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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rtk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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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 海牛小白】風流王侯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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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8-24 21:11:02 |顯示全部樓層
正文 第四十八章 軍中賭注(下)
    刺使府中擺開了一個小小的宴席,為的是迎接帶著聖旨而來的顧憲,顧憲當眾向福王劉淵宣旨,上面大都是武帝鼓勵劉淵的話,並無一字見責,不過劉淵心知肚明,武帝現在能夠說的也只是這些而已,只要揚州兵圍一日不解,自己還可以安穩的坐在福王這個位置上。

    宴會后,劉淵便將顧憲留了下來,他看出這個當朝狀元有很多話要和自己說,而自己何嘗不是有很多話要和他說呢?其實劉淵萬萬沒有想到冒險進入敵營中的人竟然是這個弱不禁風的書生,而且最為重要的這個書生竟然能夠輕而易舉的就讓白無痕放了行,這一點劉淵自討也沒有辦法輕易做到,顧憲這個人平淡恬靜,與自己的性子大抵類似,但是這個人的眼光閃爍,似是看透了世事,那種超然的氣質,卻並不是自己能夠擁有的。

    僕人奉上茶來,劉淵和顧憲相對而坐,劉淵笑道:“先生此行冒的險確實不小,本王很想知道先生到底是有何用意!”

    顧憲心想其實這還不是為了你,不過這種話他是說不出來的,只是淡淡笑道:“學生為國效力,當受驅弛,區區性命又有何顧惜!”

    劉淵點了點頭:“只是先生這份勇氣,就足以讓眾多武將汗顏了!”白無痕這個人太過冷傲,若是能夠給顧憲好臉色,那才是怪事,只不過劉淵一直在意那個軍師,此人確實是個厲害的對手。

    “那是王爺謬贊”,顧憲傾了傾身子,“學生在軍中行走時也是忐忑不安,不知道誰的刀劍會突然砍了下來,不過幸好明軍沒有殺我的勇氣和必要,要不然也不會在這里見到王爺了!”

    劉淵笑了笑,這個人確實真實,他本想從顧憲的眼神中看出他為什么要冒這個險,不過他什么也看不出來,顧憲一切如常,似乎白日那場對峙根本就沒有發生一樣。

    “夜已至深,如此風辰如此夜,誰為風露立中宵,學生一想起王爺的這兩句詩,真是感慨萬千啊!”顧憲說的不是假話,這樣的句子往往就能夠觸動他心里最柔軟的地方,不過這畢竟都是往事了吧,伊人已逝,是再也追不回來了,眼前的東西才是最重要的:“學生就不打擾王爺休息了,先行告退!”

    顧憲站起來行禮告辭,劉淵從他眼中看到一絲悲哀之色,也只有這一絲悲哀,才能將眼前的這個人與那日在鏡湖邊遇到的書生聯系在一起。

    ※※※

    一連過了兩日,由于白無痕還在等著金隱的消息,所以並未攻城,顧憲便整日與劉淵在府中談詩論文,加上一些江南名士的參與,更使得這種聚會變得豐富多彩起來,兩日下來,無人不對顧憲的才情深為佩服,雖然他並沒有像劉淵那樣驚艷全場,但是此人之博學,恐怕要比劉淵更勝上一籌,不管是天文地理,還是文學書法,或者是金石玄黃,甚至就連耕種機械,此人都是無一不知,無一不曉,侃侃而談,風度可嘉,可以說能夠讓江南這些名士佩服的人除了劉淵之外,只剩下了這個顧憲一人了。

    劉淵心里當然清楚若論治學,自己肯定不是這個才子的對手,雖然也是酷愛讀書,但是顧憲幾乎是過目成誦,比自己厲害上不知不少,要不是自己身上還帶著些天成的名句以及超越這個時代的思想,恐怕這個“天下第一才子”的名號該給這個年輕人才是,最主要的是此人學習的功夫一流,閒時無論如何手中都有一冊書,照這個速度發展下去,恐怕也沒有多久就會超過自己了。

    劉淵還是第一次與一個人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覺,當然只是在讀書上。

    相比起劉淵來,顧憲還有一個最大的優點,那就是非常含蓄,並不像劉淵那樣鋒芒畢露,甚至有些故意謙虛的感覺,而且此人最能揣摩別人的心意,言談舉止非常得體,真是一流人物。

    當然劉淵最看重的就是此人的胸懷開闊,是那種能夠運籌帷幄的人。

    其實他已經生了將他收入帳下的心,只不過顧憲對任何人都保持著一個安全的距離,若想像收服郭瑭、龍城等人一樣讓這個為自己買力,還真的是件難事,何況自己的才智未必就比此人要強。
正文 第四十九章 贈君一語(上)
    明軍終于在清晨開始了攻城,大概他們已經知道了金隱出了事,想要靠偷襲城門並不會有什么效果。

    白無痕沒有想到相王花了數年時間精心安排好的揚州分部竟然能夠被劉淵一網打盡,若他知道其實真正出手的是與金隱同為大族的許家,也許會更加吃驚。不過既然金隱沒有了消息,那么白無痕只剩下攻城一途,此外別無選擇,除非等待朱統的大軍攻破了竟陵后南下,不過他也得到了消息,想要攻破竟陵還是需要一段時間的,而且和金隱的下場一樣,軍機閣在竟陵城的勢力竟然也被一個叫做龍城的小將全部拔除,朱統感歎完后生可畏后,也只能以硬兵攻城了。

    此刻揚州城下的明軍已經增加到兩萬,除了前鋒營的五千騎兵外,大部分都是步兵,白無痕于前夜下了將令,軍隊三更造飯,到清晨攻城便開始了,不過進展並不順利,揚州守軍准備的比較充分,一直攻到黃昏,明軍也無一人登上過揚州城頭,無奈之下白無痕只好鳴金收兵。

    一天的戰斗,明軍就損失了差不多一千多人,而漢軍除了浪費了大量的守城工具外,人員倒是並沒有多大的損傷。

    劉淵也在城上和王峻等人堅守了一整天,這種慘烈的戰況確實讓人震撼,不過他也十分清楚自己的作用,只要這個福王還站在城頭,那么揚州士兵的士氣就會不斷高漲,不會放任何一個明軍上來。

    只不過顧憲倒是以害怕血腥為由在府中修養,這個借口倒是無可厚非,不過一想到他獨自闖過明軍大營的膽色,現在又害怕血腥,這個書生還真是非常奇怪。

    回到府中之后,劉淵在柳朝云的服侍下沐浴更衣,這才稍微舒了一口氣,不知道明軍明天什么時候還會攻城,今夜會不會偷襲,便向霍烈道:“去將顧先生請過來!”

    “禀告王爺”,霍烈臉上帶著一絲奇怪的笑:“顧先生說他身體不適,方才他的書童已經送來了帖子!”

    劉淵一愣,看來顧憲知道自己會去找他,接過帖子一看,見上面寫著幾行字:“學生偶感風寒,竟至臥床不起,王爺萬勿掛念,請以戰事為重!”

    劉淵仔細想了想,昨晚還與顧憲清談詩詞,好象並沒有發現他有生病的跡象,莫非回去的路途上感了風寒,這位書生身子單薄,生病倒是尋常的,只不過自己身為福王應該去看看,雖然戰事緊張,但是探望病人也是應該的,于是便讓霍烈准備車馬,往驿府行去。

    到了驿府后,早有顧憲的書童出來迎接,書童見了劉淵忙道:“我家先生現在臥床不起,不能遠迎,還請王爺見諒!”

    劉淵點了點頭,道:“不妨事,本王想要進去看看先生,不知道是否使得!”

    書童趕忙道:“王爺請!”便帶著劉淵往后走去,顧憲果然平躺在床上,身上蓋著厚厚的棉被,看到劉淵進來,似乎要掙扎地起身,道:“學生未能迎接王爺,還請恕罪!”

    劉淵本想上去扶他,不過聽他說話之后卻是一愣,顧憲中氣十足,根本不像有病的模樣,再仔細看他的臉色,也是白中透紅,正常的很,劉淵心里有點兒奇怪,走前兩步,笑道:“先生還請躺下,勿要起身!”顧憲這才躺了下來。

    劉淵雖然對醫學並不精通,但是由于一直練武還是有點兒常識的,顧憲此時雖然說不上紅光滿面,卻也不是染了風寒的樣子,他疑惑地看了顧憲半晌,顧憲只是微微地睜開雙眼,而且他目光靈動的很,要是生病的話肯定不會這樣,劉淵這回是徹底愣了,顧憲難道只是在試驗自己?還是他有想說的話……

    “王爺萬勿因學生的賤體而耽誤了軍國大事!”顧憲眼神清澈無比,說這句話時嘴角好象還帶著笑。

    劉淵站了起來,道:“先生不用擔心,揚州城堅固無比,敵軍想要攻入,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只不過先生的病卻是非常重要,要知道先生是我大漢的新科狀元,人才難得,要是稍微有了損傷,本王不知道該怎么樣像父皇交代啊,不知道先生都有哪些地方不適,可以說給本王聽聽么!”他實在有點兒奇怪顧憲的舉動,不知道他為什么要裝病,演這樣的一出戲……

    顧憲低聲道:“學生有三種病,一是頭疼無比,仿佛頭頂有大錘砸下一般,一是心神不定,好象將有生死之事要發生,惶惶而不可終日,另一種卻是四肢無力,舉手抬足亦不能夠,根本無法動彈。”

    劉淵更加疑惑了,顧憲現在的樣子根本不像有病,哪里想到他還像模象樣地說出了三種病,他一時弄不明白顧憲的意思,道:“先生所說之病倒是有些奇特,前幾日本王曾經與先生談及醫學,先生當時也是頗有見地,可見習醫也是相當精深的,不知道先生有了這三種病會下什么藥!”

    顧憲微微笑了一笑,這下更加表明他根本就沒有病,不慌不忙道:“頭疼欲裂,好象有外物砸在頭上,倒並不需要什么藥物,只要將頭上的外物取走便可,王爺覺得此法如何!”

    劉淵心里突然有一些明白了,點頭道:“先生所說不錯,不過卻又如何能夠取走!”

    “那要看自己的勇氣了”,顧憲的語氣突然重了起來,“要是外物不除掉的話,這身子恐怕永遠都不會感到輕松自由,可惜這外物卻又是十分巨大,大多數人情願它留在那里,都不願意將它搬走,聽之任之算了,反正一生轉瞬既逝,這就是頭疼之症永遠不會痊愈的原因,其實只要用盡全力,將那外物去處,然后自然是海闊天空了!”

    劉淵確實是心里有所感受,太子劉源就是自己頭頂上的那塊大石頭啊,一直壓著自己喘不過氣來,只不過劉淵卻始終都沒有用自己的力量將他廢掉的決心,有時甚至認為劉源登上皇位是必然的,只是不住哀歎自己的命運如此,聽到顧憲這樣一說,他腦中突然清明了起來,現在只要用心將這塊大石頭搬走,那么確實就是海闊天空了,就算平王做了皇帝,至少也比劉源好。

正文 第四十九章 贈君一語(下)
    他停頓了一下,問道:“不知道心神不定先生將會出何藥方!”

    顧憲看到他的表情,已經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那也不枉費來到揚州一趟了,笑道:“心神不寧是必須要用定心藥的,要知心之一物,既可以堅比鐵石,也可以柔若楊柳,不能拋開一切,使之變為鐵石,那肯定會左右擺動,始終無法治愈!”

    劉淵怎么還不知道他在提點自己,不過收益倒是不少,這個顧憲確實能夠看出自己現在的病症所在,這哪里是給他治病,根本就是給自己療傷,忙問道:“先生還請指教定心藥物都是些什么藥材配成!”

    “其實只有兩種藥物而已,一個是忍,便如長弓,一個是堅,便如寶劍!這兩種藥材王爺都有,只要煉制得法,自然會藥到病除!”

    劉淵想起風龍子說的那句“天行健,君子將自強不息”的話,做人確實要能屈能伸,看來顧憲認為自己救援竟陵之舉是能伸而不能屈,劉淵笑道:“這道藥本王也有了,想聽先生說說這第三種四肢無力又有什么藥可治!”

    顧憲伸身將蓋在身上的被褥推了一推,為了裝病把自己捂也夠熱的了,但是他還想裝下去,不能隨意說破,道:“四肢無力的藥方倒也簡單,王爺找一枚金錢,再找一只寶劍,合在一起煉制,便是藥方了!”

    劉淵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顧憲說的有道理,四肢無力就無法站起來,也只能任人宰割,這個世界上惟有財富和武力這兩樣才能讓人四肢有力,辟易天下,而現在只要有足夠的金錢,加上擁有軍隊的話,那么就可以無往而不利了。

    顧憲這三種病正是指得自己目前的處境,而且每樣病都提出了藥方,劉淵多日來的陰霾一掃而空,當然對顧憲感激莫名。

    顧憲躺在床上,看著這個年輕英武的福王,這個人也許是諸多皇子中最為出色的一個了,若他能夠登上帝位的話,說不定真的會重現盛唐繁華,只不過這個人到底值不值得自己終身跟隨呢,現在還很難下決定,這次來到揚州,也只不過是想將這些建議告訴他罷了,算是報了當日在鏡湖邊上的救命之恩,若說要效忠某個人,顧憲還沒有下定決心,這畢竟是個亂世,什么事都有可能發生的,並非一定要真正的英雄才能夠風云一時。

    他實在想看看這個福王自己能夠走到多遠,到那個時候再做決定也不遲,想到這里,他慢慢的坐了起來,道:“王爺面色赤紅,似乎也有些寒氣,學生以為王爺十日之內不可隨處走動,待到太子殿下帶兵來到揚州,可以服用他的藥方,定會痊愈!”

    劉淵也是聰明絕頂之人,當然明白顧憲是提示太子是來到揚州,就是他劉淵的死期,不過劉淵早就想好了,若劉源真有這個膽量,那么他只能在驚魄樓的幫助下遁走了,至少隱姓埋名一段時間,暗中將太子搞掉,相信以煙雨、驚魄兩樓的勢力還是做的到的,到那時他劉淵還是可以光明正大的重新出現。

    這也許就是顧憲所說的“忍”字吧!

    所以他點了點頭,道:“先生說的很有道理,本王定會遵循!”

    顧憲又躺了下去,看來自己和福王的事已經處理完了,這次揚州之行的目的也達到了,他可不能再和福王保持密切,因為那樣處境堪虞的只能是自己,至少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太子都會保住位置,高高在上,要是因為這件事將太子得罪了的話,那可不是自己做事的風格,明哲保身,恐怕是天下所有讀書人最樸素的夢想吧,報恩歸報恩,只要此次福王不死,這個恩已經算是報了,從此兩不相欠。

    顧憲裝了半天的病,又被厚被捂了半天,身體倒真有點兒累了,該與福王攤牌的時候了,他輕聲道:“顧憲重病在身,多有不便,而且現在軍情緊急,還請王爺勿要費時再來看望學生,何況太子殿下須臾既到,必定每日都要商談軍國大事,王爺想必還要費去不少心血,就不要再顧及學生了。”

    劉淵愣在地上,方才顧憲借病提點自己,正是滿心高興,其實一直想著怎么來收服這個才智過人的書生,現在倒是一個極好的機會,但是顧憲的這幾句話又說的如此堅決,將自己和他的關系分的清清楚楚,也表明了不想因為自己得罪太子的意思,這真如一桶冷水從頭澆了下來,劉淵明白了,這個顧憲確實將世事看透了,方才的提點,甚至闖明軍大營的壯舉,其實只不過是為了報恩而已,接下來他還是大漢的狀元,自己還是福王,兩不相干……

    顧憲心里也有些難受,眼前的這個福王確實是一代帝王之才,只不過為了自己自己的安危,有些事必須要分得清楚,他也是不得不這樣去做。

    劉淵也不知自己站了多久,終于想明白了,像顧憲這樣的人都是有自己的主見的,既然說了這樣的話,那就肯定會這樣去做,想也是徒勞的,說不定以后還會有機會,想到著里,劉淵嘴角露出一絲苦笑道:“既然如此,先生好生養病,還望先生早日康復!”

    他有點兒不敢去看顧憲的目光,說完這句后轉身就往門外走去,一想到自己要失去這樣的一個人才,劉淵的鼻子甚至都有點兒發酸。

    “顧憲恭祝王爺一帆風順,馬到成功!”在劉淵身后的顧憲已經跪在了地上,對著劉淵的背影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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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章 離別揚州
    “禀告大帥”,一個守衛匆匆跑進了軍帳,白無痕正在和畢修廉談論軍事,微微一愣,問道:“有何事竟然如此緊張,快快報來!”

    “漢國燕王已經率領三萬大軍抵至楓林渡,直逼揚州!”

    “叭”白無痕的手重重的拍在了書案上,滿臉得不可置信,他一直以為漢軍最早十日能夠北上,沒有想到這個燕王竟然如此神速。

    畢修廉心里一歎,看來這次計劃已久的行動要以失敗告終了,相王安排的奸細雖然能夠成功地控制了竟陵的水軍,但是卻被竟陵和揚州的漢軍一一識破,再打下去這場戰爭也沒有什么意思了。

    不過他畢竟還不是一軍的統帥,命令還是要白無痕來下的。

    過了半晌,白無痕才擺了擺手道:“撤軍吧!”

    ※※※

    看到城下的明軍迅速撤去,郭瑭這才松了一口氣,他是快頂不住了,這兩日來明軍已經多次登上了城頭,若不是漢軍奮勇殺敵的話,揚州恐怕真要在自己的手里丟了,那樣最對不起的人就是看重自己的福王劉淵,然后才是朝廷百姓,但是現在卻可以放松一下,燕王劉渝的行動確實迅速,知道了揚州被圍的消息之后,馬上帶著三萬精兵北上解圍,而把太子劉源留在杭州繼續征兵,其實打到現在,竟陵和漢口都沒有被攻破,明軍已經占不到任何的便宜,畢修廉的想法是對,盡快撤軍才是,免得遭受更大的損失。

    揚州城的百姓也松了一口氣,尤其看到燕王騎著大馬進入揚州城時,他們才真正意識到危機解除了,揚州還是大漢的揚州,百姓還是大漢的百姓,改變的只是一些人的命運而已。而許謹等人就更為高興,他一直為許家出面收拾金家而感覺到冒險,不過現在現在放心了,只要還是在大漢的統治下,那么這個險幾是值得冒的,雖然他心里明白,劉淵用這個法子已經把自己逼到了向大漢效忠的一面,再也沒有辦法生出背叛之心了。

    劉淵本來是借用了李衡的醉天樓,來為燕王賀功,不過燕王劉渝卻借故推辭掉了,劉淵心里明白,他是為了表示與自己劃開界限,太子馬上就要進駐揚州,怎么來處置自己還是未知,以燕王的性格自然不肯與他這個九弟有任何的瓜葛,何況兩人在中秋宴會上還是針鋒相對,燕王早已經將劉淵當成了對手。

    劉淵也樂得清淨,專心等著太子到來也好,每日只以讀書為樂,本來想去看看顧憲,不過顧憲這幾日都與燕王在一起,倒有些不太方便,一想到這點,劉淵心里就滿不是滋味,顧憲這樣的人才可以說是絕無僅有的,可惜卻不能被己所用。

    清晨的揚州城顯得無比的清冷,而且也安靜了許多,不過卻很快被馬蹄聲擊得粉碎,一行騎士來到城下,亮出了令牌,高聲喝道:“秦王座下風云四騎要見福王殿下!”

    揚州城兵見這四人都是漢軍裝飾,卻渾身都是血跡,忙道:“諸位稍侯,馬上去給你們通報!”

    劉淵匆忙來到城樓上,終于得到了秦王的消息了,漢口被圍數十日,秦王就沒有一絲消息送了出來,他的心里一陣激動,整個大漢都沒有人願意支持他,也沒有人能夠救他,惟有秦王才能,劉淵似乎看到了光明,但是心里卻沒來由的一陣狂跳,風龍子說自己這次東行身邊之人會有大難,現在看來倒是他要輸了,柳朝云洗清了嫌疑,田柔也完好無恙,若是能夠在秦王幫助讓自己不至于受罪的話,那么就算被貶到它地也算是值得欣慰了。

    城下的騎士中確實有劉淵見過的風云四騎,看到他們的樣子,劉淵不禁一愣,這些人仿佛也是從重圍中殺出來的,難道竟陵出事了,忙道:“本王在此,諸位將軍快請進城!”

    “王爺!”騎士們紛紛下馬,突然全部跪在了城下,當先一人抬起頭來,道:“禀告王爺,漢口失守,秦王殿下陣亡了!”

    劉淵像是被雷擊中了一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

    目送著燕王的大軍距離揚州越來越遠,劉淵才在王峻的陪同之下,回到了刺使府,無論如何他也沒有想到秦王竟然會陣亡在漢口,還是風龍子贏了,秦王恐怕是除了珠兒之外,自己最親的一個人,現在他就死在了戰場上,劉淵甚至認為秦王是自己害的,若是自己堅持不來竟陵的話,秦王的命運是否會被改變。

    王峻有些擔心劉淵,這個一直意氣風發、神采熠熠的福王似乎被秦王戰死的消息徹底擊垮了,不過他沒有發現此時劉淵的目光漸漸由平靜變為堅定,其實劉淵已經下定了決心,為今之計,也只能來個金蟬脫殼了,太子肯定不會放過這個處置自己的機會,必須先在揚州脫身才是!

    回到府中后劉淵馬上將霍烈和孟陽找到了書房里,將計劃向兩人說了一遍,霍烈疑道:“王爺逃出揚州后,又將去什么地方避難呢!”

    “蜀國吧!”劉淵淡淡道,人若抗命,必遭天譴,風龍子說自己一定要去西方才能夠躲過此難,劉淵本來是不願意相信的,但是現在秦王也死了,自己也要逃出揚州,隱姓埋名,能夠選擇的地方也只有北朝和蜀國了,下意識中蜀國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霍烈和孟陽雖然是滿臉疑惑,不過看到劉淵如此堅定,倒也不敢再問了,馬上下去准備。

    劉淵的目光望向窗外,自從來到這個時代以來,已經過了一年之多,在這一年里,自己從一個默默無名的九皇子福王,成了天下第一才子,而且還擁有了像煙雨樓、驚魄樓這樣強大的勢力,雖然最后還是被命運所制,不得不要逃難到邊遠之地去,但是這其中的一波三折,還是足以使一個人成熟起來的,想起在保泰樓上擊敗競爭對手,想起第一次見到武帝,想起在江南的文采風流,想起珠兒的慘死,想起中秋之夜破掉動魂,想起竟陵之戰,想起遇見顧憲,想起秦王陣亡……

    劉淵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該進去與柳朝云交代一下了,這次前去蜀國是逼不得已,還要和她們告個別,因為根本無法把她們都帶到那里去,不過卻只能和柳朝云一個人說,若是跟田柔說了,恐怕她的性子根本隱瞞不住。
第二卷 見龍在田 第一章 蜀地書生(上)
    不知道為什么,可能是那個時代帶來的愛好吧,劉淵喜歡將茶直接放到杯子里來泡,茶葉是極品的龍井,澆上開水之后,劉淵的目光就望在那一潭青綠之中,然后看著一葉又一葉的茶葉伸展開來,再落到杯底,這個過程十分美妙,能夠使人瞬間安靜下來,所以劉淵一直很享受這種感覺,直到所有的茶葉都落到了杯底,然后才開始品嘗芳香。

    霍烈恭敬的站在一邊,看到劉淵喝了一口茶,這才道:“王爺……”

    “你又忘了”,劉淵微微一笑:“叫我公子,我姓秦!”“秦”是珠兒的姓氏,劉淵拿來用做自己的姓了,在蜀國隱姓埋名這段時間他就叫秦淵,算是一種懷念吧,而且這個姓還能夠讓他稍微憑吊一下二哥秦王劉浙。

    “是,公子!”霍烈尴尬地笑了笑,他的臉上也戴了一個人皮面具,這是劉淵親自做的,按照從相王梁桂鵬臉上揭下來的那一張,一共只做了三張,一張給了自己,一張給了孟陽,最后一張則留給了霍烈,不過這個面具做的極為精巧,貼在臉上並無不適之感,而且為了使這個面具更加漂亮一些,劉淵用了很多心思,霍烈也感覺到此刻的自己很受美女青睐,想是這張面具的功勞。

    “有什么事,說吧!”劉淵又喝了一口茶,遠處群山蒼茫,正是落日后最美最安靜的時光。

    “煙雨樓剛剛傳來消息,兩位夫人已經回到府中,皇上下了旨,追封王爺為東王,厚葬于乾陵,並在聖旨上說王爺是在竟陵陣亡!兩位夫人也同時有了封號。”

    劉淵點了點頭,武帝畢竟還是關照自己的這個兒子的,若是大漢福王畏罪自殺,恐怕傳出去並不好聽,看來自己倒能撈到和秦王一樣等級的封號,那個替死的人倒是祖上有德了,看來柳朝云和田柔兩女是無憂了,現在已經被冊封為诰命夫人,太子就是想動他們也要掂量掂量。

    他們還是剛剛到達蜀地,這一路上劉淵的心情舒展了不少,楊英分門別類的將各種消息一一傳了過來,燕王解了竟陵之圍,明軍兩員大將朱統、黃彪退守漢口,與燕王展開了激戰,最后兩軍在漢口僵持起來,燕王用鐵索橫江,阻止敵方水軍南下,然后在漢口城外立了一座大寨,這是打算持久打下去了,大概想要收復漢口也是比較困難的,而明軍此時也無力在圖中原了,恐怕這種局面幾年內都無法打破。

    燕王憑借著高明的手腕,受到了軍中優待,大有取代秦王之勢。

    太子劉源風光無比地回到了京城,受盡了朝野上下的追捧,聲勢算是達到了極點,荊無計確實是個人才,將這件事炒得沸沸揚揚,劉淵每路過一地都能夠聽到類似于太子英明神武一類的贊詞,看來只等武帝歸天,劉源就可以穩坐皇位了。

    不過武帝倒有一個頗具意味的安排,便是將左右丞相一一撤去,改了同平章事這個兼職的名稱,這是大漢立國以來,第一次對官職的品階進行更改,任何高級的官員都可以領同平章事這個官銜,要看皇帝的意思,使得參與決策的人多了幾人,且由平王劉淪來任尚書令,總領百官,這樣做可以說是平衡了平王和太子之間的勢力,由此看來這種做法還是耐人尋味的。

    顧憲成了參與政事最為年輕的官員,因有軍功,加上太子極力推薦,被拜為吏部尚書,同平章事,看來武帝對他還是青睐有加。

    各種情報紛紛而來,楊英確實很有情報的天賦,能夠將這些情報有條理的分門別類,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送到自己手里,應該並不是容易就能夠做到的。

    劉淵將手里的軍報放了下來,開始盡情欣賞蜀地風光,今天晚上就要到達蜀都成都,大漢的那些事都離自己很遠了,現在這里是蜀國,他只是一個平常的年輕書生,根本不是什么王爺,這樣無拘無束的建功立業才是最舒服的。

    想起風龍子的斷言,劉淵不禁一笑。

    什么王侯之命?又有什么命運之說?譬如做一件事之前,有人想要判斷吉凶,便拿一枚銅錢扔上天空,事先說好正面是吉,背面是凶,難道拋到了正面這件事不做也是吉,還是說拋到了背面,這件事就不能去做了……

    未知的事,是一定要去做做才知道的,天行健,君子將自強不息。

    ※※※

    很快來到了成都城外,此刻天已經漸漸黑了下來,劉淵一邊欣賞蜀地風光一邊往城中步行而去,想起相王梁桂鵬所說的嘗遍天下美食,看遍天下山水的胸懷,在這方面自己倒和他是志趣相投,他正想找間客棧休息下來時,突然聽到背后傳來一個聲音道:“這位兄才,在下有禮了!”

    劉淵轉過身去,但見一白面書生帶著一個小書童,正在向自己行禮,急忙回禮,這書生生就一雙劍眉,雖然手無縛雞之力,但是看來卻是英姿勃發,倒像一員儒將,從書童背的行裝來看,倒像個趕考的舉子,恐怕是來蜀地參加春試的,劉淵心里有了計較,笑道:“在下有禮了,不知兄才有事么?”

    書生抬起頭來,揚了揚手中的折扇,潇灑道:“請恕在下無禮,兄才儀表不凡,恐怕也是趕來參加春試的舉子,實在是有心結交,不知兄才可否賞一個臉,在下就住在城南的‘一得客棧’。”

    果然是前來趕考的舉子,蜀地雖然不如江南文采風流,但是卻也非常重視文化,而且據說蜀主最喜歡寫詩作賦,選拔人才也是以文為主,並且每年都要舉辦兩次考試,比大漢還要盛行,使得許多在大漢不得志的書生紛紛來到蜀地,雖然這里只不過是一個屬國,但是畢竟還可以建立功名。

    劉淵點了點頭,道:“兄才還請前面帶路!”

    雖然霍烈和孟陽都是滿臉的不願意,不過劉淵才懶得去理他們,自己早就想做一個實實在在的書生了,要知道中國歷史上故事最多的就是書生,最為悲慘最為復雜的也是書生,最為輝煌的是書生,能夠挽救國家的是書生,關鍵時候遭殃的還是書生……

    那書生看到劉淵如此爽快,心中大喜,高興地帶著劉淵往城南走去。
第二卷 見龍在田 第一章 蜀地書生(下)
    蜀中名士與江南的風氣又是大不相同,這些人雖然也喜歡大談風月,不過卻比江南那些自命的風雅之士實際多了,關心國事則更勝于關心詩詞上的東西,雖然其中也有一二保守的人,但是大部分書生都給人一種哀傷時事的感覺,譬如主動結交劉淵的劍南書生華恆,便是一個最愛感歎世事的人,吟詩作對只不過是他想要報國的敲門磚而已。

    其實這和江南大族不願意入仕有很大的關系,蜀國畢竟還是大漢的附屬國,國人大半都有怨怒之情,覺得蜀王應該自立,建立自己的國家,不受大漢牽制,而這些書生便是這個主張最大的擁護者,他們想與江南名士爭一高下,當然也看不起江南名士的詩文,唯一令劉淵感到欣慰的是《福王詩選》在蜀中是熱門的詩集,而且得到蜀中大部分名士望族的推崇,劉淵這個天下第一大才子的名號算是坐定了,只可惜傳言中他戰死在竟陵,蜀中這些名士們很是痛苦了一把,急忙幫劉淵記入史冊,稱為“一代詩聖”。

    “一得客棧”是眾多趕考書生聚集的地方,時常有一些詩會舉行,參加的大部分都是趕考的考生,有時也會有些名士助興,劉淵很快就混了個臉熟,只不過他已經不再像往日那樣鋒芒畢露,也不經常口出名句了,所以雖然算一個搶眼人物,但是並不出類拔萃,這里面華恆算是一個領袖,其他的諸人也都是各有擅長。

    劉淵在華恆的介紹下,拜了蜀中名士王志堅為師,其實只不過是為了掙來一個考試的名額罷了,因為像劉淵這樣沒有名銜的書生,必須有人推薦才能參加考試,自古書生惟有靠科舉才能踏上仕途,劉淵自然也不能例外。

    蜀國的春試安排在春節過后一個月舉行,劉淵悠閒的參加了考試,以他的才學自然不在話下,發榜之后得了個金榜第一,華恆排在第二,然后就是殿試,劉淵又用“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兩句在蜀國王族中震動了一下,蜀王孟衍當即御筆親批劉淵為新科狀元。

    劉淵算是大過了一把狀元瘾,按照蜀國的風俗,狀元提名之后要在城中連續游覽三日,成都的老百姓全部湧上街頭,將劉淵好好欣賞了一番,他們都沒有想到這個名叫秦淵的狀元竟然生得如此年輕,而且眉清目秀,卻是一個翩翩的美少年。

    由于人皮面具的功勞,劉淵不虞被人認出來,坦然地將儀式作足,接下來就是參加各種各樣的宴會,一個月下來,蜀王終于下了旨,封劉淵為谏議大夫,這才漸漸清淨了下來。

    谏議大夫在大漢是個正四品下的高官,由于蜀國還是大漢的附屬,所以降了一級,為正五品下的谏官,但是也可以說是一步登天了,劉淵若不是深受蜀王的欣賞也不會一下子做到這個官上。這個官若說重要,那確實是很重要的,因為他需要對所有官員提上來的奏章提出意見,大部分都是要求提出反對的意見,便為進谏;若說它不重要,倒也一點兒用處都沒有,如果提出來的建議皇上並不采納,那也相當于沒有提。而蜀王雖然敦厚可親,卻恰巧又是個好大喜功的人,最不喜歡別人進谏,尤其是逆耳的話更不要說,劉淵看出來這一點之后,便將一切事情都恰當地推托一番,挑些蜀王願意聽的才講一些,其它的事並不去反對,而且他也知道蜀王封自己的這個官,其實主要是欣賞自己的詩才,想讓自己陪在身邊,時常作一些名句送給蜀王,若是滿足了這個老頭子的詩興,那就是升官發財的前兆了。

    剩下的時間劉淵幾乎都呆在皇宮的藏書閣里,想起顧憲的才學,他現在是知恥而后勇,在學問方面,他劉淵可不願意落在任何人的后面。

    楊英定時會將情報一份份地送到劉淵的住處,大漢倒也沒有什么,兩軍還在漢口較著勁,柳朝云和田柔過得也算不錯,只不過皇后的病情似乎越來越惡化,恐怕是堅持不了多久了。

    直到三月份,楊英傳來一份紙簡,皇后病逝了,劉淵拿著紙簡,愣在那里,目光似乎有些呆滯,他對皇后還是有些感情的,這個女人可以說是皇宮中對自己比較好的一個人了。

    不過他的擔心並不是為了皇后,而是為了安樂公主,皇后病逝了,那么就代表著安樂公主就要出嫁了,她要嫁到蜀國來,一想起來自己說不定還會和這個可愛的妹妹見到面,劉淵心里就不知道是什么感覺。

    ※※※

    三月十六,宮里下了旨,要劉淵進宮議事,由于蜀王偶感了風寒,劉淵也樂得清閒,已經多日沒有進宮了,接到聖旨之后,劉淵急忙穿戴整齊,趕往宮里。

    剛剛走到宮門,看到中書令李嗣直走了過來,劉淵忙上前行禮道:“下官見過老丞相!”

    李嗣直官居丞相,當年與蜀王一起打下這片天下,肅清境內,算得上是位高權重,而且他和蜀王一樣都是非常愛惜人才,對劉淵也是青眼有加,笑道:“原來是秦狀元,這幾日又讀了些什么書,作了什么詩沒有,老夫是老了,狀元有空可要多作幾首詩來,也讓我這個老頭子欣賞欣賞。”

    劉淵趕忙謙虛幾句,對這位老丞相他還是很尊重的,問道:“不知道此次召見是為了什么事,主上病體恐怕還沒有痊愈吧!”

    “是為了太子成婚的事,要迎娶大漢公主”,李嗣直歎了一口氣,似乎並不贊成這樁婚事,他又加上了一句:“尚書令最是贊成這件事,這幾日一直在極力促成,老夫看主上也是同意了,恐怕這次只是為了確定迎娶公主的事吧,秦狀元就不用費力進谏了!”

    劉淵明白李嗣直是提醒自己不要胡亂發表看法,也許會得罪尚書令徐誠,看來這老丞相還是很關心自己的,趕忙道謝道:“多謝老丞相提點,不知主上決定將要何時迎娶漢國公主入蜀!”一想到安樂公主對這件事的態度,劉淵就無法平靜下來。

    “也許就是今夏吧!”李嗣直笑了笑,道:“秦狀元還沒有成親,等到空閒時候,老夫也幫狀元留意一下!”

    劉淵真不知是該道謝還是馬上拒絕,一想到柳朝云和田柔,這樣的事是無論如何也不敢答應的,李嗣直說完這話哈哈大笑,拍了拍劉淵的肩頭,道:“狀元這樣都會面紅耳赤,這哪里是我蜀人風范,老夫當年可是馬上殺敵,床上御女,甚至還試過一夜七女,可惜現在老了,不中用了。”

    劉淵咋了咋舌,一夜七女,那要什么體力才能撐得住,真對這老丞相刮目相看,兩人邊走邊談,來到了御書房中,但見尚書令徐誠等人早已經端坐在那里,蜀王看到兩人到來,笑道:“老丞相怎么會與狀元郎攜手而來,莫非老丞相想做狀元郎的岳父么!”

    李嗣直哈哈大笑,劉淵趕忙上前行禮,連蜀王都是如此說話,蜀人直爽之風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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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卷 見龍在田 第二章 太子太保(上)
    蜀王見人已到齊,笑道:“徐老請講吧!”

    “前日剛剛得到的消息,大漢曹皇后已經病逝了,這次想必漢皇不會再推辭公主出嫁的事吧,老夫已經派人調查過了,漢皇最是寵愛這個七公主,真是恭喜太子殿下了!”尚書令徐誠既是與李嗣直一樣的蜀國老臣,他的女兒又是現在的皇后,也是太子孟彥章的母親,這是親上加親,所以他最是促成這件婚事。

    劉淵對這些事根本插不上嘴,看了看在座的各人,除了蜀王孟衍之外,還有太子孟彥章、同王孟彥超、順王孟彥儀,這是蜀王最為得力的三個兒子,剩下的就是和自己一樣只能旁聽的華恆了,這也許是蜀國最機密的會議,自己有幸能夠參加,還算是蜀王青眼有加。

    同王孟彥超最為寬厚,待人可親,看得也最是順眼,開口道:“既然徐相已經說了,那就恭喜大哥了!”蜀王也是微微一笑,看來這件事他也是非常滿意,畢竟自己的兒子能夠娶到大漢國的公主,這也是件榮耀的事。

    只有太子好象局促不安,令劉淵大感奇怪。

    “父王,兒臣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順王站了起來,這三王之中,就他擁有著一雙陰冷的眼睛,一看便知是凶狠殘暴之輩。

    蜀王一愣:“我兒請講吧!”

    順王挺直身來,先是用鄙夷的神色看了太子一眼,然后道:“大哥能夠娶到大漢的公主,自然是件值得高興的事,而且據說這公主天香國色,簡直就是仙女下凡,也是漢皇最為疼愛的女兒,大哥有此艷福,我這個做兄弟的當然替他高興,只是卻有一事並不妥當!”

    “哦!”蜀王征詢式地看了看太子,太子卻急忙低下頭,顯然是隱瞞了什么事。

    劉淵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太子這樣實在是太過懦弱了,看來順王肯定是抓住了他的什么把柄,順王此人英勇善戰,把持朝中軍政,再遇上這樣的一個懦弱的太子,蜀國的未來倒也不妙!

    順王繼續說了下去:“大哥其實早已經與他人私定終身了!”

    在坐眾人全都愣住了,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奇峰突起。

    太子突的站了起來,用手指著順王,卻說不出話來,蜀王眼中漸漸有了怒火,從太子的表現來看,順王所說的無疑是真的了。

    李嗣直知道太子柔弱,不忍看他被順王逼成這樣,其實他也是有些看不上順王的囂張氣焰,開口道:“順王可有什么證據么!”

    “回老丞相,本王其實也只是聽說而已,可以問問大哥,一問就知道了,大哥,還是你說吧!”順王淡淡一笑,坐了下去,絲毫不去理會太子的目光。

    劉淵暗暗歎息,這個時代的皇子看來都是如此,只要還要競爭皇位,就一定會水濃于血的,大漢是如此,一個小小的蜀國又何嘗不是如此。

    李嗣直也歎了口氣,不再說話,他雖然不贊成與大漢通婚,但是卻也不想因為這件事而使太子有所損傷,這些年來,太子兢兢業業,並無大過,朝中元老大部分都是支持他的。

    徐誠看到李嗣直沒有話說了,只好自己開口道:“太子還請坐下,老夫想知道確有此事么!”他是太子的外祖,自然更希望這樁婚事能夠成功,所以開口相問,其實也是希望太子能夠矢口否認此事,也好讓蜀王的怒氣消一消。

    蜀王也明白徐誠的意思,冷哼了一聲,道:“我兒是否確有此事,還不說來!”

    劉淵和華恆對望一眼,都看到對方的擔憂,這段時間兩人接觸太子最多,此人最是耿直,恐怕徐誠的這番好意也要白費了。

    果然不出兩人所料,太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道:“兒臣有罪,讓父王失望了!”

    “叭”蜀王的手重重地拍在書案上,喝道:“給我下去!”

    順王嘴角露出一絲冷笑,站起身來,大步走了出去,接下來是同王,徐誠和李嗣直兩位老臣也搖了搖頭,起身告退,華恆現在是中書舍人的身份,屬于徐誠的下屬,跟在徐誠的后面走了出去,劉淵看了看還跪在地上的太子,剛想告退,只聽蜀王大喝一聲:“還不快下去!”

    他顯然已經是憤怒異常,劉淵自從入宮之后,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發這么大的火。

    太子慌忙站了起來,知道父親這次是真的怒了,也不敢再說什么,往外走去,劉淵跟在他身后,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恐怕這輩子都沒有被蜀王如此訓斥過,心里倒有些不忍,上前道:“殿下可否借一步說話!”

    “原來是秦狀元”,太子確實有些打不起精神來,問道:“狀元有什么事么?”

    劉淵笑道:“下官有一事不明,想要請教太子殿下!”

    “狀元客氣了”,太子也笑了笑,“請說吧,只要本宮力所能及一定解答。”

    劉淵笑了笑,道:“殿下認為蜀漢兩國現在如何!”

    太子皺了皺眉,看來沒有想到劉淵會問這樣的一個問題,思索了一下才答道:“我蜀國雖然地理偏僻,但是也是頗為富庶,而大漢卻是位居中原,統領天下,只要我蜀國安守此地,定能使百姓富足,為后世所傳誦。”

    劉淵心道正是因為你的這種想法,才會使像順王一樣具有野心的蜀人不想讓你登上皇位,其實現在大漢與明軍在漢口爭勝,是無暇南顧的,要不然也不會把一個好端端的安樂公主嫁到這里來了,蜀國雖然只是小地方,卻是進可攻,退可守的要地,只要是利用得當的話,圖取中原倒也不是沒有可能,太子和順王的矛盾就在這里,只可惜這個太子還不清楚這一點,看來還要自己指點一下才行,繼續道:“那么殿下認為我主為何要與大漢聯姻呢!”

    太子歎道:“這是父王的意思,大漢自去年以來,一直往我境派遣大軍,顯然是對我國有了疑心,父王為了消除大漢的疑慮,這才想出聯姻這個法子,可惜本宮身為太子,卻讓父王失望了。”

    劉淵笑道:“既然如此,殿下是否認為我主會取消這個婚約!”

    太子終于有點兒明白過來了,道:“當然不會,這件事關系到蜀國安危,父王是斷然不會取消的!”

    “既然我主不會取消婚約,下官有一言冒犯,還望殿下恕罪,殿下並非殿下之太子,而是我蜀國之太子,若是為了一己私利,而使蜀國陷入戰火之中,殿下于心何忍,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殿下還不如向國主請求原諒,將大漢公主迎娶過來,也算為了蜀國百姓做了一件大事,至于殿下心儀的那個女子,待迎娶公主之后,國主定會通融的!”

    太子皺了皺眉道:“狀元此言倒是不錯,只不過本宮與公主絲毫沒有感情,若是成了夫妻,豈不難過!”

    到了這個時候,劉淵也不禁感歎天底下還有這樣純樸的人,而且還是一國太子,要是沒有自己幫助他的話,恐怕這件事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笑道:“殿下可以為公主在宮中修建一座樓閣,將她安置在那里,就算只有夫妻之名沒有夫妻之實也無所謂。”其實這也是他的私心,一想到安樂公主的心情,若是能夠這樣安排的話,也算是不錯了。

    太子大喜,道:“本宮這就去向父王請罪!”

    劉淵趕忙行禮,太子走了幾步,突然轉過身來笑道:“多謝狀元提出的問題,若是狀元不介意的話,本宮隨時願意解答!”

    劉淵看著他的背影,自己來到蜀國是有野心的,他要擁有一支屬于自己的軍隊,也只有這樣,才能夠徹底擊敗太子。
第二卷 見龍在田 第二章 太子太保(下)
    次日清晨,宮里傳旨要劉淵觐見,劉淵以為有什么事要商議,急忙趕到宮中,卻只見蜀王一個人背手站在御書房里,連個太監都沒有,蜀王看到劉淵來了,微微一笑道:“狀元免禮吧,本王這次找你來其實是有事要問!”

    劉淵趕忙行禮道:“主上還請示下!”

    蜀王笑道:“昨日太子他來找本王,說到這次迎娶大漢公主的事,我蜀國雖然人才輩出,物產也頗為殷實,但是卻還要依靠中原大國,這千百年來都是如此,本王也不想做任何的改變,否則的話,不幸的只能是我蜀國百姓,相信本王的這個意思狀元應該會明白!”

    看著蜀王高大的身影,劉淵點了點頭,蜀國確實沒有進圖中原的野心,這與蜀王為人寬厚有關,但是卻未必能夠阻止其他的人有這樣的想法,蜀國的地理位置十分優越,進可攻,退可守,確實是一個福地,若是蜀王稍微有些爭霸中原的意圖,並不是件困難的事,自古以來的戰爭其實都是部分領袖爭權奪利而起的,蜀王能夠有這樣的胸懷,最應該感到幸福的就是蜀國的百姓了。

    蜀王坐了下來,微笑看著劉淵,道:“本王看得出太子並不滿意這樁婚事,而且其實心里中也是有些不忍的,畢竟他也是本王的親生骨肉,想必大漢皇帝也是一樣,不過我們畢竟關系到一方百姓,誰心中都是明白的,要是不進行這次通婚,蜀國就永遠沒有安寧的日子,大漢也要時刻警惕南方,所以太子昨天能夠在狀元的勸說下答應迎娶漢國公主,本王心里還是寬慰的。”

    劉淵這才明白原來蜀王已經知道了勸說太子改變主意的是自己,急忙起身道:“這是微臣的本分,主上如此說,微臣實在惶恐!”

    “狀元不會惶恐,永遠都不會惶恐”,蜀王雖然臉上還帶著微笑,但是說得卻很肯定,“狀元乃是當世人杰,這一點本王還是看得出來的,當日殿試的時候,其實本王正是看中了你這一點,雖然多數人都認為本王看中的是你的那兩句詩!哈哈……”

    劉淵心道原來如此,急忙謙虛幾句,這位蜀王幾乎沒有任何架子,為人和藹,能夠擁有這樣的一位君王,做臣子的倒是值得慶幸。

    “本王說了這么許多,其實還是有請于狀元的!”蜀王又站了起來,走到劉淵身前,臉色也嚴肅了許多。

    劉淵一愣,忙道:“主上盡管吩咐便是,只要微臣力所能及一定辦到!”

    蜀王點了點頭,道:“看來狀元還是不願輕易許諾別人,也正是這樣的人,一旦許諾了,就就一定能夠辦到,本王其實是想讓狀元任太子太保這個職位,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劉淵一愣,這件事確實有些突然了,他明白蜀王的意思,太子雖然敦厚誠實,但是做事卻有些不妥,昨天的事就是一個例子,蜀王是想讓自己幫助他一下,只不過太子太保這個職位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當的,這個人在朝中一定要有很大的影響力,可以使太子平穩的繼承皇位,而且還要德高望重,能夠震得住意圖不軌的人,一般來說這個職位都是一些親王和老臣才能當的,蜀王想到要用自己,確實有些不妥當。

    劉淵只是個谏議大夫的身份,別說在朝中有多少影響力,恐怕將他放在眼里的人都是屈指可數,而且面對的還是順王這樣擁有軍權的親王……

    劉淵現在還不想惹禍上身,忙道:“還請主上三思!”

    蜀王似乎早就知道了他會推辭,搖頭道:“狀元莫要急著推辭,此事尚可日后再議,其實本王也知道你的難處,不過既然兩位老丞相都推薦了你,而且太子本人也非常同意,所以還是一定要征求一下你的看法,狀元可以等到重回都城的時候再告訴本王你的決定!”

    劉淵一愣,重回都城,這是什么意思?

    蜀王笑道:“這次眾位大臣一致推薦狀元作為迎親使節,去漢國東都迎娶安樂公主,相信這個差事狀元不會推辭吧!”

    劉淵支吾半天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上天好象真的和他開了一個玩笑,才來蜀國不到半年,又要回到東都去了,急忙跪下道:“臣領旨!”

    ※※※

    接下來的幾天便是無窮無盡的忙碌,劉淵這個迎親使的角色並不好當,先不說蜀王的那些聘禮需要一一查點,安排人手保護,並且分清楚送給何人,只是諸多的禮節問題就夠讓劉淵好好學習一陣子了,大漢皇室的有大漢皇室的規矩,蜀國也有蜀國的規矩,劉淵要一一用心記住,並開始准備迎親儀仗,調派人員,布置龍船……等等等等,劉淵恐怕還從來都沒有這樣忙碌過,原來他以為迎親使是一個優差,是蜀王賞賜給自己的,哪里知道卻是個苦差,劉淵這段時間進宮找了蜀王幾次,想要找個人來幫手,蜀王都是無限誠懇的道:“狀元的辛苦,本王自然看在眼里,此次大婚是我蜀國第一等的大事,除了狀元,本王確實想不出究竟何人能夠勝任!”

    劉淵只好作罷,他知道蜀王的意思,是想考驗一下自己,能夠將太子托付給這個新科狀元,其實就是將未來的蜀國托付給了自己,要是換做了別人,肯定會感激涕零,可惜卻偏偏落到了最不願意擔當此任的劉淵頭上。

    劉淵雖然還沒有想到如何才能夠在蜀國建立自己的勢力,但是卻知道太子這個位置非常危險,因為對手是凶殘且擁有兵權的順王。

    劉淵也多次被太子叫到府上,大抵談的都是一些國事,太子這個人最大的特點便是誠實,劉淵對他倒也十分尊重,太子和蜀王一樣,都是能夠給蜀國百姓帶來和平的人,只不過越是這樣的人就越容易坐不上皇帝。

    “狀元真乃吾師也!”這是太子發自內心的一句話,每到劉淵為他點明一些事情事,他總是如此高興。

    劉淵淡淡一笑,回道:“殿下才德兼備,真乃我蜀地之福!”

    忙碌了整整一個月,馬上要到了夏季,劉淵終于帶著大隊儀仗浩浩蕩蕩地從成都出發,而蜀國北上迎親的消息也馬上傳遍了整個中原。
第二卷 見龍在田 第三章 煉丹之術(上)
    劉淵坐在船上,望著眼前的江水,不禁感歎上天真的和他開了一個莫大的玩笑,自從揚州脫身以來,不過半年,自己又以另外一個身份要重新回到東都了,不知道這次是不是物是人非,幸虧自己並不是個容易感懷傷逝的人,要不然還會作出幾首好詩的。

    霍烈走上了船頭,由于這個船頭的甲板是特意為劉淵留下的,而且劉淵還特別的喜愛清淨,所以他上來時敲了敲旁邊的柱子,看到劉淵回過頭來才道:“公子,呂副使來了!”

    任這次迎親副使的人叫做呂先,劉淵弄不明白他為什么一定要到東都去,這個人實在是太老了,雖然說是蜀中的名士,不過這樣一番舟車勞累,就連自己這樣的年輕人都未必能夠受得住,偏偏還要派一個老頭子來,一看到他那瘦弱的身體,劉淵就有點兒擔心,希望他不要死在路上吧,不過這位老先生是太子的老師,按照蜀國的風俗,是一定要去迎親的。

    “有請老先生”,劉淵站了起來,知道不能再在這里享受下去了,“到艙里去奉茶吧!”

    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了過來,“狀元郎難道擔心我這把老骨頭經不起風吹么,有這樣的好景致也不讓老夫欣賞欣賞,看來狀元郎還不明白獨樂樂不如與人樂樂的道理啊!”從艙上走上來一個老者,一把白須,眼睛上帶著笑,劉淵急忙行禮道:“呂老可要羞殺在下了!”

    呂先還了禮,道:“狀元那句‘星垂平野闊月湧大江流’,老夫也讀過了,真是絕頂的句子,恐怕只有北朝的福王劉淵才能與狀元一較高下了,哈哈,現在我蜀國都以‘雙淵’稱呼這一南一北的兩大才子,偏偏就有如此巧合的是事情,你們兩人的名字都是一個淵字!”聽著呂先侃侃而談,劉淵不禁啞然失笑,南北雙淵,這個名字倒也不錯,只可惜大漢的那個劉淵已經死了,只剩下蜀國的這個秦淵。

    呂先突然咳嗽了幾聲,自嘲道:“人世有代謝,往來成古今,這代謝兩字確實是精到,當年老夫也曾經修煉過道家的丹法,本來以為會百日升仙,哪里知道就快要百年還沒有成仙的希望,看來是此生無望了!”

    劉淵一愣,沒有想到這老先生竟然還修煉丹法,在大漢倒是並沒有這樣的風氣,而且來到蜀國之后,他也沒有在意到這方面,趕忙請教道:“呂老修煉的是哪一家的丹法,在下倒是非常好奇,在我蜀國也是有人修煉么?”

    呂先像是從未見過劉淵一樣仔細的將他端詳了一番,直到把劉淵看得渾身發麻,這才開口道:“狀元雖然不是蜀人,但是也該知道我蜀地便是道家最興盛的地方,自從中原並入大漢之后,道家便遷移到了蜀地,最有名的就是‘聖門道’了,蜀中大半名士其實都是修煉丹法的,入的大部分都是‘聖門道’。”

    劉淵確實沒有聽說過這件事,而且連“聖門道”這個名字都沒有聽說過,看來自己知道的東西還是太少,只是到了蜀地才知道有這么一回事,唐朝衰敗大部分由于道門的介入,當時練丹風靡一時,上至皇帝下至百姓,被道教鼓動去煉丹的人十有一二,死在鉛汞之下的皇帝就有好幾位,下面的人更是可想而知了,也正是如此才使得唐朝后期四分五裂,最后造成了群雄逐鹿的局面。

    自從大漢統治中原之后,便徹底肅清了道教,從此就再也沒有他們的任何的記載了,卻沒有想到原來都遷移到了蜀地,劉淵忍不住問道:“據在下所知,舊朝顛覆,大半由這煉丹之術禍害,漢明兩國都是視道家如猛虎的,我蜀國卻又為什么如此寬容此術呢?”

    “說來話長”,呂先難得這個聲名遠震的狀元問自己一個問題,有些得意洋洋道:“前朝道家確實是流毒甚廣,但這並不代表道家不好,也不代表煉丹之術是子虛烏有,而是被那些人亂臣賊子給利用了,其實真正的道家教義博大精深,確實是超然世上的學說,譬如這個聖門道,又名靜齋的,其中便有幾位得道之人,這些人差不多都是半仙的身體,老夫是親眼所見,與那些邪道是不能比的!”

    劉淵雖然對他的話不置可否,不過卻還是點了點頭,道:“若有機會,在下倒想見識一下!”其實按他猜測,那只不過是一些制造出來的假象,為了騙騙這些想要成仙的人。這個世界上哪里有什么神仙,人就是擔心死了之后什么都不存在了,所以才會設想出各種各樣的神仙故事,倒最后還不過是自己騙自己而已,只不過對這個“聖門道”倒要注意一下才是,它既然能夠影響到蜀地大部分的名士,那么可以說是根深蒂固,這股暗中的勢力不容低估。

    龍船終于在夜色之中觸了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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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見龍在田 第三章 煉丹之術(下)
    聽到了聖門道的消息后,劉淵馬上安排楊英將聖門道的資料收集一番,不過得到的資料實在是太少了,這個教派確實夠神秘的,要不是自己恰好碰上健談的呂先,恐怕還不會知道道教還存在。不知為什么劉淵心里總有些不塌實,一想到盛唐從頂點走到低谷,與這個教派有莫大的關系,便覺得“聖門教”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組織,它既然能夠控制住蜀中大部分的名士,那么它的野心也就不小了。

    這件事暫時放過一邊,楊英還送了諸多關于這次蜀國迎親的情報,說來可笑,太子劉源是這次聯姻最主動的角色,自告奮勇地成了賜婚使,而任賜婚副使的人劉淵也很熟悉,就是大漢狀元顧憲。一想到顧憲,劉淵心里有些隱隱作痛,若不是這個人當日在揚州城裝病向自己提出了三條建議,恐怕劉淵也不會下了這么大的決心逃出揚州,准備反擊太子,只可惜顧憲這個人做事有自己的原則,走時將一切都說的非常明白,兩人的舊情一筆勾銷,劉淵也拿他沒有辦法。此人學貫古今,足智多謀,是胸納天下的人物,若是能夠得到他的幫助,那將使自己的反擊大計事半功倍。

    目前最為重要的還是如何將安樂公主迎娶回去。

    按照舊禮,安樂公主本該為曹皇后帶孝三年的,不過由于現在是非常時刻,武帝顯然還擔心著漢口的形勢,便允許了這次迎親,下令大赦天下,一時之間,整個東都的都在企盼蜀國迎親儀仗的到來。

    劉淵等人棄船陸行,總算在六月七日這天到了東都城外,望著東都的城頭,劉淵心里不知為什么一陣感動,沒有想到竟然會以這樣的身份回到這里。

    顧憲早帶著數名官員守侯在城外,看到劉淵等人到了,急忙上前道:“恭迎貴使!”

    “有禮有禮!”劉淵急忙走上前去,微微一笑,道:“不知道這位先生該如何稱呼!”顧憲絲毫也沒有變化,還是那副稍微有些慘白的臉。

    顧憲微微一愣,沒有想到蜀國的使節還是如此隨意的,開口便稱自己為先生,但是他也知道蜀國人物風情都與大漢不同,民風淳樸,笑道:“下官顧憲,見過秦先生了!”

    劉淵點了點頭,兩人都是一國狀元,以文會友倒顯得非常適合,還禮道:“顧先生有禮了!早就仰慕顧先生的才名,今日一見,秦淵三生有幸。”顧憲急忙客氣幾句。

    兩人攜手往城中走去,整個東都的大街早已經是人山人海,百姓都爭來見識一下來自蜀國的使節,劉淵和顧憲走在隊伍中央,兩個清秀的書生走在一起,圍觀的人指指點點,恐怕是在談論這兩位狀元郎哪位更加俊秀,劉淵笑道:“果然是大國風范。”

    “先生客氣了”,顧憲笑道:“不知道先生是否有興致游覽一下城外的名勝,在下倒願意做一個向導!”

    “那就有勞了!”劉淵想起當日在鏡湖邊救起顧憲的事,兩個人還真是有緣分,無論如何都能夠站到一起,不過不知道現在的東都怎么樣了,劉淵道:“不知道先生是否可以指點一下乾陵的所在,在下實在是仰慕福王的文才,很想前去憑吊一番!”

    顧憲一愣,沒有想到這位蜀國狀元剛到東都,第一個提起的人就是福王劉淵,其實顧憲對福王的死一直存有疑惑,不過卻也不敢確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聽劉淵提了起來,倒有了些疑惑,笑道:“沒有想到福王的詩名在蜀地也有人贊賞,這只是舉手之勞,在下一定帶路。”他停頓了一下,繼續道:“據在下所知,秦先生的詩名在蜀中也是被人稱道的,尤其是那首《春深》更是工整無比,可以說除了福王之外,恐怕這中原第一才子非先生莫屬了!”

    劉淵一笑道:“先生客氣!”他看出了顧憲心里的疑惑,這個人實在是絕頂聰明的人物,恐怕此時已經對自己產生了懷疑。要知道詩這種東西,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得自天成的,當初的自己,最是意氣風發,寫出了很多的名句,而現在福王死了,卻在蜀國冒出了一個新的詩才,以顧憲的才智,加上自己方才小小的提示,應該已經有所懷疑,倒要看看他有沒有這個能耐猜出自己就是死去的福王。

    這倒是一個頗為有趣的游戲,在東都的這段時間里,要看看到底是顧憲的才智高,還是自己的智慧更勝一籌。

    一片钟鼓之樂奏響了起來,太子劉源跨坐馬上,旁邊一個隨從官員大聲喝道:“大漢太子殿下恭迎蜀王使節!”

    ※※※

    武帝看到劉淵進來,只是點了點頭而已,當劉淵跪倒在地,三呼萬歲之后,這才開口道:“使節平身,賜座!”

    劉淵忍不住仔細地打量了這位曾經被自己叫做父皇的人,恐怕他未必知道眼前的這個蜀國使節就是自己的兒子吧,武帝好象在半年的時間里蒼老了許多,不禁身體有些臃腫虛浮,臉色也變得難看了許多,尤其是眼中不時露出的疲憊神色,更使劉淵在心里感歎他真的老了,去年還為秦王流淚的那個父親已經不在了。

    聽楊英報來的情報,武帝在得知秦王陣亡的消息時突然暈倒,平王馬上被召進了宮里,直到第二天才醒了過來,從此以來連續一個月都沒有上朝,何況馬上又傳來了劉淵自盡的消息,恐怕這兩個消息對這個老大的打擊是最大的,劉淵能夠體會到他的心情,秦王雖然是他的親生兒子,也是最疼愛且感到愧疚的一個兒子,但是父子兩人竟然數十年都沒有見過一面,秦王陣亡,武帝心里的悲痛可想而知,而自己這個剛剛得到他欣賞的兒子也死在揚州,這個老人能夠挺過來已經足夠說明他的堅強了。

    在坐的還有平王等人,看到劉淵坐了下來,太子開口道:“使節路途上也是勞累了,父皇本想親自替使節接風,只不過身體有些不適,所以本宮今日就在府中設宴。”

    武帝點了點頭,道:“蜀王朕也是多年未見了,當年朕與蜀王一同擊退吐蕃蠻軍,曾在劍南定下誓約,轉眼三十年已經過去了,使節回到蜀中后可替朕問候蜀王!”他只說了幾句話,臉色就有些蒼白起來,接著便輕輕地咳嗽幾聲,劉淵趕忙起身謝禮。

    平王道:“使節一表人才,又是蜀中的新科狀元,恐怕這次迎親之行,要與我大漢才子們多多交往才是,今日太子殿下為使節接風,本王明日在府上為使節洗塵。”

    劉淵趕忙道謝,看來太子和平王現在還是平分秋色,這一點從平王得意的臉色中可以看得出來,只不過武帝的身體確實有些問題,恐怕這種平衡也維持不了多久了。

    從宮中辭別武帝之后,劉淵終于找了個機會靠近平王道:“我家主上知道王爺對古玩之學非常精通,這次讓下官帶了一些小玩意兒給王爺,還是不成敬意的!”

    平王劉淪馬上眉開眼笑,點頭道:“感謝蜀王厚禮,在東都若有什么本王能夠幫得上忙的事情,使節還請不要客氣。”

    劉淵心道他還是不改本色,只要談到古玩,馬上就會變回原形。

第二卷 見龍在田 第四章 席間對峙(上)
    當一身白衣的劉淵和顧憲同時出現在大廳外,太子劉源的眼睛亮了起來,這兩個人走在一起的時候確實太顯眼了,顧憲是屬于那種文爾雅之的人,而劉淵卻是屬于那種文而利之的人,顧憲身體高瘦,臉色蒼白,劉淵卻是隱隱有武將之風,那種鋒芒畢露的感覺還是存在的。

    不管怎么樣,這兩人都是一時之選。

    太子首先站了起來,笑道:“兩位狀元快請入座,本宮准備的歌舞就要開始了!”接著是諸位官員也都跟著站了起來。

    這一南一北的兩位狀元急忙向旁邊諸人行禮,最后來到太子身邊坐下,劉淵道:“殿下如此盛情,下官實在受寵若驚!”

    “狀元客氣了,我大漢與蜀國本就是一家,這次聯姻之后更是親上加親,哪有什么受寵若驚!”太子目光掃了一下身旁微笑不語的顧憲,他總弄不明白這個人的心思,好幾次都把他召到府中,希望他能夠表明一下態度,但是這個白面書生每次都能夠說得自己啞口無言,然后施施然地離開了,想要從他嘴里得到一句效忠實在是太難了,但是每次遇到大的事情時,他又能幫自己一把,真是個奇怪的人。荊無計本來一心想要他進入太子府,可惜到了最后也拿他沒有辦法了。

    劉淵心里明白,劉源主要的目的是想結納蜀國,恐怕這也是荊無計的計劃吧,劉源想要坐穩江山,就必須能夠使天下信服,而使天下信服最好的辦法莫過于使這幾個諸侯信服了,蜀國又是最大的一個,以他的性格能夠接賜婚使這樣的差事已經是件很奇怪的事了,更奇怪的事是對自己還如此青眼有加。

    酒過三巡,顧憲始終未發一言,只是笑聽劉淵與眾人說笑,看來這個狀元處事非常淡然,不著痕跡。到了請來的歌妓剛剛入場時,顧憲突然道:“久聞蜀國狀元文采風流,詩詞俱佳,堪比我大漢才子福王劉淵,不知道今日能不能賞光為這些歌妓作詩一首,然后再由她們唱出,想必那定然是出絕的名篇了。”

    劉淵一愣,沒有想到顧憲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方想拒絕,但見到底下眾多官員已經紛紛附和,大言這將是場文壇盛事,倒不好意思拒絕了,只好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下官就獻丑了,不過只是下官一人,未必能夠盡興,不知道顧先生能否指點一下!”

    馬上就有人附和道:“南北兩位狀元同席賦詞,這也真是大大盛事啊,我等倒是沾了殿下的光了!”

    太子雖然聽到顧憲方才提起劉淵的詩名感到不悅,不過也放下酒杯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顧憲看了劉淵一眼,笑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不在藏拙了,狀元先請!”

    劉淵舉起酒杯,道:“蘭葉春葳蕤,桂華秋皎潔。欣欣此生意,自爾為佳節。誰知林棲者,聞風坐相悅,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眾人都是一愣,沒有想到劉淵會吟出這樣的詩來,這些人也都是飽學之士,當然明白詩中的含意,按理說桂樹這種東西在中原並不多見,也只有在嶺南存在,劉淵吟了出來多少有些不合時宜,只不過最后兩句卻顯得韻味十足。

    劉淵笑道:“這首詩本是下官當年作的,今日拿出來,算是略表余心!”

    太子雖然對詩學不甚精通,但是也知道這首詩還是有些奇怪,只不過他身為主人,當然不能讓客人掃興,點頭笑道:“狀元客氣了,這首詩確實精到,恐怕只有狀元這樣的才子才會有這樣的胸懷!”

    劉淵還是第一次與他這樣的談笑,其實太子這個人雖然凶狠霸道,暴躁無常,但是一些面子上的事做的還算到位,應該是荊無計用心調教的結果,難怪這樣的一個人竟然也有不少大臣擁護他。

    不過劉淵最在意的卻是顧憲對這首詩的反應,他心里有無數可以應景的詩,特意拿出這首怪詩就是為了看看顧憲如何以對,在劉淵眼里,顧憲就是擁有本心而不求美人折的草木,要不然他為什么既不效忠太子,也不效忠平王,連自己這個福王也要瞥清關系?

    不過顧憲只是微微一笑,起身吟道:“吾王昔游幸,離宮云際開。朱旗迎夏早,涼軒避暑來。湯餅賜都尉,寒冰頒上才。龍髯不可望,玉座生塵埃。”

    劉淵一愣,他作的只是一首平常的律詩,好象根本沒有在意自己方才的挑釁。若說顧憲聽不出來他詩中的意思劉淵是不相信的,但是顧憲這樣的回答卻又讓劉淵感到心里並不舒服,就好象用力刺出去的劍刺在了空處,顧憲這個人確實不簡單,應該感覺到了自己對他的步步緊逼。

    眾人拍手叫好,比起劉淵那首有些奇怪的詩,顧憲這首雖不驚艷,但卻適合,何況這里又是大漢,自然要長自己的志氣。劉淵也不以為意,急忙舉杯敬飲。

    這時荊無計從后面走了出來,坐到了太子身邊,劉源向劉淵介紹道:“荊先生是本王的老師,兩位可以認識一下!”

    劉淵點頭行禮,荊無計的目光望了過來,他微微一愣,劉淵這張面孔給他極為熟悉的感覺,好象是在哪里見過,他一生相人無數,最看中的就是人的面相,但是還沒有見過劉淵這樣奇怪的,若是以這副面相,此人作到了蜀國的狀元可以說是一大奇事了,但是卻又好象有些變化,他點了點頭道:“見過使節大人!”

    劉淵知道他並沒有看出自己戴著人皮面具,荊無計這個人最厲害的地方就是目光,好象能夠將人看透一樣,一想到他就是動魂組織的頭領,劉淵還是充滿了恨意的,不過現在想要動他可並不容易,此人幾乎很少走出太子府。

    若是能夠將他干掉,卻是一個巨大的誘惑。

    荊無計和顧憲打了個招呼,才向著劉淵道:“使節大人應該不是蜀人吧!”

    劉淵點頭:“確實如此,其實先祖本來是中原人士,后來才遷居到嶺南去的,這次參加了蜀國的科考,僥幸得中,但是回到這里,還是有些故土之情的,荊先生應該也不是京城人吧!”

    荊無計微微一笑,沒有想到這個使節的詞鋒倒是有些銳利,這樣反問自己,道:“在下原籍江南,算是一介貧賤書生,得蒙殿下不棄,這才能略盡綿力,在下倒是頗為學過些許相術,見到狀元之相,深為疑惑,不知道狀元介不介意……”言下之意是想給劉淵看看面相。

    劉淵並不知道他與風龍子是同門師弟,但是也稍微感覺出來這兩人的目光有些相似,只是不知道自己的這張人皮面具是不是能夠瞞得過相師的眼睛,心里還有些擔心,要是在這里被拆穿了,那就是件大事了,于是笑道:“多謝先生抬愛,只是在下認為天命無常,還是不要知道的好,若是事先知道了,反倒失去了人生的許多興趣!”

    荊無計方想說話,顧憲在旁笑道:“狀元此言差矣,命相之說,本來就是不足為憑,不過在下倒是很有興趣能夠得到荊先生的指點,不如這樣,來日顧憲與使節一起拜見荊先生,那是倒可以暢所欲言。”

    劉淵一愣,不知道他為什么要為自己解圍!

    荊無計只好點了點頭,他確實對劉淵的面相充滿疑惑,若是有機會仔細觀察的話,或許會有些解釋,他雖然沒有風龍子那樣得到門中真傳,但是也算是相人無數了,沒有想到除了那個已經死去的福王劉淵之外,又出現了一個面相奇怪的蜀國狀元。
第二卷 見龍在田 第四章 席間對峙(下)
    “天古樓”位于京城東南,這里是煙雨樓的一處秘密的據點,劉淵從太子府里面之后,便和霍烈來到了這里,早有美婢端上香茶,劉淵一邊品茶一邊仔細將今天顧憲的態度思索了一下,這個人確實有一種讓人無法輕視的內涵,就算自己咄咄逼人,他還是能夠從容不迫的淡看一切,像這樣的人才配得上“高士”這個名號吧!

    對顧憲他惟有贊賞。

    楊英推門走了進來,馬上行禮道:“王爺!”

    劉淵笑著起身將她扶了起來,道:“哪里還有什么王爺,現在的我只是蜀國的使節而已,坐下吧!”楊英在這半年中雖然沒有多大的變化,但是眼中那種哀傷還是留了下來,想必是風龍子留給她的吧,但是不管如何這個女人還是保持了那副堅定從容的樣子。

    楊英坐了下來,微笑道:“不管怎么樣,王爺還是王爺,屬下當然不敢失禮,不知道王爺這次能夠在京城呆多久,怎么也沒有想到王爺會以這樣的一個身份回到這里來!得到消息時還不敢相信王爺當上蜀國的狀元。”

    劉淵笑了笑,自己也沒有想到,不過現在不是關心這些的時候,現在有件大事要和楊英商議,問道:“我想將煙雨樓和驚魄樓搬到蜀國去,你認為有多少困難!”

    楊英顯然是非常驚訝,愣在當場。

    劉淵明白她感受,這也是不得已的事,笑道:“你的這副表情應該不是告訴沒有辦法做到吧!”

    楊英自然知道劉淵這是和自己開玩笑,不過她也了解到劉淵的做事方法,他既然已經說了出來,那應該就是確定了的,仔細地思索了一番道:“王爺的這個提議實在是有些突然,最大的困難應該如何安置平王,現在煙雨樓其實已經成了平王府的產業,只要平王能夠同意,其他的問題就不大了,何況我們現在對古玩的買賣已經不多,大部分靠的是鹽業,搬到什么地方去都是可以的!”

    劉淵點了點頭,楊英說的和他想的是一樣的。

    香茶入口,比之蜀國的茶有別有味道。

    “王爺還請恕罪,屬下實在是有些疑惑,不知道為什么王爺要做這樣的決定!”楊英終于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劉淵道:“其實我也知道煙雨樓留在京城發展地會更為迅速,只不過卻擔心總有一日平王和太子之間還是會起爭端的,而且他們之間一旦再起大的爭端,恐怕就是你死我活的結果了,我們煙雨樓不能冒這個險,也不能陪在平王身上,所以脫離平王府是必須的,這一點你想必清楚吧!”

    楊英點了點頭,這只是一個原因,只要武帝的身體還堅持得住,太子和平王之間就不會鬧得太大,她知道劉淵應該還有更為重要的原因。

    劉淵繼續道:“其實現在我在蜀地也需要大量的財富來支持,而且蜀地富商本來就不多,若是煙雨樓能夠遷到那里去的話,肯定可以得到不錯的發展,不過這只是我的想法,這次你倒是可以先去蜀地了解一下,畢竟在這方面還是你比較清楚。”

    雖然劉淵沒有說需要大量財富來支持是為了什么,不過楊英也明白這不是件簡單的事,急忙點了點頭道:“屬下會盡快去趟蜀國。”

    劉淵對她確實有些感激,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用擔心了,明日帶我去珠兒的墓地上看看吧!”

    楊英神色一黯,點了點頭。

    三人又聊了幾句,霍烈向楊英問道:“王爺想要干掉荊無計這個人,不知道有多大的把握!”這是路上劉淵向他提出來的,但是還是楊英比較了解。

    楊英一愣,搖了搖頭:“先不要說是不是能夠除掉他,就算除掉他又能怎么樣,荊無計雖然是太子的謀士,但是其實真正的身份是武帝默許的太子太保,只是他堅決不受官職罷了,若是他死了,恐怕第一個懷疑上的人就是平王,那樣遭殃的肯定也是平王,王爺若是還想保持這種平衡的話,還是不要先對這個人動手,至少他現在一心都放在對付平王上面,對我們並無威脅!”

    劉淵點了點頭,楊英說的有理,就算現在平王和太子斗成兩敗俱傷,得益的人排隊也排不到自己,說不定還會冒起更多的皇子,荊無計雖然是殺害珠兒的主謀,不過這個仇確實還要等上一段時間再報。

    另外他也覺得這個人很有幾分神秘,並不是很容易就會被干掉的人,而且從他干瘦的手掌上看來,說不定此人還會武功,像這樣的人若是會武功的話,那么肯定是個高手,為了驗證這一點,劉淵像霍烈吩咐道:“可以找個機會試驗一下這個人的實力,只要知道他會不會武功就行了!”

    霍烈忙道:“這個交給屬下去辦吧!”

    劉淵站了起來,笑道:“今天晚上有沒有安排我和朝云見上一面,她應該知道我回到京城的消息吧!”

    楊英這才展顏一笑:“王爺放心,夫人早就已經到了清風閣。”

    想起柳朝云的花容月貌和火熱的身體,劉淵頓時精神大震,可惜的是苦了田柔這個小美女,既然不能讓她知道自己還沒有死,也不能好好疼愛她一回,這樣看來還真是並不公平。
第二卷 見龍在田 第五章 重見伊人(上)
    劉淵早就已經安排人將從蜀中帶來的古玩送給了平王,這是准備最充分的大禮,他知道平王這個人對古玩的酷愛不同尋常,蜀國想要徹底交好大漢,他是一個重要的角色,所以蜀王拿出了不少珍品。

    然后便安排手下將禮物一一送到各個官員手中,蜀王並不是個吝啬的角色,備的都是大禮,想必大漢這些官員收到禮物之后,至少也會替蜀國美言幾句。

    劉淵一邊看著禮單,一邊讓孟陽記錄下來,然后列出哪些官員需要自己親自登門拜訪,哪些需要呂先出馬,哪些只送去個帖子就行了,一直忙到了晌午時,這才安排妥當,需要自己親自去拜訪的人並不多,除了太子和平王幾個親王外,就剩下幾位尚書了,而且這幾位尚書都是老學究一類的人物,由呂先去辦倒顯得更為適合,劉淵生起偷懶的想法,將呂先找了過來,呂先神采熠熠的答應下來,這個老頭子這幾天非常興奮,他上一次來到東都,還是幾十年前的事,此次舊地重游,別有感想。

    劉淵還是第一次感到蜀王派呂先來到東都非常明智。

    終于安排好一切,劉淵這才舒了口氣,心里還是將蜀王暗罵了一通,這個迎親使並不是好當的,不僅勞累,而且還要耗費心血,稍有差池,得罪了大漢的官員,恐怕蜀國未來的日子就不太容易,但是這也看出了蜀王確實對自己青眼有加。

    劉淵讓霍烈准備一下,准備進宮去拜見一下武帝和安樂公主,雖然說未必能夠見得到安樂公主,不過對這位未來的太子妃,還是要盡盡禮數的。

    而且大漢民風本來就很開放,說不定安樂公主還會答應見自己這個使節。

    顧憲照例還是陪同,來到驿府笑道:“先生昨夜有沒有欣賞一下京城夜色,尤其是朱雀街門一帶,那里可是繁華之地!”

    這只是平常的笑話,不過看來顧憲這個人倒不像時常流連風月場所的人,朱雀門一帶便是青樓云集之處,雖然比不上秦淮風月的有名,但是京城畢竟還是高官富戶頗多,所以興盛還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劉淵想捉弄一下這個才子,笑道:“若是沒有先生陪在下去游覽,實在是缺乏興致,今晚我們倒不如攜手同游朱雀門如何!”

    顧憲一愣,苦笑搖了搖頭道:“實不相瞞,在下實在是一個不解風情的愚夫子,這方面倒是顯得落在人后了,先生要是願意的話,在下倒是有幾個合適的人選!”

    劉淵裝出不悅的樣子道:“我與先生實在是一見如故,先生還請不要推辭!”

    顧憲終于露出了為難的臉色,顯然是明白自己拿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最后只好點頭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只有舍命陪君子了!”

    劉淵心里暗笑,原來這個書生這方面最弱,他倒沒有什么負擔,雖然有柳朝云和田柔兩位美妾,但是做人就是要做的潇灑,男人更是如此,好色本來就是人的天性,刻意去壓制反倒不妥了,所以只要是兩情相悅,劉淵是從來都不肯放過美色的,譬如揚州時歐陽景送給你在的幾個蠻族少女。

    既然發現了顧憲這個弱點,說不定倒可以在這方面讓他就范,想到這里劉淵實在忍不住笑道:“顧兄年少才俊,應當知道花開堪折直須折的道理,否則的話,歲月可是不待人的!”

    當日顧憲就是為了一個女人要跳鏡湖自殺,看來男女之情也許是他唯一的缺點了,劉淵下了決心,只要這家伙身體沒有病,今天晚上一定要他盡情享受一回。

    顧憲只好苦笑點頭,蒼白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血色,誰能夠想到這個曾經獨自闖過千軍萬馬,而面不改色的文士竟然因為要去逛青樓而面紅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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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見龍在田 第五章 重見伊人(下) 
    武帝的身體確實已經有些不行了,只和劉淵說了幾句話,便有些支持不住,讓顧憲陪同劉淵去參見安樂公主,看到他這個樣子,劉淵心里也有些不忍,不過卻也沒有其他的辦法,連續死了三個兒子,能夠承受住這樣大的打擊已經足以說明武帝是個堅強的人了。

    顧憲卻似乎總在擔心晚上的事,一直都是興致不高,雖然嘴角還是帶著笑,不過卻不如平日那么潇灑無拘,劉淵總算是抓到了他的把柄,反倒越想越是高興。

    其實他無形中是把顧憲當成了對手,要不然也不會處處逼迫他了。

    兩人來到安樂公主所居住的“乘風宮”外,早有宮女進去通報,兩人站在一邊等著消息,劉淵笑道:“顧兄似乎別有心事!”

    顧憲心里確實一直為晚上的約會感到為難,他當年曾經醉心癡愛過一個女子,只可惜那個女子卻棄自己于不顧,最后嫁入豪門,所以顧憲才會心灰意冷,他才學高絕,但是偏偏過不了情這一關,當日要不是劉淵說的那幾句話,說不定現在早就成了鏡湖之鬼了。

    就算他現在意氣風發,當上了狀元,但是這件事始終是一塊心病,一直不想提起,所以才使他對男女之事忌諱莫深,而且也不想再去涉及這方面的事情,甚至打算就此終老,像他這樣從來都沒有經歷過男女之事的男人,去一趟青樓的誘惑力是巨大的。

    劉淵的邀請雖然說可以推卻,不過顧憲心也還是有些好奇,要不然也不會如此苦惱了。

    看來這確實這他最大的弱點,劉淵從他的表情中可以看得個明白。

    聽到劉淵的問話,顧憲忙搖了搖頭,知道自己表現的有些不妥了,笑道:“是秦兄多心了!”兩個人在短短一天內竟然都以兄弟相稱,可見只要一談到女人,男人之間的關系就會更加融洽。

    這時門人傳信公主召劉淵和顧憲進去,兩人急忙往宮內走去,剛剛走入門內,劉淵突然愣在那里。

    一個宮裝麗人遠遠地站在書案旁邊,似是全神貫注的正在翻看一本小冊子,她身材高佻,雖然只露出了個側面,但是足以堪稱絕色了,尤其是她那冰雪一般的氣質,更給一種不好接近的感覺。

    這美女竟然是已經被貶到了嶺南的慕容清雪,她竟然回到了京城,而且還呆在安樂公主的寢宮里,可想而知劉淵此刻的震驚了。

    顧憲看到了劉淵的異常,還以為他被慕容清雪的美麗所驚,心里坦然,看到慕容清雪這樣的美人,恐怕還沒有男人能夠平淡視之的,小聲叫道:“秦兄!”

    劉淵這才緩過神兒來,此刻慕容清雪的目光也往這邊望了過來,看到劉淵和顧憲,眼中一亮,放下手中的冊子,斂福道:“清雪見過顧公子,這位是……”

    顧公子?劉淵心里更加疑惑,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湧上心頭,從慕容清雪微微含笑的表情來看,他對顧憲確實比較特別,好象當初她對自己時一樣,而且這“顧公子”三個字又是從何而來,難道兩人竟然是熟識的人?

    這種感覺確實難以言說,劉淵只好尴尬的笑了笑,等著顧憲為自己介紹,他從來沒有想到自己和慕容清雪再次見面會是這樣一副場面,而且中間還有個比自己毫不遜色的顧憲。

    顧憲趕忙走前幾步,來到美人身邊,道:“原來是慕容小姐,這位是蜀國來的使節,求見公主殿下!”

    劉淵總算恢復了一點兒平靜,上前行禮道:“在下秦淵,莫非這位就是傳為京城第一才女的慕容清雪小姐么!”

    慕容清雪聽到他就是蜀國派來迎娶安樂公主的使節,一絲不悅之色從美目中閃過,語氣轉冷道:“清雪見過使節大人,公主清香閣中,顧公子和使節進去吧!”

    劉淵心道完了,安樂公主不願意嫁到蜀國去,恐怕最為討厭的人就是自己了,慕容清雪是安樂公主的閨中密友,當然也把自己劃到其行可誅的那一列去,這回倒是弄巧成拙,要是慕容清雪如此討厭自己的話,定然會一直用那種冰冷的目光看過來,自己這個蜀國使節恐怕再也不敢去看她的目光了,那肯定是一種折磨。

    顧憲點頭道:“多謝慕容小姐!”他往前剛走了幾步,只聽慕容清雪柔聲道:“顧公子,上次你為清雪作的那幾首詩,清雪應和了幾首,若是公子空閒的話,倒可以幫清雪修改一下!”

    顧憲頗有禮貌的點了點頭,劉淵雖然不敢看慕容清雪的目光,但是也知道說出這樣話的慕容清雪會是什么樣的模樣,他現在只想找個不用費心思應付的地方,好好消化一下這個突變。

    希望慕容清雪還沒有喜歡上顧憲吧!但是劉淵也知道自己只是在偏自己,那個能夠惹動慕容清雪情思的福王劉淵已經死了,又有什么理由讓她不再喜歡上別的男人呢,而且顧憲又是如此出類拔萃,比那時的劉淵亦是毫不遜色……

    他幾乎是迷迷糊糊地從慕容清雪的身邊走過,連最基本的禮節都忘了。
第二卷 見龍在田 第六章 陪嫁女官(上)
    “進來吧!”一個弱得不能再弱的聲音從屋子里傳了出來,劉淵心里一痛,不知道這個妹妹現在如何了,剛想邁步進去,卻聽里面的人低聲道:“先請顧尚書進來吧,使節大人還請稍侯!”

    顧憲抱歉地向劉淵笑了笑,后者只能搖頭苦笑,劉淵明白,若是作為蜀國的使節,這倒是很正常的事情,安樂公主畢竟還是未嫁之人,不見自己也是情理之中,而且他也知道,安樂公主對這樁婚事只是無奈,對自己這個迎親使恐怕也是心有怨恨的,冷落一點兒倒沒有什么,但是劉淵心里卻十分想看看這個本來活潑可愛的妹妹,此時惟有苦笑了。

    安樂公主和慕容清雪一樣,都把自己當成那個剝奪了公主幸福的人,自然不會有什么好的臉色。

    劉淵現在才算是切實地意識到了自己位置的尴尬。

    顧憲走了進去,也不知兩人說了些什么,過了片刻安樂公主才道:“安樂身子不適,不能見客,使節還是請回吧!”

    劉淵只有行禮道:“公主還請保重!”除此之外,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這時顧憲也走了出來搖了搖頭,劉淵心里湧上一陣沮喪之情,往門外走去,沒有想到連安樂公主一面都見不到。

    “公主剛剛經歷喪母之痛,秦兄應該能夠體會他的心情,在下還望秦兄不要介意!”顧憲一邊往外走一邊安慰劉淵,他以為劉淵是因為受了冷落才會如此喪氣,哪里知道劉淵心里在想著什么。

    “下官不會介意!”劉淵淡淡答道,聽安樂的聲音,她恐怕已經不知道變成什么樣子了,先是她最崇拜的二哥陣亡,然后又是交情匪淺的九哥自盡,現在連母親也去世了,卻還要為了大漢嫁到蜀國,這種苦痛全部壓在一個不足十九歲的少女肩頭,能夠挺下來已經是很不容易了,劉淵心里確實有些替她悲傷,只可惜像平王說的一樣,這就是安樂公主的命運,誰讓她是大漢國的公主,這個命運是無法逃脫的。

    兩人行到御書房外,顧憲拱手道:“在下還有些事要見皇上,先行告辭!”

    劉淵知道大概是方才安樂公主又說了什么,顧憲要向武帝禀報,這樣看來顧憲和安樂公主相處的不錯,點了點頭道:“在下會在驿府等候顧兄!”

    顧憲自然知道他說的是晚上朱雀門的事,臉上微微一紅,道:“平王的宴會秦兄也要參加吧!”

    “是啊!”劉淵想起慕容清雪的冷淡,心里實在不是滋味,不過卻也不能因此影響興致,笑道:“不過平王恐怕大半時間要用來研究那些古玩,應該會很快結束,在下告辭了!”

    從宮中出來,劉淵便向霍烈吩咐道:“找宮里的人打聽一下,安樂公主有沒有出了什么事?”他實在是放心不下這個妹妹。

    霍烈急忙答應,看到劉淵臉色不好,問道:“公子是回府上還是去別處……”

    劉淵想起慕容清雪回到了京城,不知道楊英知不知道這件事,還有慕容清雪的父親慕容強是不是也回到了京城,那么自己當初為他保留下來的慕容府是不是該還給他們了……

    本來以為有朝一日親手將慕容府還到慕容清雪的手里,至少也可以將她再次擁入懷里,享受那醉人的滋味,哪里知道事情竟然會起了這么大的變化,現在就算將這座慕容強精心設計的宅子還給慕容清雪,心情也肯定也是不同了……

    “去慕容府上轉轉吧!”劉淵信口說了一句,反正現在也沒有什么事,又不能公然地去找柳朝云和田柔,晚上還有平王的宴會和顧憲的青樓,這段時間用來憑吊一下失去的情懷,倒是件不錯的事。

    ※※※

    顧憲走進了御書房,武帝還坐在書案后面翻看奏折,有一個老太監正在為他搖動扇子,武帝看到顧憲來了,笑道:“狀元有什么事么?安樂方才見過蜀國使節了么?”

    雖然顧憲現在已經是吏部尚書,但是武帝還是喜歡稱他為狀元,對顧憲這個人武帝非常欣賞,這個人淡泊,才智過人,看事情往往能夠獨具慧眼,是個相才,要不是因為這點,就算太子和平王聯名保舉顧憲,武帝也不會這么快就把他升到了尚書兼同平章事這個職位。

    顧憲想起方才見到安樂公主的情景,忙道:“禀告皇上,公主並沒有見蜀國的使節!”

    武帝歎了口氣,他最疼愛的就是這個安樂公主,也知道她是受苦了,並不想責怪她失禮,道:“原來如此,安樂的身子還好么!”

    顧憲道:“公主身子倒好,幸虧有了慕容小姐留在身邊,要不然恐怕不會康復的如此之快。”

    武帝點了點頭,道:“如此甚好,慕容強也是我朝老臣了,其實本無大過,這次能夠趁著大赦天下的機會將讓他回京,也算可以安享晚年了,你傳旨下去,讓慕容強以戶部侍郎致仕。”

    慕容強其實也只在戶部做了一個小官,武帝讓他以侍郎致仕,已經是格外開恩了,顧憲知道這是因為慕容清雪的原因,看來武帝對安樂公主的疼愛果然非同一般,馬上答應下來。

    武帝想了想又道:“慕容強的女兒我也見過,確實頗有些才女氣質,狀元可以征求一下她的意見,若是她願意隨安樂出嫁蜀國的話,那就最好不過,現在蜀國的使節已經到了京城,婚事不能拖的太久,朕實在擔心安樂的身體,若是有好友作伴自然會讓朕放心許多!”

    武帝站了起來,輕輕地伸展了一下手臂,就是這樣的一個動作,他的嘴角還是抽搐了一下,看來身體確實已經不行了。

    顧憲心里突然一跳,慕容清雪要隨安樂公主嫁到蜀國去,那是不是意味著……他忙道:“皇上,若是慕容小姐也隨公主出嫁到蜀國去,那么慕容小姐的身份是……”
第二卷 見龍在田 第六章 陪嫁女官(下)
    武帝向他望了過來,這個狀元雖然聰明絕頂,但是卻還是問了一個不該問的問題,武帝見過慕容清雪,這個女子確實是人間絕色,若是自己年輕一點,恐怕也會希望將她納入宮中,他這樣安排其實是存了私心的,蜀國的太子他雖然沒有見過,但是像慕容清雪這樣的絕色美女若是隨著安樂公主一起嫁了過去,那么枕席之上的事情,恐怕會以慕容清雪為多,要是那樣的話,安樂公主的痛苦是不是就會減輕了一點呢……

    武帝知道這是自私的,不過卻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妥,淡淡道:“狀元可以和慕容強講明,他的女兒可以被封為公主。”

    顧憲明白了,不知為什么,他的心竟然狂跳了起來,難道是自己已經喜歡上了這個氣質高雅的美女么,還是因為武帝這種自私的手段?但是他知道不管怎么樣都並不重要,關鍵是如何能夠讓武帝去除這個想法,否則的話慕容清雪的未來可以說就被毀了,將會是和安樂公主一樣的下場。

    但是現在卻不是最佳的時機,他急忙行了一個大禮,道:“臣遵旨!”

    武帝見他答應,放下心來,他本來擔心慕容強會不同意這件事,不過顧憲口才出眾,既然他已經遵旨,那么問題應該是不大了,笑道:“狀元坐下吧,朕要問問你,對這個蜀國的使節有何看法!”

    顧憲坐了下來,知道武帝一定是有了想法,才會征求自己的意見,道:“蜀國使節雖然出身科舉,而且以文才當上了狀元,但是臣認為這個人還是有一些武將的氣勢,確實是個難得的人才!”

    武帝笑道:“是啊,沒有想到蜀地這樣的小國也有這樣出眾的人才,太子說的還是有些道理,蜀地自古就是人才輩出,現在漢口形勢未明,必須安撫蜀中才能使南方無憂啊!”

    顧憲知道他想的是目前的形勢,漢口久攻不下,漢、明兩國陷入僵局,越是如此武帝就越不想其他諸侯產生異動,也許是因為這個使節使武帝才對蜀國刮目相看,看來蜀王選擇秦淵做迎親使還是別有用心的。

    秦淵這個人確實有種與眾不同的氣質,會給人一種壓迫感,這是王者之氣,不知道他一個小小的狀元是怎么擁有的,顧憲對人總喜歡研究一番,也見過無數的人,但是像秦淵這樣能夠將文與武和諧地匯聚一身的人還是第一次見到。

    武帝繼續道:“見此人才,朕也心生了納賢之心,狀元可以試著與他交談一下,若是他願意入我大漢,大漢不會負他的,朕知道狀元不是疾賢妒能之人,所以這件事交給你去辦最好!”

    顧憲皺了皺眉,別看武帝一副要隨時倒下去的樣子,但是心計想法確實還是非常凌厲的,這種差事竟然也交給自己來做,還真是信得過自己。只不過恐怕那個秦淵是不會輕易答應的吧,忙道:“皇上聖明,臣認為這件事恐怕並不易辦,秦淵是蜀國狀元,短短數月之間就能夠參知政事,蜀王對他的看重可見一斑,若想勸他投靠我大漢,恐怕就像有人勸微臣投靠蜀國一樣……”

    武帝微微一笑,他也知道這件事並不容易辦到,不過沒有想到顧憲竟然會拿自己來與秦淵比較,兩個人的經歷確實有些相似,這樣一說顧憲既表示了對大漢的忠心,又將此事推掉,這還真是個聰明的狀元,點了點頭道:“朕明白你的忠心,此事狀元只要試探一下便可,不可強求!”他回到書案后坐了下來,道:“這是漢口的軍報,燕王送上來的,朕已經看過了,狀元還是先看看吧,看來燕王想要打一場大仗了……”

    顧憲急忙接了過來。
第二卷 見龍在田 第七章 相見時難(上)
    站在慕容府前,劉淵本想信步進去欣賞一下的,當日慕容清雪就站在門口等著自己,然后帶著自己進去介紹慕容強的杰作,可惜真是物是人非啊,現在站在這里連腳步都邁不動了,劉淵搖了搖頭,上了車道:“回府吧!”

    霍烈剛剛趕動馬車,突然一個尖細的弓弦聲在后面響起,雖然劉淵一直沉浸在慕容清雪的傷懷之中,但由于危險的感覺,還是聽到了這聲輕響,心中一驚,伸掌往車后拍去。

    只聽到“撲”的一聲,一只利箭射穿了馬車,若不是劉淵反應夠快,這只箭確實可以將他貫胸而過。

    這並不是“動魂”曾用的弩箭,因為箭尖上塗有劇毒。

    有人要暗殺自己。

    劉淵沒有想到自己變成這個樣子還要被人暗殺,難道有人認出了自己?還只是想射殺一個蜀國的迎親使?

    不過現在已經不容他多想,霍烈反應非常之快,大喝一聲,跳下車去,腰中的配劍拔了出來,兩個黑衣人出現在車后,手中的長刀閃出,馬上與霍烈戰成一團。

    劉淵一個縱身從車窗竄了出來,靠牆而立,剩下的兩個黑衣人拔出彎刀,向劉淵圍了過來。原來是北朝的軍機閣的人。劉淵心下恍然,看來這些就是北朝派來破壞這次蜀漢和親的刺客了。

    恐怕最不願意漢蜀聯姻的就是北朝了,這也是情理中的事。

    只不過他們要殺自己還是件難事,而且只派了這樣的四個一般的殺手。

    霍烈以一敵二綽綽有余,可見軍機閣對自己這個蜀國使節並不是非常重視,至少沒有將自己會武功考慮在內。劉淵心里暗笑,身子緊緊貼到了牆邊,目光卻望著逼近的兩人,這兩人顯然已經認為劉淵走入了絕境,而霍烈也似乎被纏住了,沒有過來搭救的意思,互相使了個眼色,雙刀同時砍了下來。

    劉淵身子突然拔起,雙腳踢出,幾乎是同時踢在兩人的手腕上,兩人發出一聲慘叫,方想后退,小腹又重重地中了一腳,疼得蹲到地上,再也無法動彈。

    劉淵喝道:“別讓他們自盡了!”

    霍烈也同時收拾掉剩下的兩人,伸指點了四人的穴道,這些黑衣人面露狠毒之色,卻絲毫沒有辦法,顯然並不明白為什么這個蜀國使節的功夫竟然如此厲害。

    劉淵剛剛坐回到車中,控鶴軍的士兵就已經趕到了。

    看來軍機閣確實沒有重視自己這個蜀國的使節,既然是相王梁桂鵬的手下,怎么會如此粗心大意,若他知道對付的是福王劉淵的話,恐怕會驚訝無比吧!

    劉淵心里泛起了相王梁桂鵬的樣子,一想起這個人總是心里有些惴惴。

    ※※※

    過了不到半個時辰,顧憲便匆匆趕到驿府,道:“秦兄沒有受到損傷吧,刺客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刺殺大漢貴賓,真是膽大包天,已經被帶到了大理寺審訊去了!”

    劉淵心道該是送到了宣台閣吧,這是兩國情報組織的斗爭,武帝不能等閒視之,不過他也並不點破,笑道:“只是幾個小蟊賊罷了,說不定是看到在下的馬車華麗,想要撈點兒油水!”

    顧憲尴尬一笑,劉淵的話中有話他不是聽不出來,不過令他感到驚異的是軍機閣的殺手竟然都被霍烈一個人給收拾了,看來劉淵的這個保镖倒是非常了得,笑道:“待大理寺審訊出結果,一定會給秦兄一個滿意的答復。”

    劉淵點了點頭,道:“如此最好。”這件事上他已經不想再多糾纏,如果漏了自己會武功的底細就不好了,笑道:“顧兄知不知道公主什么時候可以見我,剛剛得到我家主上的诏令,希望能夠盡快迎公主回蜀。”

    顧憲道:“這個不難,皇上早已經定好了日子,再過十天便是黃道吉日,那時就可以離京了!”

    劉淵提出要盡快回蜀其實是想讓顧憲認為他是擔心在京城被人刺殺,顧憲卻並不是這樣看,劉淵這個人說的許多話其實都是大有深意的,看來自己還要小心一點兒才行,其實武帝早就確定了他這個賜婚副使要與安樂公主一同前去蜀中,而且還要把安樂公主安置好再回京城,那么與這個秦淵打交道的機會就不會少了。

    顧憲這個人與世無爭,只要不是一定要去做的事寧願不去做。在他看來,能夠在這個世界上明哲保身,安身立命已經是很難得的了,達則兼濟天下,但是兼濟天下還要看看有沒有明主能夠讓自己死心塌地的去輔佐。至少現在他沒有看到這樣的人。

    武帝雖然明智,但是已經太老了,而且失去了所有的銳氣,太子劉源就不用說了,平王也是一樣,燕王雖然是雄才大略的人,但是若是登基的話,恐怕將會是個暴君,惟有一個曾經讓他心動的人,可惜那個人已經死了,就算沒有死,恐怕現在也不知道飄蕩到什么地方去,大概永遠也不會再回中原吧……

    但是顧憲也清楚,要想安身立命也並不是件簡單的事,自己的聰明才智其實都是為這而生的,不過遇上了秦淵這樣才智氣度都絲毫不比自己遜色的人,顧憲心里也難免有些爭勝之心,尤其看到劉淵對他處處緊逼,心里還是有所觸動。

    劉淵打量著這個瘦弱的書生,笑道:“既然如此,顧兄的鏡湖之約也不要忘記了,否則的話,在下會感到遺憾之極的。”

    顧憲拱手道:“當然不會忘的,秦兄放心就是!”

    兩人的目光又遇到了一起,彼此似乎都看出了對方心里想的是什么。

    ※※※

    從平王府的宴會出來,劉淵便緊緊地跟上了顧憲,笑道:“顧兄!”

    顧憲自然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只好順從地點了點頭。

    兩人早就換上便裝,登上霍烈准備好的馬車,已經成了兩個翩翩公子。不過顧憲的外表太過顯眼,整個京城里的人恐怕沒有不認識他的,只希望在煙花之地不至于產生轟動才行。

    劉淵正是心滿意足把這個大漢狀元拉上賊船,突然聽到馬車后面有人叫道:“前面可是使節大人!”

    劉淵一愣,霍烈已經停了馬車,低聲道:“禀告大人,應該是平王府的管家栾福!”

    “讓他過來吧!”劉淵掃了顧憲一眼,見他面容平靜,臉上含笑,心里一動,說不定是他搞的鬼。

    栾福走到車前行禮道:“我家王爺特地讓小人追上使節大人,有事請教,還請使節大人到府上一敘。”

    劉淵心里歎了一口氣,果然是顧憲搞的鬼,他不想隨自己去青樓放蕩一次,才把平王鼓動了起來。不過既然如此,倒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好點頭道:“回去禀告王爺,下官馬上就去!”

    “既然如此,恐怕秦兄今夜之行在下不能奉陪了!”顧憲一躬到地,微微一笑,下車去也。

    劉淵咬了咬牙,眼睜睜地看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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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8-24 21:15:42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卷 見龍在田 第七章 相見時難(下)
    “我這個妹妹看來確實是不想嫁到蜀國去啊”,劉淵將手里的紙簡放到桌上,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楊英收集來的情報讓他大吃一驚,武帝曾經多次親自勸說安樂公主都沒有結果,顧憲這個小小的吏部尚書第一次見到公主,只與公主談了一會兒,公主便答應下來。這還真是樁奇事。

    劉淵實在很想知道顧憲是怎么將安樂公主勸服的。

    而且慕容強也因為安樂公主的要求回到了京城,當然最主要的是帶回了慕容清雪。

    “公主殿下確實一直堅持要為母守孝三年”,楊英能夠體會到劉淵的心情,道:“還是顧憲讓她改變了主意,只不過兩人密談的內容連皇上都不知道,我們更無法知道了!”

    劉淵點了點頭,他猜測顧憲是怎么勸服公主的,無外乎民族大義,不過這件事要是換成自己來做的話,恐怕未必能夠成功,安樂公主的性子他是知道的。

    不過這並不是重點,重點的是自己如何才能見到安樂公主。

    安樂公主出嫁蜀國已經是勢在必行的事,劉淵想見她一面要要吐露一下蜀國太子的意思,那樣的話安樂公主也許會配合一點兒。

    楊英又道:“慕容強已經回京了,不知道王爺准備將我們買下的慕容府如何處理!”

    劉淵搖了搖頭,想起慕容清雪對自己的冷漠態度,一想到她對顧憲的親密就覺得心里有些難過,苦笑道:“將宅子還給她吧,就說是福王送她的!”

    楊英點了點頭道:“屬下馬上去辦這件事,慕容小姐回到京城之后,曾經和安樂公主三次拜谒乾陵,王爺勿怪屬下多言,慕容小姐對王爺的感情恐怕並不簡單!”

    劉淵知道她是提示自己,只不過現在的慕容清雪根本不知道福王還活著,正是這個被她視為仇人的蜀國使節。原來那個讓她心動的福王已經死了,而且顧憲這個人確實非常出色,慕容清雪看上他也是情理之中。

    何況她還是個抱有統一天下大志的奇女子。

    ※※※

    一切依舊。

    站在府前,慕容清雪眼睛有些濕潤,沒有想到竟然還能夠重新回到這里。

    她扶著父親走進了曾經的慕容府,令他們感到驚奇的是里面竟然一切照舊,沒有絲毫的改變。

    慕容強老淚縱橫,沒有想到一個被貶到嶺南的罪臣竟然能夠重新回到京城,那時可是抱著必死的信念,而且還能夠重新回到這座耗盡心力而建造的庭院中。

    慕容清雪的眼前泛起那個人的影子,當日就在這湖邊自己竟然是那樣情不自禁地撲在他的懷里,放縱地痛哭了一場。

    而現在那個溫暖的懷抱已經不見了。

    看到父親的熱淚,她竭力地忍著不讓淚水掉落下來,沒有想到只是當時簡單的一句話,那個人竟然就會將這座庭院買了下來,而且等到今日再完整無缺地送還到自己的手里。

    父女兩人幾乎是貪婪的用目光掃過庭院里的每一處布置……

    門口走進一個僕人,恭敬地走到兩人身前,行禮道:“小人成喜,恭迎老爺小姐回府!”

    慕容強點了點頭,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他本來以為得罪了太子,這輩子就再也沒有翻身的希望,哪里想到現在還能夠在自己最喜愛的庭院里度過晚年!恐怕這種歡喜比當年中舉時還要厲害。

    一切還要感謝那素未蒙面的福王。

    而且這兩年來都有福王的人在身旁照顧,慕容強對劉淵的感激更是不用說的。

    “先下去吧!”慕容清雪知道父親還要將庭院看得更加仔細,便扶著慕容強往里面走去。成喜忙從懷里掏出一封書簡,道:“禀告小姐,這里有福王留給小姐的書信!”

    慕容清雪身子一震,萬萬沒有想到劉淵竟然會留了書信給她,這一直優雅從容的美女迫不及待的接過書簡,迅速打開,見上面寫著一首律詩: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曉鏡但愁云鬓改,夜吟應覺月光寒。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

    慕容清雪愣了半晌,心里像是泛起了滔天巨浪,抬起頭問道:“這書信是什么時候送來的!”

    “禀告小姐,送信的人剛剛離開,只說讓小姐保重!”

    慕容清雪完全是呆在當場,方才沒有掉下的淚突然間全部掉了下來,然后一下子撲了慕容強的懷里。

    福王原來並沒有死。

    ※※※

    劉淵放下手中的冊子,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對還是不對。

    送給慕容清雪的那首詩其實就是為了告訴她福王並沒有死,相信以慕容清雪的性格,從此以后恐怕會對顧憲敬而遠之了,這個手段雖然有些卑鄙,不過若是讓劉淵虛偽地將這個美女讓給顧憲,他是做不到的。

    顧憲雖然聰明絕頂,但是他對女人可是一無所知,若是慕容清雪對他突然冷淡下來,恐怕這個才子也未必會去使什么手段。那么只等劉淵尋找時機揭示身份,就能夠將慕容清雪抱入懷中了。

    這件事一直在劉淵腦中打著轉,恐怕是自己這兩年來做的最困難的一個決定,卑鄙是卑鄙了點兒,但是卻是真實的,到了最后劉淵只能勸說自己不要再去想了,何況這時大漢已經准備好了公主出行的准備,他這個迎親使還要負起責任來。

    代賜婚使太子劉源護送安樂公主的吏部尚書顧憲早早就開始准備一切,這件僅僅次于漢口之戰的漢國大事使整個京城都沸騰了起來,大漢嘉成六年七月十二日,武帝親自登上大殿,為安樂公主餞行,當浩浩蕩蕩的送親儀仗離開京城時,劉淵才意識到自己又該回到蜀國去了。

    而自始至終,安樂公主都沒有見他這個使節一面,不過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讓劉淵感到驚奇的是慕容清雪赫然陪在安樂公主身旁,她的身份是武帝的義女,被封為弘化公主。

    劉淵突然間明白了武帝的安排,慕容清雪以這樣的身份來到蜀國,簡直就等于是安樂公主的陪嫁,武帝的意思已經十分明顯,希望把這個美女一並送給蜀國。這對劉淵來說無疑是個晴天霹雳,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讓蜀國太子對慕容清雪不感興趣了。

    和他抱有同樣想法的還有一個人,這個臉色有些蒼白的書生回頭望了望東都的城頭,輕歎了一聲:“望顧憲能夠不辱使命!”
第二卷 見龍在田 第八章 北朝軍師(上)
    相比南朝來說,北朝的天氣已經十分涼爽了,一輛馬車快速地行過水門大街,停到了一座府邸前面,騎在馬上的都尉大聲叫道:“相王回府了!”

    大明相王梁桂鵬從馬車上走了下來,他的臉微微顯得有些興奮,眼中也始終帶著一絲微笑,只不過就算這樣的微笑還是不能讓人忽視他與生俱來的那種傲氣。

    相王府的兩員大將白無痕和高羅銳也紛紛下馬,緊跟在相王的身后。

    早就等在客廳里的畢修廉聽到相王回府后微微一笑,還端著茶杯聞著茶香,直到相王的身影已經出現在門口,才放下茶杯,並未起身,笑道:“相王回來了!”恐怕王府中只有他一個人才能如此和相王說話,其地位之高可見一斑。

    白無痕倒是無所謂,高羅銳眼中卻閃出一絲寒光,他不明白相王為什么能夠忍耐這個人如此無禮,就算立了再大的功,畢竟還是屬下,就要有臣子的禮節,這個破爛書生他始終看不順眼。

    “先生真是料事如神!”相王顯然是心中大喜,剛一坐下便道:“依照先生的計策,母后果然將四大部族的首領全部活埋在先帝的陵墓里。”

    畢修廉臉上微微抽搐了一下,相王這個人就是不把人命當做一回事,要知道這可是百十條人命,而且還都是大明的部族,他卻如此平淡的說了出來,好象只是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

    這樣的人才是能夠收拾亂世殘局的人啊,畢修廉想到那副活埋百多人的場景,手顫抖了一下,急忙將茶杯放到了桌上,道:“太后真的下了手!”

    相王點了點頭:“本王向母后禀上這條計策之后,母后大為贊賞,便讓禁軍去安排一切,四大部族的首領一個沒有漏掉,哼,從此以后看誰還敢對本王指手畫腳。”

    畢修廉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孝敏太后的性格他是知道的,最是暴烈無常,和相王確實是貨真價實的母子,先帝死后,整個天下就是這母子的天下了,處理掉四大部族之后,馬上就會輪到現在的皇上玄治帝,看來相王登基的日子不遠了。

    相王喝了一口茶,道:“只可惜母后也受了重傷,唉,若非那早該死的張陵,母后根本就不用斷臂!”

    畢修廉一愣,斷臂這又是怎么回事?張陵是大明三朝元老,也是先帝死時的诰命大臣,將玄治帝托付給了他,現在當然視相王母子為眼中釘了。

    “張陵此賊,本王不將他碎屍萬斷,誓不為人!”相王嘴角露出冷笑,“母后說道部族首領必須陪葬先帝,然后便命本王將他們一一斬殺,朝中百官都是面無土色,惟有張陵卻站起來道:‘故臣殉主,皇后也當殉夫’。”

    畢修廉知道這是必然的,太后坑殺部族首領,這個理由本來就很牽強,朝中大臣不敢反對是因為相王手中的兵權,但是並不代表沒有一二強項的人站出來說話。

    相王臉上的怒色更盛,道:“母后當著百官的面上,當即取過一柄長刀,一刀便將自己的左臂砍了下來,然后道:‘此臂暫隨先帝,此身還要輔佐我兒’。這回那張陵老兒才沒有繼續反對!”

    畢修廉知道他們母子兩凶狠無比,孝敏太后當日也是馬上戰將,但是聽到這樣的事還是暗暗咋舌,恐怕在歷史中也將是一樁奇事了。

    相王臉色終于恢復了平常,看來絲毫不以母親斷臂為意,道:“先生的計策確實奏效,本王若能榮登大寶,先生就是大明國師,絕不食言!”

    畢修廉趕忙起身謝恩,有道是伴君如伴虎,可是恐怕老虎也未必有這個相王凶殘啊!

    這時白無痕拱手道:“王爺、畢先生,據漢國傳來的消息,送親使節恐怕就要出發了,不知道我軍機閣將要如何安排!”

    畢修廉淡淡道:“不能讓他們到達蜀國,就算殺不了安樂公主,也要殺了大漢的賜婚使,一定要破壞這樁婚事,否則的話漢口只會更加緊張。”

    武帝若是處理完蜀國的事,恐怕就會全力反攻漢口了。

    相王點了點頭:“無痕可以告訴錢雷,若是還不能完成任務,他就留在南朝吧,不要再想回來見他的兒子。”

    ※※※

    “看來在下這局又輸了!”劉淵推開棋秤,微微一笑,接過僕人捧來的茶。

    沒有想到顧憲的棋藝倒也是非常厲害。劉淵也曾經研究圍棋許多年了,自認還算個高手,可是還是每次都是小負,而且這還是顧憲故意讓他一馬。

    劉淵自有不服輸的勁頭,所以一路上只要落下腳來就要與顧憲下上一局,漸漸倒也摸到了一點兒門道,顧憲也開始重視起來,不過就算劉淵進步飛速,還是沒有辦法贏得一局。兩人現在既然已經是朋友交情,顧憲就沒有必要故意讓他。

    顧憲目光掃過棋局,笑道:“秦兄得在大局,失在細微之處啊!”

    劉淵點了點頭,若論大局恐怕自己並不比顧憲差,但是越是細小的地方,就越顯得有些毛躁,而顧憲恰恰就能在這樣的地方大占便宜,此人的心機也確實是夠缜密的。

    送親儀仗已經走到了太原附近,照這個速度走下去,恐怕要入秋才能到達成都了。

    這時霍烈走了進來,行禮道:“見過大人!”

    看到霍烈行禮之后就站在那里,顧憲知道他是有話要和劉淵說的,起身告辭道:“時間不早,在下先去休息了!”

    “說吧!”劉淵望著顧憲走了出去,將茶放到了桌子上,看霍烈的樣子,應該是得到了重要的消息。

    霍烈見奉茶的僕人還沒有走,便俯耳低語了一番,劉淵一愣道:“確有此事么!”

    “千真萬確,而且頭領很可能是北朝相王府的高手。”

    劉淵點了點頭,看來北朝對這樁聯姻還是不肯放過啊,只不過這次刺殺的對象恐怕就不是自己了,而會換成安樂公主和顧憲。

    “將這個消息暗中告訴大漢的統領,不要露出馬腳,我們只當什么都不知道,只負責暗中保護公主和慕容小姐!”劉淵心里突然有了個想法,只要是驚魄樓出動,保護幾個人還是綽綽有余了,這樣倒可以趁機再與顧憲較量一下,看看他有什么本事對付北朝軍機閣的人。

    在京城時劉淵就是處處緊逼,不是被顧憲故意轉移了目標,就是找到機會逃走,讓劉淵感覺十分不痛快,自認還是沒有分出高低。

    看到霍烈領命而去,劉淵又笑著加上了一句:“當然還要保護好顧憲,他可是本王未來的軍師啊!”
第二卷 見龍在田 第八章 北朝軍師(下)
    秋雨終于紛紛揚揚地下了起來,使得行程變得稍微有些艱難了,尤其是道路更是泥濘無比,馬車行進多有不便。劉淵並不著急盡快回到蜀國去,便向安樂公主建議要在途中停留幾日,等待雨停了之后再走也不遲,其實他是接到了北朝軍機閣已經南下的消息,至少也要給相王的人一個機會。

    否則的話,到了蜀國之后,相王的手下要想行動的話,困難就增大了。

    劉淵懷著這種心理像安樂公主請示。

    安樂公主還是不肯見劉淵一面,與慕容清雪坐在馬車里,一切全憑顧憲做主,顧憲看了看劉淵,點頭笑道:“秦兄所言有理,其實顧某還是首次如此遠行,身子倒有些吃不消了。”

    看著他胸有成竹的樣子,劉淵唯有微笑作答,恐怕他不會不知道軍機閣的殺手馬上就要到來吧!

    車隊開始每天減少行程,盡量能夠找到大的城市停留下來。

    霍烈早就動用了路上驚魄樓的高手,將軍機閣的動向探察的十分清楚,這些人並沒有讓劉淵等多久,終于在維州趕了上來。

    ※※※

    劉淵斜靠在舒服的棉墊上,旁邊放著一壺熱氣騰騰的香片,從窗戶望出去,就可以看到安樂公主所住的小樓。這里本來是一位京官的別院,由于此地並沒有行宮,所以聽到安樂公主移駕至此的消息之后,善拍馬屁的京官馬上將此宅讓給了賜婚的隊伍。

    而劉淵特意選擇了這座小樓作為臥室,其實就是為了能夠直接看到安樂公主的住處。

    時間漸漸到了三更,劉淵卻沒有絲毫睡意。

    劉淵的心思倒並沒有放在眼前的書上,窗外的秋雨稀稀拉拉地落下,砸在地上,卻顯出幽靜的意味來。

    就在這個時候,院子的遠處已經出現了幾個黑影,雖然只是閃動一下,但是還是被劉淵看在眼里。

    此刻一盞油燈在對面的樓上點亮,一襲白衣的顧憲手里捧著一本書坐在窗邊,吟道:“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潮,晴空一鶴排云上,自引詩情到碧霄。”劉淵微微一愣,這人興致倒是頗高,如此黑夜還要吟這樣的詩。

    “狀元郎的這首秋詩確實精到”,慕容清雪盈盈地走了出來,伸手扶住欄桿,笑道:“這應該是福王詩選上的一首吧!”

    慕容清雪的妝容在燈光秋雨下美得像是一個幻夢,加上她那柔和動人的聲音,劉淵真希望站在她旁邊的人不是顧憲,而是自己。

    就在此時,那幾道黑影已經慢慢靠近了小樓,從他們的身上來看,絕對都是高手,相王上次在京城已經栽了一個跟頭,想必這次肯定不會有所保留,所以才會盡譴高手,只不過劉淵本來就六識過人,何況又有充分的准備,早就發現了他們的行蹤,可憐這些人還不知道。

    “確實如此,也只有福王能夠作出這樣的詩,自古逢秋悲寂寥,反其意而用之,確實大有韻味……不過福王還有一首詞,上面寫道:‘對蕭蕭暮雨灑江天,一番洗清秋’,看來也是難逃悲秋啊!”

    劉淵一愣,顧憲這個人倒是風雅的很,明知道北朝軍機閣的人已經潛入了花園,竟然還在不緊不慢的和慕容清雪談詩論詞。

    霍烈悄悄地走了進來,道:“公子,來的一共是三十四個人,我們要不要……”

    劉淵明白他的意思,軍機閣能夠一次出動三十四個高手,這肯定是下了血本的,霍烈擔心顧憲能不能保住安樂公主安然無恙。其實顧憲手中雖然有一千多士兵,但是從宣台閣調來的高手也只有五十多人,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在前面探路的,想要用剩下的四十多人應付軍機閣的三十多個殺手,恐怕困難倒並不小。

    不過看到顧憲泰然自若地和慕容清雪在談詩論詞,劉淵倒也放心一笑道:“我們只負責保護他們三人,其它的事一概不管!”他確實想看看顧憲如何應付。

    霍烈點了點頭:“遵命,屬下這就過去安排!”

    軍機閣的殺手的行動嚴密無比,每前進一步都是小心翼翼,而且還能夠保持住緊湊的聯系,在這樣的一座規模不大的庭院里更顯得難能可貴,只可惜他們的行動早已經被劉淵看在眼里,要不然若是驟然遇上的話,勝負還真未可知。

    顧憲和慕容清雪還是在窗前談笑,像是根本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事。

    這時一個黑衣人招了招手,打出了一個奇怪的手勢,接著身后便有幾人往樓上沖去。劉淵留意了一下,看來此人定是刺客的首領。

    幾乎同時,小樓周圍早已經埋伏好的十多名刺客同時抽出腰刀,往樓邊靠了上來,此時刀光閃爍,腳步聲響了起來,不過顧憲和慕容清雪還呆在窗前,而且並沒有聽到守衛趕來的聲音。

    刺客似乎有些疑惑樓下為什么竟然沒有一個守衛,也沒有傳來喊殺的聲音,反倒愣住了,急忙又停下,倒是顧憲吟詩的聲音繼續傳了出來。

    到這個時候連劉淵也不禁佩服顧憲的鎮定功夫十分了得,因為他看到慕容清雪已經緊緊地靠在門邊,燈光中的俏臉似乎緊張到了極點。顯然若不是顧憲事先早已經和她打過招呼,這位美女說不定會花容失色,呼救起來。

    樓下刀光閃著光芒,就算顧憲再白癡,大概也該看到了吧,可惜此人還在談什么《福王詩選》。

    軍機閣的殺手們確實有些愣了,他們大概是害怕樓底有機關一類的東西,所以並不敢輕易進去,方才那發號施令的黑衣首領從懷中掏出一只連弩,緩緩舉了起來。

    劉淵暗叫不好,他是想射殺窗戶邊上的顧憲和慕容清雪,剛想出聲示警,卻見顧憲飛快的將窗戶關上,帶著慕容清雪離開窗邊,同時油燈滅掉,樓上馬上變成漆黑一片。

    劉淵看著好笑,原來沉不住氣的人是自己,顧憲這個人確實是別出心裁,要是換做自己是那個軍機閣的首領,也不敢輕易上樓,只不過這樣冒險倒也有些危險。

    大漢的士兵像是全部睡著了一樣,任著這邊刀光閃爍,還是沒有一個人趕過來,劉淵這次算是相信都是顧憲故意安排好的了。

    霍烈又推門走了進來,臉上充滿疑惑,道:“公子,我們……”

    “不用沉不住氣了!連我們的人也撤回來吧!”劉淵伸了一個懶腰,笑道:“不妨坐在這里,陪我看看這場好戲!”

    霍烈疑惑地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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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見龍在田 第九章 庭院之戰(上)
    那軍機閣的黑衣人終于咬了咬牙,向后面做出一個手勢,看來他是下定了決心。

    身后馬上便有兩個黑衣人大步往前,來到門前,其中一人飛起一腳,只聽嗵的一聲,木門已經破碎,那人飛快后退,旁邊一人卻是一刀猛烈劈下,顯然是怕門中有埋伏,可惜這一刀卻劈在空處,門里空蕩蕩的,好象也是空無一人的樣子。

    到了這個時候軍機閣的人其實已經知道沒有退路了。

    當先兩人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手中的長刀緊緊地靠在胸前,他們不明白現在大漢軍隊為什么沒有趕過來,按理木門破碎的聲響已經足以震動整個庭院了,不過只要公主還在樓上,這些人就不會輕易放棄,只要盡早解決掉公主,那么就可以迅速脫身,就算陷入埋伏中也不用擔心。

    兩人一直走到樓梯口處,還是沒有任何異常發生,便向身后的眾人打了一個手勢。

    黑衣首領知道今日恐怕是無法善了,不過還要以殺掉安樂公主為第一要務,否則的話,就算順利脫身也難逃相王的懲罰,他揮動手臂,顯然是下達一個沖殺的命令,身后數十名殺手同時大喊一聲,往樓內沖去。

    劉淵歎了一口氣,這名首領倒也是無智之人,明明知道敵人設下了圈套還要硬沖,這樣要還是不敗的話,怎么對得起老天!不過這只是他的想法罷了,對于這首領的想法他還是能夠理解的。

    從這一喊聲發出,院子里才終于喧鬧起來,守住大門的漢兵同時喊殺過來,守在暗處的刺客紛紛跳起,抵住漢軍,兩隊人馬在庭院里砍殺起來。

    直到現在這場刺殺才算得上有些正常,劉淵笑道:“今日恐怕心里最復雜的就是這位軍機閣的高手了!”霍烈點頭道:“顧憲的設計確實奇怪,要是換成屬下,恐怕也只有選擇逃走了!”

    “可惜他不是你,而且就算他逃走也是死路一條!”劉淵捧起了香片,輕嘗了一口,道:“顧憲是否已經在圍牆上布下了弓箭手!”

    霍烈點了點頭,道:“確實如此,而且還設下了數道鐵網,恐怕是想留下一些活口。”

    ※※※

    那首領知道形勢不妙,最好的結果就是能夠殺掉公主然后脫身,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輕喝一聲道:“殺掉公主,賞銀百萬兩!”他並不是陣前懸賞,要激勵手下,而只是為了讓樓上的安樂公主等人感到驚慌失措,可惜他想用這種方法對付顧憲還是癡心妄想,顧憲清朗的聲音從樓上傳了下來:“留下活口,放下武器者免死!”

    漢軍齊聲大喝了一聲,在氣勢上這些北朝刺客已經早就落在了下風。

    那首領咬了咬牙,揮動長刀往樓前沖去,就在他剛剛要邁入樓內時,突然間一陣連弩聲響出,當即就有數名殺手發出慘叫,屍體橫飛了出來。

    那首領大驚失色,急忙退了一步,樓內的殺手更是亂成一團,原來顧憲竟然在樓梯處按了連弩,這樣一來倒更沒有人敢上樓了。

    等了片時,樓外的聲音已經漸漸小了下去,那首領見再也沒有弩箭射出,這才往前邁去,眾多殺手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往樓梯靠去,當先有兩個輕功頗佳的殺手高高躍起,伸手扶住樓梯,剛要躍到樓上,一陣弓弦聲響起,兩人連躲避的機會都沒有,已經被弩箭貫胸而入,連著屍體釘在了地上。

    那首領大喝一聲,首先舉刀沖了上去,反正也是必死無疑,殺了公主是死,殺不了公主回去也是死,倒不如死在這里干淨,哪知偏偏天不從人願,一只大網突然從天而降,四道人影每人各拉網角,將他網在其中。

    他剛剛想要自盡,一只大手已經飛快的點了他身上的穴道,一人冷喝道:“宣台閣風部都尉在此,想死沒那么容易!”

    那首領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人拎了起來,心里萬念俱焚,這次落到了宣台閣的手里,那么自己在北都的家眷恐怕將無法存活了。

    想到相王的手段,他情願早點兒死去。

    顧憲重新出現在了窗口,笑道:“爾等首領已被在下活捉,若是不想死的話,放下兵器,在下倒可以放你們一條生路。”

    劉淵雖然覺得他設計的精妙,但是也覺得此人甚是迂腐,要知道這是兩國之間的交鋒,哪里還講什么寬厚仁義。

    而且這些軍機閣的人都是寧死不屈的,若是有一個人落到了大漢的手里,對軍機閣也將是一個巨大的損失,相王肯定有讓他們寧願自盡也不能投降的方法。

    大漢軍隊紛紛往前,將剩下的十數名刺客全部擠壓到圍牆邊緣,而牆頂已經出現了弓箭手的影子,這些人根本就別想逃走。

    顧憲見刺客中並無一人答話,又叫道:“爾等勿要頑抗,趕快放下兵器!”

    只聽一人道:“誓死報效大明!”

    他的第一聲剛一喊出,旁邊一人干脆撕下蒙面,喝道:“誓死報效大……”他的那個“明”字還沒有說出去,只見刀光一閃,半個頭顱已經飛到了天上。

    眾多刺客紛紛撕下蒙面,喝道:“誓死報效大明!”“誓死報效大明!”……

    一時間整個庭院里都是這個喊聲,有的只喊了一半,身體已經被長槍穿過,剩下的那些刺客卻絲毫不肯放過這個機會,一邊大喊,一邊往漢軍的刀槍上沖了過去。

    劉淵也不禁為這一幕震撼了一下。

    這些人都是大明的死士,為國家效忠自然是他們最大的心願,難得能夠臨死前如此豪氣干云,只可惜兩國之爭,本來就沒有寬恕可言,不管是竟陵城下,還是揚州城下,每當目睹這樣的場景都難免被震撼的無話可說。

    果然眾多殺手並無一人繳械投降,只不過雙拳難敵四手,很快便被漢軍清理干淨,卻沒有一個活捉的。

    顧憲顯然看不慣這樣的殺戮,再也沒有說話,轉身回到屋子里去了。

    過了片時,當最后一個刺客大喊了一聲之后,整個庭院終于安靜下來。

    “軍機閣恐怕從未想過一個迂腐的書生也能用計讓他們全軍覆沒吧!”劉淵笑著將手中的杯子放下,相王若是聽到此戰的情況,恐怕會氣得跳起來吧,這就是他小看顧憲的代價。

    只不過軍機閣這次出動的人手上百,這只是一個序幕而已。
第二卷 見龍在田 第九章 庭院之戰(下)
    第二日清晨,劉淵還沒有出去,霍烈便已經進來了。

    “刺客已經被押解回京城了!”劉淵皺了皺眉,顧憲竟然連審訊都沒有審訊就將活捉的那個刺客首領送到京城了,看來他還真是胸有成竹,難道不怕軍機閣的人在半路上……

    想到這里,劉淵突然明白了,問道:“負責押送刺客的共有多少人!”

    霍烈道:“其中有兩名宣台閣的人,剩下的只是普通的騎兵,一共三十人,公子,你是說……”

    劉淵點了點頭,顧憲很可能是想用這個刺客將軍機閣的人引出來,所以才會派這么少的人押送人犯回京,軍機閣是不會允許自己的人被押送到宣台閣審訊的,定然會在路上攔截他們,就算救不了人,滅口也是一種選擇。

    顧憲這樣就將那人送上京城,那么在路上肯定有埋伏。

    霍烈明白過來,道:“公子,顧憲確實是個厲害的人,昨夜那場惡戰他就是指揮若定,恐怕就算龍城將軍等人也未必有這樣的氣魄。”

    “大漢狀元,吏部尚書!”劉淵笑道:“當日獨闖揚州,現在剿滅軍機閣的殺手,這都是一個書生做的事啊!”

    霍烈點了點頭,道:“這個人如此厲害,不知道王爺……”

    劉淵心道在揚州時就想將他招到帳下,只可惜這個人的才智根本不在自己之下,在他面前自己不僅占不到上風,而且也無法讓他信服。何況顧憲早已經將將兩人的關系瞥清,現在就算以福王的身份想要讓投靠恐怕都不能夠,何況自己只是個蜀國大夫。

    想要他投靠自己,還要另想辦法才行。

    “你先去打聽一下人犯情況,然后再回來匯報吧!”劉淵捧起一本書,照這樣看來,顧憲今天是不打算走了。

    霍烈剛剛出去,門外卻傳來顧憲的聲音道:“顧憲求見!”

    “顧兄請進!”劉淵放下手中的書,站了起來,沒有想到這么早顧憲就來拜訪自己,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昨晚的那場惡戰,希望他不會怪自己袖手旁觀。

    顧憲慢步走了進來,恐怕是昨夜受了些驚嚇,臉色倒顯得比原來更加蒼白,只不過那絲笑意倒並沒有失去,拱手道:“昨夜抓了幾個刺客,恐怕吵到了秦兄的美夢,顧憲真是抱歉!”

    劉淵笑道:“在下哪里還敢睡覺,到底是哪里的大膽刺客,竟然敢打公主的主意!”

    顧憲露出擔憂的神色:“若是在下猜得不錯的話,這些刺客應該是北朝軍機閣中的人,唉,秦兄想必也是清楚的,漢、蜀這次聯姻,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北朝明國了,所以此次前去蜀國的路途倒也充滿艱險,在下正不知如何是好,特來相秦兄求助。”

    劉淵雖然露出同情的神色,但是心里暗笑。顧憲說話的表情倒是情真意切,要是不知如何是好,昨日還能夠指揮若定,今天又布下埋伏要將軍機閣的人一網打盡。不過他也不想點破笑道:“這里畢竟還是大漢的國土,北朝刺客有能將公主如何,昨夜在下看到顧兄在樓上指揮若定,真有大將之風,談笑間便將刺客一網打盡,想必那些刺客也會喪膽不敢再來了。”

    顧憲趕忙謙虛幾句,道:“昨夜雖然公主安然無恙,但是在下認為此地不可久留,要盡快趕往蜀國才行,據在下所知,恐怕北朝明國派了更多的刺客要對公主不利……”

    劉淵這回是真正愣住,難道他不用等那個押解人犯的埋伏結束?

    不過顧憲滿臉嚴肅,從他的臉色上也看不出什么東西來,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難道那並不是一個埋伏……

    既然顧憲已經提了出來,劉淵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拒絕,只好道:“既然如此,一切全憑顧兄安排!”

    “如此甚好,顧憲就放心了!”顧憲高興的站了起來,道:“公主早已經准備好一切,馬上就可以出發!”

    劉淵只好點了點頭,完全不知他葫蘆里買的什么藥。

    ※※※

    郁南縣城的一個狹窄的小屋子里,兩個臉色嚴肅的男人端坐在桌子后面,桌子上擺著一把彎刀,這是大明騎兵的標志,當年大明騎兵在草原上縱橫無敵的時候,每人手里正是拿著這樣的一柄彎刀。

    門外輕輕傳來了幾聲輕響。

    左首邊的男人抬起頭來,道:“進來!”他的聲音有些低沉沉重,不過卻也充滿威懾力。

    一個矮小的人走了進來,目光看到桌子上的那柄彎刀,頓時露出恐懼的神色。

    “鄭新呢?”右首邊的男人突然睜開了眼睛,目光如閃電一般的望了過來,那矮子頓時跪倒在地,道:“禀告將軍,鄭新被捉,清晨已經被押送往京城了!”

    “那你該做什么?”將軍伸出了手,慢慢地移向彎刀的刀柄,矮子眼中滿是恐懼,顫聲道:“屬下該死,鄭新被宣台閣的人用藥制住,根本喚不起他體內的毒蟲。”

    軍機閣重要人員的體內都養了一條毒蟲,若是那人被人制住無法動彈,則只要有人按照樂譜用特制的笛子吹奏一曲,便可以引動那條毒蟲吞噬人的內髒,只可惜宣台閣已經想出了對付這種毒蟲的方法,先給人犯灌上一種特制的藥物,使體內的毒蟲無法動彈,然后再利用針灸之術將毒蟲逼到體外,矮子雖然已經吹奏了要奪命曲,但是鄭新卻並無反應,應該是被宣台閣的人灌了藥。

    屋里的兩個男人對視一眼,將軍道:“既然如此,也只能在路上處理此事,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矮子眼中終于露出希望,沒有想到今天這兩人竟然這樣好說話的,急忙跪下道:“屬下遵命!”

    將軍冷冷道:“王爺已經下了命令,若是安樂公主不死的話,我們都不用再回都城了,想必你明白其中的意思!”

    矮子身體一顫,過了半晌才道:“屬下知道!”現在他知道若是完不成任務的話,丟掉的就不僅僅是自己的這條命了,說不定會連累到全族。
第二卷 見龍在田 第十章 詐死之計(上)
    劉淵翻看霍烈遞上來的奏報,心里更加疑惑顧憲的做法了,那名刺客首領已經押送到了京城,一路上雖然也有軍機閣的人想要將他救出去,但是都被漢兵一一擊退,並沒有設下什么埋伏。

    劉淵還是第一次感到一絲氣餒,他自認才智並不比顧憲遜色,但是卻猜不透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就像當初援救竟陵遭到大敗時,顧憲恐怕是第二個能夠讓自己生起沮喪情緒的人了。

    賜婚隊伍又經過了兩天才到達了渡口,從這里坐船便可以直達蜀國。哪里知道一上船之后,顧憲便嘔吐不止,暈船暈的厲害,躺在船艙里就再也走不出來了。而慕容清雪和安樂公主兩人又認定了劉淵是仇人,根本不見,只有呂先老頭子每天都興致勃勃地來找劉淵談詩論文,反倒使劉淵大感寂寞。

    霍烈動用了驚魄樓最精銳的探子,軍機閣的殺手一路南下,絲毫沒有放松,看來他們要在江上醞釀一次大的行動。

    劉淵最擔心他們使用火藥之類的東西,所以早早便讓霍烈嚴密監視,若軍機閣真想將自己這個使節也一起炸死的話,那么劉淵才不肯跟顧憲玩什么游戲,也不想再去試驗這個書生的才智了,早點兒將他們除掉才是。

    不過幸好軍機閣還沒有這方面的打算,按照他們的布置,應該只是大規模的圍攻,試圖鑿穿龍船,趁亂刺殺安樂公主,劉淵這才放下心來。

    又過了五日,顧憲這才臉色蒼白地能夠見劉淵一面了,感歎道:“顧某身子虛弱,又沒有走過水路,如此狼狽,讓秦兄見笑了。”

    劉淵忙道:“顧兄還是以身體為緊要,沒有顧兄在,北朝的刺客若再來刺殺公主,那么就不妙了!”

    顧憲笑道:“這個不妨,秦兄還記得顧憲上活捉到的那個北朝刺客么!”

    劉淵一愣,點了點頭。

    顧憲淡淡道:“其實此人還在這條船上!”

    劉淵徹底愣了。

    顧憲笑道:“北朝刺客應該是得到了皇令,一定要刺殺公主,想必這次到來的好手並不少,前次只是一小部分而已,而上次捉到的那名刺客是個首領,想必對他們十分重要,就算不能救回去,卻也不能讓他被帶到京城審訊,所以在下便派了幾名高手押送他回京。”

    劉淵疑問道:“既然如此,顧兄為什么還說這人還在船上!“

    顧憲笑道:“其實押送回京的人犯只是在下讓人假扮的一個人而已,這個人和那首領雖然只有幾分相似,但是裝成被嚴刑拷打的樣子,北朝的刺客是認不出來的,只能信其有,不能信其無。唉,其實在下也是不得已,北朝刺客雖然人數不少,但是畢竟還頗為顧忌護送公主的一千漢軍,可是這些人卻都是高手中的高手,更擅長暗殺之術,若是讓他們集合人手,連續發動攻擊的話,在下也自認沒有把握保全公主,所以才會想出這樣的笨辦法,只要他們的注意力集中在那名首領身上,必定會幾日都不能發動攻擊,這樣一來對我方就是比較有利,至少也可以拖延一段時間。”

    劉淵這才明白,原來自己一直都想錯了,其實看這個問題,顧憲的角度和自己有本質上的區別,自己的想法的是如何的消滅這些刺客,而顧憲想的卻是如何安全的將公主送到蜀國。

    顧憲繼續道:“不過事情總要洩露的,在下吩咐士兵在將要到達京城時讓北朝的刺客知道押送的並不是那名刺客,這樣一來他們就會知道這個人還在我們的手里,也多少會投鼠忌器的。”

    劉淵不得不佩服他的想法,這條計策比自己想當然的埋伏計劃要好的多,而且北朝的刺客也不是傻瓜,為了避免中了埋伏,這一路上肯定要試探多次才能動手,漢軍只需要虛張聲勢就可以使他們有所顧忌了。

    也許這就是軍機閣連續幾日都沒有動手的原因吧!

    顧憲歎道:“不過到了現在,想必北朝的刺客不會再等了,蜀國馬上就要到了,想必攻擊便在這幾日。”

    劉淵點了點頭,道:“顧兄認為他們將如何行動!”

    顧憲淡然道:“不瞞秦兄,顧某從未行軍,只是一迂腐的書生,若讓在下在宮內起草诏書,整理典籍還算是輕而易舉,但是要對付這些凶殘之極的刺客,還是力所不及。”

    劉淵一笑,道:“顧兄大有儒將之風,談笑間敵軍灰飛煙滅,其實行軍打仗未必需要的就是武力!”

    顧憲自嘲一笑,沒有繼續說下去,道:“話雖如此,但是在下已經領了皇上的旨意,還是要將公主平安送至蜀國,北朝刺客雖然凶殘厲害,那也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說的平平淡淡,卻又堅定無比,就像要做一件必須去做的事一樣,根本沒有絲毫猶豫。既然已經必須去做,那就是要全心全意,而且顧憲就有這種自信,只要是全心全意去做,就沒有做不成的事。

    劉淵心中有所觸動,當日揚州被圍時,這個書生就主動請纓,要和明軍陣前和談,當時他想到的其實只是進入揚州城,然后向自己獻上三計而已。

    這樣的人若逢時運,定能干出讓天下震驚的大事,若不逢時運,也會是名高士。

    劉淵更加堅定要將他收為智囊的決心,道:“在里畢竟還是大漢之地,北朝刺客再過猖獗,恐怕也沒有辦法從顧兄手里碰到公主。”

    顧憲笑道:“秦兄這是在安慰在下,不過在下倒有一個不請之請,要想徹底剿滅這群刺客,還望秦兄助在下一臂之力。”

    劉淵一愣,他需要自己做什么,雖然心里有些猜疑,但是既然顧憲這樣說出來,看來自己也只有答應了,笑道:“顧兄有什么需要幫忙,盡管吩咐,公主畢竟也是我蜀國未來的王后。”

    顧憲笑道:“只要秦兄詐死一回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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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8-24 21:19:22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卷 見龍在田 第十章 詐死之計(下)
    劉淵心里確實是充滿了疑惑,道:“顧兄可否說明一下!”

    顧憲笑道:“秦兄難道信不過顧憲么,這確實是為了公主安危,還望秦兄能夠成全!”

    劉淵看著他的眼睛,心道自己還是第一次被人如此擺布,不過事到如今,想要推辭都沒有辦法,只好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答應了。”

    顧憲喜道:“如此甚好,只要秦兄躺在榻上,不動既可,在下自有辦法將北朝刺客引來。”

    劉淵也知道自己是滿臉不願,但是也沒有辦法,又猜不透這個書生到底要自己干什么,只好道:“顧兄盡管吩咐就是了!”

    顧憲站了起來,道:“在下有幾個要求,還望秦兄成全!”

    “說吧!”劉淵心道這家伙還真會得寸進尺,剛剛答應要幫他裝死,現在又要來提條件了,看來也不是什么好事。

    劉淵心想只要給自己找到一處破綻,就可以借口不替他當死屍了,真是后悔方才答應了這個滿臉真誠的書生,裝死畢竟也不是什么吉利的事,而且自己自從出道以來也沒有被人這樣擺布過。

    顧憲笑道:“第一個便是知道秦兄是假死的人只有那兩個侍衛,其他人必須一概不知,包括呂副使也是一樣。”

    劉淵心道這倒是應該,霍烈和孟陽畢竟是自己的貼身侍衛,而且他們也是感情不易外露的人,就算他們知道,也不會露出什么馬腳,何況上次揚州還有過一次試演,不過顧憲這樣一說,其他人就都不能知道自己是假死了。

    他點了點頭,這一條並不過分,只要這兩人知道自己是假死,就算出了什么事也沒有問題,問道:“第二個呢!”

    “第二個要求便是要這兩位位侍衛要保證任何人不能靠近秦兄的身體,更不能有人碰到秦兄的身體,秦兄只是裝死,若是有人撲到秦兄身上,那樣很容易被人識破,在下的計策就無法成功了。”

    劉淵點了點頭,這一條也沒有什么過分的,這樣也好保護自己。

    雖然還是覺得這件事有些不妥當,不過顧憲拿安樂公主來逼自己,確實沒有推辭的借口,而且方才已經滿口答應了他,現在是他將主動權掌握在手里。

    顧憲見劉淵兩個要求都答應了,臉上更是笑容更盛,道:“第三個要求就簡單一些了,無論外面發生什么事,秦兄只要不動就行了,就算有人哭也是一樣,而且若是秦兄的身體被移動的話,還望不要驚慌,顧憲自會派人保護你,當然這兩位侍衛都可以親自出手,相信以他們兩位的實力,根本沒有人會誤傷到秦兄。”

    劉淵大覺得他話里有話,難道自己的身體還要受到什么損傷不成,不過聽到霍烈、孟陽能夠保護自己,應該也沒有問題,大概顧憲是怕北朝的刺客會傷到自己,既然那時已經將北朝的刺客引了出來,自己還要裝死做什么?

    他本想點頭同意,但是看到顧憲笑眯眯的雙眼,心里還是一陣不妥當的感覺,道:“顧兄可否將計劃給在下講述一遍,那樣在下也好知道如何配合顧兄。”

    自己倒要好好看看這個書生到底有什么主意。

    顧憲忙道:“只要秦兄做到這三點,那么就肯定萬無一失,難道秦兄信在下不過?”

    劉淵心道看來他是不會說了,只好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顧憲笑道:“最后一個要求則是希望勿要怪在下以秦兄的貴體設計,秦兄高風亮節,若是能保公主無恙,在下一定重謝。”

    劉淵笑道:“在下相信顧兄,請示下吧。”這最后一條他可不敢答應,若顧憲只是故弄玄虛的話,那自己不會放過他。

    ※※※

    顧憲拜見完安樂公主之后,回到自己的艙中,早已經有一個人藍衣人等在那里,看到顧憲進來,起身道:“屬下見過大人!”

    顧憲點了點頭,笑道:“坐下吧!將軍就是從京城趕來的那個人么?”

    那人點頭道:“正是,總管令屬下趕上大人,說大人有話要問。”

    顧憲道:“確實如此,你來看看這兩個人。”說著從旁邊的書中拿出兩幅畫來,上面畫著兩名大漢,赫然就是現在跟在劉淵身邊的霍烈、孟陽。

    那人接過畫來,端詳半晌,搖頭道:“屬下並無確切的印象,不過倒有些眼熟,不知大人……”

    顧憲露出一絲失望之色,道:“你確認沒有見過這兩人!”

    那人倒也不敢肯定回答,道:“不瞞大人,我們閣中的人,最初練習的便是眼力,一般的人只要見過一面,就會想起在何處見過,絕不會錯,但是這兩人卻有些奇怪,雖然有些眼熟,但是卻無法想起來,大概是就算見過也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吧,還請大人見諒!”

    顧憲接過畫來,端詳上面的兩人,這是自己親筆所畫,雖然畫的並不十分精彩,但是大抵還是不會錯的,他突然想起秦淵這個人,腦中一亮,道:“可否將兩人的面部遮住,再看看是否見過他們。”

    那人疑道:“大人認為他們易了容?”

    顧憲點了點頭,若秦淵真的是那個人的話,那么肯定是易了容的,如此以來,這兩人也未必沒有易容,那個人作事缜密,應該不會留下什么明顯的破綻。

    那人拿過畫像用手遮住一半,看了半晌道:“如此一來,確實有些相似,屬下在揚州的時候見過他們多次,若是只有一個人相似的話,倒還可能,但是兩個人同時相似卻有些可疑了,而且福王死后,這兩人都是下落不明,大人的猜測倒可能是真的。”

    顧憲將畫像拿了過來,道:“你先下去吧,至于到底是不是他們兩人,現在下斷言還是為時太早!”

    那人急忙起身告退。

    看到那人將艙門關上,顧憲這才將畫像藏好,望向艙外,心里確實有些復雜,大漢福王,難道真的成了蜀國狀元,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二卷 見龍在田 第十一章 船頭吊喪(上)
    呂先手中的杯子掉落在地上,突地站了起來,臉色已經變了,道:“狀元真的死了!”

    孟陽一臉苦色,心道這個差事倒並不好做,劉淵死了自己還能如此平靜,不過看來這個副使是信以為真了。

    “快帶老夫過去!”呂先當先一步往艙門走去,哪知由于走的太快,頭竟然撞在了門上,幸虧孟陽眼疾手快,上前扶住老學士,道:“大人小心。”

    呂先滿眼悲痛之色,道:“狀元竟然英年早逝,真乃我蜀國大悲,這叫老夫如何能夠小心,快快帶我去看看!”

    霍烈心道看來該記錄一下聽到劉淵死訊時各人的反應,倒可以看出劉淵這個蜀國狀元在蜀人心里有多么重要的位置。

    船艙中已經滿是哀聲,尤其是劉淵從蜀國帶來的兵士紛紛落淚,呂先更是首先哭昏了過去。孟陽和霍烈兩人跪在劉淵身前,雖然低頭不語,但是卻時刻警惕,其實就是為了防止有人上前撲到劉淵身上。

    躺在那里的劉淵卻是真正的體會到了一次死的滋味,上次揚州詐死逃生的時候倒沒有感覺到,只是找了一具和自己身材相差無幾的屍體,然后親自給他易容罷了,這次躺在這里讓眾人哭拜,倒是第一次。

    龍船已經掛上白幡,飄著白帶,這是蜀地風俗,早有幾個禮節官站在船頭,搖著白幡,為劉淵招魂。

    蜀國狀元秦淵暴死途中,恐怕足以震驚整個蜀國了,若是龍船進入蜀境,恐怕還不會如此簡單。

    “公主駕到!”一個內官大聲喊道,跪倒在甲板上的人群紛紛讓開一條道路,安樂公主身著一身白色長裙,身旁的慕容清雪也是如此,她們雖然對這個蜀國使節視為仇人,但是現在人已經死了,還是不能失去禮節。

    安樂公主在顧憲的陪同下來到劉淵身旁,她倒沒有想到劉淵竟然如此年輕,而且俊秀非常,並不比顧憲遜色。更何況他還有一絲顧憲並不曾有的英氣,看來也是蜀國的一流人才,沒有想到竟然死在接自己的龍船上,想及自己的身世命運,加上眼前的死者,安樂公主的眼圈倒有些紅了。

    慕容清雪已經見過劉淵多次,雖然一直沒有給他好臉色,不過看到他躺在那里,卻還是低聲念了幾句悼詞,然后轉身陪著安樂公主離開了。

    劉淵實在想睜開眼睛看看安樂公主現在到底是什么樣子了,不過卻也知道自己現在要是輕舉妄動的話,那么事情可就是大了,看來當日答應顧憲裝死還是欠考慮,要是不繼續裝下去的話,反倒落了個欺騙公主之罪。

    無奈之下,劉淵只好強忍了。

    哀樂一直奏到晚上,這時船艙里才清淨了許多,霍烈早給劉淵准備好了飯菜,看著劉淵狼吞虎咽地吃飯,霍烈有些擔心道:“公子,屬下覺得顧憲這人有些奇怪,他為什么要讓公子裝死,而且還鬧得個天下皆知。”

    劉淵卻也沒有辦法答他,現在也只能順著演下去了,沒有想到自己自诩才智過人,竟然被顧憲這樣整了一把,整整躺了一天,這算是在京城逼他的懲罰吧!

    劉淵剛剛吃完飯,肚子里舒服了一些,突然聽到外面有人唱道:“悲我英魂,隨風去溪!”竟然是有人唱起了哀歌,仔細一聽,原來是顧憲的聲音,接下來便是數人用低沉的聲音重復這句話,一時間船上當即響起了悲鳴的號角聲,又有鼓聲隨和,看來倒要做一場大的法事。

    劉淵知道這些人要進艙門了,趕忙躺下,霍烈和孟陽兩人也急忙跪到旁邊。

    艙門打開,顧憲邊唱邊走了進來,身后跟著幾個披麻帶孝的士兵,顧憲唱道:“嗚呼淵友,不幸夭亡!修短故天,人豈不傷;我心實痛,酹酒一觞;君其有靈,享我烝嘗!忠義之心,英靈之氣;命終雙紀,名垂百世;哀君情切,愁腸千結;惟我肝膽,悲無斷絕。昊天昏暗,國人怆然;主為哀泣,友為淚瀝。嗚呼淵友!生死永別!樸守其貞,冥冥滅滅。魂如有靈,以鑒我心;從此天下,更無知音,嗚呼痛哉!伏惟尚飨。”

    他越唱越悲,劉淵是越聽越覺得心里不舒服,不過現在只能任他擺布了,自己只要躺在這里傾聽這篇悼詞就行了。

    顧憲終于唱完,他是大漢使節,自然就任了這個主持官,道:“蜀地英魂已逝,真是天妒英才,我等悲痛至極,望英魂回歸故土,照蜀國風俗當順水漂走,兩位請將秦兄抬起吧!”

    身后的呂先點了點頭,向霍烈、孟陽道:“請將狀元抬到外面,望英魂早歸故土。”
第二卷 見龍在田 第十一章 船頭吊喪(下)
    霍烈和孟陽都愣了,他們雖然聽劉淵的命令,不許任何人碰到劉淵的身體,但是顧憲和呂先這樣說還不知道要不要照做,卻不知道。若是不照做的話,看著架勢,恐怕就會有別人站出來抬起劉淵的身體了。

    劉淵聽清楚他的唱詞,突然想起了蜀國風俗,人若是死了的話,一定要扎成竹排,放在水里任他飄走,答應顧憲時竟然沒有想到這點,沒有想到今天竟然輪到了自己。(注)

    不過他現在已經沒有辦法不演下去了,安樂公主等人都站在外面准備送自己這縷英魂回蜀,只好低聲道:“抬吧!”

    顧憲微微一笑,裝做哭狀撲到劉淵身上,俯耳道:“秦兄放心,北朝刺客現在已經到水底,他們試圖要鑿穿船底,我們可以趁著這個機會將他們一網打盡,然后再將其他刺客引上船來,那時……”

    劉淵終于明白了他的計劃,不過這個犧牲對自己是不是太大了,而且還要躺在竹排上飄走,要是被埋伏下來的北朝刺客圍住,那倒是件麻煩的事。

    顧憲又站了起來,恐怕霍烈兩人都能看到他眼中的那絲笑意,呂先道:“顧先生,請開始吧!”

    顧憲點了點頭,故做悲腔道:“兩位請跟在在下后面!”

    霍烈、孟陽兩人抬起劉淵跟著顧憲后面,顧憲一邊嘴里含糊不清地唱著悼詞,一邊揮動白幡,呂先等人跟在最后,將一些紙錢灑在劉淵身上,而且還低聲喊著一些招魂的調子。

    走出艙門,但見外面到處都是燈火通明,似乎所有的人都站在了甲板上,差不多百名蜀國士兵戴著白孝跪在前面,安樂公主和慕容清雪站在旁邊,兩女都有婢女摻扶,只是在頭上插了一朵白花,算是為劉淵盡禮,劉淵畢竟是蜀國重臣,否則的斷然不會受到這樣的禮遇。

    漢、蜀兩國的隨行官員也都站在那里,目送劉淵的身體慢慢被放上竹排。

    看來顧憲早已經准備好了一切,這只竹排非常寬大,劉淵身下墊著木板,躺在上面,周圍又擺上了各種飾物,看起來倒將整個竹排蓋滿了。

    霍烈和孟陽兩人站到竹排上,輕輕劃動手中長蒿,竹排下水往前慢慢移動,船上頓時哀聲大作,各種哭聲不斷傳來,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不是為了劉淵而哭,還是被別人帶動的只能表示一下,紙錢等物紛紛揚上半空,整條江面在火把的照耀下恍日白日。

    劉淵這時才敢睜開眼睛,但見數道黑影趁這個機會紛紛下水,接著就是一陣翻滾,顯然已經在水下動上了手,突然船上有人喊道:“大事不好,船底進水啦!”

    船上頓時混亂成一團,恐怕就連劉淵的事也忘了,眾多士兵紛紛撕掉孝布,往安樂公主身旁靠去,數支巨大的火箭從岸邊射上船頭,頓時燃起了大火。軍機閣的人顯然認為水下的刺客已經得手,射完火箭,數只裝滿刺客的小船往大船趕了過來,而岸上更是箭弩齊發,由于一千漢軍大部分都在隨后的小船上,想要快速支援龍船還要一段時間,這確實是軍機閣的一個絕好的機會。

    船頭的士兵紛紛拿出早已准備好的盾牌,迅速將公主送入艙內,然后鎮守船頭,防止刺客上船。

    而此時埋伏在岸邊的漢軍已經發動,將北朝的刺客往水下趕去,戰事剛一開始,軍機閣就已經輸了。

    劉淵站了起來,望著岸邊的火海,心道顧憲這一戰恐怕會使北朝所有人都會記住他的名字,恐怕再也不敢輕視這個人了。

    霍烈道:“公子,我們該怎么辦!”

    劉淵剛想說話,突然一種危險的感覺從水底傳來,水面也泛起一陣水花,忙道:“水下有人偷襲!”

    霍烈站在船尾,根本來不及反應,孟陽手中的竹蒿卻直插下去,但見水中一片翻滾,數人穿著緊身水靠露了出來,手中的分水刺往三人射來。

    孟陽和霍烈知道劉淵自保完全沒有問題,身形一縱,躲開分水刺,劉淵身子一矮,叫道:“前面有人!”他的眼力比兩人更加出色,所以能夠在這樣的環境中迅速做出反應。

    霍烈聞言,手中的長蒿已經掃了過去,正中剛剛冒起一人的腦袋,那人頓時又沉了下去,不過他並沒有等到長蒿吐實,應該並未受傷。

    劉淵感覺到大事不妙,自己水下的功夫並不怎么樣,現在倒是危急關頭,只好喝道:“往岸上靠去!”

    霍烈和孟陽知道事情緊急,若是竹排翻了,恐怕三人在水里都要被害,急忙揮動手中的長蒿,用力往岸邊劃去,幸虧這里距離江岸並不遠。

    腳下的竹排突然散開,應該是水下的刺客做的手腳。

    劉淵知道不好,但見旁邊恰好飄來一只小船,應是北朝刺客流落下的船只,身形一縱,落到小船前面,伸手握住霍烈遞來的長蒿,將他拉了過來,霍烈也用同樣的方法將孟陽拉了過來。

    劉淵不明白北朝的刺客為什么還要刺殺自己這個死人,但是此時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迅速催動小船內往岸上靠去,水里的刺客好象並未追趕,只是投來幾只短箭,全被霍烈用長蒿擊落。

    三人來到岸上,腳踏平地,劉淵剛想出一口氣,突然身后一陣刀聲響起,三個黑衣人同時躍出,分別取三人的頭頂。

    沒有想到敵人埋伏的人手也是一人一個,劉淵雖然感到奇怪,不過卻也只能全力招架,幸虧這三人刀法並不凌厲,一刀落空之后,身形卻往后退去,劉淵哪能還給他們機會,身子迅速靠了上去,一個催心肘,中間那刺客慘呼一聲,身子已經飛了出去,然后又飛起一腳,將與孟陽動手的那人踢飛,霍烈的對手同樣也被他一蒿正中后背,打倒在地上。

    三人剛想追趕,只聽一陣弓弦聲傳來,急忙矮身躲過,原來還有埋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幾個黑衣人逃掉了。

    劉淵回頭望了望龍船那邊,戰斗已經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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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見龍在田 第十二章 疑心重重(上)
    “公主駕到!”劉淵急忙放下手中的冊子,起身行禮,安樂公主和慕容清雪走了進來,身旁當然還有微微含笑的大漢書生顧憲。

    “秦大人免禮,請坐!”安樂公主顯然心情大好,又有點恢復到當日那活潑的勁頭,不過那種難以解脫的悲傷還是存在的,劉淵急忙坐了下來,想到第一次在平王府見到這個妹妹,又想到安樂公主當日為了自己而與太子爭論,還有她拿慕容清雪的情書給自己……不由得有些癡了,雖然他對這個名義上的妹妹並不應該有什么樣深厚的感情,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血緣關系,但是劉淵知道,如果說他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兩個親人的話,其中一個當然是秦王,另一個就是這個妹妹了。

    他總算得以坐在安樂公主面前,看到她的樣子,真不知道是不是該感謝顧憲讓他裝死,若非如此,恐怕到了蜀國都見不到這個妹妹。

    不過昨晚那場刺殺有驚無險,劉淵倒也沒有心思對顧憲興師問罪了。

    “此次秦大夫詐死引得北朝刺客傾巢而出,功莫大矣!”聽著顧憲對自己的功勞大大贊賞,劉淵心里很不是滋味,顧憲這個人說起話來滔滔不絕,恐怕是經常起草聖旨養成的習慣,而顧憲顯然並不吝啬對劉淵的贊美之詞,到了最后才道:“秦大夫深明大義,為公主甘願以身試險,確實是蜀國棟梁之才。”

    安樂公主點了點頭,這次清除了北朝刺客,她對劉淵也是有些感激的,感官大為改變,而且不知道為什么,她一見到劉淵便有些熟悉的感覺,倒並不覺得此人面目可憎,而且似乎還有別的感覺在內,柔聲道:“秦卿家辛苦了,本宮一定會重重有賞的。”

    她沒有說要禀明蜀王來嘉獎劉淵,看來還是對蜀國有所芥蒂。

    慕容清雪也淡淡道:“辛苦秦大人!”看來對她並不熟悉的人,此女還是一座冰山,若她知道坐在她眼前的這個人就是福王劉淵的話,又會做何表情。

    對這樣不痛不癢的安慰,劉淵卻只能謙虛一下而已。

    安樂公主只說了幾句話,便起身走了。

    望著她的背影,劉淵心里實在復雜的很,若有選擇,他寧願這個妹妹能夠高高興興地生活在宮里,不要去背負那么多的東西。

    ※※※

    這一戰幾乎是將軍機閣派來的刺客一網打盡了,顧憲揣測別人心理的能力確實很高,其實計劃的關鍵,就是那一聲“船被鑿沉了”。就因為這一句話,便將北朝的刺客全部引了過來。清點下來,一共殺死了一百三十名刺客,活捉了四名,而漢軍雖然也死了兩百多人,但是這樣的成果,已經算是大獲全勝了。

    顧憲和劉淵這才向武帝和蜀王分別上表說明,並且都將這場假的吊喪講明,否則的話武帝倒沒有什么,蜀王恐怕會聽到一些風聞。

    劉淵回到屋里,將這件事又從頭想了一遍,越想越覺得奇怪無比,顧憲並不是那種想要戲耍某人的人,那么他為什么要自己裝死,難道僅僅就是為了讓軍機閣的人上當么,還是他有其他的企圖。

    想到這里,劉淵將霍烈叫了過來道:“快去調查一下是否有漏網的刺客,若是抓到,審訊一下那天晚上伏擊我們三人的到底是誰!”

    這件事確實太奇怪了,那幾名刺客好象並沒有想要殺死自己三人的決心,否則的話不會一招失手就逃掉了,這一點兒劉淵的感覺絕不會錯。

    難道那些人並不是北朝的刺客?

    ※※※

    顧憲翻看手中的記錄,這是宣台閣的習慣,每次行動之后都要有一份記錄上報,上面記錄的非常詳細,包括清除掉的軍機閣首領名字等等。

    不過顧憲對這些都不感興趣,軍機閣的目的就是為了刺殺公主,現在既然已經被自己粉碎了,那么就不需要擔心了,他才懶得去管那些機密而龌龊的事,他將記錄翻到了最后一頁,上面寫著是他親自安排的特殊任務。

    那是刺殺劉淵三個人的經過。

    看完之后,顧憲皺了皺眉,道:“你是否確定秦淵會武功!”

    一個用一條黑巾遮住半邊臉的男人坐在角落里,正是那個特意從京城趕來的宣台閣高手,道:“確定!”

    顧憲點了點頭,其實秦淵到底有什么來頭他並不在意,但是一想到他或許是那個人,顧憲卻沒有辦法聽之任之。而且疑心一旦升起,就很難遏止了,才會安排了這場虛假的刺殺,但是其實也只不過是證明這個人會武功而已。

    秦淵在蜀國的經歷雖然平淡,但是卻並沒有說明他會武功這一項,不過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故意隱瞞也是必然的,畢竟他是蜀國的谏議大夫。

    顧憲將記錄放下,問道:“先生認為秦淵此人的武功如何!”

    那人淡淡道:“他是個高手,甚至比那兩個護衛還要厲害,最厲害的是此人出招從不按照常理,而且還能夠將全身各個部分的威力發揮到淋漓盡致,屬下自討不是他的對手,恐怕只有總管大人才能夠看出來他練的到底是什么武功!”

    顧憲點了點頭,難得連宣台閣的高手都對秦淵有如此高的評價,若是真的需要東方耒才能看出秦淵底細的話,那么這個人的武功就可想而知了。

    “多謝了!”顧憲將記錄遞給了他,這是宣台閣的東西,若不是武帝下旨讓他暫時統領這幾個高手,恐怕這個記錄他也看不到。

    那人拿過冊子,行了禮,往艙門外走去。

    顧憲突然想起一事,問道:“先生認為這種武功是不是非常普遍,我的意思是有不少人可以練成。”

    那人道:“任何武功都可以有人練成,但是屬下在江湖中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武功!”

    顧憲歎了一口氣,看來這還真的是一個問題。

    他曾經在揚州遇見了一位年輕的將領,這個將領曾經給他講過一段趣事,便是當時還任揚州刺使的福王和他比武,結果每次這個將領都是輸得莫名其妙,並說福王出招從來都不按常理來出,而且全身各個部分都能夠用得上,要不然他也不會輸得如此容易。

    那個年輕的將領叫做龍城,現在已經是竟陵大將,而且當日與福王交情頗深,想必對福王武功的印象非常深刻。顧憲由此聯想到龍城說過的這段話,這個秦淵就更可疑了。

    顧憲雖然不想把這兩個人聯系在一起,但是若這個秦淵真的就是那個詐死的福王呢!

    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這真的是一段奇事,恐怕說出去沒有人會相信,大漢的親王詐死,然后到了別國當上狀元……

    不過,還不能太早下這樣的結論,還有幾件事要確認才行。

    至少在安樂公主完婚之前,自己是可以舒服的享受一下蜀國風光了。顧憲伸了一個懶腰,斜斜地靠在墊子上,嘴角露出一絲淡然的微笑。
第二卷 見龍在田 第十二章 疑心重重(下)
    終于到蜀國了,劉淵總算是出了一口氣。

    雖然這段時間顧憲並沒有什么異常的地方,但是劉淵隱約感覺到了一絲不安,尤其是每次看到顧憲那微笑的眼睛,心里總是有些微微的觸動,只不過卻找不到任何實在的證據來證明這個不安應該存在。

    也許是自己多心了吧!

    太子孟彥章早早就率領百官在城外迎接安樂公主的鳳駕,這位太子確實不善言詞,只說了幾句話便帶著顧憲往城中行去,甚至只是和安樂公主打了一個招呼而已。劉淵當然知道他內心的想法,但是顧憲卻沒有這么清楚,大覺得這個未來的蜀王還不是一般的木讷,恐怕並不比李納好上多少。

    蜀王則站在宮外迎接,當一身宮裝的安樂公主為蜀王敬上谷酒時,整個蜀國都陷入了一片歡騰之中,氣氛甚至比大漢還要濃烈。蜀國歷朝以來都並不受中原的重視,這次安樂公主能夠屈尊下嫁到這里,還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次。蜀國百姓當然沒有辦法無視這種巨大的變化。

    而且蜀王早已經通告全國,大赦牢獄,減賦三年,這些都是托了安樂公主的福,蜀國自然更加熱鬧。

    安樂公主雖然並沒有露出真容,但是從她行動的儀態上已經看出會是一個標准的美女,蜀王非常滿意,將劉淵叫道身邊道:“狀元此次舍身保住公主平安,大功一件啊,不知想本王如何賞賜你!”

    劉淵急忙跪倒,心道只要你不讓我當那個太子太保就行,不過心里也清楚這只是癡心妄想,恐怕這件大功倒使得蜀王更加堅定了選擇自己的念頭,只好道:“臣能為主上分憂,已經最大的賞賜了!”

    蜀王哈哈大笑,倒並沒有提太子太保的事。

    由于太子特意為安樂公主建造的“慈云宮”還沒有完成,而安樂公主現在又不能進入太子府,所以蜀王將安樂公主安置在了王宮內,又將顧憲等漢使一一安置下,顧憲每日要與蜀國的禮儀官討論大婚的安排,劉淵總算可以偷閒休息幾日了。

    這時楊英也已經從京城趕到蜀國,開始將煙雨樓遷移到此地的調查。

    劉淵心里還惦記著慕容清雪的事,雖然現在還無法向這個美女表明身份,但是卻也不能讓太子輕易就占了個便宜,恰好太子有事召他密談,劉淵趁機道:“不知殿下的慈云宮建造的如何了,若是公主嫁入的話……”

    太子臉上露出一絲苦澀,道:“本宮正在擔憂此事,父王要我馬上與公主成婚,但是這慈云宮卻還沒有建成,這該如何是好!”

    劉淵看出他本意還是沒有變,仍然不想和安樂公主有任何的關系,這樣一來事情就好辦了,問道:“不知殿下有沒有見過弘化公主。”

    太子露出迷惘的神色,顯然並不知道,搖了搖頭。

    劉淵提示道:“她是漢皇的養女,此次算是陪同安樂公主嫁到蜀國來!”

    太子終于想了起來,道:“原來是她,慕容清雪本來該是大漢第一才女才是,怎么會變成了弘化公主,本宮也甚是不解,狀元可有什么消息?”

    劉淵心道原來慕容清雪在蜀中也是這樣有名的,忙道:“這是漢皇的意思,臣也不太清楚,大概是希望殿下能夠將兩位公主同時收入宮內吧!”他現在唯有試探出太子真實的想法,才能對症下藥,否則的話,慕容清雪要是無緣無故地有了名分,那恐怕就沒有辦法更改了。

    “原來如此!”太子點了點頭,道:“狀元對本宮有什么建議?”

    劉淵一愣,心里頓時明白太子對慕容清雪並非如此堅定的拒絕,像慕容清雪這樣的女人恐怕任何一個男人都拒絕不了。才貌雙全的女人畢竟還是少數,太子能夠堅決地認為不能和安樂公主成婚是因為他令有所愛,而且他也沒有見過安樂公主,不知道她到底是美是丑,心中始終有些隔閡,但是慕容清雪就不同了,她可是傳誦已久的大漢才女,而且既然已經有了安樂公主,那么多一個弘化公主也沒有什么關系,這恐怕才是太子此時最真實的想法。

    劉淵心道這件事看來倒很難辦,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直接勸說太子不要慕容清雪,因為根本拿不出什么有說服力的理由,只好道:“關于建設慈云宮的事臣倒可以去催促一下,聽主上說,婚期會定在中秋過后,若是那樣的話,應該問題不大,若不能按時完工,殿下也不妨暫時將公主安置在宮內,主要是和安樂公主講明。”

    太子點了點頭,道:“看來也只能如此了!”

    慕容清雪絕對不能這樣便宜了太子,自己用了卑鄙的手段才將她從顧憲的手里奪了回來,要是這樣就被人占有了,那簡直是太失敗了,劉淵小聲道:“殿下如此癡情,臣實在是佩服之極,不知道使殿下動心的到底是哪家的小姐,如此幸運。”

    太子臉上露出一絲喜色,道:“本宮當狀元是知己,此事連父王也不知道,千萬不要洩露出去,她是白學士家女兒!”

    劉淵咬了咬牙,這次為了慕容清雪真的是什么手段都用了,看來也只能在這白家小姐身上動動主意了,急忙笑道:“殿下真是慧眼,白小姐蘭心慧質,正是我蜀國國母儀態啊,到時候母儀天下,那是不用說的!”

    太子哈哈大笑,點頭道:“那是一定,那是一定,狀元吉言!”

    劉淵心道看來他並沒有被多少人拍過馬屁,或許是這位白家小姐確實讓他癡迷到了這個地步,其實劉淵連那個所謂的白家小姐都沒有見過,甚至都不知道是哪個白家的,說她國母儀態根本就是胡說八道,但是看到這位太子殿下卻是如此欣喜若狂,劉淵心里倒有些好奇了。
第二卷 見龍在田 第十三章 四庫全書(上)
    白楚臣世代在蜀為官,不過他原籍卻是楚人,要不然也不會用“楚臣”這個的名字。他不過半百,官任鳳翔閣大學士,其實這是一個虛官,主要看重的是白楚臣的才學,並沒有實際的權力,只是時常陪陪蜀王吟詩作對,而且這樣的官職大部分是留給像白楚臣這樣的蜀中名士的,算是一種福利。

    白楚臣此刻正在品著香茗,對面坐著原來蜀國的狀元現在官任谏議大夫的秦淵。

    在中原若論詩名,當屬“南北兩淵”,自從北淵福王劉淵在揚州戰死后,天下詩名最盛的恐怕就是眼前的這個蜀國狀元了,而蜀中又頗重文采,所以就算這兩淵都不是土生土長的蜀人,還是得到了眾多名士的認可。正是因為如此,聽到劉淵突然前來拜訪,白楚臣還是異常驚喜,他雖然官職不低,而且頗為博學,但是由于不善于迎奉,又加上有些不好的脾氣,所以一直無法真正在朝廷里掌到實權,交往的除了那些世家望族之外,還是有些門前冷落。

    劉淵一邊端著茶杯喝茶,一邊仔細打量著白楚臣,試圖想從他的臉上找到一絲那位國母的面相來,白楚臣生就一副標准的書生相,面如白玉,一雙鳳眼,加上身材高瘦,該是標准的美男子,尤其是他的皮膚異常白皙,這種膚色恐怕送給女人都顯得有些白了,生在一個男熱的臉上真是有些浪費。

    “叨擾學士了,晚輩這次其實是奉了王命而來的!”兩人交談了幾句,劉淵放下茶杯,微笑說道。

    白楚臣一愣道:“哦,不知狀元……”

    劉淵道:“學士想必聽說過《四庫全書》的編撰吧!”

    白楚臣點了點頭,前代蜀王便開始編撰的這套大型類書,當時轟動了一時,他的父親白銘身為鳳翔閣大學士,也參與其中,白楚臣當然不會不知道。只不過這件事由于工程浩大,雖然蜀王多次下诏在民間求書,但是各地刺使卻始終沒有將此事當做重點,根本沒有辦法收集到流落在民間的珍本來,一直拖了數年之久,直到前代蜀國病逝,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不知道劉淵這次提了出來又是什么意思,難道蜀王又准備開始編撰這部從書了么?

    劉淵笑道:“晚輩曾經研究前人的筆記,尤其是慕容誠先生的《燭光筆記》,每每看到先生為無法編成這套叢書而扼腕歎息,便深感汗顏,所以給主上上了一道奏折,望能夠重新收集珍本,編撰叢書。主上甚是滿意,言道此舉可以說是我蜀國的一件盛事,且已經下了王令,要晚輩尋訪博學之士,參與編撰。”

    白楚臣心里充滿疑惑,當年編撰那套書的時候他的父親也參與其中,深知其中艱難,且不說其它,單就各個州縣的刺使就根本不肯收集珍本,認為這與徭役征賦根本無法相比,那些才是關系到國計民生的大事。但是作為一個文人來說,能夠參與這樣的盛世恐怕就是自己這一被子最為榮光的事了,白楚臣猶豫半晌,道:“不知狀元有何高見,能夠編成這部叢書!”

    劉淵笑道:“其實也是無它,要知道編撰此套叢書最為重要的便是收集古往今來的所有書籍,其實宮內已經存了一部大的辭書,想必學士也是知道的吧!”

    白楚臣道:“狀元莫非說的是《鳳鳴大典》”

    劉淵點了點頭,道:“確實如此,這部大典其實已經頗為齊全,共有六萬多卷,將古往今來數十萬部珍本收錄在其中,但是卷帙浩繁,若想清理出來的話倒是一件難事,所以一直都對方在宮內藏書樓中,幾乎無人問津。晚輩認為若是能夠將它們首先清理出來,分門別類,然后開始編撰,自然就能夠知道缺漏在什么地方,而且此舉也定然會使各個州縣能夠體會到主上編成此書的決心,那時珍本書籍就會源源不斷地送到宮里了。其實各個州縣不願收集珍本,並無其他原因,他們只是認為此舉是主上一時興致罷了,若是能夠切實發動起來,想必會使他們明白。”

    白楚臣大喜道:“竟然是如此簡單,狀元果然是天縱奇才,若是如此,那么我蜀國有幸將執中原文壇牛耳!”

    劉淵點了點頭,這應該是白楚臣最關心的事,對于文人來說,能夠在史上留名,最好的辦法便是著書立說,有書籍流傳于世,便如武將希望建立軍功一樣,白楚臣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笑道:“晚輩也正是這個想法,我蜀國人才輩出,應是完成此件盛事,所以得到王命之后,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先生,以先生的才學夠領袖眾人定能編成這套曠古未見的大叢書。”

    白楚臣顯然極為激動,道:“狀元此舉恐怕將造福天下,青史留名!”

    “該是先生青史留名才是!”劉淵笑了笑,放下了茶杯。

    白楚臣也許不會想到自己向蜀王提出編撰這套大全書的目的只是為了能夠接近他的女兒白蓁,其實歷史上很多大事的動機都很簡單,若是說出來恐怕會讓人目瞪口呆。

    ※※※

    白楚臣馬上召集了蜀中名士,第二天便向蜀王遞上了奏折,聯名四十多人共同要蜀王下诏編撰《四庫全書》,蜀王當然樂得將這些不勞而獲的蜀中名士全部派到編書館里,因為這畢竟是件會青史留名的大事。

    全書的編撰工作馬上進入正規,蜀王也下诏在宮中和宮外各設立了兩座書館,為編書文人工作之地,然后又開始廣招人才,中原、楚地的文人紛紛慕名而至,更不用說像白楚臣這樣的蜀中名士了,一時間成都倒是熱鬧起來,恐怕盛況比安樂公主入蜀時還厲害。

    蜀王又下诏由太子孟彥章任編書總裁(注),由中書令李嗣直、尚書令徐誠、谏議大夫秦淵任副總裁,鳳翔閣大學士白楚臣任總篆官,包括蜀中名士共二百多人進入書館編撰。

    顧憲更是以大漢的尚書的身份向蜀王舉薦了許多大漢人才進入編書館。

    雖然太子和兩位丞相掛了重職,但是真正付諸實施的只是劉淵和白楚臣等人而已,劉淵于是便可以多次來到白楚臣府上,與其談論編書的計劃,若白楚臣知道他只是為了接近自己的女兒才會如此熱心編撰此書的話,恐怕就不會笑的那么燦爛了。

    到了第五天,算是終于有了機會,劉淵正在客廳喝茶,白楚臣身后一個美貌的少女緩緩走了進來,劉淵頓時眼中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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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見龍在田 第十三章 四庫全書(下)
    那少女輕盈地給劉淵作了一個揖,道:“白蓁見過秦大人!”

    劉淵終于見到了這位太子垂青的美女白蓁,雖然早就有心理准備,卻沒有想到她竟然是這樣的一個清秀的可人。

    白蓁生就一副修長的瓜子臉,眉如遠山,眼若明星,而且皮膚比乃父更加出色,乍一看來確實是足以讓任何男人動心的美女。而且最主要的是此女含蓄有度,姿容秀麗,又蘊涵著一絲端莊嚴肅的美女氣質,恐怕屬于才女類型。

    難怪太子為了她寧願不要大漢的公主,這樣看來確實有些道理。

    而自己的那句“母儀天下之相”恐怕也並沒有謬贊,這個女人確實是那種能夠母儀天下的人,若是她坐在王后的那個位置上,僅從外表上,恐怕比安樂公主更加適合。

    劉淵雖然心里偷笑不已,大歎陰謀得逞,但是面子上還要做做樣子,看了看白楚臣,疑道:“這位是……”

    白楚臣笑道:“乃是小女白蓁,小女久聞狀元詩名,這次特意央求白某要見狀元一面,唉,白某也是推脫不掉,還請狀元勿要見怪!”

    劉淵點了點頭,心想這正合我意,又怎么會見怪你,笑道:“聽聞學士家有兩女,皆是我蜀國才女,不知……”白楚臣有兩個女兒,一個叫做白蓁,另外一個叫做白葳,若是猜的不錯的話,想必太子垂青的應該是白蓁,不過劉淵可不想弄出笑話,還要確認一下才好。

    說到兩個女兒,白楚臣竟然歎了口氣,道:“蓁兒為大,雖然算不上才女,但是也是知書答禮,至于那個小女兒么,唉,不提也罷,雖然倒是有些聰明,但整日最是喜歡到處游走,而且與碧素公主呆在一處,白某想要見她都是困難,與她姐姐大是不同啊!”

    劉淵恍然,原來這白葳倒很讓白楚臣失望,否則的話也不會當著自己的面上說出來了。碧素公主是蜀王最小的女兒,寵愛無比,也最是調皮好動,常常在成都惹出許多事來,不過劉淵只是耳聞,並未親見,白楚臣的小女兒白葳與她混在一起,那么情況是可想而知了。

    白蓁在旁低聲道:“小妹年幼,父親大人還是不要責怪她了!”

    白楚臣哈哈一笑,顯然對這個女兒非常看重,道:“蓁兒就知道為你妹妹講情,為父不說便是。”蜀人風俗比之漢國大有不同,並不是重男輕女,要不然像白楚臣這樣的名士也不會竟然只養了兩個女兒了。

    劉淵也笑道:“小姐既然天資聰慧,那么后天便會改正過來,只需再等幾年而已,說不定那時白學士改變看法了。”

    白楚臣點了點頭,雖然對小女兒心有擔憂,但是畢竟還是極為疼愛的,道:“蓁兒既然見了狀元,到底想要請教什么詩詞,這可是個難得的機會!”

    白蓁抿嘴一笑,更是儀態萬方,道:“父親取笑蓁兒了,其實蓁兒只是慕名而已,秦大人詩詞天下聞名,蓁兒聞聽大人來了,自然忍不住要出來看看,望大人不要責怪白蓁好奇才好。”

    她的聲音清脆悅耳,這樣說起話來,就如唱出來的一樣。

    劉淵也被她的儀態挑動了心弦,不過心里清楚她可是太子看上的女人,萬萬動不得的,而且依照太子敢在大殿上公然頂撞蜀王看來,對這個白蓁的癡情並不一般,恐怕還會是個多疑人,只要自己身在蜀國,他是未來的蜀王,還是不要多多牽扯才好。

    白楚臣知道女兒害羞,便道:“蓁兒暫且在此陪伴秦大人,為父還要整理一下剛剛得到的珍本,先就告辭一會兒。”

    劉淵一愣,白楚臣此舉確實別有意味,由此肯定他肯定是不知道白蓁和太子的事,否則的話斷然不會讓女兒和自己獨處一室,就算蜀地民風開放,這種公然的舉動還是有些讓劉淵大感吃不消。

    其實劉淵早就認為白楚臣並不知道女兒和太子的私情,像白家這樣的名門,太子既然已經娶了大漢的公主,若是讓白蓁給太子做妾室的話,肯定無法說通,除非太子榮登大寶,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看到白楚臣離開后,劉淵有些尴尬,道:“小姐請坐,其實秦某也只是個讀書人而已,若論詩文恐怕也只是胡言亂語,更談不上詩名了。”

    “大人自謙了!”白蓁笑著坐了下來,顯得落落大方,並無一絲扭捏姿態,道:“白蓁早就讀過大人的數篇詞賦,確實頗多神來之筆,恐怕被稱為中原第一才子的福王劉淵也只能與大人平起平坐而已!”

    劉淵忙道:“福王詩名傳遍宇內,秦某和他來比,實在不敢!”真不知道這種謙虛還有什么必要,若是日后白蓁知道了自己就是劉淵,恐怕想起這句話來,都會笑個不停,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誰叫自己偏偏在這方面最為出名。

    白蓁道:“大人那兩句‘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恐怕就是福王也未必能夠做的出來,悲國之情,白蓁每次讀來都是感觸頗深。”

    劉淵真是對她刮目相看,一般女子,根本就不會喜歡這樣悲壯的詩詞,而且也不會去體會這詩中的韻味,若是換做那種旖旎香艷的詞作倒是滿心歡喜,沒有想到眼前的這個女子竟然偏偏相反,大有悲國的情懷,而且她說話時滿臉真誠,不似作偽之人。

    若是一個女人有這樣的胸懷,那么是足以讓人敬佩的了。

    劉淵也見過許多女人,恐怕只有慕容清雪立下統一中原的宏願才能與眼前的這個美女相比,只不過慕容清雪所做的是逼迫喜歡她的男人去完成她的夢想,她自己還是個實實在在的女人,而且還是女人中的極品。但是白蓁這種情懷卻是發自內心,若不是當面和她談話,恐怕難以相信世界上竟然還會有這樣心懷天下的女人。

    劉淵只好笑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只是得自秦淵之手罷了。”

    白蓁道:“大人用這兩句妙言來做謙虛的借口,恐怕說不過去呢!”

    雖然她這並不是撒嬌,但是也足以讓劉淵心神蕩漾了,只可惜自己找她是為了讓太子不要迎娶慕容清雪,這還真是件復雜的事。

    兩人正在談笑間,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一個聲音道:“什么人竟然如此大膽,敢動我大哥的女人!”
第二卷 見龍在田 第十四章 碧素公主(上)
    劉淵一愣,已經從外面走進來兩個輕裝少女,當先一人俏臉含煞,卻生得面如桃花,更擁有雙細長的鳳眼,就算發起怒來也是如此耐看,后面一女白的驚人,恐怕與白蓁也有一比。

    確實是兩個粉裝的美女,劉淵眼前一亮。

    尤其是前面那少女更是擁有一雙長腿,加上略為緊身的下裙,將她玲珑的身材完全勾勒出來,不由得劉淵這樣的男人不想入非非。

    劉淵從當先那少女腰間的龍狀玉墜中已經看出,應該就是碧素公主,那么她身后的少女定然就是白蓁的妹妹白葳了。

    白葳雖然不如白蓁那般端莊秀麗,但是卻是一身媚色,極好性格,尤其是翹起的小嘴,更是讓人忍不住生起吻上去的欲望。

    劉淵雖然不至于亂性,但是有三位這樣的美女將自己環繞在內,確實大感有些吃不消,只可惜面前的兩女都是怒氣沖沖,尤其是碧素公主更是伸出手來,露出一只皓腕,想必劉淵再不答話就要出手招呼了。

    劉淵急忙起身,身子往后退了少許,雖然只是微小的距離,但是足以讓碧素公主這一巴掌打不到自己。

    看來碧素公主定然是知道太子與白蓁的關系,否則才會說出調戲她大哥女人的話,劉淵可不敢擔上這個誤會,汗顏道:“參見公主殿下,下官秦淵。”

    碧素公主一愣,眉毛揚起道:“你就是那個狀元秦淵。”雖然並未轉顏,臉色卻已經有所緩和,不過她身后的白葳卻道:“管你是不是什么秦淵,快說你為何在我家里,又為何和我姐姐在一起!”

    “小葳放肆!”白蓁低喝了一聲,方才碧素公主一口道破她與太子的關系已經使她面生紅暈,此時兩女逼迫劉淵更讓她微微生怒,白葳大概很怕他的姐姐,馬上住了口,但是還是挑起眉頭,狠狠地瞪著劉淵。

    劉淵心道果然名不虛傳,這兩個小美女的脾氣恐怕比傳言的還要厲害,她們如此美麗,恐怕大部分男人受了他們的氣,都不會想到要得罪這樣的美女,何況她們的身份又是如此高貴,在成都城里橫行那是必然的,只好笑道:“其實下官只是在和白小姐談論詩詞,兩位勿要誤會!”

    碧素挺起胸膛,道:“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哪里還是在什么談論詩詞。”

    劉淵低眼看了白蓁一眼,后者真是滿臉通紅,碧素公主大概也覺得說的過了,過來拉住白蓁的胳膊道:“本公主看這個人就是賊眉鼠眼的,哪里比得上我哥哥,姐姐勿要被他騙了!”看來她對這個未來的嫂子倒是非常親熱。

    白蓁輕輕地將她手甩開,薄怒道:“碧素不要胡鬧了,秦大人是家父的貴客。”

    碧素哼了一聲,看來她對白蓁也是有些害怕,竟然沒有開口反駁。

    白葳仔細地將秦淵打量一番,冷哼了一聲道:“原來這個人就是那個南淵么,又怎么能與福王殿下相比。”碧素公主點頭道:“小葳說的有理,本公主看他只是浪得虛名罷了!”

    劉淵尴尬的幾乎無地自容,三個美女在此打笑,自己倒不知道該怎么做了,忙道:“下官還有些事要辦,暫且告辭,下次再來拜訪白先生!”

    碧素公主身形突然一轉,移到了劉淵身前,劉淵沒有想到她的輕身功夫倒是如此出色,急忙躲開,若是撞上了這個嬌媚公主,那可不是玩的。哪知碧素公主不依不饒,身形又是急轉幾次,不論劉淵想從哪個方向出去,都擋在了劉淵的身前,看這架勢,是不想讓劉淵出門了。

    若是平時,劉淵自然可以利用身形的變化沖出去,但是這個時候卻沒有絲毫辦法,客廳又是如此狹窄,暴露自己會武功這一點倒還沒有所謂,若是將這個公主得罪透了的話,恐怕在蜀國的生活就不會那么稱心如意了。

    白葳諷刺道:“秦大人是還想來拜訪家父,還是還想來見我姐姐!”

    劉淵見碧素高高的挺起胸脯,距離自己不過兩掌距離,香風早就吹到了鼻子里,不由得心神一蕩,目光倒往那對堅峰上望去,沒有想到這位刁蠻公主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卻生就成了一個動人的尤物,尤其是她那雙長腿,更是足以將男人送上天堂的絕品……雖然知道此時不該想這個,但是美色當前,劉淵確實有些忍不住胡思亂想。

    碧素公主絲毫不覺得劉淵目光怪異,只知道他還要往門外逃去,倒是逼近了一步,差點就要碰上劉淵的身體,劉淵一驚只下,腳底迅速在地上一滑,這一滑竟然滑出數尺。

    碧素公主大驚失色道:“沒有想到你這個小色狼竟然還會武功!”她自幼就和宮中的侍衛學武,雖然自己的功夫並不高明,但是見識的倒確實是不少,劉淵方才這簡單的一滑,可以說是輕功中的絕頂招數,恐怕就連那些侍衛們也未必能夠做到。

    劉淵心叫不妙,看來這位公主要找自己麻煩,不過此時要想對策已經晚了,碧素公主迅速踏前兩步,玉手已經揮了過來,這一掌雖然並不凌厲,但是卻是蘊涵內勁,劉淵也不敢大意,只好身子一轉,轉到她的身后,忙道:“公主且聽在下一言!”

    白葳在旁邊叫道:“公主好好教訓這個小色狼,省得他再來找我姐姐!”

    這一句話無疑是火上澆油,碧素公主最喜歡的就是自己的大哥,最看重的就是這個未來的嫂子,方才看到劉淵和白蓁兩人親密交談已經是怒火中燒,這次又被劉淵激上了火氣,嬌喝一聲,踏前兩步,竟然是手掌虛晃一招,底下便是一腳。

    這種出招的速度對劉淵來說實在是太慢了,不過對方畢竟還是公主,他只好再轉一次,同時右手探出,在碧素公主的腳上一托,這一托使得碧素公主踢出力氣全部消解,下一招無論如何是連接不上了,只好退后兩步,看來她已經知道了不是劉淵的對手。

    白蓁終于怒道:“碧素若再是胡鬧,白蓁就再也不見你了,包括你哥哥!”

    劉淵一愣,這個法子倒是不錯。

    碧素公主臉色劇變,馬上從氣勢洶洶變得害怕起來,求助似地望向白葳,小女兒的情態一覽無余,白葳向她努了努嘴,示意趕快向白蓁道歉,碧素公主竟然真的是極怕白蓁,上前抱住白蓁的胳膊,哀求起來道:“白蓁姐姐,你不要碧素的氣嗎,碧素也是為了你好,像你這樣的美女加上才女,恐怕哪個男人看了不心生歹念,尤其是像這樣的小色狼……”

    她一邊說一邊用目光掃著劉淵,劉淵只好轉過臉去看白葳,白葳狠狠地橫了他一眼,道:“姐姐你看他的眼睛,一看就不是好東西,就知道偷偷看人家的胸部!”

    劉淵幾乎要奪門出逃,這個時代竟然還有這樣的女子,真是讓人大開眼界,自己根本不只該如何招架。
第二卷 見龍在田 第十四章 碧素公主(下)
    白蓁看到劉淵無奈的表情,知道這兩位妹妹,恐怕未必能夠輕易放他出去,喝道:“小葳勿要胡說,秦大人乃是人中君子,而且是我蜀國才子,你們不是最喜愛詩詞么,難道都沒有讀過!”

    碧素公主叉著腰走了過來,氣勢逼人,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這樣靠近一個男人有任何不妥,道:“你的詩寫的很好么?本公主怎么沒有讀過!白葳你讀過么?”

    白葳也搖了搖頭,以同樣的姿勢走到碧素身邊,兩人像姐妹花一般的站在劉淵面前,駭地劉淵只能退后幾步,看來這兩個少女已經習慣了這副樣子,她們完全不知道此時有多誘人。白葳道:“我也沒有讀過,看來這人定是個騙子,要知道這個世界能夠被稱為是詩人的只有大漢的福王劉淵,其他的人都是酒囊飯袋,還懂得作什么詩,還說什么南北雙淵,我早就看不上你啦!”

    劉淵雖然不是好色之人,但是兩位青春逼人的少女站在眼前,而且高聳的胸脯挺立在那里,目光還是往上面瞟了一瞟,不過幸虧他的這個動作做的比較隱秘,沒有被碧素看到。

    碧素得意道:“既然白蓁姐姐說你還會作詩,而且還是博學多才,那么本公主就考你一考!”

    說著大搖大擺地坐了下來,道:“大漢福王劉淵當年在揚州任刺使,當時邂逅了竟陵大將軍龍城,作了兩首揚州詞,你知道么!”

    劉淵求助似地看著白蓁,不過白蓁此時倒是微微別轉俏臉,只給了他一個側面,劉淵心里明白,看來白蓁一直都沒有發話其實也想借著碧素公主和白葳試驗自己一下,不過劉淵倒沒有心思爭勝,再說對手還是他自己,還是趕快離開此地的好,與這兩個人周旋,簡直比遇到顧憲還要費力,搖了搖頭道:“在下並未讀過!”

    白蓁眼中露出一絲失望,她原來以為劉淵定可以鎮得住這兩個少女,沒有想到他竟然一下就被考住了。

    碧素公主得意道:“小巍,背給他聽,讓他知道什么叫男子漢大丈夫,哼,沙場點兵,那才是真正的大英雄,像你這樣只知道色迷迷的書生還能干什么大事!”

    白葳背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她聲音清脆如黃莺入谷,將這首逍遙悲壯的詩念得真是妙趣橫生,劉淵實在忍耐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白葳哪里受得了這樣的氣,怒道:“你為什么要笑,難道嫌我念的不好么!”

    劉淵這才知道又撞了她們的晦氣,急忙擺手道:“小姐勿怪,在下實在是……實在是肚子有些……現在奉了王命要編撰《四庫全書》,下官確實還有許多事要做,先行告辭了!”

    碧素公主突然一轉身來到門前,將劉淵的去路擋住道:“嘲笑本公主的好姐妹,想走哪里這么容易,連福王的詩都沒有讀過,真是妄稱讀書人了!”

    劉淵心里有了些怒氣,道:“福王劉淵又將如何,他所作的大部分都是香艷的俚詞,雖然動聽,但是並無絲毫實際意義,也只有像兩位這樣根本不用關心國計民生的貴族小姐才會喜歡他的詩詞。”

    碧素公主臉色變了,一直以來她只有福王一個偶像,哪里容得劉淵這樣諷刺他,心中一怒,手掌便揚了起來。

    白蓁喝道:“碧素休要無禮!”可惜她叫的晚了些,碧素公主此時是怒極,哪里還管得上什么有禮無禮,平常有人說大漢福王一句壞話她都要反唇相譏,現在有人當她面上公然諷刺,怎么還忍的住,掌上凝聚內力,直往劉淵頭頂拍下。

    劉淵雖然不想得罪她,但是此時卻也無法再顧忌許多,指尖翹起,一下點在碧素公主的手腕上,然后一個反手擒拿,頓時將碧素公主的手腕翻到了背后。

    這回不僅白葳大驚失色,白蓁的臉色也變了,沒有想到劉淵真的會和碧素公主動手。

    碧素公主雖然被制,但是還不氣餒,叫道:“膽敢侮辱福王殿下,看本公主如何收拾你……”

    劉淵手上加力,碧素公主哎呀一聲,把后面的話咽了回去。

    白葳喝道:“你竟然敢對公主如此無禮,太子殿下會將你拿下治罪!”

    “為什么不是主上”,劉淵雖然並不敢對碧素公主怎么樣,但是也不想讓她們在自己面前太猖狂了,而且他知道蜀王和太子都不會拿這件事治自己的罪,雖然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道:“白小姐大可將下官告到主上那里去,說不定會定一個不會作詩之罪!”

    白葳倒也絲毫不含糊,道:“趕快放了公主,否則的話,本小姐可要招呼護衛了!”

    劉淵回頭看了看臉色依然平靜的白蓁,笑道:“下官不敢將公主如何,只是不想兩位整日如此霸道罷了,另外在下對福王的詩詞倒也不放在眼里,實不相瞞,說什么南北兩淵,秦淵倒恥于與此人並列!”

    白葳睜大眼睛看著眼前霸氣十足的劉淵,在她們看來,福王劉淵的詩詞簡直是曠古未見的絕妙,否則的話也不會在蜀國有這么大的影響,沒有想到還有這樣的狂人,說羞于與他並列。

    白蓁也是微微一愣,在她看來劉淵並不是狂人的形象,但是此刻的劉淵確實就是豪氣沖天,嘴角淡淡的笑容更是將他的這種氣勢勾勒的淋漓盡致。

    碧素公主怒道:“你竟然敢如此狂妄……”她的手腕又是一痛,沒有想到劉淵竟然不想讓她說話。

    白葳微微平靜下來,她重新打量了一眼面前的這個男人,看來是自己看輕了他,道:“大人確實狂妄,竟然連福王也沒有放在眼里,白葳倒想請教,大人何以認為福王只知風花雪月。”

    劉淵微微一愣,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刁蠻任性的少女竟然還有這樣的定力,與她的姐姐真是各有千秋,道:“白小姐是過于推崇福王才會有所偏見,下官敢問小姐,福王身為竟陵刺使,竟然回京參加漢皇盛宴,而使竟陵被明軍所圍,最后甚至使秦王兵敗漢口,以身殉國,小姐難道認為他配得上大漢福王兩個字么!”

    這件事是劉淵心里最為脆弱的地方,一直都是引以為憾,只是沒有想到會用這種方式說出來。

    白葳和白蓁對視一眼,誰都沒有說話,碧素公主雖然還想說話,但是卻被劉淵止住。

    “福王揚州統領兩千人馬,只知紙上談兵,出征時是何等的意氣,以為天下獨我,可以將頹勢挽回,卻被明軍節節牽制,最后使得兩千人馬死戰在揚州城下,下官敢問小姐,他真的對得起那些誓死保護他的兵士么?”劉淵越說越覺得精神為之一快,想起當日在揚州城下的慘烈,郝峻被白無痕射死在陣前,霍烈拼死救人,都如昨日才發生一般,自己真的對得起那些無辜戰死的兵士么?

    這回三女都是無一人說話。

    劉淵目光掃過白蓁、白葳,繼續道:“你們所見的福王,只不過是一個好大喜功,粉飾文字的浪蕩公子而已,他根本配不上做大漢的福王,若不是他在揚州戰死,恐怕也未必能夠得到解脫,像這樣的人當然也只知道風花雪月,作出來的都是旖旎之詩,哪里還值得下官尊重。”

    碧素公主雖然還不服氣,但是氣勢也是弱了,道:“若是你這狂人真會作詩,那么今天你就要作一首給本公主看看!”

    劉淵將自己心里的兩件憾事說完,倒像是卸下了一塊大石,輕松了不少,想起揚州城下的激戰,淡淡道:“澤國江山入戰圖,生民何計樂樵蘇,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古枯!”

    一將功成萬古枯,自己也許就是那個人吧,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自豪的,劉淵吟完此詩,放開碧素公主的玉手,拱手道:“下官多有得罪,還望公主見諒!”說著只和白蓁打了個招呼,匆匆離去。

    三女望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竟然沒有一人阻攔

    白蓁心里將這方才劉淵的那幾句詩讀過一遍,當讀到“一將功成萬骨枯”時不由得心中一陣激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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