歡而散!
  「天呀!」這樣的結果讓伍書翎啼笑皆非,不曉得該同情誰較多。
  「別喊天,我比你更想喊,越說越糟,害我都不曉得怎麼辦才好,感情這回事,真是比辦案還麻煩!」
  到現在雲天驕還是不明白,到底哪裡做錯了,怎麼會一場月下相會,她想對陸丹風表明自己堅定的心意,結果卻讓陸丹風認定她跟他一樣,是個在情場上身經百戰的人,導致他天天追著她跑,硬要她作出一個承諾。
  「你們兩人是溝通不良,說話沒個交集。」這兩人真是天生冤家。
  「這種溝通還嫌不良喔,我怕再溝通下去,晚上都要作噩夢了。」
  「難道就任情況如此發展?」伍書翎一歎起身,推開身後的窗,讓秋後的風與陽光爭相湧進書房內。
  「我也不想,又能如何?」雲天驕聳肩。
  「你該明白,我們御前神捕目前的處境微妙,天閻宮和我們對立,靈闕宮的項炎武以修羅為條件,才願意不為難我們,現在又面對有著一擎天背景的陸丹風……其實他要的……也不太難。」
  「你想說什麼?」雲天驕瞇起眸,打量在窗前那堵頎長背影。
  「追風,何必如此戒慎。」伍書翎轉身面對她,靈雅的俊顏綻出媲美佛菩薩的和藹笑容。「天意注定很多事,當前的形勢,不但得有一個解決,還得有一個強力的背景當盾牌,如此,才有利於我們面對其他的困難,你說是嗎?」
  「然後呢?」
  「唉,咱們御前四大神捕攜手合作這麼久,儼如一家人,論私情我是絕對不捨的,但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和陸丹風的感情又這麼堅強確定,彼此的信賴已牢不可破,我既身為四大神捕的領導者,又是你的義兄,也該忍著不捨,祝福你們,成全這樁金玉良緣。」動人的話,在他聖慈般的微笑下,更顯感人肺腑。
  「你睜眼說瞎話的能力真是一天高過一天,剛剛才說我和陸瘋子說話沒交集,溝通待加強,才眨眼就成感情堅強確定,信賴牢不可破的金玉良緣了!」雲天驕勾唇涼笑,一副懶得陪他起舞。「反正你就是打定主意,要我和番!」
  「讓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這是好事,怎麼你說的好像為兄推你入火坑。」他大感無辜,隨即又像在哄勸一個不乖的孩子。「而且陸丹風不是番人,論身家、背景,還有人品,他無一不差,何不盡早定下。」
  「他的瘋癲跟化外番人差不多!」
  「他是太喜歡你,才會反應過頭。」
  「所以我就得成全他這片癡心,因為形勢比人強?」雲天驕瀟灑一攤手。「抱歉,逼婚的戲碼實在不適合本姑娘。」話不投機半句多,無論任何事,她最恨被人逼著做下決定!
  「唉!」伍書翎的輕歎喚住正要開門離去的她。「逼不得已,這個火坑只好叫修羅跳了!」
  雲天驕倏然回過身,沉聲道:「你想把少泱交給項炎武?」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03:41:58

第02節
  「說的好像我打算出賣他,你心中清楚這是早晚的事,少泱擅以易容術和機智來解決問題,包括躲避他不想見的人,這些是在項炎武還不知他是誰的情況下,現在……」伍書翎也感無奈。「他的身份曝光又受重傷,要想保護他到傷勢痊癒,還得有更強的勢力背景,否則遲早對上項炎武,這幾天你調查靈闕宮人在洛陽活動的情形,自己心中也明白。」
  雲天驕悶聲無言,知他所言非虛。他們御前神捕會全暫留洛陽,除了考量少泱的傷外,還有就是借郡南王爺龍九天的羽翼,來掩藏少泱的行蹤。
  人人皆知洛陽是龍九天的勢力,江湖上,無論黑白兩道都未敢在城內生事,哪怕是位居二宮之一的靈闕宮,也得留著三分情面,可是這份穩定也不會太久了,因為他們知道,項炎武近來和龍九天互動積極,其目的所為何來,不言可知。
  「你曾幫中毒的小王妃跟黃真拿得解藥,郡南王爺顧著這份情,目前的立場還幫著我們,可是如果沒有更深的情分來鞏固,我怕郡南王爺撒手不再介入我們御前神捕和靈闕宮的事,是很有可能發生的。」伍書翎背著手,再次轉身背對她,口吻雖沉重的分析,唇角卻揚起。
  「說來說去,你就是想以我和陸丹風的聯姻來加深這個情分!」
  「我們御前神捕雖為朝廷中人,另一腳卻是踩入江湖,就算有著聖上御賜的紫金王牌能號令各地縣衙,也無法濫用職權,別怪我逼你表態,現下我們得直接面對二宮和一擎天,個個皆是當前的棘手,為免腹背受敵,我身為御前神捕的領導者,得為同伴和現實做出考量!」義正又果決的話,句句逼向雲天驕。
  「這是你以領導者的身份對我下的命令?」
  「你要這麼想也行。」
  「如果我從沒在『醉紅樓』遇到陸丹風,更沒與陸丹風產生感情,你又想怎麼解決眼前的問題?」雲天驕環胸斜睨他,對這一切的發展,只感戲劇過了頭。
  「可是你遇到了,而且你也回應了他的感情,所以我們永遠都不用想這個問題。」窗前回首的俊顏笑得相當親切。「再說你與陸丹風是兩情相悅,我所做的不過是在你那對感情不積極的個性上推了一把。」
  「說到這兒來,我還得感激你這一把了!」她轉為漫笑,已知硬碰不行,心思開始飛轉。「好吧!就算我認了,可是你別忘了,這事該找義父,看義父如何?反正古有明訓,婚姻大事由長輩作主。」
  哼!身為左丞相的義父遠在京裡,這事要問上個結果,也得有段時間,這段時間足夠她計劃很多應付之策,包括暫避鋒頭,又何必跟觀音爭在這一時。
  「是不是有丞相大人的允諾,你便答應了。」伍書翎笑得更加燦耀。
  「既有長輩之言,我會慎重考慮。」眼前的人更如慈光大射般,雲天驕幾乎懷疑自己是看到一尊會發光的菩薩由圖裡走出來。
  「好,那麼原則上,這件婚事就此定了!」窗前的活菩薩朝她走來,還怕她無法感應到聖澤般,伸手拍拍她的肩,道:「聽說你那位偉大的義父笑不攏嘴的點頭,還說越快越好。」
  「這個死老頭,出賣我!」雲天驕豎眉,恨聲握拳。
  「呵,」伍書翎輕笑坐回椅上。「追風,那個死老頭怎麼說也是我父親,就算他貪生怕死、攀權附貴、平時最愛揣摩牆頭草,而且面相怎麼看都與奸很有緣,總還有一項最大的貢獻,就是生下我又收你為義女,看在這一點,面子也該做給他,好好考慮這件婚事。」
  懊惱明顯的浮出雲天驕雙眉,習慣性的又隨手拔下一旁盆栽上的草,叼在唇上。
  「你這習慣得改。」
  「什麼?」
  「習慣往往是最大的弱點,尤其這麼明顯的習慣,小心點……」伍書翎悠疊著雙腳,往椅背一靠,眼眸笑得異常和藹。「若被有心人下毒可就不好了。」
  雲天驕一怔,隨即嗤笑。「我雲天驕追風神捕的封號可不是叫假的,敢對本姑娘下手的人,對方也討不了好。」她依然叼著唇邊的草,挑眉地朝伍書翎道:「這事讓我考慮考慮吧。」
  他微笑。「行,你心中有底便可。」
  「有你觀音神捕親自出馬,本姑娘心中沒底都很難。」雲天驕撇唇,再次轉身欲離去,然而,手才搭上門,柳眉就皺起,不禁哼道:「門內有條狼,希望這門外不是條狽!」隨即驟然拉開門,門外一個身形踉蹌前傾。
  「啊——」余夢清端著手上的圓盤,身形像收不住般的跌進屋內。
  「何時你半月神捕改名叫偷聽神捕了!」雲天驕伸手扶住她。
  「什、什麼偷聽神補,我是為你們送點心來,你可別亂冤我!」余夢清高綰的髮髻繫著薄紗,垂掩而下的覆了半邊容顏,僅露在外的丹鳳眼眨著無辜,舉著盤中點心示意。
  「冤?」雲天驕切齒,手指敲敲她展露在外的面頰,警告著。「最好別讓我抓到你們狼狽為奸的證據,否則一旦我真成了你叔叔的妻子,首先要做的,就是先拿你這乖侄女開刀,我說過,誰敢設計我,本姑娘就加倍回敬。」
  余夢清蹙著柳眉,神情薄怨。「你又冤我了,老愛把罪扣到我頭上,雖然出賣同伴換取利益我不陌生,可我也有原則的,目前只出賣到六等親外的人,還沒賣到六等親內,所以這件事擺明不是我,天驕嬸、嬸!」尾音不忘重聲強調稱謂。
  「乖,好乖,雨恬侄女!」陰森的笑容喚著她幼時的名,不客氣的擰過她的面頰,不理那哀叫的痛呼。「你只是還、沒賣到六等親內,不代表不會做,現在我可斷定本姑娘就是你那六等親內的第一宗買賣!」
  「真是如此,我不如賣修羅,趁他受傷還無能反抗時直接丟給項炎武,攀上靈闕宮這個勢力,實在多了。」畢竟龍九天貴為王爺只算半個江湖人,真要在江湖上發揮作用,項炎武會較為適合。
  「你捨得呀,我瞧你照顧少泱,都快像老媽溺孩子,慣得他為所欲為!」
  「是,我像個慈母多敗兒的娘,比起你追風大神捕,老對他沒轍,還不時說他年紀輕,需要更多的愛心,結果這顆愛心,讓他更加胡天胡地來得好!」她揚首輕哼,優雅的來到桌邊放下托盤。
  「你們說的都對!」伍書翎認同道。「乾脆給少泱這小子教訓,直接讓他去面對項炎武,省下當前這些麻煩事。」
  「不可以!」雲天驕和余夢清同時轉頭大喊!
  「少泱從頭到尾就寫著單純,項炎武由腳趾到頭頂就寫著陰沉,單純對上陰沉,那還有得玩呀,而且送羊入虎口有違本姑娘良心!」開玩笑,修羅會易容成各種模樣,能文能武,無論俊美的讀書人、威武的大將軍甚至風塵名妓,他都能一把罩,就算沒派上用場,平時光瞧都賞心悅目,送給項炎武……太可惜了!
  余夢清連連點頭,也發揮護雛的決心。「況且這事還沒走到這個地步,又不是全然無挽回的餘地。」其實是卯盡全力都得保住修羅,別說他那絕步天下的易容術,向來能以各種身份探得情報,最重要的是,每回總能從各地帶回新鮮玩意兒,說些趣事逗她開懷,這麼一個貼心的人,若讓靈闕宮主帶走……真是糟蹋了!
  「這事你們倒挺同聲一氣的。」看到她們說得振振有辭,眸瞳卻轉得滴溜溜,擺明正在衡量得失,伍書翎歎,精明的算計,大概是御前四大神捕共同的法則。「失去少泱有這麼嚴重嗎?」
  「當然嚴重!」兩人再次高聲同應,投給他一個廢話的眼神。
  「大家就是這麼放任他,縱得他把危險當三餐下酒,到頭來輕重不分!」
  「有你收拾,有什麼好擔心的。」雲天驕和余夢清互望一眼,理所當然道。
  「說的好,那這次的善後就看追風的誠心。」
  伍書翎心內苦笑,同伴中修羅最小,能力卻是最不可小觀的,偶爾喜歡鬧情緒,自惹禍端來讓人擔心,收拾善後的經驗,讓伍書翎深覺自己快成這傢伙的爹,專門替這個任意妄為的死孩子整頓殘局。
  「這件事我過幾天再答覆你。」扯上自己可不好玩,雲天驕決定還是快走為妙。
  「追風!」伍書翎再次喚住她。「記得我的警告,太明顯的習慣易成弱點!」
  「知道了。」她拿下唇邊的草朝他揮了揮,從容的開門離去。
  一掩上書房門,雲天驕馬上吐出口中的草,衝到前方的大樹下手指探進嘴中,一時作嘔聲連連。
  「可惡的觀音,會警告都沒好事,他書房內的花花草草一定都有問題!」害她吐的胃好像都糾結在一起。
  「阿驕姑娘!」快樂的招呼聲傳來。
  「朱八,什麼事?」她抹過唇邊,意興闌珊地問。
  但見一個清秀的小男孩,興奮的跑來。「剛剛郡南王府送來好幾箱金銀珠寶、綾羅綢緞,連夜明珠都跟雞蛋一樣大,還有好多、好多連見都沒見過的奇珍異寶,現在都在大廳上,押送這批寶物的隊長,恭請阿驕姑娘到廳上過目!」從大理一事後,朱八為了方便照顧受傷的主子,便跟著伍書翎他們回到中原。
  「幹麼要我過目?」天呀,胃還犯酸意,還是回房休息再說。
  「聘禮呀,伍公子說,阿驕姑娘就要嫁給陸公子了,不但八字合,連日子也挑好了,整個宅邸都知道了……阿……阿驕姑娘你怎麼了?」
  朱八驚愕看著向來懶洋洋,與人應對總是皮笑肉不笑的雲天驕,第一次有這麼……生動的表情,不但瞠大了眼震愣當場,接著深呼吸的捂著胸口,彷彿……大難臨頭的樣子。
  書房裡,伍書翎輕喟。「唉,談情說愛、談情說愛,偏偏陸丹風和天驕這兩人,一個是只會談情,另一個是連情都不會談,就更不用說愛,這個字,大概兩人都不懂得怎麼談!」
  「少泱那邊……怎麼辦?」余夢清還比較擔心這問題。
  「他還不知道這回事?」
  「沒敢說,依他性子,如果知道天驕要嫁了,不鬧的翻天動地才怪!」
  伍書翎淡揚著唇角,有些笑意、有些沉吟。「是該找一個適當的時機告訴他,這個時機……可就是學問了。」
  「還有,再見不到你,他就要去後山水潭裡泡水,到時劍傷、毒傷再加上風寒,三患齊發,若這樣一命嗚呼最好,省得你老威脅要把他當成上等肉,送去給靈闕宮主啃。」
  「這小子,還在鬧情緒,到底清不清楚他現在是動土動到太歲頭上,他以為靈闕宮主是個能在笑談間就搞定的人物嗎?至少這個專門替他收拾善後的『爹』,目前還沒這種通天本領!」
  「那你今天不打算去看他了。」
  「去,當然去。」溫言的聲,別具涵義。「今天無論如何,我這個『爹』都得排除萬難,把一樁金玉良緣的好消息帶給他。」
  余夢清會意一笑,兩人的神情間儘是期待好戲上場的光輝。
   
         ☆        ☆        ☆
   
  英氣的瞳映著燭火,修長的手指支著秀麗的面容,神情端肅。
  奇珍異寶放了滿室,映著燭光,頗有霞光燦燦之感,卻入不到桌邊沉思者的眼,甚至不小心瞥見長桌上擺著的鳳冠霞帔,她會像被雷劈到般,目光僵化的移往一旁。
  夜更深,風漸大,當街道上的更夫再次敲著報時的打更聲時,呆然的目光瞬轉犀利,望了一下窗外動靜,馬上抄起隨身長劍,抓過包袱,吹熄燭火,動作流利整裝迅即的來到門前。
  悄悄地開敞一條門縫後,精明的眼眸掃視房外,確定應沒任何動靜,她得意的拉過一旁的盆栽草,習慣的叼於唇上,低咒。「死觀音,你的如意算盤打得好,本姑娘可不領情,我生平最恨被人拿去暗中交易。」
  還有陸瘋子,看這滿屋子聘禮,擺明跟觀音聯手設計她,越想越嘔,說什麼也吞不下這口氣,要她乖乖當個新嫁娘,做夢!
  掩上房門,她敏捷的飛身翻上屋頂,正欲縱身奔馳,卻見到前方的高頂上,一道挺拔的身形在月光下飄然挺立,雲天驕凝眉,心知這關注定難過。
  甩過手中長笛,伍書翎淺笑。「好興致呀追風,月黑風高的不早早就寢,還出來散步呀。」
  「歹命嘛,長輩可恨,同伴情薄,算命仙說,背對西方面向月光,有助於改運。」泰然的回應眼前人,雲天驕將包袱和劍全繫在背上。
  「改運還帶著包袱?」他笑著上前。
  「家當帶著,收穫才大呀。」微瞇著眸,她也笑,自若迎上。
  月光下,兩人步於屋脊上,卻穩健的如履平地。
  「希望我沒破壞了你改運的大好時機。」
  「不會!因為誰都不能破壞我今晚的改運,包括你!」
  「哦,這運你想怎麼改?」
  「不隨他人起舞,依自心而走,擺平阻礙者!」
  話聲一落,蓄勢的一掌隨著驟快的身形朝來人而去!
  「嘖、嘖,你這是想殺我,還是想發洩怒火!」伍書翎不想與她對上,身形一晃又退回方纔的高頂,不得了地道。
  「兩樣都很想,只可惜身為執法者,我不能知法犯法,所以恭請你觀音大神捕自動讓開!」
  「你這是拒絕共同的協議,想逃婚了!」
  「我們有共同的協議嗎?」她哼笑環胸。「上一刻我明明說考慮,下一刻居然就成定局!」
  「這就是說,你根本不想嫁給陸丹風,對他的感情不是真的?」長笛輕敲掌心,道。
  「真與假都由得你說,嫁不嫁給他,我心中自有主意,感情也是我們兩個人的事,就不勞你觀音大神捕費心。」沒啥好氣的眼神斜睨他。「現在,你是想繼續阻撓我,還是識相退開!」
  伍書翎手中長笛改為支著下巴,思索似地道:「唉,怎麼說我也不想同伴相殘。」隨即笑吟吟的背手退到一旁。
  「這麼乾脆?」他的大方反倒讓雲天驕疑心大起。
  「當然,你都走不動了,我又何需擋著!」
  「我豈會……走不動……」她忽感身形一軟。
  「追風,還好吧?」見她倏然單膝跪到地上去,伍書翎好心地再次上前。
  「不、不……不勞你貓哭耗子!」手腳竄麻,何時她被下了毒,自己居然不知道?
  「早就告訴你,太明顯的習慣是弱點!」
  太明顯的習慣!雲天驕牙關打磨,想到出房門前,拔下叼在唇邊的草。
  「好……很好……這一次……我受教了……」是自己給人可趁之機,她無話可說!
  「耶,說的這麼嚴重,我們是同伴,怎麼會害你呢!」另一個柔言的輕笑聲,來到她身邊。
  「呵……是呀……怎麼會害……我呢……」咬牙的看向身畔的人,哪怕對方覆著面紗,也可從來人那笑彎的眼眸,知道她計謀得逞的快意。「只是會讓……我賠……賠上一輩子……」
  「喔,好可憐的追風,一中毒話都不清楚了!」余夢清說的很是心疼,神態也很表同情,讓動彈不得的她靠在自己懷中,手絹擦著她額上冒出的汗珠。「你認命一點不就好了,你也明白,我又不像少泱,對下藥、使毒都那麼得心應手,原本只想讓你行動遲緩不便就好,可是依你這情況看來,顯然我在拿捏藥量上有些……失當,所以……為難你了!」
  雲天驕眨大了眼,這話是告訴她……藥,下太多了?!
  鏘當!背上的劍隨著主人癱軟的身形而滑落,碰擊屋頂!
  「這藥……會發揮到什麼情況?」見那已完全昏倒在半月懷中的人,伍書翎有些憂心地皺眉。
  「放心,不會影響大事的進行,至少當她醒來後,一切都是不可挽回的局面!」余夢清自信道。
   
         ☆        ☆        ☆
   
  喧天的鑼鼓與鞭炮聲讓她擰緊了雙眉,其間夾雜著人聲與隊伍的行進聲,每一聲震耳的都像要敲醒她昏睡的意識般。
  雲天驕只感全身懶洋洋,而且明明自己沒動,為何總有搖晃的感覺,頭也沉重的好像被什麼東西壓著!
  「唔……」她下意識的伸手想揉著額頭,卻發現自己隔著一層布,摸到一個硬質如「框」似的東西,嵌在額上邊緣,不解的緩緩睜開眼,卻見到眼前罩著紅光!
  「搞什麼!」她叫,一把抓下那覆在頭上的紅布,隨即聽到珠子碰撞聲,這才發現自己頭上頂著……鳳冠!
  「這、這是——」低頭看著身上這一身大紅嫁衣,愕然的發現自己竟坐在轎子裡,轎外敲鑼打鼓的歡樂聲,還有滔天的人潮聲,彷彿襯托她這身鳳冠霞帔般,喜洋洋!
  轎外,群眾爭相看熱鬧,尤其是這麼浩蕩的迎親隊伍,排了整條街那麼長,有灑著大紅花瓣慶賀吉祥的小女孩,還有揚舞著大紅綵帶增添福氣的妙齡少女,連伴侍在轎旁的六位姑娘,個個都貌美如花。
  除此之外,最引人側目的是隊伍前後的隨護,個個皆是威武拔挺的大漢,昂首闊步整齊劃一的模樣,不像參加喜事,倒像上戰場或者凱旋而歸,替主子開道般的剽悍行進,全城人都爭相目睹這難得一見的熱鬧奇景。
  「不……會吧……」轎內的新娘子正張著紅唇,睜圓雙眼,在錯愣中,顫抖抖的由紅袖下伸出十根手指,每一根都像被金玉精鑲般,戴滿了戒指。
  眼眨了眨,十根手指甩了甩,戒指沒一隻掉下來,伸手摸向頸子,好幾圈的金鏈與珠飾綴滿她的頸,這……真的不是夢!
  「這是真的嗎?四上人為了追風神捕,竟然甘願入寺廟,還在大理為她出生入死?」街旁的民眾不敢置信的追著一個小男孩問。
  大夥兒簡直對新娘好奇極了,因為剛剛「初聞」多情劍客陸丹風對新娘是萬般傾倒,寧為伊人而入「雲真寺」修行自己滿身的罪孽,還遠赴大理解救生命垂危的愛人,種種的付出終於嬴得佳人的垂青,今日才得以完成心願,抱得佳人歸。
  「當然,我是在他們身邊幫忙的人,沒人比我更瞭解他們之間那種偉大動人的愛情,有多麼的驚天地泣鬼神!」小朱八口沫橫飛的說,隊伍在前方行進著,他落在後方當個小說書人,身旁自當黏著一票聽眾。
  「天呀!你伺候在他們身邊!」好幸福喔,可以看到活生生的英雄美人真實版。
  「可別不信喲,瞧我年紀小小,就知道不會說謊,如果不是親眼目睹,這些事哪說的出來!」自從在大理跟陸丹風相處一段時間後,小傢伙「胡說八道」的功力練得日益精進。
  眾人連連點頭,還不忘巴結稱讚;小哥生得方頭大耳,一看就知道是個忠厚老實的有福人。
  而雲天驕,唇角已抽搐的扯著,呼吸也開始像她那一身行頭般,貴不可言的沉重,因為,她一覺醒來,竟然發現自己——嫁人了!
  「那新娘長得什麼模樣,性情好不好?與咱們的四上人搭不搭?」
  陸丹風雖以風流出名,但在洛陽,因其俠情與瀟灑,極得洛陽百姓喜愛。
  「那還用說,四上人喜歡的女子會有不好的嗎?」朱八一副提這問題簡直是白癡的揮著手。「阿驕姑娘的美就不用說了,最讓人讚歎的是她那無可匹敵的性子,溫柔婉約的就像一道清風拂過湖面,言談輕聲細語,音色之美更是讓人繞耳三日猶在回味,在她身上絕不會看到謾罵、怒吼與激烈的動作,那種沒有水平、低俗、粗魯的舉止,要在她身上看到根本是難如登天,阿驕姑娘完全就是一個集優美與教養於一身的奇女子,她簡直是天下女都該傚法學習的對象,尤其……」
  朱八說的活靈活現,週遭人聽得癡迷不已,完全沉醉在那俊男美女的纏綿故事中,直到震撼的咆哮聲,打斷了這一切!
  「觀音、半月——我要殺了你們——」
  怒叱後,轎頂驟然轟裂,喜轎裡的新娘飛出,在眾人驚訝中,回身躍上峭拔的屋簷。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03:42:10

第03節  
  「阿驕姑娘!」見到佇立在屋簷上有些搖晃的紅衣身形,朱八大吃一驚!
  出發前,半月姑娘明明斬釘截鐵的說,依她下的藥量,阿驕姑娘起碼得進到郡南王府才醒得來,屆時,就不用擔心了;因為一入王府,插翅都難飛,可是現在連一半路程都不到呀!
  「陸夫人,大禮正在進行中,恭請您下轎來。」隨行的六位如花少女,為首的藍衣女子笑吟吟朝屋簷上的人欠身一禮。
  「住口!」雲天驕紅袖怒拂,未退的藥力讓她身形有些不穩。「禮未成、堂未拜,本姑娘沒興趣當什麼陸夫人!」
  「那就恭請姑娘與陸公子禮成、堂也拜,自然就是陸夫人了。」
  「哈!」她揚聲一嗤,隨即冷哼。「別說笑,現在沒心情聽,叫陸瘋子那死狗賊出來!」迎親隊伍居然看不到新郎。
  藍衣女子又是掩唇輕笑。「陸公子在郡南王府裡候著夫人拜堂,只要陸夫人坐進轎裡,進了郡南王府就見得到陸公子。」
  「是嗎?」雲天驕美目大亮,陸瘋子不在,書翎、半月也不在,要脫身不成問題了。
  「當然。」藍衣女子不疑回應。「今天這盛大的迎親場面,全是陸公子和伍公子精心籌備,尤其陸公子,他知道夫人您愛熱鬧、人隨興,不喜歡照常理來,所以才有今天這場『特別』的迎親隊伍!」
  「特別!」雲天驕伸出雙手,瞧瞧那儘是珠光燦燦的手指,有的戒指還又寬又長的延到指關節,讓她連彎起手指都難,再拉拉頸子上那一圈圈的金光閃閃,不禁搖頭嘲著。「還真是特別的俗呀!」這一身的行頭再加上鳳冠,壓得她頭重、頸酸、手指更像掛了石頭,沒想到當新娘這麼痛苦。
  「陸夫人,你說笑了,有多少人可愛死你今天這身的俗。」
  「是這樣嗎,別說我不大方。」雲天驕隨興拔下手上的幾隻戒指,把玩的在手上兜了兜,隨即揚手一拋,大喊:「誰拿到,誰就是今天的新娘子!」這個婚禮她就鬧個夠!
  底下群眾瘋狂騷動,光看那幾隻在空中飛拋劃弧的金光,就知價值不菲,散往各個方向的戒指,讓大家擠破頭想接,卻見幾道更快的身影,縱身高躍,準確的接住戒指,凌空翻身落地,個個笑嘻嘻的圍到藍衣女子身旁。
  「接到了、接到了,木姐姐!」
  「木姐姐,我也接到了!」
  「我拿到兩個喔!」
  「乖,你們都有進步,回頭一定好好賞你們。」藍衣姑娘拍拍她們的頭。
  屋頂上的雲天驕訝然的看著這幾個手挽花籃在花轎前頭灑花瓣的小女孩,才七、八歲卻個個輕功不俗。
  「現、現在到底是迎親,還是表演年節戲曲?」怎麼連小女娃都還會翻觔斗,圍觀群眾中,有人朝朱八這麼問著。
  「這……」朱八僵著笑臉,不知如何以對。
  「小哥,你不是說新娘子是個溫柔、一言談輕聲細語、絕不怒吼謾罵,完全是個集優美與教養於一身的奇女子嗎?」大夥兒疑惑的目光全求教的看著朱八。
  「當、當然!」朱八強笑道。「誰不知道陸公子行事不按牌理出牌,今天這一場迎親當然會有特別的驚喜。」
  「特別的驚喜?」眾人聽聞這句話的表情全喔聲張大了眼!
  「小哥,你是說——」
  「現在是……」
  「故意安排的!」朱八以一言蓋全場的氣勢,雙手插腰道。「陸公子是絕對會讓這場迎親空前絕後。」
  讚歎聲頓如浪潮般一波波由後湧向前方大眾,瞬間詫異的氣氛再轉為喜慶的歡欣。
  而朱八佯裝鎮定在臉上,心裡可急,伍公子和半月姑娘到底有沒有料到現在這個情況,怎麼到現在還沒見到他們人影!
  唉!難不成,現在就得用上這個……朱八從腰際摸出臨行前半月交給他的小錦囊,當時對方還笑得相當神秘。
  「一路上有不得已的情況就拿出來,當然,這種情況最好不要發生,否則用了這錦囊……」半月一頓,詭異呵笑著。「追風大概不會讓你好過!」
  「那、那還是還給半月姑娘吧!」會跟阿驕姑娘結怨,可不是鬧著玩的,朱八忙把錦囊丟回給半月。
  「不行!」半月慈祥的摸摸他的頭,把錦囊再塞回他腰際,親切道:「如果朱八小弟你現在不照做,半月姐姐只好整你一輩子,瞧你年紀輕輕,未來就多磨難,哎呀,姐姐光想都替你心疼!」說著還疼愛的捏捏他的面頰。
  「小朱八一定誓死達成任務,請半月姐姐不用擔心!」在兩頰被拉寬下,朱八當下拍胸保證。
  因為笑得溫柔且總是和藹婉約的余夢清,和向來懶洋洋不理太多瑣事的雲天驕,前者絕對比後者來的可怕,因為她既跟陸丹風有同樣的血統,叔侄倆一定都有記仇不落人後,報仇比人高桿的本領。
  看著眼前的情況,再打量手中的錦囊,朱八開始絞著腦汁思考。
  「陸夫人,戒指在此,恭請你下轎來,別誤了拜堂的吉時!」藍衣女子拿著戒指,又是笑吟吟的朝雲天驕欠身一禮。
  「本姑娘說過,誰接到戒指誰就是今天的新娘,叫陸瘋子去娶小娃娃吧!」說著便拿下鳳冠,終於減輕重量,她吁口氣,對底下的聒噪訕訕搭言。
  見此,藍衣女子神情一端,正色道:「陸夫人,今天這場迎親隊伍不但聲勢非凡,還固若金湯,陸公子就是要告訴天下的人,你,追風神捕雲天驕已是多情劍客陸丹風的妻子,誰都改變不了!」
  這些話更讓雲天驕打了個長長的大呵欠。「那真是辛苦大家了。」她掂掂手中的鳳冠和這一身行頭,決定賣了當跑路盤纏。「改天本姑娘再好好奉陪,再見!」
  接著轉身要走人,卻聽到咻地破空聲,她反應極快的回身,眼角才瞥見大紅綵帶,手上的鳳冠已被捲走!
  「你們——」就見原本在喜轎旁跳著綵帶舞的妙齡女子們,此刻全來到屋頂上,環伺於她的周圍。
  「有請陸夫人回轎!」手披大紅綵帶的女子們,話雖恭敬,神情卻個個充滿擒人的準備。
  「這、這到底是什麼迎親隊伍!」上至隨轎的姑娘,下至轎前的小女娃,個個都身手非凡,雲天驕忍不住喊著。
  「陸夫人,鳳冠與戒指在此,請你人轎整裝,木涵候著。」底下藍衣女子捧著鳳冠,再次請人。
  「木涵!」雲天驕豁然挑眉。「你是懷遠鏢局的女當家!」也是觀音在江南的據點之一。
  「還請陸夫人指教。」
  「可惡!」雲天驕切齒。「觀音和半月竟然把我當貨物一樣,找人保鏢!」對這兩個同伴她大有拆骨入腹的衝動!「陸夫人,伍公子全為你著想,陸公子也沒任何惡意,你千萬別多想。」木涵忙解釋。
  「陸公子?」雲天驕雙手好笑一攤手。「我都還沒提陸瘋子呢,他是不是也幹了什麼?」
  「陸公子只是讓隊伍有浩蕩的氣勢!」木涵親切笑著。
  「浩蕩?」想起木涵剛剛說這支隊伍固若金湯,雲天驕第一次把目光移開,居高臨下的眺望。
  只見四面八方的街頭巷尾全站滿了郡南王府的護衛,尤其距她最近的街道是層層人牆林立,而外圍竟是軍隊站崗,森羅威武的氣勢,猶如即將上戰場的行軍隊伍,將周圍嚴守的滴水不漏。
  雲天驕看得怔愣啞口。「你們這到底是迎親還是押解人犯呀?」
  「陸公子務求一切完美!所以仔細了點。」
  「說的好聽。」哼,擺明就是怕她溜了。
  「陸夫人是否願意回轎了。」
  「本姑娘個性向來有個缺點,就是明知不可為而為!」雲天驕笑吟吟,在木涵不解的皺眉中,繼續道:「如果以為這種陣仗就能困住我的話,那真是太小看我追風的能力!」話一說完,她的雙足已離開了屋頂。
  「陸夫人!」見到雲天驕那驟然飛起的身形,木涵腳一蹬,踏上轎上橫木,借力縱身躍上了對面屋頂,手中的紅綵帶順勢拋出。
  「得罪了,陸夫人!」而另一方,環伺在屋頂上的女孩們也喊著。
  瞬間,大紅綵帶同時齊飛,在眾人的嘩然聲中,綵帶前後纏上雲天驕的一手一足,隨即如打蛇隨棍上的層層繞上,意圖制住她半邊手足,雲天驕就這樣被凌空定住身形。
  「想擒我——做夢!」她一喝,以反方向回轉翻身,迅即擺脫了大紅綵帶的鉗制!
  「新娘子——」
  「新娘子下來了——」
  望著上方爭鬥,底下百姓原是怕被波及的散開,現在一見新娘子飛下來到眼前,個個全都再簇擁圍上,好瞧個仔細!
  「搞什麼?」雲天驕蓮足再次躍起,昂然立在被掀了頂的轎上,跨立在那橫木邊沿,輕盈的身段,竟讓轎子未有分毫晃動。
  「新娘子是新娘子——快來看——」
  「長得真漂亮——」
  「還會飛來飛去的——」
  「喂!後面的別擠呀——」
  蜂擁的人潮個個爭先恐後的推擠,混亂的場面波及轎身,讓其上的雲天驕開始不穩的搖晃。
  「哼,再不快走只怕難以脫身!」見到屋頂上的木涵又開始朝對面打著手勢,顯然打算再發動攻勢,雲天驕皺眉。原本仗著陸丹風、觀音和半月不在,眼前無人能制住她,現下一想,只怕其中大有文章。言出必行的觀音和對她窮追不捨的陸丹風,都不可能會讓今天這場婚禮成空,不親自隨行到底有何原因,看來為免多生變數,還是快快閃人為妙!
  「阿驕姑娘——」忽然一陣熟悉的大喊。
  「朱八!」正打算躍入人潮中,藉機遁入小巷裡的雲天驕,回頭找尋聲音來源。
  「阿驕姑娘——我在這——」人群中,朱八拚命跳起的揮舞雙手。
  接著眾人就看到一道紅影如光在上空掠過,眾人尚驚呼的喊著,朱八已被雲天驕拎起,來到另一端的屋頂上。
  「你家主子呢?」雲天驕忙問,朱八向來在修羅身邊照顧。
  「今天是半月姑娘叫我來幫忙,主子那……我不清楚。」
  「那他……」正想再追問下去,木涵和其他人已來到雲天驕身後。
  「陸夫人,請你回轎吧,木涵並不想冒犯,還請別為難我等。」
  「木姑娘,我無心為難你,更敬佩你是懷遠鏢局歷任當家中,唯一的女當家,可惜今天立場不一樣,否則我倒是想好好的與你把酒言歡。」雲天驕迎視著她,神態儘是坦然。
  木涵綻顏一笑,以江湖之禮抱拳道:「能得追風神捕的賞識,是木涵無上的光榮,你與伍公子同為御前四大神捕,怎會立場不一樣,怕是陸夫人對伍公子有所誤解!」
  「誤解!」雲天驕好笑環胸,又是那副多言無益的意興闌珊樣。「是不是誤解,大夥兒心知肚明,最好的方法,你退一步,讓我離開,大家免衝突,我相信觀音絕對不會為難你。」
  「這……」木涵歉然一笑。「懷遠鏢局深受伍公子大恩,木涵只怕難以答應陸夫人這件事。」
  「那……就太好了,道不同不相為謀,你我都不用客氣,出手吧!」雲天驕將朱八推到身後,眸瞳凜起。
  「啊!陸公子來了」身後的朱八忽拉住她的手臂大叫!
  「什麼——」雲天驕倏然回頭,迎面就是一陣白粉灑來。
  「對、對不起了,阿驕姑娘!」朱八丟下手中的藥包,趕緊退開。
  「咳、咳」嗆得雲天驕捂著喉嚨猛咳。「朱八你……」
  「這是半月姑娘的交代,說有必要的狀況,就灑這包藥粉,對半月姑娘……朱八不……不敢不從!」
  「好呀!對她不敢不從,你倒是很敢對本姑娘下手!」雲天驕切齒。「我讓你知道出賣本姑娘有什麼後果——」她氣得伸手就要抓他痛扁一頓。
  「哇,本姑娘救命呀!」嚇得朱八忙躲到木涵身後,卻見雲天驕頓然像癱軟般雙膝跪倒。
  「這藥……這藥……」渾身發軟,使不出力!
  「半月姑娘說,這、這藥跟昨夜一樣,只是藥量輕了點,會讓阿驕姑娘你暫時武功全失,力氣也比一般姑娘弱,可是體力絕對足夠應付你和陸公子拜完堂。」
  「武功全失……」她咬牙的要運氣,卻是連一口真氣都提不起。
  「陸夫人,看來,我們真的可以不要有任何衝突就解決現在的事!」木涵微笑的命人取過鳳冠,再次將它戴到雲天驕頭上。
  「朱、朱八,你……你、你很好呀,等著……你等著吶,本姑娘一定會好好治你這小鬼!」雙手被人制住的扶起,要被帶下去時,雲天驕不忘恐嚇!
  「阿驕姑娘,冤有頭,債有主,你不如去找債主,別找我這個小嘍!」朱八朝被帶著躍下屋頂的雲天驕大喊。
  而底下護衛已排開人群,開出一條路,新娘子再次被簇擁的帶到轎前,層層的紅幔已覆上被掀了的轎頂,木涵替雲天驕將飾物一一整戴好後,最後蓋上紅頭巾。
  「雲捕頭,陸公子對你的癡情,在洛陽連三歲小童都知道,你又何必一再迴避他的付出!」木涵誠心的拍拍她的手勸著。
  紅頭蓋下傳出了咕噥的聲,隨又無言的轉身,讓隨側的人扶上了花轎。
  木涵輕聲一歎,走到隊伍前頭,正要抬手示意起轎,卻聽到一聲怒叱當頭罩下!
  「誰都別想把人帶走!」旋飛的人影由上空直疾而下,劍光爍亮如電匹練,鎖定轎頂劈刺凌削,瞬間,紅布幔被削的如瀑水飛濺!
  「快來人——保護新娘子!」木涵大驚,才衝到轎旁,就見對方的身形也沒入轎中,隨即全場靜默無聲,唯有詭異的氣流迴盪週遭。
  「包圍轎子——快——」顧忌到轎中雲天驕的安危,木涵不敢妄動。
  護衛與鄰近的士兵全趕來,層層疊疊的把轎子包圍的密不透風,全場的人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當被削的如落英紛飛的紅幔落盡,轎裡身影再次飛出。
  「快攔人!」木涵花容失色,竟是一個少年公子抱著新娘衝出。
  「天呀!是主子!」朱八錯愣,主子怎、怎麼會來這?
  眨眼間,來人抱著雲天驕遁入狹巷中,幾個縱身已失去蹤跡,留下亂成一團的迎親隊伍與四處亂竄找人的護衛!
  「主子?!」聽到朱八的詫異聲,木涵訝道:「方纔的少年公子是修羅神捕姬少泱?!」
  飛馳的身形刻不容緩,如光影疾飆,未幾,已來到平坦的綠地。
  「我就知道你最好,不會學觀音、半月他們一樣,丟下我不管!」雲天驕興奮的攬緊來人的頸項,高呼著。
  修羅神捕姬少泱衣袍淡雅,面龐有著絕寰的無瑕之美,高挑拔逸的修長身材,又恍如翩翩佳公子般卓立。
  「你還好吧!驕姐?」發現懷中的人聲調與神情有異,他憂心的問。
  「不要緊,中了半月的計,現在武功暫失,藥效過了就會恢復。」
  「是清姐下的藥!」姬少泱忙放下她,搭著她的脈相檢視。「原來清姐日前問我拿藥是這個目的,看來還得再一注香的時間才能恢復,可惜,我沒把解藥帶在身邊。」
  「沒關係。」雲天驕搖著頭。「反正脫身了,還怕半月這小小的詭計嗎?倒是你怎麼會在這?傷不礙事吧?」
  「不礙事!」姬少泱執起她的手。「翎哥今早對我說你要嫁給陸丹風!我不相信,驕姐不會瞞著我嫁人,無論如何我也要趕來。」
  「還是你待我最好。」雲天驕感動的再次投到他懷中。「哪像觀音和半月,就會出賣同伴換利益,成天想拿我們兩人去和番。」
  「和番?」
  「就是把我嫁給陸瘋子,把你送給項炎武!」
  「翎哥還想拿我換利益!」姬少泱眉眼盡豎。
  「你先前傷的半死不活,書翎還想趁你無法反抗時,直接交給項炎武呢,這樣就能得到靈闕宮這個大靠山了!」可惡的觀音這麼害她,雲天驕決定拐少泱來幫她。
  「太可恨了,就算為大局,翎哥半點結義之情都不顧嗎,也不想想,我如果落到炎武那頭猛獸手上,有可能……連渣都不剩!」光想就夠讓他打寒顫。
  「炎武那頭猛獸!」雲天驕有趣的環著他的腰,下巴抵在他胸口上,美目直瞅著他,調侃道:「有古怪,當年一定把人家整的很慘喔,不會是玩了就跑吧?」
  「唉,當時年紀小,不知道輕重,結果惹到一頭猛虎,害得我噩夢連連!」他也環著她的腰無奈歎著。
  「知道是老虎你還惹,項炎武的個性又不是現在才有!」那種姥姥不疼、爹娘不愛的性情,多半是早八百年就養成了。
  「都說當時年紀小,才十四、五歲哪判斷的了那麼多,當然是做了再說!」
  「狡辯!」雲天驕捏捏他的鼻子。「你的聰明也不是現在才有,機靈成這模樣,小時候不是天才也是鬼才,那就應該知道,沒事別自己跑去惹野獸!」
  「只能怪我從小志向立的高,想要馴獸。」
  「結果呢?」
  「差點被野獸吃了,所以我好可憐,需要人多關懷,驕姐千萬不能再離開我。」他乞憐的把額頭靠到她肩上。
  「那我們就得互相幫忙了!」雲天驕義氣的拍拍他的背。
  抱在一起的兩人,肢體很有情,動作很有義,搭起來就很曖昧,雖然他們自認是天涯淪落人的互相安慰,卻讓來人大有抓奸在場的感覺。
  「姬少泱給本上人放開你的手——」
  怒吼的聲隨著驟然的氣勢逼來,兩人雖警覺回身,卻因一個武功暫失,另一個傷創未癒,渾厚的掌勁結結實實的震開他們。
  「本上人的新娘子,可不是讓你隨便就能帶走的!」戲謔的語調,一把攬過雲天驕,再一掌擊向姬少泱!
  「少泱——」雲天驕驚愕的看著被震飛數步而跌於地上的姬少泱。
  「瞧你那副病弱的樣子,想搶婚,再等個幾百年吧!」來人一身大紅喜氣的新郎衣,俊雅的面龐,神采惆儻非凡,飄逸的身形,就如他特有的謫仙氣質般出塵。
  「丹風!」被健壯的手臂環入懷中的雲天驕,一抬首就迎上來那雙熱切的眸子。
  「你今天好漂亮!」多情劍客陸丹風,深情的凝鎖懷中佳人。
  「做什麼你——」雲天驕大叫的伸手擋住他要落下來的唇,後又拍開他攬在腰上趁勢撫上背脊的手。「跟你說過幾百次,不要一見面就嘴來手來的!」
  「那你就可以跟那個瘟生小子親親熱熱的抱來抱去!」他指著前方的姬少泱,不爽大喊。
  「你還說——」雲天驕氣得一巴掌甩過他的臉,奈何被人下藥的她,現在力氣比一般姑娘還弱,打在陸丹風臉上,不痛不癢!「你知不知道少泱身上的傷還沒好,你居然出掌打他——沒有良心的男人放開我——」軟軟的巴掌沒有勁,她改為掄起雙拳專扁他的臉。
  陸丹風卻只是將她抱起的攬緊她的纖腰,笑不離唇的望著她。
  「你幹麼看著我猛笑!」害她疙瘩皮卯起,沒見過被打還這麼開心的!
  「你連生氣都讓我著迷!」他癡癡地道。「我終於盼到你穿著一身大紅嫁衣在我懷中。」
  專注的眼神讓雲天驕怔仲,視線的交纏,拉近彼此的距離,直到雙方感受到對方那熱呼呼的氣息。
  「所以……」陸丹風又動著唇。
  「什麼?」
  「你讓那個瘟生小子靠在你身上,我也要!」說罷,他一把將臉埋到她那高聳的雙峰上,用力磨蹭著。
  雲天驕倒抽一口氣!「放開我——你這死色狼光天化日你想幹什麼——」氣得雙手捶他的頭,扯他的發,凌空的雙腳不停的踹,胸口上的大頭就是死黏不離。
  「陸丹風放開驕姐——」姬少泱捂著肩膀站起,嚴聲道。「我不過靠到驕姐肩上,你這登徒子居然輕薄到她胸口上!」
  「喲,我跟妻子之間的事,何時輪到你這外人來插嘴!」他終於由雲天驕胸上抬頭,神情是掩不住的歡欣與得意。「倒是你這號稱易容一流的陰陽小子,怎麼還頂著大理少王段淳的模樣四處走,是傷重得沒力氣改裝,還是……真面目就這模樣!」
  「不勞四上人關心,大理還有一群愛姬美妾候著本少王,這模樣是提醒本少王,在大理還有未完的責任義務!」姬少泱端出了他當段少王時,有名的涼涼冷笑。
  「那就回大理好好照顧你那群愛姬美妾們,幹麼死賴在洛陽!」陸丹風咬住雲天驕那又拍到他面龐的纖纖玉指,滿意的聽到一聲怒喘。
  「就差個少王妃,特別來洛陽找!」姬少泱扯唇。
  「那就祝你好運了!」故意叼緊口中的手指,果然頭頂傳來連連敲擊的警告。
  「這得請陸兄先放開懷中的人!」
  「我抱著我的妻子,關你何事?」他笑嘻嘻的鬆口。
  「誰是你的妻子——我根本沒跟你拜堂——陸瘋子——」雲天驕把擦沾了口水的手指在他身上猛擦,皺緊了五官大罵。「你亂嗯的,全身上下沒一處正經樣,想都別想我會嫁給你——陸小人」
  「哈,可惜你是逃不掉,只能乖乖的嫁我了!」此時的陸丹風樂得很,終於等到今天,多挨幾下都甘願。
  「那可不行,驕姐要嫁的人是我,不是你!」嚴正的聲,堅定的宣告。
  「什麼?」陸丹風和雲天驕同時望向姬少泱。
  「驕姐正是我認定的少王妃。」姬少泱輕柔綻笑,別具涵義的眼望向愣在陸丹風懷中的雲天驕。「雖是同伴,但是這幾年的患難與共,我們早已彼此心儀,驕姐的心上人是我!」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03:42:29

第04節
  「那個陰陽小子說的是真的嗎?」陸丹風雖放下雲天驕,卻抓緊了她的雙肩,咬牙切齒問著。「你們早就有感情了?他是你的心上人?」
  「我……」雲天驕有些啞然的看向姬少泱,後者挑挑眉,笑得相當惡意。
  「你說呀!」陸丹風簡直被妒火燒紅了眼!「你明明跟我發誓,說你沒有身經百戰的情史、沒有什麼花前月下的過去,全是我自己胡思亂想,幾天前才說的話,現在就蹦出一個心上人,還是這個陰陽小子,說呀能解釋的話你就說呀——」
  「這……我……」少泱擺明是要報剛剛被打一掌的仇,再加上陸丹風平時雖浪蕩不拘,本性卻是正派的君子風,才讓少泱將計就計;而雲天驕既不想順遂觀音和半月的計謀,卻更不想讓陸丹風誤會,可真令她左右為難了。
  「好了,你不用說了,我全明白!」他恨聲咬牙。
  「你明白了?」厲害,她還搞不明白該怎麼說呢。
  「平時你有話就說,現在支支吾吾的,半天說不了一句話,很明顯,你跟這小子有……私情,你們根本是——哇——」他忽然慘叫,因為雲天驕抓起他的手,用力咬下。
  「陸丹風你再給本姑娘胡說八道看看——」明知虛弱的力氣打在他身上沒用,她依然氣得一陣亂拳捶向他!「別人隨便說句話你都相信,那我費盡唇舌賠盡好話,還換來你對我疑神疑鬼——你到底什麼意思——」
  「我能有什麼意思——我恨自己幹麼這麼賤骨頭——成天巴在你身邊又不被當回事——你隨便一笑我也樂不可支——而你又回應過我什麼!」他握緊她的雙手,步步進逼。
  「丹風……」一言觸中她內心的愧疚,雲天驕無以回應。
  「反正我認命了,這是上天懲罰我陸丹風,早年太過風流才會年紀一把卻栽在你手上,而且如果不是你跟那個陰陽小子成天膩在一起,還讓我看到你們抱來抱去的一副姦夫淫婦樣,我會懷疑你們有一手嗎?」
  「我是淫婦!我跟少泱有一手!」雲天驕睜大了眼,怒極而冷笑。「我如果能跟少泱有一手,那全天下的男人都跟你一樣全是下流、無恥,四處跟女人有一腿!」
  「我下流無恥——」陸丹風也火竄腦門。「你到底何時看到我跟女人有一腿的——說呀——你看到了大腿還是小腿——」
  「笑話——那你又哪一隻眼睛看到我跟少泱有一手,手臂還是手肘——」
  一旁的姬少泱對眼前的發展有些……微愕,隨即感歎,為什麼兩個揚名天下的……大人,吵架吵得這麼……沒程度!
  「你不要岔開話題,這個陰陽小子說是你的心上人,你怎麼說?」
  「我能怎麼說!我也到今天才知道自己有心上人呀!」
  「你不否認!」犀利的眼轉為瞇凜。「那他說的是真的了?」
  「隨你怎麼想,放手!」她掙扎著。
  「你承認了!」陸丹風更加攫緊她的手腕。「承認那個陰陽小子才是你心目中的人!」
  「你好煩呀,都說隨你怎麼想了!」
  「隨我怎麼想——難道你真是蕩婦嗎」陸丹風大吼。
  「你——」
  啪地一聲,卻是姬少泱上前甩了陸丹風一巴掌!
  「不准侮辱驕姐!」他警告著。
  「臭小子,你還好意思出面,如果不是你在大喜之日搶婚,還對本上人的妻子勾勾搭搭的,會有現在的事嗎?」陸丹風示威的與眼前的人對峙。
  「你們都不要再爭了!」雲天驕忙擋在兩人之間,就怕雙方打起來。
  「驕姐,他這麼誣蔑你,我怎可能放過他!」姬少泱忿忿不平。
  「說的好,你敢打到本上人臉上,不能放過你的是我!」陸丹風也衝動的上前。
  「來呀,不回四上人先前那一掌,少泱才真是深感愧疚呢!」
  「歡迎,真是太歡迎了,下一掌本上人保證你血吐不完呀!」
  「好啦,你們兩個別這麼無聊!」居中的雲天驕,拚命擋著情緒高昂的兩人。
  「!我只要一根手指,馬上叫你血吐一斤!」姬少泱放話。
  「啐!本上人噴口氣,怕是你血會吐一地!」陸丹風嗤聲。
  「出手呀,不打到你後悔出世,我姬少泱愧對歷代先人!」
  「小子,你性別不明,個性驕縱,早就對不起歷代先人了!」
  「笑話,你見過我家祖先了,又知道他們不滿意我的模樣!」
  陸丹風大笑兩聲,送去兩記殺氣眼。「不需要見,因為你額上就已經刻著!不孝子孫模樣多敗!」
  姬少泱也揚唇詭笑,銳利的眼眸挑釁對上。「我怎麼看都像是你眼底寫著——陽世子孫德行下流!」
  「失敗——」
  「下流——」
  雙方瞬息無言對視,殺氣同時迸出——
  「亮招呀不叫你吐完最後一滴血——我陸丹風(姬少泱)天地不容——」雙方同時大喊,危險一觸即發!
  「夠啦——全都住口——否則本姑娘先吐血給你們看——咳、咳——」祖先拿來下注,天地拿來發誓,雲天驕再也受不了的掩耳,隨又搞著胸口咳著。
  「驕姐,你別激動,小心你身上的藥效還沒退呢!」姬少泱忙輕拍她的背。
  「臭小子,不准碰她,天驕你還好吧?」揮掉姬少泱的手,陸丹風關切地問。
  「不要碰我——」她用力推開陸丹風,氣惱道。「既然你認定我雲天驕是個楊花水性、身經百戰、四處都跟人家有一手的女人,那還來得及,今天這場婚事就此作罷!」反正這本來就是一場遭人設計的婚禮,只是以這種方式結束她很嘔。
  「好成全你跟那個陰陽小子,做夢!」陸丹風也叱吼。「告訴你,我陸丹風再有成人之美,都絕對不會成全你跟那個陰陽小子,我說過,就算你雲天驕有很多個情夫是十八個孩子的媽,我都……」
  他忽地無言了,眼前的雲天驕緊咬著唇,吸著鼻子,委屈斂於瞳中閃過淚光,硬是把唇咬到破皮流血,也絕不流淚。
  「天驕……」他試探一喚,手指托起她的下巴,卻被她撇頭避開。
  「滾開,只要看到你,我就有氣!」她哽聲瞪著他。
  「天驕,對不起,別哭……」他柔聲的唇印上她的眼,暗惱自己幹麼老要翻了醋桶吵架。
  「誰在哭,我才不會哭呢,不要舔我的眼睛,好噁心喔,你聽到沒有陸瘋子!」雲天驕嘴硬地想推開他,卻被他抱得更結實。
  一旁的姬少泱大感不是味道的環胸打量,因為自己好像成了拆散鴛鴦的壞蛋。
  「唉,你怎麼能這麼可愛,害我一抱入懷,就上癮的不想放手!」陸丹風的唇廝磨著她的耳,無限迷戀的雙手更有蠢蠢欲動的意圖。
  「你要幹什麼?」見他攬於腰際的手撫上她的面頰,那兩片吸血蛭般四處印痕跡的唇,由耳到頸,讓雲天驕不安的喊。
  「在這大喜之日,我們應該親一下,表示恩恩愛愛,來,讓我啾一下就好!」陸丹風嘿笑的哄,像餓了許久的野獸看到獵物般垂涎,兩片唇一傢伙就要覆上來。
  「救命呀——少泱——」嚇得雲天驕雙掌死命抵著他要俯下的臉。
  「驕姐!」終於輪到他上場,姬少泱閃電出手,一掌擊向陸丹風。
  「好小子,你既出手,就別怪本上人不客氣!」陸丹風反手格開,揚聲道:「本上人說過,下一掌會叫你血吐不完!」「陸瘋子——你敢打傷少泱——我會殺了你——」
  蓄勢的一掌在雲天驕急呼中就要朝姬少泱轟去,熟悉的聲及時傳來。
  「手下留情,四上人。」來人擋在姬少泱眼前,保護的伸手阻止著。
  「終於願意出現了,伍書翎!」陸丹風淡掀著唇。
  「書翎!」
  「翎哥!」
  見到伍書翎,雲天驕和姬少泱都暗自咋舌,心知不妙!
  面對眼前的人,伍書翎微笑抱拳。「少泱尚在病體中,冒犯之處,還請四上人見諒。」
  「你這麼擔心本上人會對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子出手!」
  「誰手無縛雞之力——呃——」姬少泱又是衝動上前,卻被另一人拉住。
  伍書翎笑著搖頭。「四上人這一掌並未運起任何內力。」
  「那你出來攪和什麼勁!」陸丹風沒好氣,就算是虛晃一招,整整這陰陽小子他也爽快!
  「這……」伍書翎面露苦笑,接著就聽到不得了的驚呼聲。
  「少泱,看你怎麼臉色慘白成這副模樣,叫你好好養傷,就不肯,老沒一會兒就不見人影,讓清姐擔心死了!」余夢清手中的絹帕不停的拭上姬少泱的面龐,心疼的嚎著。
  「清姐,我……」姬少泱猶惱意難平的瞪著陸丹風。
  「喔,看你連嘴唇都發青,好可憐,前幾天傷口才裂開呢!」她又是不捨的雙手撫上他的面龐扳正端詳,整個人半倚在姬少泱懷中,讓對方動彈不得。
  「清姐,我很好,你不用擔心。」姬少泱隨即展顏,余夢清那母愛似的柔情,經常是一張鎮住他的符。
  「我今天又熬了好些補品要給你喝呢。」她拉拉他的衣襟。
  「我就知道,清姐待我好,不像某人最狠了,我都快病死了,還那麼薄情寡義!」他橫了伍書翎一眼。
  「知道誰對你最好了吧!」
  「當然是清姐!」
  就見一場曖昧不明的情深摟抱戲碼再次上演,陸丹風看得下巴差點掉下來,正要開口,身畔的人兒卻比他更快的跑過去,一把拉過姬少泱。
  「少泱剛剛才宣佈,本姑娘是他認定的少王妃,他的立場很明顯,絕、不、會站在你和觀音那邊!」抱緊少泱的手臂,雲天驕斷然地朝余夢清道。
  「追風,說這句話以前,也看看自己今天這身大紅嫁衣,大婚之日,當著未來丈夫的面,說你要當別人的妻子,難怪叔叔老是不信任你。」她蓄意瞄了瞄神色一沉的陸丹風。
  「半月,你今天這把火煽得好,可是不要忘了我的回敬是加倍,怕你領教不起!」雲天驕警告她別玩過頭。
  「只可惜,火一起就該當燎原,不好熄滅。」余夢清呵笑,轉向陸丹風。「我說叔叔,新娘子當你的面說要嫁給別人,你還這麼冷靜的站在那,真是有風度呀!」
  風度!陸丹風早已怒磨滿口牙,切齒深呼吸,醋火在侄女添油的煽動下,更成滔天之焰,赤烈灼灼!
  「哎呀,叔叔,看你雙眼都快噴火了,快消氣!」余夢清忙來到陸丹風身旁,手絹忙撫上他的心口,乖巧地道。「你別擔心,追風當定你的新娘子,況且有侄女出馬,絕對讓她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任你欺負!」
  「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真的!」陸丹風眉目大亮。
  「當然,用眼看都知道,追風這情況,別說逃出洛陽,聯想走出這,嘻嘻,都叫做夢!」余夢清笑得連那展露在外的丹鳳眼,都呈一輪彎月狀。「還有呀,牙兒(余夢清乳名)忍痛把同伴賣給你,你答應人家的事可別忘了!」
  「乖侄女,叔叔答應你的事什麼時候對你失信過,但是你保證天驕可以任我欺負!」他撫著下巴,又是展露那口白森森的牙,笑得好不邪惡。
  「放心,到時你把她吃到一根骨都不剩,也不會有人過問。」
  「好、好,乖侄女!」陸丹風樂死了,用力拍拍親愛的侄女。
  「人家一定幫你的嘛!」余夢清撒嬌的偎在親愛的叔叔身邊。
  叔侄倆默契達成的利益顯然讓雙方都很滿意,湊在一起詭笑,這個密謀說得人盡皆知,笑聲格外刺耳,聞者莫不起寒顫。
  天呀!這是什麼對話!「少泱,你聽到了、你聽到了,他們就是這麼犧牲我的,你不能不理我呀!」
  「驕姐,放心,我會幫你!」姬少泱忙安慰的環住雲天驕的肩。
  「哼!」看到心上人又捱到姬少泱身邊,陸丹風朝在旁始終以笛支顎打量的觀音道:「伍書翎,王爺要本上人轉告你這位御前神捕的領導者一件事,為了感謝你完成了他兄弟的婚姻大事,日後如果御前神捕在辦案上有什麼需要,郡南王府的資源和人馬隨時可供協助,連我們金牌五御史都可以助一臂之力。」
  「書翎感激王爺與各位上人美意,天驕能嫁進郡南王府,身為她的義兄,書翎也與有榮焉,將來如有需要,御前神捕也定效犬馬之勞。」伍書翎燦笑一揖。
  「那就給本上人解決這件事!」他沉凜的眸瞥過前方抱在一起,活像落難小鴛鴦似的姬少泱和雲天驕。
  「叔叔,放心吧!」余夢清笑著撫撫他的胸懷,一個眼神拋給了伍書翎。
  伍書翎歎口氣,來到這對小鴛鴦身邊,手中長笛敲到姬少泱頭上,薄斥著。「叫你好好養傷,就不肯安分,再這樣四處跑添亂子,就叫你白天跟著我辦案,夜晚也睡在我身側,看你還能怎麼胡鬧!」
  「你要把驕姐嫁給那個無恥色鬼,我怎麼能夠坐視不理!」他抱著雲天驕,抓狂喊。
  「他們是彼此相愛,你有什麼好反對的!」
  「我當然反對,驕姐是我的!」姬少泱又是強調宣告。
  「少泱,你真好……」雲天驕感動的看著他。
  「陰陽小子——我忍夠你了——」陸丹風跳起來,指著他吼。「聽清楚,天驕是本上人的妻子,不、是、你、的!」
  「是我的!」姬少泱也再次嚴聲回應。
  「那我呢?」余夢清忽笑問。
  「清姐也是我的!」他更是毫不猶豫。
  「牙兒是你的!哈!」陸丹風仰首嗤聲!「你好樣的,追風是你的,現在居然連我的侄女都想下手!」
  余夢清倒是好玩的再逗他。「對,我是你的,那書翎呢?」
  「翎哥也是我的!」姬少泱堅定道。
  一旁的伍書翎揉著額頭,充滿歎息。
  「伍、伍書翎也、也是你的!」陸丹風目光上下打量這位聞名江湖的修羅神捕,開始有些明白,姬少泱所謂「我的」,究竟涵義為何了!
  「當然!」姬少泱悍然強調。「翎哥、清姐和驕姐,全是我一個人的!」
  「這小子除了心靈脆弱、性別不明、要求完美,否則會犯心病氣喘外,實際年齡到底幾歲,怎麼鬧起來像小孩子在搶玩具!」他輕咳的問著身旁的侄女,對這個修羅神捕,他始終有著謎般難解的好奇。
  「在少泱的想法裡,天驕是姐姐,書翎像父親,而我就像他母親,最好家人永遠在一起,不要改變!」余夢清掩唇笑著。
  「他的腦筋實際上不會只有七、八歲的程度吧!」拜託,怎麼聽起來就像是一個斷不了奶的小娃娃。
  「那叫純真,比起你這個滿腦邪惡思想的人,簡直是雲泥之別!」這頭的雲天驕聽到了,不屑的暗諷他是團爛泥巴。
  「對、對、對,我的思想最邪惡、我的舉止最下流,反正對你我從不想當個正派君子,否則我還有幸福可言嗎,親不到你、抱不到你,那真是比死還痛苦!」一掃方才陰霾,陸丹風又是那一副笑得賊賊壞壞的模樣。
  「你——」雲天驕窘紅一張俏臉,氣急敗壞地道。「你們看到了,他不成體統、不分場合、沒有分寸,時時刻刻都想著……簡直……簡直……總之我絕不嫁給這個下流胚子!」
  想起他近來的言行,雲天驕覺得自己就是一塊上等肉骨,隨時要被丟給陸丹風這只餓狼啃,光想就讓她不停的搓著雙臂冒起的疙瘩。
  而被說的當事者,只是整著衣裳,掠過肩上的發,輕風拂來,瀟灑如謫仙飄逸,一派怡然自得,慢條斯理地說:「唉,王爺和小王妃,還有諸位兄長都在郡南王府裡等著了,今天這樁婚事本上人是不容有差池,現在就看你們的誠意了,各位御前神捕!」
  說完,他拍拍侄女的手,便退到一旁,背手泰然自若的悠立,意思很清楚,要他們自己解決。
  余夢清和伍書翎同時看向眼前的目標。
  「追風,我說過,為免腹背受敵,身為御前神捕的領導者,得為同伴和現實做出考量!」伍書翎甩過長笛,步步進逼。
  「你說過會讓我考慮,可是你直接就做了決定,我、我不服!」
  「翎哥,驕姐既不願意,你又何必逼她!」
  雲天驕、姬少泱兩人抱在一起,傷的傷、弱的弱,步步敗退。
  「追風,你也喜歡我叔叔,又何必鬧這些意氣,乾脆點個頭,何樂而不為?」余夢清也上前哄人。
  「我、我和陸丹風之間還不夠瞭解,所……所以還無法答應這樁婚事!」
  「我贊成驕姐的決定!」姬少泱認同。
  「傻子,你贊成個什麼勁呀,她若不成,到時候就犧牲你!」余夢清笑罵道。
  「沒錯!」伍書翎的聲音忽在他們身後響起!
  「少泱!」
  「驕姐!」
  兩人當下被隔開,伍書翎按住姬少泱的肩,余夢清扣住雲天驕的手腕。
  「放開我——翎哥!」右肩被施勁,鉗制的姬少泱動彈不得。
  「那你會乖乖聽話。」
  「除非驕姐不嫁!」
  「我真是太過縱容你了,看你這臉色和脈相,身上的傷根本沒什麼進展,還在這逞強!」伍書翎斂眉,深歎一口氣。
  「你胡說——我明明——」姬少泱正要反駁,卻感到肩上灌進一股氣,雖無傷卻急促的直衝心房,竄上喉頭,湧得他激咳作嘔。
  「少泱!」搭配的是余夢清大喊的聲,放開雲天驕,衝到姬少泱身旁,邊拍著他的背,手絹掩上他的唇,馬上驚慌大喊:「天呀!你吐血了,傷口一定又惡化了……嗚……你就是不聽清姐的話……」
  「少泱……」雲天驕看著他唇角淌下的血絲,有些怔愣,修羅的傷……怎麼會忽然轉變這麼嚴重?
  我吐血?姬少泱滿頭問號?莫名撫著唇角,揉揉喉嚨,怎麼自己吐血卻一點感覺都沒有!但是面對哭倒在懷的余夢清,他趕緊安慰。
  「追風,你若真不願意允諾這樁婚事,唉,身為同伴又是義兄,我也不能逼你,只好照我先前所說的……」伍書翎看向還忙著安慰半月的修羅,又是一歎。「畢竟若不是這小子惹上靈闕宮主,我們也不用傷腦筋,只好……」話語未明,其意昭然。
  「我嫁!我願意嫁給陸丹風!」雲天驕毅然道,就怕他要把修羅交給靈闕宮主。
  「你考慮清楚了?」伍書翎反倒好心的勸她多想想。
  「我心意已決!」
  這句話讓伍書翎和正埋首哭泣的余夢清皆勾起唇角。重義氣的追風,要她乖乖上花轎拜堂,便是對其弱點,而負傷的修羅絕對是最好的籌碼。
  「驕姐,你要去哪——」抬頭見雲天驕朝陸丹風走去,姬少泱急了。
  「你還鬧不夠嗎!」伍書翎出手點中他的穴道。
  「少泱!」眼前的身形一軟,昏倒在伍書翎懷中,余夢清關切的撫著他的額。
  「放心,只是讓他睡上一覺,否則依這小子的任性,真是會一發不可收拾!」看著昏睡中的人,伍書翎無奈搖頭。
  而朝陸丹風走去的雲天驕,面對陸丹風那微笑伸出的手,她抿著紅唇像痛下什麼決心般,卻才一伸手就被他拉進懷中。
  「你這表情真叫人……不知如何形容。」笑吟吟的聲,輕撩在她耳畔。「是真不願嫁我,還是你根本就怕我?」
  口中雖嚷罵著他可恨、下流,卻只要他溫柔的笑語調侃時,雲天驕總是會怦然的雙頰酡紅,此刻也不例外。
  迎視著這自命非凡的多情劍客,雲天驕戲言道:「你看不出我這表情叫慷慨就義嗎?因為嫁你就需要有這麼偉大的情操!」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03:42:47

第05節
  郡南王府四處是喜氣洋洋的張燈結綵,無論堂內堂外,各個院落,全是來來去去的婢女,賓客歡樂一片!
  新郎倌陸丹風的院落,更是熱鬧非凡,喜房裡,小王妃宮千雪、余夢清和黃真及白瓊露全圍在一起,喧喧嚷嚷的,說一些閒扯淡話是非。
  而新娘子僵坐床沿,紅蓋頭已取下,全身不動如磐石,唯有一雙眼死瞪著一旁嘻鬧作樂的女人們,因為她全身穴道被點得只剩眼珠能飄動。
  「七丫頭,你別瞪我,點你穴道是不得已,你夠詐,連二師姐我都上當!」黃真點點她的額頭。
  「還說呢,我都讓你給騙過,還以為你真的打算要乖乖嫁人了,原來你身上的藥效早解了!」半月也來到她跟前,不客氣的捏捏她的面頰,擺明欺她無法還手。
  雲天驕冷眼一橫,乾脆閉目養神,來個充耳不聞。
  事實上,少泱早把一包藥放進她懷中,匆匆告訴她;這藥也能解除她身上的毒,只是效果較慢。當時面對躲不掉的情勢,她只能將計就計。
  而被送進郡南王府的一路上,雲天驕越想越不對勁,這場迎親隊伍從一開始就透著古怪,觀音、半月和陸丹風全湊巧的不在場,好像就等著修羅來搶婚。
  直到最後才陸續出現,擺明是挖個窟窿叫她自願跳,連那一大票軍隊護衛,必定也是為著修羅的出現而佈置,深怕修羅一出現會讓靈闕宮的埋伏者蠢動,想通這點時,雲天驕人已身處大廳上。
  「一拜天地!」
  「慢著!」新娘子大喊的中斷儀式。
  在眾人不解時,紅衣新娘已身影一閃挾持一名就近的賓客,迅即抓過桌上的「武器」抵在人質脖子上。
  「天驕——」
  「陸夫人——」
  廳堂一片騷動!
  「讓開——全讓開——」雲天驕抓緊手中的人質,快快的退往一旁該有的人潮,人多向來是最好的掩蔽。
  「追風,你別亂來!」自家人嚷著。
  「天驕,你——」陸丹風也錯愕。
  「你們以為制住我了,還早呢!」哎,早知先把紅蓋頭掀掉再發難,怪只怪自己太心急,武功一恢復就忙著想擺脫這場劫,害得她現在只能聽聲辨位和紅蓋頭下那一小隅可視之地!「本姑娘向來最不喜如人意、順人心,現在叫你們的人都退下,我要離開!」
  全場一片靜默,未幾,一個熟悉的聲開口。
  「她的藥效怎麼退的?」半月疑道。
  「一定是少泱。」觀音的聲不改其柔悅。
  「我說過,少泱的立場很明顯!」紅蓋頭下的聲冷哼,心中可怨此刻勻不出手來扯下那惱人的紅蓋頭。
  「追風,我勸你乖乖回來成親,你又不可能真殺人!」威脅性太小了!
  「感謝你半月大神捕對我的信心,可惜聚在這裡的客人沒有你這層信心,既是郡南王府大喜,今天的賓客應該都來頭不小吧,隨便抓一個也夠保我順利走出王府。」
  「是、是,你說的都對,只是說這大話前,還是……先看看自己的週遭情況會比較容易成事。」目前雖對立,但總是同伴,提點的情分還有。
  看!明知她視物有限!「別想讓我分心,還有——」她憤轉方才拜堂的方位。「陸瘋子,你啞啦,半天沒一句話,平時就不見你這種沉默是金的美德!」甜言蜜語倒說的很溜。
  話?陸丹風牽動俊美的眉,深呼吸像在調息,繼而婉言:「天驕,乖,不要玩了!」
  「你去死啦!」當她幾歲!
  「可是……」
  「我知道,我一直排斥今天這場婚禮,會讓你的心很受傷,可是你和觀音他們聯手以這種方式逼我,我的內心也很受傷,所以你別怪我。」
  「不怪、不怪,我從沒怪過你。」怎麼捨得。
  「那就讓我走!」她把手上的「武器」指向他,周圍爆出噗哧似的憋息聲!
  「不可能!」做夢都別想!
  「你真要逼我殺人!」武器再次轉回人質。
  「天驕。」陸丹風無奈攤手。「香蕉殺不了人!」
  香蕉!不是匕首!雲天驕愕地正視手中物品,氣得往前一拋,明明鎖定一把匕首的,她改為以指扣住手中人質。
  「別以為我不會真下手傷人」
  「七丫頭,二師姐我應該沒做什麼要讓你大義滅親的事吧!」
  「二師姐!」雲天驕抓下紅蓋頭,瞠目認清眼前的人質。
  「都警告你先看看週遭情況了。」半月咕噥好心沒好報。
  雲天驕左瞧右望後,呼吸抽了抽,柳眉皺了皺,隨即嚴正看著眼前的二師姐黃真。「你是不是想勸我不要掙扎!」
  「不會,那不像你的個性,你向來喜歡一個人硬碰硬!」七丫頭是她拉拔大的,還會不瞭解嗎?
  「其實這幾年師妹我改變了許多!」開玩笑,硬來也得有後援。
  「看不出來!」怎麼看都還是那副頑劣樣。
  「不是外表,是我的內心!」她擠眉弄眼,很不敢轉身面對背後那一場陣仗。
  「這倒是看得出,你沒什麼長進!」只要事一關己,就魯莽輕率。
  「那你到底幫不幫我!」雲天驕乾脆拉直了聲問。
  「幫?喔……七丫頭,大喜之日你還淘氣,別胡鬧了,不懂的人還以為我們師門沒禮教呢!」黃真笑著要替她整裝好。
  「夠了!」雲天驕揮開了她的手,退步指眼前大喊。「這、這到底是什麼婚禮——」周圍竟然沒半個賓客,莫怪她方才挾持人質時老覺得空曠的靠不到人潮。
  廳堂內,主位上是郡南王爺龍九天,身畔是笑倒在他懷中的小王妃宮千雪,其下的金牌五御史個個分坐兩旁,神情充滿趣味的打量,觀音和半月則是安坐客位,悠然等著看戲樣。除此之外,整個廳堂裡有的就是護衛和幾個必要儀式的伴娘。
  「喔,忘了對娘子說,是這樣的。」陸丹風瀟灑一甩頭,隨時不忘展現他那足堪讓洛陽城姑娘們尖叫的風采。「為了歡迎娘子你嫁入郡南王府,所以用了點不一樣的方法。」
  不一樣的方法!雲天驕循著他下巴一頂的望去,門外如山如潮的賀客雲集,奴僕穿梭其中招呼。呃,賓客在廳堂外,這……
  「追風姑娘,為了確保這場拜堂儀式完整無憾,四弟特別以這種盛大的方式讓你們倆能先好好的拜完堂。」老大容百曉撫著飄長的白鬚呵呵笑著。
  說的好聽,根本是怕她跑人,才把客人隔開。
  「是呀,追風姑娘,四弟為你可是費盡苦心!」老二沈元智看了都感動。
  去他的!機關算盡還差不多!
  「尤其為著追風姑娘,四弟可是夜夜淌著口水……唔,我的意思是說他朝思暮想等了好久。」老三齊飛雪在老五也是愛妻白瓊露的手肘襲肚下改口。
  對,朝思暮想等著吞掉她,因為他根本就是頭色狼!
  雲天驕對他們的話一一下最好的註解,怨極的瞪著陸丹風。
  「天驕,本王代表郡南王府,歡迎你嫁入這個家。」上位,昂挺俊武的龍九天宏亮的聲道。
  「王爺,你……你也贊成這樣的事!」以龍九天的行事作風,不應會認同。
  「其實本王……」
  「九天當然贊成,我們都等這天好久了呢,天驕姐姐。」宮千雪搶在丈夫之前回話,笑得相當開心,眼角的狡黠,更可媲美搞怪時的陸丹風,不愧為活實一對的師徒。
  「七丫頭,伸頭是一刀,縮頭是一刀,這時候硬碰只會敗得很難看,還顯得有辱師門!」黃真曉以大義。
  有辱師門!「你身為二師姐幫我脫困都不願,還幫著別人來逼我,怎麼不說你殘害同門,英傑大哥不會同意你這種作法的!」宋英傑是武林高手,也是黃真的丈夫。
  「可惜他不在洛陽,所以他同不同意都不是重點了!」她微笑的走近火花亂冒的師妹。
  「娘子,快過來吧,大家等很久了。」陸丹風伸出手。
  「你們簡直以勢壓人!」雲天驕抽身退開。「身為御前神捕,若畏於強權,我枉為執法者!」她嚴正毅然,最主要是全身的內力已暢,腦海靈機一動!
  鏗鏘有聲的話讓應中眾人莫不拍手讚歎。
  「太好了,這種驕傲,豈能不入我郡南王府,四哥,用什麼手段都行,本王等著你們拜堂!」龍九天犀銳的眸儘是激賞。
  「這是當然!」陸丹風自信滿滿。
  「作你們的春秋大夢!」雲天驕掀了桌椅砸去,縱身往門口掠去!
  「關門!」高昂的聲下令。
  瞬即,整個廳堂無論正門、偏門、窗戶全戛然掩上,雲天驕逃之不及,雙腳蹬過門板回身落地。
  「你們——」她抵著門板,面對陸丹風,而他身後的觀音及半月正陸續起身。
  「看來,是得用那一招了!」半月來到陸丹風身後道。
  陸丹風勾唇眼斜睨。「我早說這是最快的方法!」結果大家為風度還不願用。
  「好耶、好耶!我等好久了!」終於等到好戲上場,宮千雪樂不可支。
  「你們想幹什麼?」看著圍上的人,個個蓄勢待發的扳扳手指,雲天驕警戒。
  「發揮郡南王府的美德宗旨,押人拜堂!」曾經深受其害的宮千雪大聲道。
  啥!在雲天驕的錯愕下,魔爪已伸出!就這樣,她被押著拜完堂!
   
         ☆        ☆        ☆
   
  「可別睡呀,你剛才的威風哪去了!」喜房裡,半月繼續挪揄雲天驕。
  「好了,好了,這場婚禮怎麼說也是咱們先設陷阱,天驕想反擊也沒錯。」白瓊露向來好心腸,而且追風是四哥的妻子,大家就是一家人,鬧鬧便算了。
  「五師父,你說這話就太不公平了,想當初人家被大家強押跟王爺拜堂時,就沒兒你有這麼為徒兒說話!」反而還跟著其他幾個師父們惡整她,撫著身懷六甲的肚子,邊接過身旁侍女青青捧來的點心,宮千雪噘著唇。
  「這兩件事哪能相提並論,當時不以婚事來解決你和王爺間的事,別說皇上那難交代,以你和王爺的脾氣,都不曉得要倔到何時!」只好快刀斬亂麻。
  「是呀,好冠冕堂皇的理由,所以徒兒我像傀儡似的讓師父們擺來弄去,還被九天抓上高峰,在高峰上孤立無援的任他欺負了整整個把月,都沒人來為我打抱不平!」她慨然又可憐兮兮的合掌,哀悼自己那場身不由主的婚禮,還有那非同凡響的洞房花燭夜!
  「小王妃,可是奴婢瞧你回府後,整個人容光煥發,看不出需要人救!」忠心婢女青青盡責的告訴主子事實。
  「青青!」美眸瞇橫過去。「想討一頓粗飽就說嘛,本王妃一定叫人三餐定時好好照顧你!」
  「奴婢又想起來了,當時小王妃回來後,整整又休養了三天才下得了床,你還氣惱的指著王爺說都是他害的,連王爺都慚愧的很,可見小王妃當時真的很需要援手,哇呀——」原想狗腿的青青忽痛喊的跳腳。
  「死丫頭,哪壺不開提哪壺,今晚就先好好照料你一頓宵夜!」算她伸的快,本想再多踹這丫頭兩腳。
  「休養了三天才下得了床!還是王爺害的!」半月奇道,隨即兒到宮千雪那不自在的神情,還狠瞪青青一眼的情況,呵笑著。「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半月這一說,連白瓊露和黃真都意會的掩唇淺笑。
  「什麼原來如此,你們別胡思亂想!」
  「她們再怎麼胡思亂想也比一個幸災樂禍的傢伙強!」戲嘲的語調,正是出自床沿僵坐的新娘子,她可沒忘方才在廳堂時,宮千雪樂的拍手。
  「新娘子終於開口啦,我還以為你連啞穴都被點住了。」宮千雪歹意強調。
  「是、是,比起當年的啞巴新娘,本姑娘總算還能出聲。」哼,雲天驕反唇。
  「唉,說的也是,比起來是本王妃苦一點,當時話說不得,只好四處活動一下筋骨,總還能排這無『聲』可言的難受!」宮千雪長吁短歎的對全身動彈不得的新娘子再削一頓。
  雲天驕正要反駁,門外喧鬧聲傳來。
  「新郎要來了!」青青探回來道。「幾位上人正擋著要鬧洞房的客人呢!」
  「哈哈,你有任何怨氣留著對四師父發作吧,四、師、娘!」宮千雪在簇擁下離去,還不忘送個秋波。
  「好啦,別惱了,這個婚禮還有另一個目的。」半月臨走前解開她的穴道,附在她耳邊低語。
  「邊關!」雲天驕皺眉。「和這婚禮有什麼關係?」
  「叔叔是陸家莊的主人,多少長輩盼著他終身大事定下,現在他好不容易娶妻了,自是得帶妻子回鄉拜會,借這趟省親之名,避免打草驚蛇。」
  「陸家莊!那是你跟陸瘋子叔侄倆的家鄉,幹麼你不自己出馬?」
  「唉,別說我現在分不開身,都過這麼多年了,我的模樣也……變了……」半月撫著面紗下的容顏,聲多惆悵。
  「夢清……」雲天驕握住她的手。
  她笑笑搖頭。「況且見著那些長輩,他們只怕又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再提起當年,這我可受不來,書翎也得回京覆命,所以一切就交給聰明能幹的你!」
  「是苦命倒霉的我吧!」
  「總之,這叫一石二鳥,現在無論你怎麼氣,別忘了你身為御前神捕的身份,必將任務完成。」
  「為什麼我老是當打鳥的石頭,卻偏有人老坐享漁翁之利!」
  「喔,追風,自家手足嘛,計較這麼多做什麼!」半月笑容可親地拍拍她的面頰。
  咕!說的好聽,這個專門犧牲同伴來換利益的狡詐女,總有一天也要她試試被人算計的滋味!
   
         ☆        ☆        ☆
   
  計較這麼多做什麼!在面對陸丹風那張春風得意的笑臉時,雲天驕很難不勾起前仇宿怨。
  「天驕。」美夢成真的新郎一進房,快樂的朝床沿的新娘子招呼!
  殺氣的眼眸回他一記白眼。
  喀!陸丹風收回膽子,忘了今天的新娘是火冒三丈!看著被丟往角落的鳳冠和紅蓋頭,陸丹風陪笑上前。
  「你還在生氣呀!」順勢坐到她身旁。
  雲天驕往左坐開。
  「不要氣了,大喜之日還帶火氣,會觸霉頭的。」他哄勸的再捱近她。
  新娘子冷哼別過頭。
  「說說話嘛,天驕。」
  她乾脆起身改坐到桌邊。
  「你要氣至少也該發作,別悶著!」
  「不要碰我、不要叫我、不要靠近我!」雲天驕拍開他正要搭上肩的手。
  「不碰你、不叫你、不靠近你,我們要怎麼洞房?」
  洞房?!「你敢!」她手刀架起,一副你試試看的神情。
  「我——」
  「你、你怎麼樣!」雲天驕倏然拍桌站起,一掌又一掌的衝著他胸口打去。「虧你自認是全天下最瀟灑有風采的男人,結果你婚事用威脅,拜堂用壓迫,難不成洞房花燭夜你還想霸王硬上弓!」
  「沒,你別誤會!」陸丹風急急道。
  「那就把你的手給本姑娘放開!」她切齒,雙手被拉去貼在他面龐。
  「不!」貼完面龐改貼他結實的胸膛。
  「你找死嗎?」
  「我只想讓你感受我熱血澎湃的情意!」他深情的凝眸再度展現。
  「我只感覺到你成天發情的下流意圖!」話雖如此,依然任他擁入懷中。
  「誰叫你的眼神舉動都在勾引我。」
  「勾引!」雲天驕此刻倒也柔順的倚在他懷中。
  「吸引!」他更正,再拉過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際上。「所以你要負責。」
  「負責?」她趣問。「為什麼?」
  「自從遇見你,我心蕩、神蕩、魂也蕩,任何姑娘都無法再讓我有反應,我滿心滿懷都是你,你當然得負責!」他俯身輕嘗那誘人的紅唇。
  「胡說,你才不可能!」明明就風流滿天下,情人滿江湖。
  「我沒胡說。」他低喃地細摩那微啟的唇瓣。「總是見到你才能撫慰我的相思之苦,天驕……」
  「丹風……唔……」她的言語全被他忽然加重的吻給吞噬。
  「你老兜著我跑……讓我不安……」
  我沒兜著你跑呀!她想申訴,卻被他糾纏的唇舌狂烈深吮。
  「就因為我想要你想瘋了,才對伍書翎以半威脅半利誘的方式,來達成這樁婚事,都怪你太壞了……」若即若離的,不曾明確表態。
  「明明……壞的人是你……」被拉開的衣衫,他火炙的唇烙開始沿著頸項嚙咬,雲天驕抿著紅唇抗議,隨即感覺到自已被打橫抱起。
  「天驕……」將佳人放到床被上,看著她迷眩的眸瞳水漾,淺促的喘息輕吐,對陸丹風而言無異誘惑的極致。
  「不……」
  「別再抗拒我……天驕……」敞開她身上的紅衣,露出的也是一抹艷紅的兜胸,與雪膚相映,襯得雲天驕酡紅的面容更加照人,直勾得陸丹風心猿意馬。
  「不……不要……」望著被擠高的胸衣,聽到他抽息一喘,敏感的蓓蕾已被他迫不及待的納入口中吮嘗。「放、放開我……」雲天驕頓如觸電般,嚶嚀地想推開胸口上的頭。
  「天驕……」陸丹風沉迷在這將起的情慾旋律中,沒多留心到那緩緩撫上肩胛的柔荑,待一股氣勁由雙肩直透,他才震愣於當場!
  「這下還不制住你。」得意的聲,顯然確定,直到現在,她才真真實實的扳回一城。
  陸丹風整個人就這樣半覆在她身上,眼鼻相對只有半臂之隔,奈何被點住的穴道,讓他動彈不得!
  看著他怒睜的眼,雲天驕反倒笑得可人,拍拍他的面龐。「別氣,大喜之日還帶火氣,會觸霉頭的。」甜甜的把才纔的話奉送。
  「娘子,你就這麼忍心欺負我這三十多歲的老頭子!不成全他唯一的心願。」陸丹風咬牙,暗惱自己到頭來還是栽在她手上。
  「相公,你都忍心欺負妾身這二十多歲的『老女人』,我們就別再高唱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間調了,喔!」她笑吟吟,還嘟起紅唇作勢一親,撩得他心癢魂再蕩。「而且,人家都是你的人了,你急這一時做什麼嘛,該是你的總不會跑掉的!」
  曖昧暗喻的話,再搭著佳人活色生香的衣衫半解,陸丹風面容繃緊,汗水直冒,雲天驕擺明欺他無法動彈,以色整他。
  「相公,今夜我們還是養精蓄銳好了!」雲天驕笑著起身,卻忘了方才被他扯的快鬆掉的兜胸,一坐起,整個胸衣滑下,雙峰赤裸的瞬然袒露在他眼前。
  滴答、滴答,大點大點的鼻血同時由陸丹風鼻中淌下。
  雲天驕嚇一跳的忙要探看他,過急的動作讓半裸的雪胸直接先碰上他的臉。
  「丹風——」
  這一碰,讓陸丹風鼻血頓時如柱噴灑!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03:43:01

第06節  
  一大清早,郡南王府的門外便候著三輛馬車,奴僕們忙碌的打點旅途該備妥的物品,今天是他們四上人帶新娘子返鄉的日子,眾人全來到大門外送行。
  「這真是……壯觀呀!」齊飛雪看著面色一臉鐵青又眼泛黑圈的陸丹風。
  「喂,老三,覬覦自家兄弟的美色也別這麼明顯好不好!」對那握住他下巴端詳的手,陸丹風沒什麼好氣拍掉。
  「而且氣血不足!」老二沈元智也在旁搭起他的脈相。「四弟,你怎麼才一個洞房花燭夜就搞成這樣!」
  不是他們幾個兄弟愛大驚小怪,平時的陸丹風,無論外形、舉止、談吐,都要求角度來配合風向,以符合飄飄似仙的瀟灑,愛美愛到無人可及,如果派頭不光鮮、氣概不顯露,不如直接叫他去死,因為憔悴的醜態對他而言,簡直比一劍穿身還致命,怎麼……才一夜就變了!
  「夠了、夠了!平時不見手足之情,也別在我要遠行時才發揮這麼徹底,挺肉麻的!」才佯裝泰然的一轉身,迎面就見從府裡走出的容百曉(金牌五御史中的老大)。
  「四弟!」一身道袍的容百曉驚訝的連長長白鬚都翹起。「你還好吧!」
  「沒事!」他強笑扯唇。
  拜託!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注意他,往常他那超級無敵俊美的謫仙風采一現,就沒見自家兄弟捧場,現下不過精神差了點,鬼嚷個什麼勁呀,尤其幾個大男人一定得這麼張揚嗎?
  「四弟,」齊飛雪拉過他,壓低了聲問。「你老實說,昨夜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這一問,連容百曉和沈元智都靠過來。
  「……」他蠕動著唇。
  「說大聲點。」
  「什麼都沒有!」
  大夥兒沉默相對,狐疑更加升高!
  「四弟,每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時,你的眼一定瞇成一條線!」
  「那是我睡眠不足!」死都不能說,昨夜他栽了!
  睡眠不足!這句話在他們幾個兄弟的耳中,作用發揮到了極致,也比較能理解的點頭。
  「想想也是,四弟垂涎雲捕頭這麼久,好不容易美夢成真,這是難免的,呵、呵——」沈元智大笑地拍拍老四。「只是別縱慾過度呀,太過貪歡,容易成病撈鬼,年輕人,真叫人羨慕呀!
  「二哥,你胡說什麼!」
  「四弟!」齊飛雪一把捉過他的衣領。「你老實說!」
  「說什麼?」
  「看看那邊!」
  大夥兒的視線全朝前方望去,馬車旁,雲天驕和送行的半月、白瓊露,還有黃真,全說說笑笑的熱鬧不已,有別昨日那股氣怒難平的模樣,新娘子神采飛揚,反觀今早的新郎,簡直只有晦暗慘淡可形容。
  「一個洞房花燭夜,能把你們兩人的精神弄得天地對調,我真是只能想到一個可能性。」
  「什麼?」
  「雲捕頭闖蕩江湖已非一朝一夕,為了辦案所需,三教九流的武學她定然耳濡目染不少!」齊飛雪忽道。
  「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猜,她的武功中有沒有『采陽補陰』這一項!」否則怎麼會有這麼匪夷所思的變化。
  「采陽補陰?」心情正嘔的陸丹風一時沒反應過來。
  「老兄,千萬別說你不知道,想你從年輕就縱橫慾海多年,為兄都懷疑你練了邪道功夫,只差你是『採陰補陽』!」從以前他就懷疑四弟那身用不完的精力從哪來!
  「喔!」一旁的沈元智張大了眼與嘴!「大哥,道家中好像聽說過這種事情!」忙問一旁的容百曉。
  「那是茅山邪術呀,練者將來必不得好死!四弟!」容百曉倏地轉向陸丹風。
  「大哥!」第一次看到素來和藹慈祥的老大這麼怒氣沖沖的表情。
  「若讓大哥知道你真練了這種壞人家女孩子的邪術,別怪大哥斷了金蘭結義之情!」
  「大哥,別氣呀,四弟向來胡天胡地,你別當回事!」老二忙追老大去。
  「大哥……我沒……」看著氣走的容百曉,陸丹風委屈慘號,昨夜栽了,今早還被自家兄弟嫌棄,他到底是倒了什麼霉呀!「你們對要遠行的兄弟是這種態度嗎——」他怒咆始作俑者。
  「那你老實說,昨晚到底怎麼了?」齊飛雪揪緊他的領子追問到底。
  「……」
  「你不說,我直接去問弟妹!」
  「啊……」他指著天空。「看,北斗七星!」
  「去你家的!」齊飛雪直接把他一頭壓到牆上去,誰一大清早,能看得到北斗七星!
  「再不說實話,我就讓你面對一件更殘忍的事!」老三威脅老四。
  「真是嚇死我嘍!」陸丹風嬌聲裝腔,隨即嗤道:「這種把戲,你老三的股數還在我老四之下!」哼,就不相信還有什麼更殘忍的事。
  他驕傲轉身,正面就迎上一個他打死都不想在此刻面對的人。
  「四師父——」宮千雪掩頰大喊。「你遇上妖精了嗎?怎麼一副氣血全失的模樣!」
  「四哥,你沒事吧?」連伴在妻子身旁的龍九天也驚訝地道。
  「老……天……爺……」他悲吟,這下好看了!
  「面對咱們那惡魔徒兒,是不是一件更殘忍、更痛不欲生的事!」齊飛雪在他身後道。
  而馬車旁的雲天驕,看著另一端大門前的情況,陸丹風正被兄弟和徒兒圍剿。
  「笑這麼賊,可見昨夜我叔叔被你好好整治過。」
  「報復不到你們,我總得有個出氣對象!」雲天驕笑笑環胸,若不是今天得一大早啟程,書翎在昨夜又趕回京城,連這兩個同伴她都打算再好好回敬。
  「七丫頭,這麼記恨將來容易變成刻毒的女人!」黃真提醒師妹。
  「拜週遭人之賜,我想不刻毒都難!」這群就會講大道理的女人。
  「看四哥樣子挺可憐的。」遙望被眾人拷問到無路可退的陸丹風,白瓊露極是同情。
  「是呀,真可憐!」婦人之仁!雲天驕涼笑。
  「追風,你要想報復,可以換個方法嘛,那種看得到吃不到的老招已經過時了,而且以我說的方法付出性命,叔叔一定也會含笑九泉。」
  「什麼方法?」
  「精盡人亡!」
  「你確定這對他是一種懲罰?」有別於因這露骨話而面容大紅的白瓊露和黃真,雲天驕依然是那懶懶不帶勁的表情。
  「死了就抱不到,也看不到心愛的老婆,當然是懲罰!」她彎著笑眼。
  「我會跟書翎商量看看你提出的這招。」
  「當然——」下一句話拉住追風要走開的勢子。「老招之所以會存在,就是因為好用。」
  「你幹麼這麼怕書翎?」
  「我討厭不必要的紛爭。」
  「是誰告訴你這種爛招?」
  「修羅!」
  少泱!「你別栽贓呀!」
  「可他說,當時年少輕狂不懂事,還差點因此而完蛋!」半月回想著。
  「這小子,年少犯的事還真多,後果都是別人擔!」連她的婚事也賠上,雲天驕牙癢。
  「可不要他沒幫你逃脫成功,就把氣轉到他身上,打算開始欺負他。」半月看著三輛馬車中的最後一輛,小朱八和一個老婦正照料著。「一路上照顧著點,他有任何缺失,我可不放過你。」
  「看你這模樣,就知道你必定寵出不孝子,本姑娘勸你將來別生小孩,以免禍害他人。」
  「彼此、彼此!」第一次,半月懊惱地道。
  「哈,你終於冒火啦!」雲天驕食指點向她額頭。
  「誰與你一樣小心眼,反正去邊關受苦受難的又不是我。」
  「本姑娘受苦受難就找你叔叔出氣。」這一切是陸瘋子造成的,活該他受!
  「找我叔叔出氣!」像聽到多好笑的話,半月笑不可抑。「哎,別整倒叔叔一次,人就了,看在同伴之情提醒你,我叔叔追女人向來是無孔不入的,尤其他對你垂涎的程度,就像一個飢餓過度的人看到一根大雞腿,吃以前,口水先流滿地,聞一聞、舔一舔確定味道後,再一口吞下,連渣都不剩。」
  「你跟你叔叔有不共戴天之仇嗎?」怎麼把自己親人形容的像野獸。
  「這是瞭解,叔叔從年輕風流時就會帶著我出去抱大腿喊爹,好殺軍退敵,再等下一次戰役,我太清楚他了。現在他對你還勉強可以安於口水期,等他確定味道以後,等著被一口吞掉吧你!」半月恐嚇似的對她發出詭笑。
  「別說的這麼可怕,什麼確定味道!」
  「就是確定從哪開始吃比較對味呀!」
  「沒有的事!」始終在旁聽的白瓊露忙切進她們之間打圍場。「四嫂呀,余姑娘是開玩笑的,四哥人非常好,有正義感,平時浪蕩是又愛玩了點,但是以……」
  「以叔叔的風流本性,誰敢說事情不是這樣。」
  「以四哥的風流,這件事……很有可能!」這一推想,連白瓊露都驚恐。
  「天驕嬸、嬸,你自求多福吧!」余夢清揮揮手絹。
  「這也麼說,這一別也許是最後一面,來,七丫頭讓二師姐好好看看你。」黃真感傷的捧起她的面龐端詳。
  「無聊!」這三個一搭一唱的女人,雲天驕翻翻白眼懶得理會。
  吵吵鬧鬧中,馬車終於啟程,在揚起的塵煙中眾人用力揮手送行。
   
         ☆        ☆        ☆
   
  「天驕。」馬車裡,陸丹風支著額,雙眉糾結。
  「什麼事?」雲天驕倚窗看著飛逝而過的景致。
  「你很怕我嗎?」
  「怎麼會!」
  「那你幹麼抱著劍不放!」一上馬車就警戒的抱在懷裡。
  「習慣!」
  「是嗎,那……」陸丹風傾身上前,只見寒光倏閃,利刃直逼向他。
  「做什麼?」她銳眼逼來。
  「我、我想……」不過想把窗簾拉上點,也需要用這種陣仗伺候他嗎?
  「想!」雲天驕高亢揚聲。「想都不要想,我現在慎重警告你,不要以為我們有夫妻之名,你就有可趁之機,在本姑娘還沒有認定你以前,你敢有任何不詭意圖,我閹了你都會!」
  「可、可是——」他不服、他抗議!
  「沒有可是!」長劍改架到他頸上。「你只有點頭!」
  「我不要!」陸丹風嘔極了。
  「你想死嗎!」話才出口,爍光一閃,她頸上也架著一把劍。
  「不公平的事,我寧死不屈,娘子。」他露著潔白的牙笑。
  「有種你動手呀,相公!」雲天驕也跟笑著。
  要笑大家一起笑,這一把誰輸還不曉得呢!
  「我等著你先動手呢,娘子。」
  小倆口就這樣互相持劍指著對方!
  正午時分,小朱八喊叫不應,打開轎門時,就見還拿劍僵持不下的兩人。
  「我說小伙子,一個大男人就不會讓著妻子點,居然拿劍想殺老婆,還是不是個男人呀!」隨行的老婆婆三姑,老邁而臃腫的拄著枴杖數落陸丹風,粗啞的破嗓尖削,皺紋斑駁的臉,猛一看,還真像鄉野奇談中的鬼姥姥。
  陸丹風耐著性子吃飯,告訴自己別跟個鬼老太婆計較,而一旁的雲天驕捧著碗喝湯,卻喝的有些顫抖,顯然正在竊笑。
  午餐,他們在野外野炊,好不容易能下車來活動筋骨,三姑當然順便活動她那老人家慣有的脾性,倚老賣老的雜念。
  「想當初我那老伴多寵我呀,常讚我生得美,人嬌聲也甜,跳起舞來簡直是傾倒眾生,那個啥米洛神、西施都比不過奴家!」三姑扭著水桶腰,蹣跚的身材,讓人深怕地會被踩陷,她老婆子卻像活回去當年那風光的年代,著迷的舞動那肥滿的身軀。
  「惡——」陸丹風作嘔,差點吐出。
  「臭小子,別浪費食物!」一枴杖毫不留情的打到他頭上。
  「噗!」雲天驕忍俊不禁。
  「臭老太婆,本上人敬你是長輩,你別得寸進尺呀!」心情已夠老大不爽的陸丹風跳起來。
  三姑再敲他一枴杖!「知道我是長輩,還這樣跟我老婆子講話,想嚇著我老婆子呀!」
  「我——」正要發作的陸丹風忽見眼前的老太婆逼到跟前。
  「哎喲喲,嘿呵……」三姑綻開她那乾癟的嘴,聲本就粗啞此刻更如夜梟,皺紋的老手摸上陸丹風的臉。
  「你、你做什麼?」陸丹風起了一身疙瘩,這鬼婆婆想幹什麼?
  「仔細一看,小伙子長得真是俊呀,連皮膚都不輸姑娘家,哪像我老婆子皮膚粗得可刨蕃薯皮,哎喲,連身材體格也紮實,喔,這胸膛靠靠也舒服,真讓我老太婆越看越心動吶!」肥碩的身軀毫不客氣地貼上僵愣的人。
  陸丹風駭得要退開時,朱八的聲傳來。
  「三姑,『小姐』說不吃飯!」朱八在馬車上叫著。
  「不吃!」三姑可不得了地喊。「這怎麼可以呀,餓著我家『小姐』,這不是揪我老婆子心肝嗎?」
  「我去看看。」雲天驕起身。
  「不用、不用,『小姐』鬧脾氣,就是要找我老婆子撒嬌。」臨去前,還不忘再拋給陸丹風一個媚眼。「嘿呵,小伙子,你有福了,一路上跟我老婆子有好多獨處的時間,搞不好還會添一樁艷遇喔。」說罷,款擺著肥腰離去。
  雲天驕爆出大笑,簡直是捧腹的蹲到地上去。
  「還笑,你丈夫被人吃盡豆腐你還這麼開心!」害他差點要吐光胃裡的東西。
  「你、你就當敬老尊賢,又不會少一塊肉!」她笑得淚都快溢出。
  「那個鬼老太婆再這樣騷擾,我怕不只少一塊肉,還會瘦到剩一把骨!」因為光想就沒食慾。
  「那你可得好好保重,讓三姑看上的人,很少逃得過她『辣手摧草』的命運。」
  「自己相公被摧殘你都無動於衷嗎!」居然一副像在說別人家的事。
  「那換你去非禮她,娘子我心胸寬大,這一次不跟你計較!」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公平吧!
  「非禮那個鬼老太婆——」他拔尖了聲,隨即見她一臉惡作劇的表情,馬上改為緩頰一笑。「好呀,既然大家都不介意,我還推推拉拉就太不是男子漢了!」
  「你連老太婆都好!」雲天驕不敢置信的叱罵。
  「是你要我去非禮的,現在來怪我!」他也回吼。
  「我隨便說說你也聽,有沒有一點主見呀!」
  「有!我主見可強了,要照我的意思,乾脆直接非禮你!」
  「好呀你,我就知道你隨時都充滿邪惡的意圖,下流!」
  「我想抱自己的妻子叫下流,難道真要我去抱個老太婆才叫高尚!」
  夫妻倆又開始指著彼此開罵,且務求辯倒對方,多麼荒謬無理都不是重點!
  「你敢這麼做試看看!」不砍死他,也要閹了他!
  「對,我不敢!本上人唯一敢的,就是非禮自己妻子!」他氣沖沖的拉起衣袖,一副準備動作的模樣。
  「你想幹什麼?」
  「反正我邪惡、我下流,現在就剝光你衣服,讓你看看什麼叫非禮!」他不懷好意的朝她陰笑。
  「你——」
  「咳,抱歉,借個光!」另一個聲音在兩人之間響起。
  「呃!」這才警覺到週遭環境,各自退開一步。
  小朱八踱過他們眼前,來到爐火前,添飯、盛湯、挾菜,拿著個大托盤又踱過去,恭敬一禮。「可以繼續了!」隨即朝馬車走去。
  這一攪和,讓雙方冷靜下來,互相看著對方,清清喉嚨。
  陸丹風先帶開話題。「那個三姑武功不差,她家『小姐』是誰?」牙兒這死丫頭,就只會神秘兮兮的告訴他是朋友,要跟他們去邊關。
  「小姐就是小姐,三姑武功當然不差,否則要怎麼保護主子!」雲天驕四兩撥千金的打混。
  「是喔!」陸丹風倒也沒追問,只是冷笑。
  能讓朱八隨身照料的還有誰,姬少泱這小子跟著一起到邊關八成是為了避開靈闕宮主,這鬼老太婆會這麼整他該是修羅授意嘍,莫不成,陰陽小子到現在還想報復他奪走天驕!很好,大家走著瞧!
  「為了你好,勸你最好別去打擾轎內的人!」雲天驕道。
  「為什麼?」這個陰陽小子一扮姑娘就像個黃花大閨女般,死躲在轎裡不出來,是養病還是另有隱情。
  「你們兩個有過節也不對盤,見面也是枉然!」
  「哼,就知道陰陽小子記仇、心胸小!」陸丹風低咒,隨又試探地問出心中疑惑。「天驕,你現在可以告訴我陰陽小子的真面目是什麼?」
  「真面目?你說少泱!」什麼怪問題。「他是人呀!」
  「廢話——」話才出口,在她的白眼下,忙又堆起笑容。「總能回答他是公的還是母的吧!」
  「你就是想探少泱的底!」雲天驕斜眼勾睨他。「我可以告訴你,當少泱扮成段淳時,至少有一樣是真的,至於是性別、容貌或者年齡,自己去猜吧!」
  性別、容貌、年齡!陸丹風側頭沉思。「可不可以再稍微提示一下。」
  「提示……」她食指敲敲下巴,彈過手指。「有,還有一項是不會變的,就是身高!一個人再怎麼能易容,身高總不會熱脹冷縮吧!」
  「有沒有……更智慧一點的說法!」這麼虛幻,誰知道。
  「沒有了!」直截了當。
  「哼!本上人也想到一個他絕改變不了的事!」這種提示誰不會,陸丹風馬上展現他的聰明。「他的心呀,一個人再怎麼能變裝,不會連心也能換吧!這麼說來,喔,他的腦、他的肝、他的胃……喂,天驕,捧個場,不要我話沒說完就走嘛,娘子!」忙追上不理他的妻子。
  下午,馬車繼續上路。
  「天驕。」聲帶幽怨的喚。
  「幹麼!」沒什麼好氣的回應。
  「我要坐到你旁邊。」
  「別想!」
  「那你坐到我膝上!」這樣更好。
  「做夢!」雲天驕逕自撇開頭。「早上就說過了,在我還沒認定你以前,別想越雷池一步……你幹什麼!」陸丹風忽然上來抱住她大腿,頭緊埋到她腹上。
  「太狠了,天驕,怎麼說也不該把我犧牲這麼徹底,我不管、我不管——」他像小孩子耍脾氣般的死摟著她,就是把無賴扮到底。
  「太難看了,男子漢大丈夫,你成什麼體統!」
  「你要犧牲我——我還當什麼男子漢——」他甩著頭,還有往上竄游的趨勢。
  「我的便宜都讓你佔盡了,究竟是誰比較犧牲呀——」雲天驕用力推開他,一腳抵住他要再往上撲的衝勢,決定改變戰略,綻出微笑。「丹風,我只是一時還難以適應突然嫁人的身份,你給我點時間。」
  「真的?」看著還踩在他胸膛上的那一腳,他疑惑。
  「當然是真的。」雲天驕連忙收起腳端坐回位,笑得很和悅。「我們也可以好好培養感情,增進夫妻間的相處,有了這層信賴再進一步嘛。」
  「可是……」陸丹風垮下肩,像給他個大禮又突然收回去的小孩一樣,充滿沮喪。「我向來習慣用激情培養感情,肉體培養愛情,這比較實在!」
  無恥色鬼!成天就會想這等事!雲天驕控制上衝的火,怒焰盡量化成兩邊唇角拉開的笑靨。
  「你說愛我,又說我是你此生最想一起長醉、一起歡笑的女子,那就要讓我感受到,對你而言我真是特別的,否則我與往常那些跟你歡蕩的女子有什麼不一樣。」
  句句是理。他沉默片刻,繼而露出陽光的笑容,眨動誠摯的眼。「我一定會讓親愛的娘子感受到我的真情。」
  這一笑,倒真悸動雲天驕內心。面對他時而輕佻、時而正經,又一派無賴模樣,她雖啼笑皆非,卻也總是不自覺地感到甜蜜、怦然。
  「可是,至少得答應我一件事情!」他開出條件。
  「什麼事?」
  「親親和抱抱要保留著!」他雙眸燦燦充滿幸福的期待。
  「這……」
  「你不答應!」見她猶豫,他自暴自棄地喊。「你不答應,我就會因慾求不滿而產生低級的想法,因為低級的想法就會分裂出不好的人格,這個不好的人格有可能是個採花狂,也有可能是個殺人狂,一個有為的英雄、俊美的青年就此毀了前程、地位,堂堂的多情劍客、邊關陸家莊主也因此隕歿於世上,一切都是得不到妻子溫暖的照顧,甚至——」
  「好、好!」雲天驕掩耳大喊。「我答應!我答應!只要你閉嘴!」天呀,誰說女人長舌!男人才聒噪呢!
  「真的,天驕,你真好!」馬上享受得來的權利,抱住心愛的妻子,感受懷中佳人的柔軟,親親她的臉、她的眼,再貼貼她的額頭,才滿意的擁緊。
  陸丹風面龐摩拳著那烏緞的發,心中可笑著:妻子想跟他玩遊戲呢,那就玩一場吧,現在以退為進,看誰才是最後贏家!呵!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03:43:17

第07節
  「一請天清清、二請地靈靈、三請四海五路眾神明,急急如律令——急急到壇前——何方妖魔還不現形——」
  東街的黃衣道士比較像被鬼煞到般,拿著桃木劍四處跳腳作法,隨行的徒子徒孫在他喝令下,同時高撒紙錢!身後跟著一排拿香齊拜的民眾。
  「南無阿彌陀佛,何方妖、何方魔,我佛慈悲,佛光普照三千,化戾氣為祥和、化干戈為玉帛,超渡眾生離苦得樂,阿彌陀佛!」
  西街的光頭一局僧慈眉善目,梵音高揚,身後的小沙彌敲著木魚高誦怫號,灑著淨水,兩旁民眾皆雙掌合十,務求以祥瑞的聖潔來感化惡鬼眾生。
  「叱、叱、叱,本元帥在此,所有妖魔鬼怪速速退離,三昧真火燒你個毫不留情——叱、叱、叱——」
  南街的大男人穿著一件童肚兜,走路搖搖擺擺,細銳拔尖的聲,極力喊出威嚴,左右護法開路,隨行民眾扶老攜幼居多,皆高喊:求元帥作主!
  「炮竹一聲除舊歲,穢氣退掉災星離,祥龍獻瑞福澤廣納,招財進寶慶吉祥。」
  北街舞龍又舞獅,沿途敲鑼打鼓鞭炮聲放得轟隆震耳,另一派民眾顯然較相信以喜氣消霉氣,乾脆提早過年,鞭炮放的價天響來個除舊布新。
  面對鬼妖肆虐,邊城古渡口的居民,各自抬出鎮妖法寶,在這一片混亂中,三輛大馬車進城,似乎也不那麼引人注目了。
  你的家鄉……看來……信仰濃厚!」看到這等陣仗,雲天驕不禁驚歎。
  「多年沒回家,沒想到連這個季節也……這麼熱鬧!」都已深秋,不是該準備過冬了嗎?
  「幾年前在這時候來,也沒見這種瘋狂場面。」
  「你來過邊城古渡口?」
  她一笑。「你莫忘了,半月是你陸家莊的人,就算她隱藏身份多年,思親、思家的心是不變的,多年前,我們四個都來過這。」
  「思親、思家。」陸丹風輕喟。「牙兒依然不願意以自己真正的身份回家來嗎?」說起那自幼因滅門家變而飽受折磨的侄女,他的心總泛酸,為她受過的一切苦而心痛。
  「再給她點時間,毀容並不好過,更何況一個女孩子,與你相認,她都經過一番天人交戰,再與其他親人相見,她的心裡……還沒準備。」
  「容貌也是她始終迴避伍書翎理由。」陸丹風支頤問道。
  「你發現了。」她挑眉,書翎和夢清有一共同點,言行內斂,都喜歡隱藏真實感覺,如非同伴多年靠著十足的默契,想瞭解他們的內心可不容易。「看來,江湖人讚你多情劍客陸丹風,劍法好、人品俊,觀察力也是一等,還真不是浪得虛名呀!」總算在他風流的表相外,開始發現優點。
  「好說,在你們四人尚未被皇上欽點為御前神捕時,朝廷大案可是交由我們金牌五御史查辦!」他得意揚眉。
  「是,感謝你們金牌五御史後來安享晚年,才得以讓我們晚輩出頭。」她訕笑地暗嘲他的輩分。
  「天驕!」蒲扇大掌馬上包住她的柔荑,堅聲有力的強調。「雖然我虛長你幾歲,但我的心、我的人,都充滿年輕的活力,閨房之樂你不用擔心,下一代的事我會努力,只要你答應今晚咱們圓房,然後學砧板上的魚,有任人宰割的美德,保證你明年就能抱一個白白胖胖的壯小子!」
  雲天驕閉了閉眼,深呼吸的調息,確定不會有抓狂的衝動後,才道:「你的腦袋就只能裝這些玩意兒嗎?」
  「呃,你不喜歡壯小子,那就生個粉嫩嫩的小女娃吧!」他笑得兩眼彎彎,俊容放光。「娘子,鴛鴦戲水不錯,陸家莊裡有處小溫泉,是特別引山上溫泉水來,不但對你美麗的皮膚好,水波的蕩漾還可增進情趣,憑我多情劍客縱橫慾海的一身絕技,當然——」
  「啪——」
  前頭駕車的僕人,只聽到身後破空的擊打聲,隨即整個馬車彈震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回神,就見到前頭的兩匹馬嘶嗚仰立,連忙勒住馬車。
  「四上人,遇險了!」原本在街上作法的各類收妖隊伍,現在全圍在馬車旁,個個都帶著疑惑又不懷好意的目光。「好了、好了,讓開,別生事!」一群捕頭排開眾人,領頭的正是陸家老總管。
  上次調來邊城古渡口才一個月的美胡大神捕陣亡後,接替的捕頭尚未到來,面對鬼妖,怕死的縣老爺不敢主事,眾人只好推陸家老總管暫代。
  「抱歉,車子裡的人,請出來說話。」城內發生這麼多慘案,既抓不到那不知是人是妖的兇手,只好先嚴查出入的人物。
  三輛馬車無動靜,連三個駕車的都神情鎮定,因為自家主子的厲害他們是知道的,江湖上也沒人願意同時惹上金牌五御史和御前神捕!
  「裡面的英雄,麻煩出來說句話,讓……」陸老總管正客氣的要再請時,身旁已有人先發難。
  「鬼妖——這三輛馬車妖氣沖天——無臉鬼妖一定在裡面——」黃衣道士揮舞著桃木劍大喊。
  這一聲鬼妖,可喊得人心大動,方纔的收妖陣仗再起,不過這次全對準眼前的馬車隊伍,個個神情警戒,連陸家老總管和身後的捕頭大爺們,也遇後不少。
  「呸、呸、呸!別觸我婆子霉頭,連夜趕路才來到這邊關小地方,沒事還被一群沒見識的鬼呀妖的亂喊亂叫,才進城就沒個好吉兆,真是沒燒好香!」
  第三輛馬車一個拿枴杖的老婆婆走下,還有一個清秀的小男孩跑出馬車坐著看戲。
  看著周道這群忽然全部目瞪口呆的人潮,三姑顯然脾氣很不好。
  「看!看什麼看,沒看過人老還可以美成這模樣的是不是!啐!」沒見識!三姑伸手理理她那花白的雲鬢。
  「老妖婆呀——」眾人驚喊,嚇死人,沒見過有醜陋成這模樣的老太婆!「這一定是鬼妖化的——」
  「太沒禮貌了,居然敢說我這名響江湖的三姑是鬼妖,對長輩這麼冒失!」三姑氣得枴杖連連敲著地面,朝第一輛馬車喊著。「俊臉小情人,你還不快出來英雄救美,你的小三姑等你喲、喲、喲……」粗咆的倒嗓聲還嬌嗔的拉長,在場的,只要是人,莫不起寒顫。
  「嘔!」第一輛馬車裡,人未現,作嘔聲先傳。
  「三姑老婆婆,您老再發出那種風情萬種的呻吟,我怕他沒法走出這輛車。」
  馬車前門打開,出現的是雲天驕那秀麗的容顏,燦笑明媚的跳下馬車,剛剛出手教訓了個傢伙,心情正好!
  「走不出這輛車!」三姑眨眨眼,繼而曖昧詭笑。「嘖嘖,雖是新婚小倆口,也別在大白天就這麼……哎喲,羞死我婆子了,奴家說不出口。」
  一把年歲扭著小姑娘姿態,週遭很集體的一起搞著嘴!「嘔!」大夥兒共同吐出他們的心聲。
  「四上人,你是真想做個縮頭烏龜不出面!」第三輛馬車裡忽傳出一個幽幽細細如女子的嗓音,帶著一種涼笑似的冷嘲。
  「本上人是不是做縮頭烏龜,還輪不到成天只會縮在馬車裡的大烏龜來告訴我怎麼做!」再次出現的是一道修長拔挺的身影。
  「二少爺!」陸家老總管不敢置信。
  「陸二公子!」邊城古渡口的民眾也驚喜大喊。
  瞬爾,眾人爆出歡呼,陸家莊在邊城古渡口佔著舉足輕重的地位,陸丹風從兄長去世後便繼承家業,雖長年在外,但陸家莊及陸丹風本人對邊城古渡口的貢獻卻是受人尊敬的。
  「二少爺——」陸家老總管激動的要上前,少莊主終於回來了!
  「停!」始終坐在駕車位上的陸丹風忽阻止地喊。「有什麼話,先回陸家莊再說。」
  「少爺,你不舒服嗎?幹麼不轉過頭來。」從一出現就捂著左臉頰,只亮右半側的臉。
  「哼,他有那個臉面對人就好了。」雲天驕環胸,陸瘋子左臉頰還貼著她一個大巴掌印。
  「我覺得今天右臉的角度照著陽光、配合風向,會有吉星高照的運勢。」他左臉轉向馬車內部,右臉接受眾人的歡欣膜拜,手指撫著下巴,眼角襯著唇角微揚,這個招牌畫面,向來是姑娘風靡,英雄拜倒。
  果不其然,底下人潮發出了多少的讚歎聲,連已婚婦人都捧心被勾魂,年輕姑娘更是將他按人心坎為夢中情人,男子漢個個拿他為目標,現場頓如一池春水,由陸丹風為中心點,激出波波漣漪,蕩漾過每個人心湖,直至一個破嗓尖削聲打破眾人美夢。
  「哎喲喲——」三姑不知何時來到陸丹風身邊,捧起他的臉,很是心疼地喊。「誰打我老婆子的小心肝,糟蹋了你這張臉,沒良心吶,三姑疼喔……」
  說罷,馬上把那張錯愕的小白臉納入肥腫的懷抱中,很心疼地拍拍。
  現場,僵化成一片,畢竟由天上雲霄直墜地面的感覺,是需要時間回神,當三姑又是小心肝呀、不捨地叫時,大伙熟悉的聲再次響起。
  「嘔!」
  有一種人的可怕不比鬼妖差,鬼妖專剝人臉皮,這一種人就凌辱你的腸胃,不怕你不吐,就怕你吐無可吐!
   
         ☆        ☆        ☆
   
  陸家莊大廳堂——
  「少爺,還好吧!」
  陸丹風喝著茶水順喉,面色泛青,目光瞟過老總管,沒搭腔!
  「哎,少爺,小的已命人準備下去,晚上備好宴席,好好給少爺接風洗塵!」老總管狗腿的候在旁乾笑。
  「嗯!」他冷哼橫了一眼。
  方纔大街上他被三姑那個鬼老太婆豆腐吃透,眾人笑成一團時,尤以他們陸家老總管帶頭笑最大聲。
  今年一定是他的災難年,而且跟吐很有緣,年頭為了鬼徒兒喪失記憶,他和三哥聯手扮王爺和王妃想喚回徒兒的記憶,和一個大男人摟摟抱抱的結果,是他連番吐了數回,年尾還被這個鬼老太婆糟蹋,只差這回是一次就傾盡胃中物,直吐得他懷疑腸胃全攪擰在一起,也終於體會到,俊美真是一種禍害!
  「唉!」他發出美青年的沉歎與憂鬱。
  「少爺,你要去哪?」見主子起身,老總管忙問。
  「回房休息,看能養眼的!」還是去抱抱親親他美麗的娘子,最重要的是,妻子一進陸家莊就跟著三姑那一車的人跑得不見蹤影。
  「先別走呀,老伯公知道你回家,要來莊裡了。」
  「老伯公!你們這麼快就去通知他老人家了!」天呀!讓他連喘口氣都不行嗎?
  「少爺呀,每回你離家,老伯公都思思唸唸,一再交代只要你回來,一定要馬上告訴他老人家,能見到你這陸家乖孫他就欣慰,還說就算是死了,也要趕來瞧瞧你。」
  死也要來!「那就不用了,怪嚇人的!」陸丹風揉揉眉。「派個人再去傳信,要他別辛苦趕過來,該由我這個晚輩去拜望他老人家才是。」
  尤其老伯公八十多高齡了,一把瘦削的骨頭,每回見著他這個陸家少莊主,都像是看最後一眼似的,老淚縱橫的哭訴當年,他們陸家曾經是多麼多子多孫人口興旺,結果一場滅門慘劇,害得他們陸家基業雖在,人丁卻凋零,最重要的是他老人家情緒一來,就特別激昂,總叫旁人捏把冷汗,深怕他一口氣換不上來。
  「來不及了,已經來了!」老總管比比門口。
  一個顫巍巍被眾人簇擁而來的駝背老者,面容雖老邁已極,眼眸可精爍,看到陸丹風,更是雙目大亮,直笑咧了那枯扁的嘴!
  「二堂兄!」
  「二堂弟!」
  「二伯!」
  「二叔!」
  老者身後眾人無論長幼輩分皆打著招呼。
  「喔……小……風子呀……」老伯公幹如白骨的手,搭上陸丹風。「喔……喔喔……終於回……來啦……」顯然見到晚輩,老伯公高興的不但呼吸抖且聲尖拔銳。
  「是呀,我回來了,老伯公,您先喘口氣。」陸丹風忙扶著老人家,綻著微笑安撫,心中可著實怕這老伯公的登門。「好……好,回來……喔呃……呃就好了……咳咳……」老伯公一高興就開始打隔,旁人連忙捧著痰盂上前拍背。
  「老伯公,您年紀大了,該是我去看您老,怎麼好讓您老來瞧我這後輩。」
  「什麼?你老!」年紀大的老伯公,還兼有重聽!「喔……喔……小風子,你怎麼會老……」
  「爹!」身旁的大兒子附在耳邊,大聲喊著。「二堂哥是說,該由他來探望您,不該讓你老人家這麼辛苦!」
  「喔,沒關係、沒關係……喔……咳咳……哦……」
  大伯公咳個幾聲忽僵住不動。
  陸丹風正感奇怪,身旁的人已大喊的率先動作。
  「爹!痰哽住了,快——」
  「爺爺,撐住!」
  於是大伙趕忙再上前壓胸、拍背、遞痰盂。
  「咳咳……呸……呼……」老伯公終於又喘出順暢的呼叫聲。「小風子呀……喔喔……」
  陸丹風光瞧,一顆心都快跟著吊高喘氣。
  「想當年……喔……我們陸家是多麼的……」
  天呀,陸家的第一代奮鬥史又要開始了。「老伯公,小風子有話跟您說。」陸丹風連忙打斷。
  「呀!畫?什麼畫要給我看?」
  「爺爺,二叔是說有話要告訴你老人家!」身旁的孫子喊道。
  「老伯公,上回我不是傳回家書,說有牙兒的消息嗎?」陸丹風乾脆跟著提高音調。
  「牙兒!」老伯公那缺了牙的嘴大咧咧的張著。「喔……雨恬呀,那可憐的小丫頭吶……當年……嗚……活活被燒呀……嗚嗚……」說著,自顧自掉眼淚。「想我陸家曾經多麼的人丁興旺,現在……」
  「老伯公!雨恬沒死呀,我找到她了!」
  「啥?」這下老伯公直望著他,倒不是沒聽清楚,而是以為聽錯了!
  「牙兒沒死呀,我找到她了,也跟她相認了!」
  「啊啊……」老伯公倏地站起,顫著雙手。
  「爹!」
  「爺爺!」
  眾人忙上前。
  「喔喔……那可愛的雨恬丫頭……呃呃……咳……」他又僵頓住。
  嚇得大伙要再拍背順痰時,老伯公忽然一拍桌子,大叫著。
  「祭祖——祭祖——快——明個兒三牲六禮的好好拜謝祖先保佑——」接著他興奮的直挺挺往後傾。
  「爹!」幾個兒子忙扶住。
  「陸瘋子跟你說過暫時分房睡——你居然還——」一個秀麗朝氣的女子氣沖沖的走來,一見到廳堂上的人潮不禁愣住!
  「哇,你們陸家九賢七祖都來啦!」老中青三代都有,雲天驕咕噥。
  「對了,少爺,這位姑娘是……」老總管不解問著。他家少爺雖風流,卻從不曾帶姑娘回家留宿,更不用說安排同住一房,這麼不顧及一個女孩家的名聲。
  「這就是我這次回家最主要的目的。」陸丹風笑嘻嘻地走過去,執起天驕的手,拋給她一個不准給我躲開的神情,用力夾住她的宣佈道:「我成親了,這位就是我的妻子,御前四神捕中的追風神捕雲天驕,以後她就是陸家莊的女主人!」
  廳堂一片靜默,只看得到大家全目瞪口呆的怔愣,好一會兒……
  「啊啊……」斷續的聲卻是老總管發出的。
  「幹麼,老管家,你也需要痰盂呀!」
  「嗚……少爺,你終於成家了……嗚……老爺、夫人和大少爺泉下有知,也會欣慰,嗚……嗚嗚……」老管家喜極而泣。
  「恭喜、恭喜你,二堂弟!」
  「對呀,堂兄,這真是太好了!」
  幾個堂兄弟也哽咽地相擁啜泣。
  「你們也太離譜了吧!」他的成婚固然是喜事,但有必要哭成一副旱後甘霖的模樣嗎,陸丹風莫名!
  雲天驕也搖頭,她想起進城時,那群各門各類的收妖陣仗。這邊城古渡口的人,怎麼反應都那麼大呀!
  「你不會明白的,二堂兄。」
  「對呀,二堂嫂,你的出現救了大家!」
  更有甚者,直接握住雲天驕的另一手,激動道:「謝謝!謝謝你,堂弟媳,謝謝你犧牲自己嫁給二堂弟!」
  「喂,不准碰我娘子的手,你們在胡說什麼!」陸丹風不爽的打掉堂弟的手,天驕的小手只有他能握。
  「以後……」
  「終於可以……把妻女帶出來……」
  幾位堂兄弟們互拍著肩膀,雖然淚眼相對,卻是充滿喜悅。
  「不用再怕陸家野狼會下手了!」幾位手足連連點頭。
  自從陸家出了這麼一位風流俊美都無人能敵的血親後,他獵艷的事跡,遠至大漠塞北近至視線所及之內,上至宮廷下至邊疆小酒館,只要有美嬌娘的地方,無一不流傳著他的風流史!而對這個他自幼成長的發源地——邊城古渡口,更是發揮了無遠弗屆的魅力。
  在邊城古渡口,只要叫得出名字的名媛閨秀、歡場名花、小家碧玉、風流俏寡婦,幾乎個個都能訴說,她們曾和陸家少莊主陸丹風的一段情,而且個個舊情難忘!因此每回只要陸丹風返鄉,整個邊城古渡口的寺廟、道觀,任何清修之處,一定忽然增加很多暫住的女眷,大家都把嬌妻、美妾、愛女送往寺廟藏身,避免難逃這位風流大少的毒手。
  「昨個兒,我家小圓竟然會叫陸丹風這三個字,嚇死我這個爹了!」
  「你家小圓!夭壽呀,三歲小娃娃就懂這名字了,可憐呀!」
  「那算什麼,我家滿滿居然說將來要嫁給多情劍客陸丹風,有人告訴她,同是血親,不可能婚嫁,否則是亂倫,結果我家小滿滿連哭三天三夜。」
  「我家娘子還老說著想舊情復燃呢!」這個才叫人嘔!
  「現在……」他們互執著手,一同看向陸丹風和雲天驕。「安心了!」
  「你們——」陸丹風還來不及發作,就先看到愛妻投來的目光。「天驕,我沒有、我不是,你相信我——」
  「我、我當然相信你。」雲天驕扯唇笑笑,輕輕地、緩緩地,盡量不著痕跡的把手抽出。「你久未回鄉,一定有很多話要跟這群兄弟聊,我先回房整理行李。」好可怕,觀音、半月是不是把她嫁給採花淫魔了!
  「夫人、夫人!」陸家老總管卻跑上去,興奮道。「以少爺下手的速度,你肚子裡一定有陸家後代了,小的會命人天天熬補給夫人你安胎。」
  「我——」雲天驕食指對著自己。「陸家後代——」
  「這是當然。」陸丹風又是一把摟過愛妻肩膀,驕傲道。「明年等著迎接陸家下一代吧!」這是他一定要達到的目標。
  「哇!」眾人又是一陣訝然的靜默,隨即,還來不及爆出高聲歡呼,另一陣熟悉的細微聲傳來。
  「喔喔……咳咳……哦……」
  「爹!」
  「爺爺!」
  大家這才注意到已被連番興奮的消息和痰哽暈過去的老伯公!
   
         ☆        ☆        ☆
   
  萬佛寺後屋的僻室裡,幽靜通風,門外站了好幾個捕快,而不得已站在室內的捕快目光別開,盡量不往那中央的石台上看去,因為那躺著兩具僵硬的死屍。遠觀,還頗似安詳的躺著,可只要往上一見到面容,絕對令人忍不住打寒顫。
  死者整個面容凝黑無皮,血紅的筋肉脈絡觸目驚心可見,五官依然細看得出。
  「四上人、雲捕頭,這是三天前的屍體,到目前為止受害者已有十三人了,被害者都為女子,其中雖有三個男子,卻是被活活嚇死的!」縣老爺討好地對著在旁細看屍體的陸丹風和雲天驕報告。
  「十三人!」雲天驕皺眉。「先前接到消息是八人,短短半個月,竟已增加到十三人!」從御前神捕接令到來到邊城古渡口,已過了半個月,沒想到就有這麼多人遇害。
  「這個鬼妖以前是十天半個月才出來做案,也不曉得為什麼這個半月來突然變得這麼心狠手辣,連續又殺了這麼多人,真令人感到可怕!」縣老爺也歎息地應和幾句。
  「可怕!」雲天驕橫睨一眼。「聽你之意,好像十天半個月才殺人是很正常,短短幾天連續殺人才叫心狠手辣,在你轄區死了這麼多無辜百姓,身為地方父母官,你只會說可怕嗎?」
  「雲、雲捕頭,這鬼妖不、不是一般殺手,那是個沒有臉的怪物,專門剝人臉皮來戴,就因為太恐怖了,所以大家都把屍體先暫放在佛寺,怕會有什麼變化。」萬一被鬼妖作祟,發生屍變,變成另一隻鬼妖怎麼辦,全鎮的人都這麼害怕了,他縣老爺也是人呀,當然嚇都嚇死了!
  「這麼說,是不能怪你嘍,而且對方是個妖怪,所以你不打算擒凶歸案!」她冷笑。
  「不、不是不擒,是、是……」在雲天驕瞪視下,他結舌。
  「天驕!」陸丹風喚著。
  「你發現什麼?」
  「看看這個。」身旁的件作協助陸丹風輕托起那被剝下臉皮的頭顱。「被害者都從右額上方劃下,脖子延頸一圈,如此便能完整的剝下一張臉皮,依傷痕入肉不深看來,凶器應為相當輕薄的東西。」他端詳。
  「會是短刃匕首嗎?」武林中傳聞一把削鐵如泥的匕首,刀身就相當輕薄。
  「不,雲捕頭,如果是利刃所為,劃開傷口雖能流暢,同樣的,以它的鋒利也會傷及皮膚,看這兇手的行徑,無非就是想得到一張完整的臉皮,所以不會用這個方法。」老仵作依經驗道。
  「看來邊城古渡口沒個好知縣,倒有個盡責的好仵作。」雲天驕讚賞,身後的縣老爺只是汗顏的乾笑。
  「看這樣子,全是死後被剝下臉皮!」陸丹風面色凝重。
  「如何確定不是生前被活剝?」
  「活生生被剝皮是相當痛苦的,死者的手腳並無掙扎的傷口,指甲也無抓過的痕跡,可見是在沒有意識下被剝的。」
  雲天驕頷首。「曾經聽聞,被活活剝下全身皮者,還能殘活一天,而這些人被發現時都已死亡,可見是身亡才受這等慘事!」她旋即苦笑。「難道這是唯一能安慰的,這些無辜的女孩子至少不是受劇痛折磨而亡。」
  這件案子讓她深感難受和憤怒,死者全為毫無抵抗力的弱女子,被人不知以何種方法弄死,死後還被人剝除臉皮,兇手犯案的目的是什麼?為何要以這樣的方法行兇?
  「你看兇手……是人吧!」她看著陸丹風。
  「真是鬼妖又如何,以如此橫行的方法殘害我家鄉人民,無論是鬼、是妖,我都要收了他!」陸丹風凜聲寒著目光道。
  「丹風!」第一次看到他露出殺意的神情,雲天驕一怔,這才正視到邊城古渡口是他的家鄉,逝去的人,多多少少與陸家莊不是有遠親關係,便是認識的同鄉之鄰,看著這些屍體,莫怪他內心不好受。
  「想安慰我?」見她友善伸來的手,陸丹風又轉為笑吟吟地皮樣,附在她耳邊道:「娘子,晚上我的心最受傷,你可以在晚上特別安慰我這顆受創的心。」
  雲天驕一掌打過去。「大白天的,在這個地方,你給我說話正經一點!」
  「正經,我正經你也不會改變心意,不正經還可以有親親和抱抱……誰要正經呀!」他捧著被打碎的心,咕噥地念。
  「你說什麼呀!」
  「我說,本相這個臭和尚都追趕過無臉鬼妖,可見這個案子是人做的!」,這臭和尚輕功在他之下,都能追上鬼妖,要真是那玩意的話,哪能讓他追趕得了。
  「你知道本相大師來過邊城古渡口,還遇上鬼妖!」雲天驕訝道。
  陸丹風搖搖頭和食指。「在我面前,不准叫那傢伙大師,直接叫他臭和尚就行了!」他一直在找這臭和尚,要跟他算筆陳年舊帳。
  「那你也知道是本、相、大、師請龍大人上稟,要我們御前神捕接令?」
  見她繼續強調大師,陸丹風滿臉懊惱。「我還知道是龍君行找上伍書翎兩人密謀一夜,把你賣斷給我啦!」他乾脆得意洋洋的炫耀情報。
  「龍君行!」雲天驕不願相信。「這樁爛婚事,龍君行也參在其中,居然就這樣把我送到採花淫魔手中,好呀,龍君行,我還以為你是朋友呢,居然也是幕後策劃之一,你們都給我記住!」她切磨著齒。
  「天驕。」陸丹風執起她的雙手,深情一笑,虛心求教。「爛婚事和採花淫魔是指什麼?」
  雲天驕也展露同情的笑容,學大伯公一喚:「小風子,好可憐喔,你一定都不照鏡子對不對,聽話,等一下去照照,你會覺得採花淫魔簡直是以你為寫照的詞!」
  「真的!那爛婚事是指花被採下,就活不了,只能爛掉,所以是樁爛婚事,對不對?」
  「小風子,你好有天分、好聰明喔!」她讚許地笑,隨即一喝。「那還不給本姑娘放手!」
  「天驕!」他更握緊她的手。「你一定對昨天那票堂兄弟的話當真了對不對,那是開玩笑,我是清白的——我沒有——」還沒來得及動作,粗啞的嗓音就高亢的傳來。
  「哎喲喲,小倆口甜蜜的跑到屍體旁來打情罵俏啦,真有興致呀,羨煞我老婆子了,不過先讓人家和尚唸經做完法事再繼續吧!」鬼婆姥三姑又是拄著枴杖笑得很曖昧走進,身後跟著一群廟中僧侶。
  聽到這破鑼聲,陸丹風幾乎想拔腿就跑!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03:43:32

第08節
  「在邊城古渡口,慘遭橫死的,與中原無異,多半也是做一場法事,只差這裡的民情更慎重,作法誦經定要七天七夜才敢下葬。」萬佛寺的老和尚在前頭領路,順便介紹寺內環境。
  「難怪我們還能看到屍體!」雲天驕還奇怪著,以縣老爺的膽小怕事,不可能為了辦案之需而未把屍體下葬,原來是禮俗關係。
  一行人在萬佛寺的後園中,經過一道又一道的迴廊,入眼皆是幽靜與秋意,聽著水流聲,來到一處曲徑上,清風伴著落葉,悠揚的佛經唱誦聲,讓漫步其中的人,都感到心曠神怡。
  「這風吹得真舒服!」雲天驕伸展著雙臂。
  「前面才棒呢,阿驕姑娘。」小朱八慫恿的拉著她。
  「你都逛過啦?」
  「剛剛你們在驗屍時,三姑說小孩子不准進去,我只好無聊得四處晃晃。」
  「嗯,幸好你沒進去,否則嚇死你!」面對死狀詭異的屍體,連那群衙差都快快告辭走人,朱八再怎麼勇敢,畢竟還是小孩子。
  「我才不怕呢,跟在主子身邊時,我幫過好多忙,屍體也看過不少!」朱八得意洋洋地道。
  「哎喔,小孩子看那麼多屍體不怕長不大呀,你家主子這一點可真是做錯啦!」三姑搖著那老邁的頭。
  「主子才沒錯呢,他是相信我有這個能力!」朱八不服氣。
  「搞不好你家主子早後悔啦,就你這小鬼頭在這跳腳。俊臉小伙子,倒是說說話呀,沒聽你的聲,還真叫我老婆子寂寞呢。」三姑拋個自認嬌媚的眸波給陸丹風。
  先聽到一陣抽搐的呼吸聲後,陸丹風已能壓下那反胃的感覺。「鬼老太婆,你一定得這麼走路嗎?」他揉著糾結的眉。
  「怎麼走路?」
  「別靠在我身上!」陸丹風用力抽出被她抱住的手臂。
  「少年人,別這麼無情嘛,都不曉得要好好安慰我這受到驚嚇的老弱女子!」三姑又把那肥胖的身軀捱靠在他身邊,傾力演出小鳥依人。
  「你是受到驚嚇的老弱女子!」陸丹風摸摸右上額的一道傷口,冷聲道:「我看你是第二代鬼妖,剝臉鬼婆吧!」
  「哎呀,是不是傷口疼了,三姑幫你治治。」一張突然放大在陸丹風眼前的老臉,手指沾沾口水,好心的就要往陸丹風臉上塗去。
  「別過來!」陸丹風連連退了幾大步,鎮定心神後,力持快要迸出的脾氣。「鬼老太婆,離本上人遠一點,免得你造成更多的傷害。」
  不是他要這麼刻薄,容不了三姑,而是光想起方纔這鬼老太婆幹的好事,他就虛火、肝火、怒火,三火齊冒!
  「嘖嘖,傷細、痕淺、血不多,這皮剝得可真俐落呀,行家、行家!」三姑一進僻室,瞧見那兩具沒臉的屍體,雙眼發亮,俯身看個老半天,幾乎快與那屍體鼻眼相對地貼上。
  她那原就斑駁可怕的臉,與無臉的死屍湊在一起,看得室內眾人都情不自禁地毛骨悚然起來。
  「行家?」雲天驕不解。
  「這剝臉者一定懂易容術,看看這傷口,還留著為剝臉而特別調配的藥呢。」三姑長長的指甲輕刮起一些淡青的藥物。
  「那是……松香!」陸丹風皺眉,由於五妹白瓊露精於醫術之故,他多多少少認得一些藥物,但細聞那味,卻又不全然是。
  「剝皮得用玄錫(即水銀),玄錫是一種水液重物,由傷口灌入能使皮肉分離,這不稀奇,但是以松香調配藥物,這就是易容者會用的,因為這樣的一張臉不但能保存的好,還能栩栩如生。」
  「既是跟易容有關,就該叫那個只會躲在轎子裡,到了陸家莊還成天窩在房裡的傢伙滾出來!」啐,他受夠這個陰陽小子了,一路上神神秘秘地坐在轎子裡,半天吐沒幾句話,就是開口也一副帶刺樣,死小子還以為自己在進行什麼神秘偉大的任務,真令人不爽!
  「你老計較那轎子裡的人幹什麼!三姑江湖經驗多,搞不好能告訴我們更多線索呢!」雲天驕有時真受不了他與修羅之間的較勁。
  「這是當然,我老婆子,閱歷多、見識廣,想我當年容貌好、見識高,有多少英雄都——」
  「鬼老太婆,你確定兇手一定會易容術?」陸丹風打斷,他很明白,只要上了年紀的,說事情從不提重點,回憶當年就很猛。
  三姑忽衝著他笑得很詭異!「你知道嗎……」
  「拜託!別邊說邊笑就突然飄過來,你這張臉不適合猛然出現!」簡直傷眼還損胃口,陸丹風舉臂擋住那張想要湊上的鬼婆大臉。
  「喲,呵呵……小伙子你不是都很喜歡美女靠近你,怎麼現在害羞呀!」三姑掩著小嘴,不理陸丹風那一副全身不自在的痙攣,再貼近他問:「那你倒是告訴我這老太婆,無臉鬼妖為什麼要剝人臉?」哦,她最喜歡靠靠美男子,感受一下熱力再觀賞對方那驚慌失措的美色,人生一大樂!
  「首先給本上人滾開點!」陸丹風直接一掌推開那有礙觀瞻的臉,不想再有敬老的精神。「既然叫無臉鬼妖,又確定對方會易容術,答案跟我心中想的已八九不離十了!」
  「你心中有答案了!」雲天驕問。
  「早先在查驗屍體,我就猜到,再加上這位……老前輩的確定,讓我想起……」看到又朝他送個眼波的三姑,陸丹風乾脆轉身背對那可怕的噩夢之源。
  三十多年前中原武林上也曾出現這樣的案子,當時受害者全為知名人士,兇手武功高深更擅於易容,當時官府及各大門派的人都曾聯手追緝,卻沒能捉到,對方甚至不需用到武功,因為大家都不敢確定站在身邊的人,是不是兇手所化,搞得當時人心惶惶,誰也不敢信任誰。」
  「你說的……是夜梟金蟬子!」雲天驕回憶長輩曾提過的武林往事。「聽說此人相當聰明狡猾,練就一種倒行功,是一門極端的武功,練者笑聲如梟,身法詭魅,雖然厲害,卻因長久氣血逆行,而心性大變。」
  「是有這種說法。」陸丹風思忖道。「只是大家不確定,金蟬子究竟是練武導致走火入魔,而讓他心性劇變的去剝人臉皮,或者是他本身精於易容而把剝臉當作最高的傑作。」
  旁人光聽都倒抽口涼氣,連那些原本進來要佈置法會誦經的僧侶們,都駭得合掌拚命念著阿彌陀佛,唯有進入案情解析的當事者,不但雙瞳綻彩,還如切中核心般情緒高揚。
  「若傳聞沒錯,金蟬子是一個長得瘦長,眼白多於黑眼瞳的怪人,每次易容時,都會以藥物來控制黑眼瞳,讓眼瞳擴大掩飾這項缺點。」
  「好怪的長相,只是這麼說來,金蟬子剝臉皮是為收集嘍。」雲天驕彈過手指。「修羅曾說過,易容者都想追求惟妙惟肖的臉皮,簡直把這當作一門成就,而世間要真有惟妙惟肖的臉皮,唯有活人的臉,如何將它們契合地戴在自己臉上,讓自己完全是這張臉的主人,才是真正的易容高手!」
  終於抓到點苗頭,雲天驕與陸丹風都興奮的一一推想,卻沒想在場旁人,看著這對辦案夫妻檔,開口談的事都挺駭人的,不禁個個冷汗直冒、背脊竄涼。
  「難道無臉鬼妖真跟夜梟金蟬子有關,可是金蟬子的武功被廢了,會是他的傳人嗎?」陸丹風沉吟。
  「被廢!被誰廢?」竟然有人能制住這麼一個神出鬼沒的人物!
  「宋英傑!」
  「英傑大哥!」竟然是二師姐黃真的丈夫。
  「吃驚嗎?」陸丹風笑道。「三十多年前,宋英傑初出江湖,便以這一戰揚名天下,成為武林人士的敬仰,而金蟬子卻就此消失江湖。」
  「原來如此。」沒想到,來這邊城古渡口還可聽到與自家人攸關的往事。「可是金蟬子喜歡收集知名人士的臉皮,還有個目標可以理解,而無臉鬼妖剝的全是姑娘的臉,且沒特定非要什麼身份,唯一的共同點是年輕,到底……」
  「還有貌美!」陸丹風附註。
  「臉都不見,你又知道?」
  「咳!」他清清喉嚨。
  「是呀,忘了你這風流大少,只要長得美,哪一個逃得過你的毒手!」雲天驕冷笑睥睨。
  「天驕,你可別亂想,我與這幾個姑娘沒任何關係,也沒什麼邪惡的意圖,因為是同鄉,所以夫君我才特別記住了幾個姑娘的名字,敦親睦鄰嘛!」
  「只是不巧記住的都是貌美的!」三姑不甘寂寞的粗嗓響起。
  「鬼老太婆,閉上你的嘴,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陸丹風快受不了這個陰魂不散,自比小姑娘般撒嬌的鬼婆婆了。
  「不行、不行,老婆子我不說話,你就不知道答案,哎喲,瞧你這焦急的模樣,心疼喔!」三姑捏捏那俊秀的面頰,喔,年輕小伙子的臉就是好摸,賺到了!
  「老太婆——」陸丹風受不了地吼。「警告你別在本上人身上毛手毛腳,再有下一次,別怪本上人出狠招,把你跟老伯公湊一對!」這麼愛吃男人豆腐,就讓她吃個夠,只差年輕男人換成老男人。
  「噗!」大笑聲傳自雲天驕,光想話都說不全就猛喀痰的老伯公,再搭上三姑僻哩啪啦的話癮,真是絕配!
  「你還笑!自己丈夫被這鬼老太婆糟蹋,就你當戲看那麼樂!」到底有沒有把他這個老公放在眼裡。
  「別氣嘛,夫君,三姑跟你很合的,你們都愛對人毛手毛腳。」她莞爾。
  「你居然把我跟這個鬼老太婆相提並論。」
  陸丹風氣呼呼地,雲天驕暗暗咋舌,看來,他真的很討厭三姑。
  「夫君,別氣嘛,不然,我們的君子約定,時間再縮短。」她笑靨可人,拋出降火的餌。
  時間縮短!「今晚!」果然讓陸丹風活像一隻搖著尾巴的小狗。
  今晚?「你是猴子呀!至少也要這樣!」雲天驕甩出三根手指頭。
  「三天!」嗯,可以期待,他眉開眼也亮。
  「是三……」
  「就是跟三姑我!」一個皺巴巴的老手握住陸丹風,那倒盡胃口的臉果然又放大在眼前。「老婆子要告訴你的事還沒說呢!」
  「老太婆,你到底想幹什麼?」跟愛妻溝通被打擾,陸丹風的不爽飄到最高點,手指關節喀啦作響,抑住想掐斷眼前人脖子的衝動。
  「喲,順氣、順氣,老婆子要告訴你一件你還沒想到的事!」三姑樂呵呵地搓搓陸丹風「細嫩的小手」。
  「本上人都開始懷疑你是鬼妖了,還有什麼沒想到的!」陸丹風抽回自己的手,警告著。「鬼老太婆,再動手動腳,小心我捉你去衙門關!」
  「嗚……嗚……」三姑馬上老淚涕泣,委屈地改靠到雲天驕身邊。「小驕驕呀,你瞧,他是這麼對一個老人家,你將來的幸福怎麼會有保障呀,嗚嗚……你遇人不淑呀……小驕驕……嗚……」
  「鬼老太婆——」正要跳起來的陸丹風被雲天驕瞪在原地。
  「三姑,他開玩笑的,別哭,你知道了什麼,快說。」雲天驕笑哄著。
  「啐,鬼老太婆能說得出什麼!」對這個皮厚,愛吃人豆腐,爭不過就改為啼哭以博同情的老傢伙,陸丹風牙癢、切齒再深呼吸,以防自己衝上去把這個老牛皮擰成好幾節!
  「哎喔,俊臉小情人,老婆子我吃的米和鹽都比你們多,至少我知道鬼妖用什麼東西剝人臉皮!」三姑恢復迅速的收起眼淚鼻涕,又端起那倚老賣老的高深。
  「是呀,洗耳恭聽!」陸丹風一笑,應忖道。
  「呵呵,這鬼妖剝女人臉做什麼,要我老婆子就剝你這多情劍客的俊臉——」黑影一晃,大伙還來不及反應,就見猙獰詭笑的皺巴老臉,隨著一道灰白的細長來到陸丹風臉上。
  「咭咭——」夜梟的笑聲,笑得人心魂俱裂。「你的臉給我——」
  隨即長長的指甲在陸丹風上額劃下,薄薄的血紅沁出。
  「你說,輕薄的指甲,是不是剝臉的最好利器……哈哈……」
  紅紅的血珠在陸丹風圓睜的眸子旁緩緩淌下。
  大家全被眼前這場景給駭得震愕住,好像看到活生生的鬼妖般!
  「原來鬼妖是以指甲剝下臉皮!」雲天驕驚歎。
  對內力深厚的高手而言,水、風、草都可能因自身修為而讓它成為殺人的利器,要以指甲劃開喉嚨,剝下臉皮就更不是一件難事了!
  「啊……」陸丹風蠕動著唇,伸手摸上了臉。
  「丹風!」雲天驕以為他嚇住了。
  「你、你……」看到手上那小紅點的血珠,他的眼倏然像失焦一樣,猶如三魂七魄脫體!
  「四上人……」
  「陸二公子……還好吧!」
  縣老爺和一班捕快及僧侶們都關切地問,完全可以理解他的失神,因為大伙光看都快嚇癱了!
  「我的臉——我這張天下無敵——俊美無雙的臉——每天一大早就用露水養顏——精心照顧的臉——居然有人捨得傷害——」陸丹風整個人捶胸頓足。
  雲天驕差點跌下去,她忘了陸瘋子是多麼看重自己的容貌。其他人則訝張著口。
  「天啊!」陸丹風掏出隨身小銅鏡,看著鏡裡那指甲片長的細痕,他緩抽著嘴角,見到紅紅小血珠再沁,理智瞬間崩潰!
  「我殺了你——老妖婆——」他雙手就要朝對方掐去。
  「丹風——你冷靜點——」雲天驕更快一步抱住他。
  「怎麼回事?雲捕頭?」旁人不曉得陸丹風那愛美至極的天性到了何種程度。
  「你們先出去——否則等他發飆拿劍——大家都好看了——」
  「是、是!」縣老爺和丟下法事的僧侶們,爭先恐後的跑出去,突然覺得無臉鬼妖如果剝到這個多情劍客的臉,最慘的不知道是哪一個?
  「放手——天驕——我要殺了這鬼老太婆——」
  「你冷靜點——別瘋了——」
  雲天驕邊抱邊攔阻地喊,兩人糾纏拉扯來到外室,就見三姑竟停留在那兒。
  「很好——有種別跑——我殺了你這鬼老太婆——」
  「三姑,你還杵在那幹什麼——」不快跑,她都快拉不住了!
  「小驕驕,我怕你一個人會受傷!」三姑走上前。
  「哈!受傷了——今天會受傷的——就是你這鬼老太婆——」陸丹風卯了勁要沖去。
  「丹風!」雲天驕猛地提聲一喝,使盡全力捉住他一個大掌。
  「鬼老太婆——你自己覺悟——」哪怕被捉住一手,還有另一手可扣斷她的咽喉,卻見前方的三姑張圓了眼和嘴,像看到奇觀般的看著他……身旁。
  「小、小驕驕呀,老婆子我第一次看你這麼豪放!」
  陸丹風這才覺得被雲天驕抓住的手掌傳來豐軟的觸感,像放在胖胖綿綿的大饅頭上,咦!不對,他動動手掌,以他風流多年的經驗,這是……
  他回頭,眼珠子差點突掉下來,雲天驕拉開衣襟,將他的手放進自己衣襟內,壓在高盈的胸上。
  「天天……天驕……驕……」陸丹風連話都吐不出,入眼的全是那細緻的肌膚映著鵝黃胸兜,煽情誘人。
  「這方法對你還真有效!」不愧是少年風流的人,果然是美色肉體最有用,雲天驕吁口氣,再不行,可真不曉得要用什麼方法了!
  郡南王府有一票人馬,個個都可熟悉地,隨時隨地制住他們抓狂的四上人,在這兒只有她一人,看來,半月提供的方法真有效。
  「你怎麼雙眸發直、氣血倒沖似的?」連捉著手掌都感覺到,難道這樣還消不了火氣,是要更進一步嗎?「這樣?」她把他的手掌白衣兜下塞進,直接觸上了那圓滿豐潤。
  三姑大呼!陸丹風幾乎屏息,溫暖有彈性的峰丘,天驕的……他的妻子……想起洞房花燭夜的赤裸雪胸……
  「丹風——」陸丹風再次狂爆鼻血,雲天驕嚇了一跳!
  「還不快放開他!」三姑忙喊,壓上他的穴道,以內力替他順氣。
  「怎麼會這樣?」看著調息後臉色漸漸恢復的陸丹風,雲天驕拉過三姑問。
  「你們的洞房花燭夜……他也這樣?」
  雲天驕頷首,憂心忡忡。
  三姑卻哈哈大笑。「這叫報應吶,這俊臉小子平時風流縱情,結果遇上自己真正心愛的人,反而像個純情小子!」
  「那到底要不要緊?」
  「不要緊,他是愛你愛過頭!」
  「為什麼大家都這麼說?」觀音、半月也這麼說,若愛她會變成這樣,動不動就狂噴一攤血,那豈不是害了他!
  「簡單地說呢,他原先對你充滿愛慕的遐想,結果這個遐想真變成他的時,他就像忽然得到仙人贈禮的凡人,根本不敢置信,所以只要有進一步的舉動,那些遐想就會瞬間充滿他的腦袋,熱血驟沖的結果,就是鼻血奔放,也算另一種風流死法!」三姑像看到難得一見的奇景般,說得樂不可支。
  「我還奇怪呢,在大理我受重傷時,他連澡都幫我擦過,怎麼還會一見到我的身體反應還這麼大!」雲天驕依然莫名。
  「小驕驕,你難道還不曉得自己對他的影響嗎?在大理他一心幫你療傷,怎麼可能會有其他想法!」現在可不一樣了,夢中情人終於成了新娘子,陸丹風美麗的春天正要開始。
  「可是見過就是見過呀,肉就是肉,皮就是皮,我又沒哪點跟其他姑娘不一樣,有什麼好多想的?」她就搞不懂,長得都一樣的事物有什麼好多采多姿的想法。
  「那你為什麼不趕快跟他圓房算了!」以此看來,這對成婚半個月的夫妻,根本還沒圓房。
  「做夢!」雲天驕撇唇。「婚姻被他設計,武功我不及他,總不能事事都由他,不整他一回,於心、於氣我難平!」
  「他可不會安分地跟著你的遊戲走。」這俊臉小子一看就知道是個皮滑頭。
  「那就等著這場戲落幕,看誰是贏家與輸家!」
  贏家與輸家!看看陸丹風與雲天驕,三姑過來人一笑,愛情之戲,何來贏家與輸家,不過是誰先把心交出來而已!
  在一旁調息過後的陸丹風,睜開眼,卻是望著三姑,眸光精銳,複雜而沉思。
  「陸公子、阿驕姑娘,快來看這,好漂亮!」朱八的聲音,中斷陸丹風的思緒。
  「哎呀!嚇死人了,這全是墓碑呀,什麼漂亮!」三姑枴杖連敲地面,小孩子家真是不懂犯忌諱。
  「這是敝寺為一些客死異鄉的無名人士或是貧病者所提供的安葬處。」老和尚道。
  「大師真有心,這的環境清幽雅致,可看得出萬佛寺對這些無主之墓也細心照料。」雲天驕真心合掌一禮。
  陸丹風看著這四周,花草扶疏,每一座墓碑、墳草都經過整理與灑掃,陽光輕照下,這些墳並沒給人墓地的陰涼,反顯一股出塵的寧謐。
  「老納汗顏,這些全是前頭那兩位善心施主的照料,一年多前他們的主子經過邊城古渡口病逝了,他們便要求能在墓旁搭茅屋,發願以殘生守墓長伴主人,也順便整理這座墓地裡的每一座無主孤墓。」
  「是那兩個人嗎?」朱八指著遠方茅草屋邊,正提著水工作的兩名大漢。
  聽到人聲,前方灑水的人轉過頭來,一看到對方的容貌,大家全皺眉安靜了,小朱八是嚇得抱住三姑,氣都不敢喘一聲,對方倒是習慣了每個人看見他們之後的反應,只是遠遠點頭示意,也沒走過來,便繼續做白自己的事。
  「別怕,小朱八,那也是可憐人,做錯事,接受了重罰,才會有今日的模樣!」三姑安哄身旁受到驚嚇的小男孩。
  「那兩人受過黥面(以刀刻面上墨)和劓鼻(割鼻)之刑!」
  雲天驕看著前方的人,一個面龐滿是紋路,兩頰和眼下還有銅青色的鯨痕;另一個鼻樑處倒凹,側顏看來是塌下,根本失去鼻子!,
  「當今聖上廢除酷刑,是誰對他們做這等事?」陸丹風話語隱怒,以酷刑磨人之尊嚴,是他最痛恨的!
  「老納也問過他們,他們不願回答,平日都安靜的做自己的事。」
  「那他們都沒辦法出現在人多的地方嘍,好可憐!」害怕過後,朱八同情道。
  「唉,天下可憐人很多,無奈呀!」三姑疼惜的拍拍他的頭。「他們的主子是哪座墓?」有如此忠僕也是感人,既然來了就拜拜以表敬意。
  老和尚領他們到一座素雅妝點著鮮花的墓前,墳前還供著些胭脂水粉。
  「他們主子是女的?」雲天驕問道。
  「是個女施主,只可惜來到邊城古渡口就已病得不輕,沒幾天就去世了。」
  看著墓碑上的名,陸丹風輕歎。「好清聖的名字,梵蓮華!」讓人聯想到梵音佛號中一朵盛開的蓮花,充滿聖潔典雅。
  「三姑,你怎麼了?」朱八愕喊的看著身旁痛苦捂胸的三姑!
  「沒、沒事,老婆子的老毛病了!」她苦笑撐著一張老臉。
  「三姑!」雲天驕忙扶起她。
  「天色也不早了,今晚還要跟著大伙巡城擒鬼妖,先回去休息也好。」陸丹風道。
  在雲天驕和朱八的攙扶下,三姑老態龍鐘的面龐顯得沉重,眉丘折皺的老皮,眸瞳掠過一抹幽光。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03:43:48

第09節  
  「少夫人,過午了,你該起身了!」
  丫環的叩門聲,輕喚的傳入。
  「唔……進來吧!」床被裡的雲天驕皺皺柳眉,為了追捕鬼妖,連續十天沒能睡場好覺,總是短寐片刻即起,今晨還忙到日出才能稍微合眼休息。
  「少夫人要在房內用膳嗎?」丫發端進梳洗的水盆。
  「也好。」這個時間大家都用過了吧!「少爺呢?」她和陸丹風為著那場君子協定,目前是各自分房。
  「老總管一早進到少爺房裡就沒見人。」
  「是嗎,他真有精神!」陸瘋子好像比她還晚休息,居然已經起身了。「現在是什麼時候了?」貪戀著床被裡的舒適她始終懶得起身。
  「日頭都偏西了。」
  雲天驕拍著額。「天吶,這麼晚了,你下去吧,其他我自己來。」見丫環候在床邊要服侍她梳洗,她揮揮手。
  「奴婢先去跟老總管說飯菜可以送上了。」
  看著婢女掩上門,她也注意到門外的天色,知道不能不起身了,晚上還有任務。
  「鬼妖再不出現,我都要先陣亡了!」平時連續幾夜追捕犯人,她可以奉陪,因為一切在她掌握中;但像這種敵人在暗我在明的處境,就要付出加倍的心力防守,還得想盡辦法讓兇手出現,最是痛苦!
  哀聲一歎,雲天驕想掀被起身,卻發現胸口好重,手抓著被,不禁開始深呼吸,她想起這幾天的噩夢。
  前幾日才想就寢時,一拉開棉被,就見陸瘋子躺在床上朝她招手;換衣時,他攀掛在屏風邊,淌著口水呈癡呆樣。沐浴時,發現那大木桶裡的熱水居然會吐泡泡,就在她彎身想看清楚時,那泡泡竟接著冒血絲,嚇得雲天驕一掌轟碎木桶,以為是鬼妖,結果看到的是一個因沒氣又偷窺過度而猛流鼻血的色鬼相公!
  到最後,暗的不成,陸瘋子乾脆來明的,死皮賴臉的黏在她身邊,什麼「君子協定」早拋到九霄雲外,這幾天雲天驕不勝其擾,現在……看著被下,不可能的,她告訴自己,陸瘋子的武功是很好,但是不可能摸上她的床,她還不知道!
  那胸口上的沉重感是……
  「你這無恥的傢伙——」雲天驕怒叱地掀開上身的被子,卻發現胸口是另一個枕頭。
  呼!想太多了!「我就說嘛,怎麼可能陸瘋子的武功好到摸到我身邊來,我還不知道!」原來是自己過度反應,她自嘲一笑,要挪腳下床,卻發現腰下好像被什麼壓住了!
  「呼……去……」輕微的鼾聲從被褥下傳出。
  懊惱已經爬滿她的額,再竄過她的眼,咬牙的唇角,顯現她正有殺人的衝動!
  「陸丹風——你給我起來——」雲天驕甩開棉被,對正抱著她大腿,頭枕在她腹上睡覺的丈夫怒吼!「你給我說清楚——哪裡不睡你要睡到我床上來——大男人抱著姑娘家大腿睡覺——你像樣嗎——」
  「呃……天亮啦……」腹上的人睡眼惺忪的揉眼,發現昏暗的室內。「天……還沒亮呢,等亮了再叫我……呼……」隨又埋首繼續睡。
  「睡你的大頭,快給我起來——」她揪住他兩邊耳朵,大吼著。「你再不起來——我紅杏出牆了!」
  一張嚴肅的面龐馬上正對她,鎖住她的眼,握緊她的雙肩。「天驕你有什麼慾望、有什麼需求,還是你有什麼特別偏好的閨房之樂,不用顧忌我,你的夫君完全可以配合,用不著紅杏出牆,也不用對你夫君憐香惜玉,來,隨便你蹂躪!」他挺起胸膛。
  雲天驕呼吸抽搐地喘了好幾喘,隨即兩行清淚滑落。
  「你感動的哭了。」想想也是,連他都為自己付出的情操感動。
  「為……為什麼,我會得到這樣的婚姻,嫁……這樣的相公……」想當初,她立誓,要嫁便嫁頂天立地的大丈夫,有豪傑的胸襟與氣度,生平最恨多情風流種,更不齒成天只會對女人流口水的男人,結果……
  看著丈夫那俊美過度的臉,垂涎的目光,像搖著尾巴,等人拋根骨頭嘉獎他的小狗。她磨著牙,為何就讓她遇上了個風流多情種,還成天巴著她流口水,滿腦子有的儘是些下流思想,隨時只想對妻子偷香的男人。
  「娘子,你的目光好複雜喔,直勾勾的瞅著人家,害人家心頭小鹿亂撞!」陸丹風一副她壞的戳戳她,笑得又是那招牌燦爛。
  「連笑容都這麼淫蕩……」天呀,從頭到尾都是她唾棄的型。
  「你說什麼呀!」幹麼看著他還喃喃自語的。
  雲天驕目光豈止複雜,簡直開始瞇起,因為這樣一個在她傳統觀念裡認定的爛男人,卻偏偏武功比她高、背景比她強、連辦案能力都超乎常人的敏銳,甚至真的可以為她捨命照料她!恨、她恨,恨這種當初和現在難以平衡的感覺,但是,最恨、最恨的是——她竟真的愛上他!
  一口不上不下的郁氣難吐的糾結於心,她就是不甘心、不服氣!難道這是上天故意給她的試煉!
  「任我蹂躪是嗎?」她突然地笑,笑得很怒,笑得很豁出去!
  見她那忽然轉變的神情,陸丹風反倒一怯,握住她雙肩的手改環住自己。「你、你不要太粗魯喔!」
  「不是說不用憐香惜玉!」她逼近他。
  「那,也、也不能太辣手摧草呀!」他退著身。
  「你不是完全可以配合、不是一直很想,那你脫、快脫呀」
  「我、我……」她幾乎貼上他,害他動彈不得,要怎麼脫?
  「男子漢大丈夫,現在才在婆婆媽媽,這麼沒出息——」雲天驕抓起他的衣襟。「不敢是嗎——我幫你——」
  唰地一聲,他的衣襟被扯開,雲天驕毫不客氣地坐到他身上,開始拉扯他的腰帶!
  「娘子,你、你慢慢來!」這、這到底怎麼回事!
  啪!清脆的巴掌給他!「慢慢來!本姑娘現在想,你跟我說慢慢來,身為人家的丈夫你像樣嗎」她像惡霸似的居高臨下俯瞰他,氣焰高漲。
  「唔……」陸丹風委屈的捂著臉。
  「你敢吭一聲,我打死你,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她掄起拳頭示威。
  「我——」
  「你麼樣——要你脫個衣服這麼難嗎——你不是很想——」雲天驕叱喝,繼續扯他衣服。
  「三姑你老人家先請,我不過是領著前院丫環跟少夫人請安,順道送飯!」門外,傳來老總管的聲。
  「應當的,總不好連自家夫人都不認識。」三姑笑著叩門。「小驕驕呀,老婆子有事跟你說,快開門呀!」
  沒回應!「我進來啦!」門咿呀推開。
  一夥人說說笑笑的走進,抬頭就見到床上正演著曠世之作。
  「你不脫——我剝得你一件都不剩——」
  「我、我脫——你不要這麼凶嘛——」
  陸丹風的上衣已被她扯的差不多,此刻正與他的褲腰帶奮鬥。
  匡啷!丫環手上捧的膳食砸落,眾人全目瞪口呆,也引得床上的人終於停下動作回頭。
  「嗯哼!」三姑順個喉嚨,道:「來,為你們介紹,那個坐在男人身上,猴急地剝衣服的是你們家少夫人,另外那個被壓在床上、毫無抵抗之力的是你們家少爺,以後記住了!」
  丫環們直愣愣點頭。
  「很好,來,我們先出去吧,他們顯然還有沒做完的事!」三姑拍拍手,震醒這幾個姑娘們。「喂,老總管,走了!」再喚醒呆站的老管家。
  「我……終於知道少爺為什麼願意娶妻了!」老管家忽道。
  「你知道什麼了?」
  「原來少爺被……被一個姑娘給強污了!」他還奇怪著,風流過度的少爺怎麼會願意成親,原來是這原因。「這年頭真是變了,還是中原流行這種方式!」再怎麼說,一個大男人發生這種事,傳出去總是不好聽。
  「不、不是的,聽我說……」雲天驕連連搖手,想解釋,完了,這下她名聲盡毀!
  「幸好如此,我們家少爺才願意乖乖娶妻,真是陸家歷代祖先有顯靈。」陸家總管老淚縱橫的合掌,感謝蒼天!
  「好刺激的方式,果然我們陸家莊的少夫人和少爺,是一對天下少有的夫妻!」隨行的丫環個個捂頰充滿崇拜的眼光。
  床上的雲天驕差點掉下床來,她啞口,這陸家莊,一整莊的人想法似乎都……挺怪的!
  「噓,這麼大的秘密咱們說沒興頭,來外面跟大家說,讓他們都知道陸家莊的少夫人是多麼巾幗不讓鬚眉,這是值得高興的事。」好事情別獨享,三姑可是很有眾樂樂的胸懷。
  「對、對、對,值得慶祝,要跟大家說,讓整個邊城的姑娘都知道,這是中原最新流行的婚嫁方法!」這裡的姑娘們,對中原事物的一切可著迷了。
  床上的人,就見這幾個人嘻嘻哈哈的走出去,個個充滿不枉此行的滿足。
  「不……不是這樣的,你們聽我說呀!」想跳下床,卻被人攔腰抱住!「你幹什麼?」
  「娘子……」陸丹風一臉邪惡,雙眼熱切發直,讓人懷疑手伸出去,都可以接到口水。
  「干……幹什麼?」她想問人,面龐卻被他捧住。
  「你不是願意了……呵呵……」不懷好意的聲,笑得很浪蕩。
  「我……我又改變主意了……」她強笑,眼前的人鼻眼正對著她,呼熱的氣息傳來。
  「身為御前神捕,怎麼可以沒信用……」
  「你身為金牌五御史,信用也沒……唔……」話被他舔過唇瓣的舌給中斷,不自覺得想起半月的話。
  叔叔對你還勉強可以安於口水期,等他確定味道後,等著被一口吞掉吧!
  「你的唇嘗起來,永遠是如此的美味誘人……天驕……」
  「我、我……」舌被闖入者攫獲,開始纏吮。
  就像一個飢餓過度的人看到一根大雞腿,吃以前,口水先流滿地……
  「你的肌膚細膩的像入口即化的糖花……」激烈的唇舌之纏,從相交的唇齒間緩緩淌下唾絲,他開始由她纖細的頸子嚙嘗而下,推開她的單衣露出雪肩。
  「不……別……」情慾讓她恍惚,迷茫的來不及阻止他潛入衣裙內,探入身下的手。
  「不要拒絕我……天驕,我是這麼想要你……」鬆開她頸後的兜胸細帶,他埋首摩拳那讓人瘋狂的高聳雙峰。
  她抿唇低喘,身下那侵入的長指,像帶有魔力般的探索揉捻,直至剝開那嬌嫩如瓣的脆弱時,直闖的探入那幽秘之處,震顫一波波湧來,理智渙散的快感幾乎淹沒她。
  「天驕,我好喜歡你,喜歡的讓我好想一口吞了你……」他含住那雪胸上的柔嫩蓓蕾,扯咬著。
  聞一聞、舔一舔確定味道後,再一口吞下,連渣都不剩!半月戲謔的話再次迴盪在她耳畔……
  「我……我……」在他高超技巧的調情下,雲天驕戰慄的抽息,虛軟的手指緩緩動起。
  「天驕……你是愛我的……是吧……」他深深的吮咬那每一寸肌膚。
  「我……我……我不是肉骨頭——」氣一運於掌,如弘的掌勁隨著她的高叱轟出!
  砰!整個陸家莊像平地一聲雷般,發出劇響。
  陸丹風被老婆一掌轟出床,撞翻桌椅,再撞破房門,呈拋空狀飛出,滑行過硬地,接著一頭磕上石階才停住,他掛倒在石階及一堆斷木殘梁中。
  「好,很好,這麼強的力量,抓鬼妖贏定了!」這是掛了一身彩,眼冒金星後的陸丹風,所下的結論。
  「嘩,這不是少爺嗎?」一路經過的家僕丫環們全圍上來,大家指指點點的竊竊私語,就沒一個人願意上前扶一把。
  在這一片狼狽中,陸丹風依然堅定地告訴自己,男子漢大丈夫,小小的挫折千萬不要覺得丟臉,人家說失敗是成功之母,那挫折一定是進步之父!今天對妻子求歡不成,還有明天,此計不成還有一計,古人兵法都有三十六計,他,堂堂享譽江湖的多情劍客,還有許多偉大的霹靂計謀沒用出來。
  而且,真逼不得已,陸丹風拿出一枝人參形狀的藥材,陰險地獰笑。「娘子,到時不要怪夫君送你一帖陸家莊的名產,天下第一春藥——人參小露露!哈——」他得意的大笑。
  狗改不了吃屎,大概就是他這副模樣!旁人都用同情的目光望著他,可憐的主子,成親以後瘋的厲害!
   
         ☆        ☆        ☆
   
  明月高懸,邊城古渡口的街道上,已不復往常冥紙亂飛的陰森,反而處處都是燈火大亮的景象,經過整頓的衙差與群眾,有秩序的在街道上巡邏。
  「陸二公子!」
  「二公子!」
  見到陸丹風來,大伙都打著招呼。自從陸丹風和雲天驕來了以後,重新整合這些人,告訴他們巡邏防守的重點與該注意的事情,現在整個隊伍有組織多了,整個氣勢也因而浩大,個個膽色都出來了,不再像先前那般,畏縮緊張的要死,現下連縣老爺都敢帶頭巡邏了。
  「嗯!」陸丹風點頭回應,一臉憔悴,下午的慘劇,讓他現在全身痛得透徹。
  今晚,大夥一見他都忍不住先噗哧笑出,再控制地端正表情。
  「幹什麼呀,你們!」
  「聽說,中原現在流行被姑娘家硬上是嗎?」有人拍拍他的肩。「真幸福呀,你這嬌妻非同凡響,好呀!」
  「拜陸二公子之賜,這風氣要在邊城古渡口盛行了!」
  「如果真有姑娘要對我大頭周撲上來,我絕對不會掙扎,隨便她下手!」
  「以你這尊容,怕是連三姑那恐怖的老太婆都沒胃口找你下手!」
  「唉,別這麼說嘛,連老伯公那把年歲了,都還很期待有小姑娘撲上來,大頭周至少還很年輕呢!」
  幾個湊在一起的大男人,開的玩笑絕對不離這等事,還越談越熱絡。
  「老管家,你別的本領沒有,散播謠言的速度倒很快。」陸丹風橫一眼身旁的老總管。
  「二少爺,這不是謠言,是老傢伙我親眼所見,怎麼能說是謠言,而且……」老總管清清喉嚨,忽了不起地抬頭挺胸。「街口那個李大媽和巷尾的吳大娘,現在都用覬覦的眼光看我,我還得小心自身安危呢!」一副他也是受害者道。其實老婆走了二十多年,老總管心中巴不得能乘機來個人生第二春。
  「你們行行好,到了明年春天,又是往來商旅人潮旺季時,千萬別再搞這種事!」傳回中原,不但丟臉死還會笑掉人家大牙。
  「為什麼?」
  「中原只流行到今年底!」陸丹風隨便胡謅一個借口。
  「這麼好的習俗幹麼不永遠保存著,真是!」陸家老總管咕咕噥噥地念。
  「我老婆呢?」天驕先他一步出莊,怎麼四處都沒見到。
  「少夫人呀!」老總管指指另一方。「她往西邊去了。」
  「有帶人嗎?」
  「沒有,她說自己一個人應付得來,要其他人力加強保護城中的安全。」
  「老是這樣,輕率的獨斷獨行,沒記取在大理的教訓。」陸丹風忙往西邊追去。
  繁星皓月與街上的燈火相輝襯,清晰的映出街上每一分景物與疾奔的人。
  如光的身形,讓兩旁的街道像飛逝般,陸丹風心中憂急,他細思過無臉鬼妖的犯案時間,最開始是隔段長時間殺人,後來是兩、三天就開殺,犯案時間越來越短,可見有什麼事讓對方急了,才縮短殺人間隔。
  從他們來邊城古渡口後,由於防守甚嚴,也或許對方顧忌他與天驕的存在,才遲遲不出現,已有整整有十來天沒見鬼妖出沒,可是應該也到極限了,他推斷鬼妖這一、兩天必定有動作,天驕定然也想到此點,才張揚的一人獨行。
  「這丫頭,就沒想到她是已婚身份,有個相公會擔心嗎?!」就在他氣急敗壞的縱身直追時,卻發現另一道影子由上方屋頂掠過,對方顯然急迫,甚至沒發現底下的他!
  熟悉的身形讓陸丹風眸瞳瞇凜,他隨即躍上屋頂,跟蹤其後。
  月雖明,映在觀月者的心,卻是愁思慼慼。
  「你便是勸我也沒用,我離意甚堅,尋他之心,未曾改變。」淡柔的聲,幽幽道。
  「哎喲,我的小姐,你這性子……誰勸得來,也不該一聲不響的……就想跑人,嚇死我老婆子了!」三姑氣喘吁吁的對著前方月色下,獨然背對的女子身影道。
  「不趁現在,難不成等那批想捉我回去的人來。」女子笑,飄緞的烏絲妥貼的束於身後,纖長的身影看來優雅。
  「什麼捉你呀,那是你的家人,為你好!」順過氣後,三姑話溜多了。
  藏於大樹身後的陸丹風,聽著女子的聲,看著女子的背影,不禁鎖眉。
  「這女子是……修羅嗎?」聽聲確是轎中人曾發出的,從一進陸家莊,這轎裡的人便像深山居士般,一切生活起居全由三姑照料,沒人見過,陸丹風也懶得理,想扮神秘就扮個夠,行動不自由的又不是他!
  「為我好!」女子苦笑的聲淒清。「他當初也說為我好,卻棄我而入佛門,我的淚、我的傷,他可曾見到?他的心可還會為我而痛嗎?這個好,我不願再領教。」
  三姑喟然。這幾句話卻觸動陸丹風的心,舊有的回憶隱隱浮出,卻一時捉不著頭緒,只覺這名女子的身影,越瞧越眼熟。
  「現在我知道他的下落了,我倒要看看,面對我,他真的還是世人口中所說,離塵、離世,不再動於情的本相大師!」悸動的聲哽咽。
  「你……唉!」見她哭,三姑著實不捨。「老婆子最怕你哭了,真是刮我心肝呀!」
  大樹後的陸丹風,在聽到本相時,就全部明白了,這下他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就怕被發現後要面對眼前的人。
  「現在對你我可以放心了,也可以離開去找他了。」女子回首看著三姑,樹影交掩,讓人難以看清她的容顏。
  「老婆子阻止不了你,路上小心,照顧好自己。」三姑拍拍她的手。
  女子微微點頭,轉身離開忽又停下步伐,輕聲道:「你也要照顧好自己,我想……她沒死,如沒看錯,我知道那不是你,去年我在四川見過她。」
  三姑一震。女子再次縱身掠出,此次聲有些帶笑,隨風送來!
  「四上人,等我找到人,再來跟你解決宿怨!」
  陸丹風咒罵,沒想到他還是被發現了!
  「嘖嘖,俊臉小情人你偷偷跟著奴家我,該不會是暗示我老婆子,現下邊城古渡口流行的『霸王硬上弓』可以用在你身上吧!」三姑充滿期待的朝他揮揮手。
  啐!陸丹風懊惱的走出來。「鬼老太婆,你敢動本上人一根寒毛,多情劍法就砍的你寸草不生!」
  此時,就在不遠處,長長的街道上,映出雲天驕獨步的身影。
  西邊住家少,越走越顯得荒僻,漸漸進入樹林中,雜林中還有幾座野墳,看來,這唯一的人煙,只有前方山坡上的萬佛寺。
  她謹慎的看著四周,月照風拂,背手漫步而行,安靜的夜,讓她不自覺思忖。
  這個無臉鬼妖剝臉皮的目的是為什麼?真如城中人說的,因為沒臉所以想要有一張臉!若是如此,無臉鬼妖專剝女子的臉,兇手是名女子嘍!
  更讓她想不通的是,邊城古渡口不過是座邊關小城,想要一張臉皮盡可往大城鎮去,人多混雜選擇也多,官府真要查起來,面對一個會易容的兇手,只怕不容易!為何一直在邊城古渡口犯案?是有什麼原因讓兇手離不開這!
  就在她環胸深思時,陰風瑟瑟呼嘯而起,捲起林中落葉殘屑,迴盪週遭氣流。
  「哼,裝神弄鬼夠了,終於願意出現了!」雲天扯唇揚笑,對著身後幽幽氣息道。
  咭咭……臉……我要臉……
  淒淒切切的聲,低嗚如鬼嗚又似哀泣。
  「好,我的臉在這,你能,就來剝。」雲天驕轉過身,面對著眼前那倒立而飄的朦朧紅影。
  無臉鬼妖長長的發拖曳於地,在夜色中那看來沒五官的臉,不過是蛋殼般的慘白!
  好個嚇人的一幕!雲天驕冷冷凜笑,緩緩抽出背上的劍。「在我辦過的案子中,論智慧你構不上,論殘酷你也不是第一,論陰森恐怖你倒可有前幾名!」
  臉……好美的一張臉……
  「倒行功!原來你真與夜梟金蟬子有關!」
  咕咕……你的臉給我……
  「能剝得下御前神捕的臉,就來吧」她怒喝,長劍直劈於地,劍光劃開地上枯葉,如鋒劍茫衝出飄去!
  前方妖物身法如魅飄晃避過,眨眼間鬼妖倒行如飛疾掠,眼前卻不見雲天驕蹤影!
  咭咭……臉……臉!
  慘白的臉四處轉著。
  「哇——」另一記倒掛的身形忽出現在鬼妖眼前,喝喊一聲!
  無臉鬼妖迅即退行數步。
  「哈!你難道不曉得,本姑娘外號追風,輕功可比你快!」雲天驕雙腳勾於樹幹,也學鬼妖倒掛身形,她環胸笑道:「你能視物,無臉鬼妖也有眼睛嘛,有眼睛還可能無臉嗎?」
  紅衣鬼魅緩緩飄過身形,幽幽足立於地,黑髮散飛,更顯悚然!
  「你想正常走路了,還要看本姑娘答不答應——」
  爍光一閃,雲天驕霍然躍下,劍尖抵地彈起,借力縱出的身形與鋒銳,直取前方妖物!
  咭——
  驟來的攻擊,鬼妖邪叫,紅影一晃發與衣被削落,倏一回首,掌勁迎面抓來!
  「我看你是不是真的無臉——」雲天驕一掌抓上她的臉怒道。
  嘎——嘎——嘎——
  鬼妖獰聲憤吼,掙扎嗚號之囂狂與尖咆,撼動整個夜空!
  樹林的另一端,聽到這淒號聲的陸丹風和三姑,都一怔——
  「鬼妖出現了嗎?」好嚇人的聲音,三姑愕然。
  「不好!天驕!」陸丹風馬上拔足追去。
  「小驕驕怎麼了?」三姑也跟上。
  「她一個人去找鬼妖!」
  「什麼!」太魯莽了吧!
  同樣的,雲天驕也吃驚愣住了。
  「你的臉——」無臉鬼妖確實不是無臉,但是……也跟無臉差不多了,看著手上捉下的,竟是白漆的顏料和黏糊的肉!
  嘎……嗚嗚……
  像受到極大的痛苦般,無臉鬼妖所發出的音已如人聲的哀切。
  雲天驕也第一次見到那白顏料下的臉,是一片爛糊!連鼻樑都崩塌見骨,而在那恐怖的爛肉下直視迎上的,竟是一雙清澈翦水般的明眸,瞳中漾出深深的悲慟!
  這一瞬的失神,讓雲天驕失掉優勢,只感一陣暈眩,見到紅衣鬼妖手中所撒出的粉末,讓她知道不妙,卻已太遲!
  「臉……好美的一張臉……」枯骨的手撫上已昏迷的雲天驕。
  秀麗的臉蛋,細緻健康的肌膚,英氣的高鼻,多好的一張臉!她想要、好想要……長長的指甲來到額上,沿著額邊劃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03:44:06

第10節
  細細的血珠從劃下的傷痕中冒出,滑落雲天驕的面頰。
  「臉……這張臉一定能適合我……」
  終於見到一張好臉,詭異的聲笑得急,甚至顧不得,她總是先取對方性命後再下手,因活生生剝下人皮,她真的下不了手,而今眼前的臉皮讓她顧不得一切……如刀鋒銳利的指甲緩緩劃著,卻在劃到耳際時,見到了那別在發邊的飾物,木刻的蓮花!
  顫抖的手拿起那支蓮花釵,素淡的木釵上僅有三朵小蓮,並不突出的髮飾,卻叫那可怖的容貌上,唯一清亮的瞳眸頭睜,由懷中拿出另一支蓮花釵,相同的蓮花釵確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差的是歲月痕跡所蹉跎的斑駁……
  「你有牡丹的艷,更有芙蓉的清,喚你蓮華可好?」
  「蓮華!」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如菱的紅唇低念著這名字,年幼之齡已有妍麗的嬌顏,雙頰梨窩淺笑,楚楚動人,令人只想呵護。
  「知道蓮花嗎?」小小飾物放上她的手。「這是我刻的,送給你。」
  「蓮花釵。」她歡心捧著。
  「你雖是師尊由風塵帶出,但是在我心中,小師妹永遠是最單純、最美的,就如蓮花一般,出淤泥而不染,將來定能綻放蓮花的清雅光輝。」像知道她自卑著自己的出身,輕笑的聲和溫柔的手,撫著她的發。
  另一張相似的面容,總是在旁柔笑著。「遇上小師妹,連咱們家土霸王說話都咬文嚼字了。」
  「沒有我這個土霸王,誰來保護你們兩個弱女子!」甩過袍袖,那不可一世的模樣,雖帶著年少的狂,卻叫人信賴。
  那是一段多麼美好的生活,記憶中,保護的面容永遠帶著自信與驕傲,疼愛的摸摸頭告訴她,這世上要的東西,就是自己去爭取,就算得不到,至少也無悔。沉著又瀟灑的個性,曾是她多大的支柱與嚮往,而今……幽幽的淚從那皓亮的眸潸然落下……
  「為……為什麼到最後……沒有回來接我……」握緊髮釵,再次看著眼前昏迷的女子。「她……是御前神捕,卻也有這支釵,難道……師父說的是真的,那個人真的是……」
  手正要再撫上雲天驕的臉,卻碰上一個硬涼的物體,劍鞘!
  「敢再傷我妻子一根寒毛,本上人讓你當場斃命!」嚴聲的警告,凜凜傳來!
  紅衣鬼妖忙跳開,見到眼前英挺持劍的白衣男子,神色寒厲!
  「天驕,你沒事吧!」陸丹風扶起昏迷的妻子,見她額邊劃下的血痕,心痛地怒道:「你在她身上留下多長的痕跡,本上人絕對加倍奉還!」
  紅衣鬼妖心念一動,才想退離,另一柄長枴杖卻由身後架上了肩。
  「你到底是誰?剝人臉皮有何目的?」三姑拿著枴杖抵著前方人,問道。
  咭咭……
  鬼妖口中吐出的又是那悚人的梟笑聲。
  「哎喲,別跟我老婆子玩這種裝神弄鬼的把戲,老婆子我出道時,你這丫頭還在襁褓中呢!」
  嘎——
  一聲弔詭的異嚎,紅衣鬼妖身法奇魅的飄晃,紅影才掠動,枴杖傳來顫晃,前方已失去鬼妖的影!
  三姑像能明白對方的行動般,旋即回身,迎面對上的便是一張蒼白倒視的臉,長長的黑髮散曳在地上,對方倒掛著身,探出白骨般的爪,卻被枴杖擋下。
  「想傷我老婆子,你道行差得遠了!」一枴杖打得鬼妖退行數步。
  前方的妖物倒掛的身形未變,長髮已如珠網般張開,詭譎的氣流更加悚人!
  「老太婆,你要不行就換手!」陸丹風抱起雲天驕,好不容易等到鬼妖出現,他可不想讓對方跑了。
  「少嗦,年輕人一點敬老的心都沒,好好照顧你妻子吧,等老婆子擒到兇手,才知道別小看老人!」
  「敬老!真對你敬老的話,就不知本上人這把歲數,該是什麼!」他扯唇訕笑。
  「喲,老婆子還想你什麼時候才會發現呢,不過你要想的話,明個兒你就可以是個老太公,跟老婆子我一起四處闖蕩,保證好多人覺得咱倆是一對白髮情深的眷侶。」像知道他所指為何,三姑笑得可樂。
  「敬謝不敏!」拿刀逼他都不幹。
  「那就好好杵一旁,老婆子我對這無臉鬼妖可充滿興趣——」三姑躍起,掌指聚力,短短兩丈多的距離瞬間掠衝而去,以逼人的氣勢擊向鬼妖!
  妖物避過這一掌,才要移動的身卻接著被橫掃來的枴杖給擊中!
  「呀——」紅衣妖物慘叫落地。
  「這等功夫怎麼可能打得過小驕驕!」三姑踩住那急急想退開的衣擺,話語不悅。「用了卑鄙的方法撂倒她吧,真是……」話不禁然停頓,她看到了紅衣鬼妖別在腰際上的蓮花釵。
  「這……」三姑一時錯愕,對方乘機出手。
  「住手!」格開偷襲的掌,紅衣鬼妖已順勢起身,一雙翦水明瞳迎面而來,哪怕在醜化的白顏料和可怖潰爛的皮肉中,那雙熟悉的瞳卻是不變。「你、你是——」
  「小姐——」
  三姑的詫喊在另兩道飛出救人的黑影中打斷。
  「小心!」陸丹風警告大喊!
  來人其中之一,持劍驟發攻勢,劍光點點,三姑被這猛來的攻勢給逼得退開,還未得及反擊,另一道更快的劍氣閃電破空,眾人只見如虹又似藍青的火花光芒,當地一聲,對方的劍脫手落地!
  「天下間,用劍能快的過本上人的還真沒幾個,哪能讓你囂張!」陸丹風收回劍道:「老太婆,你別看來人老,警覺心也跟著老。」
  「唉,你出手這麼快,老婆子沒法表現給你看呀!」
  「小姐,你沒事吧!」一個滿面儘是鯨痕的男子,失了劍後,退回紅衣鬼妖身旁。
  紅衣鬼妖搖頭,顯然極為難受,在另一人攙扶下起身。
  扶起她的男子,缺了鼻子而讓面相看來倒凹,沒有了鼻子後所說的話與聲調極為怪異,他匆匆哼著聲,這兩人便是陸丹風一行人,前幾日在「萬佛寺」墓園遇到一心守在主人墓旁的忠僕。
  「快帶著小姐走!」
  「慢著!」見這兩人帶著紅衣兜妖就要離開,三姑大喊!
  無鼻男子回身射出如星雨般的寒光,爍芒落地便爆開火花,威力之大,連泥屑都噴起,阻得三姑連退數丈,待塵埃落定之後,前方早已空無一人!
  見三姑毫不考慮的舉步追去,陸丹風大喊。「別追——小心陷阱!」
  「哈!難得聽到你的關心,別擔心,照顧好你妻子吧!」人遠,聲也遠,有的便是空蕩蕩的荒林。
  「真是,現在的人做事這麼衝動,完全不聽過來人的話!」陸丹風歎氣,看著懷中昏迷未醒的妻子,忙再拍拍面頰喚著,依然沒動靜。
  這可讓陸丹風沉思了,是有另一種方法讓天驕醒來,只是這方法不太憐香惜玉,他捨不得,再說,如果他給天驕一巴掌,等她醒來一定回他一記更狠的。
  「喔!」想到此,像感覺到臉上的劇痛了,他縮縮面頰,還是別用這種雙方都很痛的方法,想個溫柔點的……啊,馬上靈光一閃!
  「一定是吸入太多迷藥,這時候就需要新鮮的氣,就用渡氣法吧!果然溫柔體貼,來,娘子,你家相公永遠是最憐惜你的……」說著,嘟起雙唇,就要往懷中愛妻的櫻唇印上。
  「哇——」正恍惚睜眼的雲天驕,一見那俯下的「東西」,嚇得愕叫,隨即狠狠地一拳過去。
  「娘子,為、為夫只是想渡氣喚醒你!」被一拳打偏臉的陸丹風,擠著唇,沒什麼好氣,為什麼改用這種方法,臉也要捱痛!而且,連親都還沒親到咧!
  「丹、丹風,是你!對、對不起,我以為是蟾蜍……喔……不,以為是壞人!」雲天驕驚魂未定的拍胸,拭過額上的汗。
  嚇死人了,那兩片唇嘟起來,在黑鴉鴉的夜晚中,跟吐氣的蟾蜍真像,當然,這要讓本人知道,愛美到極點的他,鐵定又要大鬧一場!
  「鬼妖呢?」她四處張望,還不明瞭怎麼回事。
  「被救走了,你們家的老三姑去追了!」
  「什麼!」雲天驕跳起。「那你還涼涼的坐在這,快找人!」一把擰過丈夫的耳,氣急敗壞的追上。
   
         ☆        ☆        ☆
   
  「小姐!」扶著紅衣鬼妖一路疾行的兩名男子,看著拚命咳喘的主子,忙停下身形,充滿憂心。
  「我——咳——」一口鮮血激咳而出!
  「小姐!」身旁的鯨面男子忙拿起隨身的木罐,餵她喝下藥。
  待她不再喀血時,便讓她靠到樹旁。
  「我的……時間不多了……」就是這一身病和腐蝕的毒讓她離不開邊城古渡口。
  「小姐,你別灰心,萬佛寺裡還有好多草藥,你堅強一點!」
  「不,現在就算當世神醫來也沒用了……我……不甘心、不甘心……」她神色哀戚的痛哭失聲。
  「一定還有希望的,小姐,我們好不容易擺脫老主人的威脅,來到這邊城古渡口找到能維持你生命的藥草,天無絕人之路,我們一定還有希望!」
  「是呀,小姐,你別就這麼離我們而去!」無鼻的漢子,發出的聲雖怪異,卻可聽出抽噎之意。
  「現在……只有你們還陪在我身邊,等我走了以後,別真守在我墓旁,到鎮上去生活,這裡的人不會嫌棄你們的。」由於他們已無常人的面目,到哪兒都會遭人側目,只能在人煙稀少的邊境生活。
  「小姐,別這麼說,是你先真心待我們好,是你先不嫌棄我們這醜陋的模樣!」當年的小姐是傾國絕色,在大伙都拿鄙視的目光對待他們時,只有他們家小姐非但不以為忤,還真心拿他們當家人。
  「對我們這樣的卑賤之人,伸出援手的,只有你……」
  「別……這麼說,沒有人出生就是卑賤,更何況……是師父害你們落得……如此下場……」
  「老主人也害得小姐成了如今的模樣呀!」鯨面的男子痛喊著。
  「我們難道就只能認命!」
  「認命!」她無助的眼神,望著天上繁星,淒涼慘笑。「師父……蓮華為你付出美貌、青春,卻換得你……狠心以對,讓我成了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還成了人們口中四處剝臉的無臉鬼妖,我真的很……恨你……」她憤憤咬牙。
  「如果小姐真走了,我們倆定會幫你報仇!」鯨面的男子毅然道,另一個也點頭。
  「不、不要,太危險了,而且由來……師父可以處置徒弟,沒有……弒師的道理,只能怨我命苦……我唯一的遺憾,是……沒辦法找一張適合的臉,離開這兒,去見我想見的人……」她痛苦的咳喘。
  「小姐!」身旁的男子忙拍拍她的背。
  「我放不下你們,萬一師父找著你們,一定會施毒手,這個……」她拿出別在腰上的蓮花釵。「拿著這個,去找……」
  「原來,邊城古渡口人人想捉的無臉鬼妖在這兒,還真是醜得令人作嘔呀!」一個諷刺的聲,冷冷地道。
  樹下三人一驚,回頭看著前方不遠處,一個瘦長肅穆卻眉目精悍的老婦!
  清晰的月光引路,循著足跡追尋,三姑來到野坡下,正想細看足跡,遠處卻傳來打鬥聲,急忙拔足趕去。
  來到高巖上,一見到眼前的情況,三姑為之震撼!
  原本救走鬼妖的兩名男子已倒在血泊中,而紅衣的身形此刻正在粗礫的地上爬行,朝站在眼前的精瘦老婦顫伸著手,淒喊:「還……給我……把蓮花釵還……給我……」
  看到這名老婦,三姑僵立當場!對方卻淡淡掃過她,冷冷揚唇後,轉身離去。
  「不要……把蓮花拿走……還……給我……咳……」蓮華不停地咳出濃濃的血,隨著她的爬行而拖出淒然的軌跡。
  三姑如遭雷殮,握緊的雙手青筋盡浮。
  「還……給我……」蓮華茫然的伸出手,她可以不要臉皮、可以不要性命,只要這支蓮花釵,她只剩這唯一的東西,為什麼上天連這都不留給她!
  「咳咳……」激烈的劇咳,讓她臉上的顏料和盡毀的容貌剝落,混雜在觸目的血中是這麼猙獰!「啊……啊……」曾被人稱為天下第一美人的她,竟落到這般醜陋活活爛死的可怕中,她仰天悲號,直至一雙手臂抱起她。
  「誰……」對方將她抱得緊,她閉眼埋在那肩頸中,虛弱的無法也無力看清來人,卻喜歡這溫暖的感覺。
  當她再次靠上大樹後,一件外衣裹住她,對方將一個信物別上外衣後,手輕輕拍著她的頭。
  「我替你將蓮花釵拿回,乖乖等我,知道嗎!」柔和的聲輕哄。
  蓮華微微睜開眼,見到遠去的身形,依稀是方纔那拄著枴杖臃腫的老婦背影。
  待陸丹風和雲天驕趕來時,便見到這情況。
  「等一下!」陸丹風拉住要走上前的雲天驕,警戒地朝她搖頭。
  「不要緊了,她傷得極重,沒有任何傷害了。」雲天驕看著眼前的女子,心境相當沉重。「你看她外衣上所別的,那是修羅的紫金玉牌,少泱不惜以自己的官方信物保這個女孩,顯見這名女子對他相當重要!」
  「這名殺人無數的鬼妖與修羅有關?」陸丹風皺眉,這個殺了他家鄉多少無辜的兇手,他恨不得親自手刃。「你沒說錯吧!」
  「不會錯的,修羅留下這個信物也是告訴我,希望我能保護這名女子,直到他回來!」多年的同伴默契,雲天驕一見即明。
  「保護她!」陸丹風指著無臉鬼妖,氣道。「沒搞錯吧,她……呃……」忽啞口,因為一雙美麗的瞳眸正看著他。
   
         ☆        ☆        ☆
   
  高坡上,方才奪釵的老婦背手而立,面對寂暗的星夜,風回聲嘯的空谷,她幽靜不動。
  三姑老態臃腫的身軀原該蹣跚緩邁,然而此刻卻顯得快速而敏捷,面上的神情相當凝重。
  來到老婦身後,三姑垂首喚道:「奶娘!」
  隨著這一聲奶娘,讓老態龍鐘的三姑雙膝像有無限重似的落地跪下。
  「你三姑這把『德高望重』之齡,老身怎麼也擔不起這個大禮呀。」老婦話說的客氣,回過眸冷睨著眼前的人。
  「奶娘你又何必為難我!」
  「為難!」老婦淡笑,手中的長劍霍然出鞘,指向三姑。
  長劍揮動時,三姑斂眉,避也不避,幾道銀光劃過她身上,長劍回鞘時她身上的衣袍裂開,裡面散出的是團團以特殊皮膜包起的棉絮,雪白的絮絲紛飛,層層的偽飾脫落,眼前的臃腫身軀不復存在,一個修長拔挺的人端跪於地。
  「面對我,你還想偽裝,楚天音!」老婦冷聲道。
  抿著唇,眼前的人伸手撕下人皮面容,皎亮的月色呈現那除卻偽裝後的無瑕俊顏,正是大理少王段淳的模樣,修羅神捕姬少泱幽幽垂首,黯然無言。
  「告訴我,天裳真的死了?」老婦嚴厲問道。
  「我……」姬少泱難以開口。
  「別想騙我,你和天裳姐妹倆都是我老婆子奶大的,你連我都敢不說實話!」
  面對這份疾言厲色,姬少泱沉痛的閉上眼。「我在靈闕宮見過她的墳!」
  「她的墳……」終於得到證實,眼前的老婦踉蹌!
  「奶娘!」
  「她怎麼死的?」老婦定下心情問。
  姬少泱垂下眼。「我……不知道,在她要和項炎武大婚當天,我便離開了!」
  「她和項炎武大婚?」老婦像聽到多可笑的事。「和項炎武成婚的不該是你嗎,怎會變成天裳了?」
  「姐姐……喜歡他……」那個向來柔順極少表現出喜惡的大姐,第一次對她表明心意。
  「所以你『讓』給她,是嗎?」聲冷寒地強調。
  姬少泱閉上眼,再次選擇無言。
  「楚家莊向來依附著靈闕宮生存,送你們姐妹倆進靈闕宮也是為了以姻親來加強這層關係,既然是利益聯姻,項炎武根本就不在乎他要娶的是誰,甚至一開始他就決定娶楚家長女,是你——是你造成這如今的一切!」
  面對這樣的指責,少泱緩緩睜開眼,眸中閃動的是毅然的眸光。「我不過是爭取我要的!」
  「你要的!」老婦瞇著眸質問。「你愛項炎武?」
  「在當時……是的!」
  「在當時!」為她的答案,老婦無奈歎著。「天音呀,你的聰明造就你的任性和驕傲,你的熱情也造就你敢於爭取的個性,小時候當你知道身為女孩子只能整日坐在閨房裡,你便要當起男孩子,因為你喜歡外面的世界,喜歡一群人打打鬧鬧的玩在一起,幾乎到成年都男裝不離身,讓每個人都以為楚家莊主多了一個兒子。自小你要強也要勝,天裳不過是個傳統溫順的姑娘,怎麼敵得過你那隨性的多變,連生平不近女色的項炎武都為你著迷,只要你想,大概沒有一個人不拜倒在你腳邊吧!」
  姬少泱連連搖著頭,既無回應也無辯駁,只是道:「奶娘,有太多的事我無法說清楚,如果你認定我罪不可赦,天音無話可說,只請你老人家把剛剛拿走的蓮花釵交給我,我急著救人!」
  「救人!天裳危急時,怎麼不見你趕回去救她!」
  「奶娘!」想到垂死的蓮華,姬少泱朝老婦磕著頭。「這個人時間不多了,求求你讓我好好的送她一程吧!」
  「可以!」老婦終於道。「只有一個條件!」
  姬少泱抬首,老婦拿出蓮花釵。
  「回到靈闕宮,回到項炎武身邊!」
  姬少泱整個人如恍惚掉般,頹然癱坐,良久後,才緩緩道:「是……他要你來的……還是現在的楚家莊主,依然不死心要攀靈闕宮這個棋。」前任楚家莊主是她的親爹,早死了,現在接手的是她同父異母的兄長。
  「兩者皆是!」老婦走上去,扶起她道:「孩子,不是奶娘一定要逼你,而是你既想拋開這一切,就該走得徹底,千不該、萬不該再回靈闕宮,讓項炎武發現你,現在他把目標指向楚家莊,哪怕你早已脫離這個家,難道你都不再顧及這些受你拖累的親人嗎?」
  「我……」是的,千不該、萬不該,她不該好強逞勝,為了一樁案子而冒險潛回靈闕宮,信心滿滿的認定以自己的易容術定可以達成目的,全身而退,結果……
  「說到底,你的任性和驕傲害了你,莫怪你的師父曾說,你成也個性,敗也個性!」老婦長聲一歎。
  「師父!」姬少泱眸瞳掠過複雜。「師父近日到過楚家莊或靈闕宮嗎?」
  「上個月他來過楚家莊也去了靈闕宮,你素來與你師父不合,但在徒弟中他卻是最欣賞你,況且你的師尊對楚家莊是大恩人,你得記住!」
  「師妹呢?小師妹可跟著他身邊!」
  「師妹?你那個美得像仙女一樣的師妹梵蓮華,看來很好。」
  「是嗎?」姬少泱淡笑著。「只要我答應奶娘提的條件,你便把這蓮花釵還我?」
  「你願意答應?」
  接過老婦手中的蓮花釵,清俊的面容逸出一抹深意的笑。「好,我回項炎武身邊!」
   
         ☆        ☆        ☆
   
  「振作點,少泱快回來了!」雲天驕安撫懷中的人道。
  「少泱?」蓮華眼神已漸迷離。
  「你一直掛在嘴邊的天音呀,她幫你去拿回蓮花釵。」從剛剛,懷中的人便一直喃喃念著楚天音和蓮花釵。
  「天音……二師姐……是二師姐回來……了嗎……」茫然的眼神忽亮起光彩。
  雲天驕和陸丹風對望一眼,後者以醇厚的笑聲安定蓮華的心,繼續引她說著話,以防她再退回自己那沉痛的殼裡。
  「當然是了,你很想念她們嗎?」
  「我好想她們,從小她們是……最疼我的,大師姐……天裳好溫柔,二師姐天音就像個男孩子一樣,可是她……最有自信,也最有氣概,從以前……就很保護我和大師姐,還會刻……好漂亮的蓮花……」
  「蓮花釵是天音送你的。」陸丹風輕聲地問,對眼前的女孩感到心酸,怎樣的遭遇讓她落得如今的模樣,不自覺的,他想起牙兒,面對半邊的殘顏,她的成長是不是也掙扎的叫人心痛!
  蓮華笑了,好像這支蓮花釵帶給她多大的溫暖。「從她和大師姐離開師門時,蓮花釵……我就不曾離身,它對我好重要,在我痛苦……無助時,我都相信……只要我留著釵,師姐們會記得和我的約定,哪怕……師父以我的美貌、肉體為武器,一再的把我送給權貴者……來換取他要的目的,朝朝暮暮的……陪侍著不同的男人……我好痛苦……」
  聞言,陸丹風、雲天驕一震,對她口中的師父切齒到極點!
  「你不恨你師父嗎?為什麼不逃!」陸丹風不解,以她曾有的美貌,定然有人願意幫助她才是。
  「恨!我當然恨師父!可是我又能如何,他以毒控制我……又不讓我學半點武功,最後我趁他受傷時,偷了他的武功秘笈,有兩個忠心的屬下保護我……我才走得掉……」
  「這是什麼爛人師父,根本該捉來抽腸、凌遲、車裂、沉河、挖眼、斷手!」雲天驕怒不可遏。
  「娘子,只要抽腸這人就活不了,也不用到凌遲、沉河了,況且現在朝廷嚴禁酷虐的刑法。」對妻子發狠,脫口便是一串官方的嚴刑名詞,陸丹風苦笑。
  「遇上這種人酷刑就該用在他身上!」雲天驕反唇,現在只要看到男人都挺不順眼的。
  瞭解妻子個性的陸丹風,知她正在風火頭上,識相的吞聲,誰叫他們男人中就有這種令人想生吞活剝的下三濫!
  「你別怕,現在少泱……我是說有天音在,她會幫你的。」
  「天音……從小我便以天音為精神支柱,只要有這釵在身邊,我就相信她會回來,當初她和大……師姐被送進靈闕宮時……她們都說會回來接我……我只盼……有一天她們能救我出去……我不要再過這種……在男人手中來來去去的生涯了,可是……」傷心的淚滑下。「這麼多年了,她們都沒有回來……是不是已經……忘了我……」
  「不會的,天音不是這樣的人,她有不得已的原因,無法去見你,她怕把麻煩帶給你。」雲天驕柔言道,御前神捕為辦案之需惹下的麻煩很多,同伴間雖有默契的相互支援,卻也極力避免把麻煩帶給週遭人,更何況少泱此刻的處境是動輒得咎!
  「麻煩……天音有危險嗎……」蓮華激動的抓住雲天驕的手。「見我……會讓天音有危險……那我……便不見她了……」
  「只要小師妹想見我,再危險我都會來。」堅定的聲,隨夜風而來。
  月色下,姬少泱一身水藍淡雅的衣袍,清俊美麗的面龐,像個乘夜而來的絕塵佳公子,拿著手上的木蓮,她來到蓮華身畔。
  「小丫頭,我回來了,你怎麼搞成這樣,想不想我?」在蓮華顫睜的眸瞳中,木蓮花已別上她的發。
  「天、天音!」她不敢置信地喊。
  「是呀,是我!」
  印象中的手輕拍上她的頭時,蓮華奪眶的淚滾滾墜落,姬少泱溫暖的手臂環擁過她。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03:44:27

尾聲


  「天音……」蓮華埋在少泱懷中,痛哭得像個小女孩。「師姐……師姐……真的是你……」
  「別哭,小師妹,你知道我最見不得女孩子哭了。」姬少泱撫著她的發。「你向來就愛對我和大姐喚名字,不喜歡叫師姐,你說那太嚴肅了,怎麼現在這麼恭敬的叫師姐,打算跟我陌生了嗎?」
  「沒、沒有……我太高興了,好怕……是夢……」
  「我不是抱著你,在你身邊跟你說話嗎?怎會是夢!」
  「天音、天音……」蓮華終於真正的抱緊她。「你真的在這……」
  「傻丫頭!」少泱輕歎。
  見此,陸丹風朝雲天驕道:「我現在明白你說的,當修羅扮成段淳時,性別、容貌、年齡至少有一樣是真的,現在看來,少泱以淳的外貌出現好幾次,這是說容貌是真,其他全是虛了!」
  雲天驕也是一笑。「你還不明白,少泱把你當自己人,才會在你眼前連續以同樣的面目出現多次,至於她為何會以三姑的面貌出現,除了想隱藏蹤跡外,最大的目的就是想再惡整你幾回,誰叫你在我們大婚當天給她下馬威!」
  「我就知道陰陽小子記恨!」雖然已經知道修羅為女子,陸丹風卻對她生不起他向來待女孩應有的呵護心,只覺得哥兒們的感情還比較有,畢竟在大理,大家曾患難與共的相處遇。
  「你的記恨功力也不比她差呀!基本上,你們兩個是半斤八兩,隨時隨地只要能報一劍之仇,都寧可錯殺也不可放過!」
  「誰那麼小心眼呀!」陸丹風撇頭不承認,隨又想到什麼似地道:「只是修羅現在看來很成熟,先前看她在你們御前四神捕中,鬧起脾氣來像沒長大的小孩在搶玩具一樣。」
  「任性、驕傲、自尊強,卻又隨性得可以在轉眼間像個小孩,胡鬧得不成樣,下一刻又像個深沉歷練的人,如果不是帶著這些個性的特質,她又如何成得了精於易容術的『修羅』,既要能是男也是女的扮演多面人,就得要有多種的個性來配合,否則就不叫易容,不過是個站在台上唱大戲的丑角。」
  第一次,陸丹風看著眼前的人,是真心的佩服了。「修羅帶著這麼多重的性情,到底哪一種是她。」
  雲天驕又是莫測一笑。「在自己最信賴的人眼前,永遠能展露出最真實的一面,不是嗎?」
  看著眼前完全像個俊公子的修羅,極盡呵護的哄著懷中師妹,陸丹風喟然。「在師妹眼中,少泱有男孩子的氣概,能使人依賴,在你們身邊,她又任性的子取予求,我看她是那些個性的綜合體吧!」
  聽他的調侃,雲天驕也聳肩笑笑。哪一面是修羅又如何,少泱在他們心中的定位由來不變。
  「天音……你來接我走的……是不是……是不……」蓮華說得激動。
  「別急,慢慢說,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不會再……離開了。」話中添上一層哀愁。
  「真的……」蓮華抓緊她,哽然地抬頭,望著那溫柔俯視的俊顏,對方的瞳中映出自己那駭人至極的醜陋,她顫抖的垂首。「我……我變得很可怕了……嚇、嚇到你了……對不對……」她已知道,方纔那臃腫胖胖的三姑是天音所化。
  少泱溫柔地捧起她的臉,直視入那雙澈亮卻憂傷的瞳,輕笑道:「對,嚇到我了,你變得好凶,一見面就會跟我打架,我都怕功夫不練好,下次打不過你了!」
  蓮華那已翻皮盡潰的唇像扯出了一抹童稚的笑。「你最會……整我……逗我了……」
  「那是疼你,誰叫我就只有你這個小師妹……」自己卻沒能保護好她!
  「我……我讓你失望了……對不對……」見少泱轉為黯然的神色,蓮華幽幽地道。「你是……御前神捕,而我……卻變成專剝臉皮的……殺人兇手……」
  「是我的錯,以為師父不會對你下手,沒想到……」撫著她早已腐潰的臉,手上卻是混著白顏料剝落的爛肉,少泱只感錐心。「這是苗宮的僵毒,中毒者,肉體如死人般漸漸腐爛至死,這世上根本無藥可解,為什麼你會中這樣的毒?」這毒雖可怕,但苗宮從來與世隔絕,也不主動害人,除非有人先侵害他們,或者心生異心盜寶的人!
  「是我……自己的報應……」雖只有面部中毒,但不生不死的拖了一年,更令她痛苦難當!「天音,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剝臉殺人嗎?」
  少泱搖著頭,拂開她落下的發。
  「除了想……找張能看的臉,還有,師父說……御前神捕中的修羅可能是你,所以……我想,就算不能找到張好臉……只要一直殺人……一定也會引來御前神捕,現在……你真的來了……」
  「蓮華!告訴我,是不是師父那個老匹夫,他要你去苗宮——」
  「不要、不要提他……咳——」蓮華哭喊,隨即劇咳,血不停的再次湧出喉中,痛苦得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陸丹風見狀,想起擅於醫術的五妹曾說過的方法,他忙以內力鎮住她幾個大穴,讓她能順暢的說話,以眼神示意姬少泱,懷中的人快不行了!
  「師妹,我不提這些,那你說說,有什麼想要我為你做的!」姬少泱握住她的手,忍著盈眶的淚,柔笑的安哄。
  「我……」蓮華像想起一個美麗的回憶,笑得迷茫。「你記得嗎?曾經有一年的中秋夜,我們同門三……姐妹在一起……對飲,說著未來的……願望。」
  「記得,我向來離經叛道的,只有你和大姐是溫柔乖巧的好姑娘。」
  「離經叛道……你這麼認為……」她握住姬少泱的手,笑得真誠。「從以前,我就好羨慕你……你總是好有勇氣去做你……自己想要的事,說自己要說的話……我……我……」
  「別說了,蓮華……」少泱心痛的以袖子擦過她不停吐出的血。
  「不……說,就沒機……會了……」血開始從她蝕爛見骨的五官中淌出,她緊捉著姬少泱。「還記得……我們只會說想要當個……好妻子,侍奉丈夫……而你卻說……」
  「我寧願醉生夢死的過活,也不幹這種事,人生一場,自己活都不夠了,還跑去服侍別人,活不過癮,也別自找罪受!」姬少泱接著她的話道。
  這幾句話再次說出,非但蓮華笑,連一旁的陸丹風、雲天驕也笑。
  「天……天裳還說……你的想法太……墮落……」
  「大姐總是溫柔又正經。」
  「而你……卻瀟灑的……回她……」血淌得蓮華滿臉也流得姬少泱滿袖,氣已轉弱,她艱難的喘著說不出話,只有一雙眼直望著她。
  姬少泱深深的閉上眼,隨即抱起她,看著這繁星之夜,幽幽吟道:「好花常令朝朝醉,明月何妨夜夜圓,大地有泉皆化酒,長林無樹不搖錢。我就是一個墮落的想過這種生活的人,以後,我帶著你一起過這種生活,誰都別想欺負你,好不好,小師妹。」
  懷中的人一笑頷首,安然合上眼,抓在她衣上的手漸漸滑下。
  「小師妹……」抱著她,挺立月下,姬少泱淒啞著聲,晶瑩的淚緩緩顫落。
  「別獨自承受,你想怎麼做,我會幫你。」雲天驕溫柔地拍拍她的面龐道。
  「想殺人,記得算我一份!」陸丹風也在身後握著她的肩。
  「我會的,你們別擔心。」姬少泱輕聲回應,看著夜空,神情決然。
   
         ☆        ☆        ☆
   
  黎明時分,古渡口旁的林畔小屋,水輪車不停的轉動,淙淙的水聲映著朝陽,像揮去了暗夜的陰霾,充滿生機。
  姬少泱昂立在水輪車旁,背手而候,淡衫的綢緞束冠,看來就如權貴公子,卻在陽光下散發出高雅的清逸。
  「天音,」老婦來到她身後。「我們可以啟程了。」
  「奶娘,我想了想,靈闕宮讓我自己去,你先回楚家莊吧!」
  「你是想反悔!」老婦不悅地看著前方背影。
  「楚家莊與靈闕宮並不同方向,天音想奶娘年事已高,別再奔波了。」
  「我這把身子骨還禁得起,不勞你多費這份心。」
  「如果你這麼不放心,可以陪我一起到靈闕宮最近的分舵,我相信他們每一個都很急著找到我,絕對會嚴加看守的送我回靈闕宮。」姬少泱戲謔地道。
  「這……還是不太好!」
  「為什麼?」
  「總之,沒必要!」
  「沒必要?」姬少泱笑了笑,回過身,迎視老婦的眼神相當犀銳。「奶娘在怕什麼呢,是怕若不是你親自押我回去,功勞不屬於你嗎?師父!」
  「你在胡說什麼,你不想跟我回去,還跟我故意玩這種把戲,我怎麼會是你師父!」老婦振聲道。
  姬少泱冷然揚唇。「人家說,虎毒不食子,師妹也算你照顧大,你卻將她害成那模樣,還步步追殺她,你真是比虎還毒呀!」
  「天音——你瘋了!」
  「別跟我再玩遊戲!」姬少泱憤恨的一掌拍到身旁的樹幹上,道:「從你拿走蓮花釵我就懷疑,知道蓮花釵對小師妹有多重要的,只有大姐、我,還有你,這個禽獸不如枉為人師的畜生!」
  「住口——竟敢這樣對我說話,你——」
  「你才住口!」姬少泱怒喝的指向老婦。「教我易容術的是你,還記得你說過什麼嗎?一個人再怎麼能易容,眼神是很難改變的,你裝奶娘很像,連感情都演的像真的,可是你能喝藥擴大你的黑瞳,卻改變不來你那不正常的神態,還有一點,是你千料萬料都想不到的,三天前,我接到一個消息,信上說,奶娘已經病死!」她拂袖。
  眼前的老婦愣了愣,隨即揚笑,撕下臉上的人皮面具,蒼啞的男子聲道:「你演得也不差嘛,在我眼前又跪又悲傷的,易容的功力都贏過我這個師父了,修羅神捕!」
  「好說,我得確定來人究竟是誰!」姬少泱迎視眼前的人,一個看來蒼白斯文的中年男子,穿著老婦的衣服顯得突兀,卻不減對方面龐上那看來精狠的神色。「能夠把往事說得這麼詳盡,除了你夜梟金蟬子,我還真想不出誰了!」
  「逆徒,再怎麼說我也是你師父,直稱師父的名諱,你太放肆了!」
  「放肆?當你對師妹做下這些事之前,有沒想過,自己配得起尊重二字嗎?」
  「你師妹是個錯誤,為師來不及出手救她!」金蟬子一臉無奈地歎氣。
  「錯誤!師妹變成這模樣,對你而言就只是個錯誤!」姬少泱難以置信他的回答。「你甚至不惜追殺她!」
  「那賤婢醜得一點用都沒有了,根本是爛肉一團,居然還偷走倒行功的秘笈,活在世上對她也是痛苦,殺了她,對她還是個解脫呢!」
  「失去美貌就不是師妹?蓮華對你而言,就只有美貌,失去它就什麼都不是嗎?」
  金蟬子笑了笑。「解決蓮華也算幫了你,有個殺人兇手的師妹,對你身為御前神捕的名聲總是不太好吧!」
  「我真是再也聽不下去了!」雲天驕由屋後走出,來到少泱身邊。「夜梟金蟬子,披著人皮根本不是個人嘛!」
  「小丫頭,你盡量發狠吧,老夫出江湖時,你只怕還在娘胎裡,你們兩個小毛頭,老夫還沒看在眼裡。」金蟬子一哼。
  「喲,看來真如你說的,他武功被廢後,利用你師妹的美貌和肉體四處去幫他得到恢復功力的方法!」她搭著少泱的肩,打量著眼前的人。
  「當然,老匹夫就這麼點腦力,我還會想不到嗎?」姬少泱環胸道。
  從金蟬子化為奶娘而殺了蓮華身邊的兩個人時,她就知道,師父的武功應該恢復了!
  「那你說我們有勝算嗎?」
  「我和驕姐聯手應該可以,但是……」
  姬少泱和雲天驕有默契地互望一眼。
  「有人可以代勞,我們就別這麼辛苦了。」
  「嗯,昨晚,他還很有義氣地說;想殺人,記得算我一份!今天就交給他表現吧!」姬少泱本來就打算今天要看戲。可是,兩人一搭一唱大半天,就沒見有任何的動靜!
  「我不曉得你們兩個毛丫頭玩什麼遊戲,但是,天音,如果你識相,就自己乖乖隨為師到靈闕宮,畢竟傷了你,為師也不忍,你的身價可高了!」
  「多高?」雲天驕和姬少泱同時好奇地發問。
  「只要能擒到你的人,是江湖人,就能得到一座豪府宅第和項炎武成名天下的武功之一,九轉回干手!若是靈闕宮人,不但能得到更高深的武功,還擁有副宮主的地位。」
  「哇,那頭炎武野獸好大方喔!」雲天驕讚歎。
  「對呀!我乾脆自己回去算了,副宮主撈來自己做。」
  「少泱,」雲天驕馬上執起她的手。「飛黃騰達的那一天別忘了我。」
  「驕姐,」姬少泱也深情的回握住。「有你一定有我,我們是最好的夥伴!」
  「就知道你最好,哪像那個到現在還死不出來的相公,我真是所托非人!」
  「你們兩個不用再演了,老夫沒興趣!」金蟬子怒吼一聲,掌風凌空揮出。
  雲天驕和姬少泱忙各自跳開,掌勁擊中水輪車,嘩砰一聲,巨大的水輪車當場歪落,濺起偌大的水花。
  「陸丹風——馬上滾出來,你解決這老傢伙,我、我,我馬上跟你圓房!」雲天驕紅著臉喊。
  「真的——天驕——你沒騙我?」迅即的身形由大樹中飛出,如大雕展翼,疾空衝下,隨著一道破空寒芒,直往金蟬子兜空罩下!
  事出意外,金蟬子只感到一陣鋒銳穿體,冰涼剔骨,心知完了!
  「天驕、天驕,不可以騙我喔,這個人玩完你就要履行承諾喔!」陸丹風一落地,就樂得抓起愛妻小手,謅媚的搓搓。
  「那、那個人你——」雲天驕沒心思陪他起哄,那個還站在他們眼前,直勾勾望著他們的人,可沒倒地!
  「他!他差不多了!」陸丹風劍尖一戳,金蟬子慘叫,捂著胸口頹然跪地。
  僅一招就叫這個三十多年前橫行江湖一時的金蟬子差點斃命!
  雲天驕、姬少泱都感到可怕的看著陸丹風。
  「驕姐,你平時怎麼敢對他又打又揍的,這個人的可怕不下於項炎武。」少泱在她身邊道。
  「我也突然覺得自己好勇敢!」向來只知道陸丹風武功高,觀音曾說他劍法已至臻化,可雲天驕從沒放在心上,今天可算見識到了。
  「娘子,走吧!」陸丹風樂滋滋地拉了妻子就要離開。
  「幹麼?」
  「討厭,還問人家幹什麼,你剛剛答應我的。」他小家碧玉似的扯扯她的衣袖。
  「什麼?」
  「圓房呀!」陸丹風羞人答答的戳戳她。
  「圓房?不幹!」一大清早圓房,有病呀!
  「不幹!」他瞪著她,整個神情都卯起來了。「你剛剛明明說解決這老傢伙馬上跟我圓房!你騙我,人家什麼都給你,你現在就這麼對我了——將來怎麼可能會有信用——」
  「我、我不是失信,是、是……」雲天驕被他逼得連連退著步。
  「怎麼樣,不想認帳了,我不管,你要負責、你要負責——」
  「我、我……搞什麼!我根本什麼都沒做,負什麼責呀!」
  為什麼他們的對話是這種花心惡少誘騙良家小婦女的模式,而且那個惡少還是她!
  「所以,」陸丹風環住妻子的肩。「我們現在馬上回去做,你就可以負責了,你也不想沒責任感嘛!」
  「你真是夠了!成天想著這種事!」雲天驕推開他。
  「娘子,你剛剛答應我的,對了,是不是那個老傢伙沒死,所以不算!」陸丹風提了劍馬上要衝過去「置人於死地」!
  嚇得雲天驕和姬少泱馬上左右兩邊各拉住他。
  「驕姐,你就答應他吧!否則人被他殺了,事情就大了!」
  「我……」雲天驕咬牙。「好,丹風,我答應你,我們圓房!」
  「真的!」他的衝勢馬上就停了下來,回過頭,像一隻搖著尾巴等著主人丟骨頭啃的小狗。
  「可是、可是得再等一下!」至少得等她把眼前的事處理完。
  「還等——我不要——」他鬼號。
  「你那麼猴急幹什麼——」雲天驕也火了。
  「你每次都要我等——可是每次都騙我——」
  「這一次是真的!」
  「你這意思是說,以前的事都是假的。」
  「你不要沒事雞蛋挑骨頭的找碴!」
  「是你先騙過我——」
  「是你有病——」
  又為無聊的事吵起來了!在旁的姬少泱只是歎著氣,一旁痛苦捂胸的金蟬子,哀喚著。
  「天音……你真的……打算殺了師父……」
  姬少泱冷笑。「你不是還活著嗎?」
  「你放過……師父吧!」
  「蓮華也曾要你放過她!」
  「你……這是不是打算……饒過我……」
  姬少泱淡垂著眼,沒說話。
  「好!為師認了,我……我不想死在外人手中,看在……師徒一場,你……親手殺了我吧!」
  「我不會反骨到徒弟殺師父!」
  「那就是說……師父永遠……」金蟬子的眼微瞇起。「可以處置徒弟!」他飛快的出手,扣住她的手腕脈門。
  「少泱!」在旁見狀的雲天驕一驚!
  陸丹風手中劍正要出鞘,金蟬子威脅的聲音更快傳來。
  「只要你……一出劍,我馬上以最後的內力灌入她的脈門,我死也要……拉這個叛徒來墊背!」金蟬子強撐起身。「只能怪你們……太小看老夫了!」
  「是嗎?本上人的劍會在你吐勁之前,就先斷了你的首級。」
  「四上人,你別出手,這件事該由我自己來解決。」始終面不改色的姬少泱道。
  「解決!」金蟬子大笑。「天音,你武功雖高,可惜面對為師你還差一截!」
  「老匹夫,以前我就說過,就算你什麼都強過我,有一樣卻絕對遠不及我!」少泱凜凜而笑的比比腦袋。「南風、九赤——」
  隨著姬少泱一喝,兩道流光以奔雷逐電的速度激射而來,破體穿過金蟬子,鮮血激揚而出,在他啞口的愕然中,眼前的徒弟綻出靈絕俊美的笑意。
  「我不會弒師,卻沒辦法阻止別人殺你!你那點智慧留著到地獄裡去跟師妹懺悔吧!」看著金蟬子緩緩倒地,姬少泱喟然。「師父,若不是你出手想殺我,我不會真對你做到這一步,只能說,你那自私無情的心,還真讓我一步步都料到!」
  「天音小姐!」前方兩名高瘦修長的大漢,其中一個臉上帶著刀疤,共同朝她抱拳為禮。
  陸丹風皺眉,這兩人眸采內斂,每一分舉動都蘊藏著驚人的力量,絕不是一般江湖高手可比擬。
  「宮主已在來這的路上,屬下兩人先來恭迎天音小姐。」有疤的漢子道。
  「是派你們來押人吧!」姬少泱冷笑。
  「屬下不敢!」兩人忙同時再次抱拳躬身。
  「少泱!」雲天驕捉過她。「南風、九赤這兩人是……項炎武的座前護法,你在搞什麼?」
  「師父能找來邊城古渡口,可見我的行蹤就已不是秘密,靈闕宮的人自然也會來到邊城古渡口,與其由四上人殺了師父和靈闕宮結仇,不如由他們自己人解決自己人吧!」
  「自己人?」雲天驕沒意會。
  「夜梟金蟬子是靈闕宮的人!」陸丹風猜到。
  「四上人果真反應敏捷!」姬少泱點頭。「師父確是出自靈闕宮,而且地位不差,卻沒真正被重用過,縱然如此,只要是靈闕宮的人,就算犯了事,也該由自家人以宮規處置,不容外人插手,為了避免你們郡南王府因為我真與靈闕宮扯上什麼梁子,乾脆讓他們自己人以犯上之名,當場誅殺!」
  「犯上?」陸丹風和雲天驕同時愕喊。
  「嗯,犯到我這個副宮主。」
  「犯到你這個副宮主!」這兩人快成九官鳥了。
  「我說過,這麼好的事,乾脆副宮主撈來自己做。」少泱攤手自嘲。
  「原來你昨晚葬了蓮華之後,主動找上靈闕宮的分舵。」
  「陰陽小子!」陸丹風大臂一展,攬過她的頸子,湊在她耳邊,完全像個哥兒們。「一句話,如果你真不想去靈闕宮,我可以為你對付那兩人,別理我們郡南王府是不是會惹上靈闕宮!」
  「喲,你今天是吃素還是行善呀!這麼大方!」
  「現在還玩什麼俏皮呀!」陸丹風小聲地問:「到底怎麼樣?」
  「對呀,你的想法呢?」雲天驕也湊上來。「放心吧,南風、九赤雖然很強,但是以我們三人之力,要把他們毀屍滅跡還是辦得到!」
  「對呀,再不然這裡還有我在西域得到的化骨水,絕對讓他們消失得乾乾淨淨!」陸丹風亮出懷中的東西。
  「好神奇喔!」少泱拿起來把玩,這玩意兒她聽說過,還沒見過呢!「確定化得乾淨?」
  「可以試試看,我也沒用過!」
  這三個人完全不理還站在旁的南風、九赤,他們明明聽得一清二楚,還得假裝不知道,兩個人站立難安。
  「唉,算啦,搞這種事,多見不得光,既然是我自己選的,我該自己面對。」少泱一歎。
  「陰陽小子,既然你要認命,幹麼連我的化骨水也拿走!」陸丹風瞇眼,這傢伙只要是別人拿出來的寶,從沒見她不收進袋中的,上次在大理,還摸走他兩枝人參小露露。
  「我都要離開了,給我點紀念品會怎麼樣!」姬少泱理直氣壯。
  「項炎武會對你怎麼樣?」
  姬少泱仰天略一沉思,隨即面色發白,旋即又鐵青接著轉為可怕。
  「你還是不要想了!」雲天驕搖搖手,旁人光看都覺得累!
  「天音小姐,該啟程了!」見秋陽已高掛,在旁的南風、九赤道。
  「唉!」這下姬少泱可真是長歎了,倒沒多廢話地揮揮手,在秋風送爽中,轉身離去。
  看著那離去的背影,陸丹風問:「就這樣不管她。」
  「放心吧,她精靈得很,況且就算她想慷慨就義,她的老爹和娘也不會坐視不理!」
  「她的老爹和娘?」楚家莊主不是去世了嗎!
  「我說的是觀音和半月,他們應該早就收到消息了,修羅根本是連項炎武的面都不打算見,就要溜了!」
  「你這麼確定。」
  「有觀音出馬,還有半月策劃,我相當斷定。」
  「難怪你們都這麼從容自在!」他還奇怪著,向來聽到項炎武就跳腳的兩人,怎麼這一次這麼平靜,原來早就胸有成竹了。
  「當然了,你以為跟你一樣,只會想些胡天胡地的事——哇——你幹什麼?」被陸丹風猛然打橫抱起的雲天驕,尖聲大喊。
  「回去做胡天胡地的事呀,你剛剛答應的!」
  「放手!我自己走!」她踢著腳掙扎。
  「不行!」陸丹風乾脆一把將她扛上肩。「今天絕不會讓你跑了!」
  「陸瘋子——你敢拿我當貨物一樣——放我下來——否則我要你好看——」
  「好!我們回陸家莊,在床上,看誰要誰好看!」他曖昧地拍拍肩上高翹的臀部。
  「你下流——」她卯起來捶他的背。
  「是呀,遇上你,還真是很難高尚!」他大笑的扛著妻子回去履行諾言。
  天上晴空萬里,地上秋意纏綿,樹林裡,嬌叱、高笑的聲,迴盪整個古渡口!
 

—全書完—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03:45:01

後記 四方宇

  此次前序感激孟華的熱情相劾,於此,不得不額外一提,若有未識得孟華的讀者,可來認識孟華這個作者,若已知道的,請繼續加深的來認識,如有小讀者看了而嫌其不夠有言情的幻想與高潮也先別急著說不好看,孟華的創作風格是較為另類的,有些創作已不能硬用言情的框框來架住,當你過了十八、過了二十,甚至出了社會,好些年紀時,再來品味,相信感覺是不一樣的。
  這本《共效于飛》,以陸丹風和雲天驕之間的互動來說,書名初聞,可要笑倒很多人(原本小編還想取個「于飛願」這等優美名,或者「風流」這類俗名),最後以小宇提的《共效于飛》定案,就把它當作是陸丹風的心願吧!
  原本說出的是《情關》的續集《誰來愛我》,卻因為創作上的感覺對《共效于飛》較有想法,而臨時擱下《誰來愛我》,讓很多讀者莫名,也讓喜愛《情關》的讀者憤怒,有打電話到出版杜指責的,也有在板上留言的,小宇深深一鞠躬,畢竟我實在創作太慢,連出書作品也這麼不確定,你們的憤怒找能體會,這個錯誤作者無能推卸,《誰來愛我》小宇會努力創作,希望作品的問世能讓大家消氣,也能無負大家的期待。
  每當四方宇久未出書或者後記寫出了想停筆休息的端倪時,就有人認定我打算封筆,甚至有人直接打電話給編編,劈頭直問:「四方宇是不是已經退出不打算再寫了?」彷彿我久不出書,退休、封筆之說就起,(行行好,別替我製造話題八卦。)我想創作沒有所謂的封筆,會有低潮期是真,可是只要活著就不能制止腦中的運轉,無法抑止創作的激素湧出,進而再次創作一個故事;所以創作真像一種毒癮,中了毒就難解,面對疲憊期,我不否認未來會有暫休的可能,甚至改換跑道重新再來,但,目前欠下的書債太多,所以不太可能有什麼驛動的心,以此也可知道,四方宇不會有封筆的可能。
  還有,四方宇目前言情小說總共只寫了——《脫線小魔女》、《與暴君共枕》、《頑皮美嬌娘》、《惡魔小王妃》、《美麗小煞星》、《惡魔與天使》、《龍鳳雙驕》、《戲紅顏》、《劣女戲豹》、《情關》、《冤家》、《共效于飛》,總共十二本,其他(無論台灣或香港)你若看到掛著小宇筆名的創作,統統都不是我寫的,嚴正聲明,請尊重創作者!
  新年願望,希望我能快快把稿債清償,不辜負眾多人的關愛,否則再來個一年一本,哪天我真的會收到詛咒信!老天爺,記得關照我這個小作者的小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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