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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星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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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曳光] 無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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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9 21:48:01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五章 故人遭難

裘貴最近有些走背運。

裘貴翻李寡婦牆頭,寡婦的汗毛也沒摸到呢,就被鄰里看見,挨了兩棍才跑掉。不過讓他心疼的是跑丟了一隻鞋。那可是偷到手才穿兩天的新鞋。

見村口磨房疤瘌家的小孫女無人照看,裘貴動起了心思。若是將其拐了賣給青樓妓寨,弄不好可以收成五兩銀子呢!誰知他花了兩文錢買的糖球,吃奶的勁頭都使出來,剛剛哄的小丫頭走到村口,愣是能遇到丫頭的二舅。

聽說,這二舅半年才來一次,恰恰就被裘貴遇到了。好在他自認機靈,早早撒了鴨子跑了。不過實打實丟了倆大子,還不如來倆炊餅填進肚子實在呢!

隨著這麼一想,裘貴頓覺得肚子如著火般難受。娘的!大半天的水米沒沾牙了,餓死爺爺了。他嘴裏念叨著,狠狠勒緊了腰帶,眨巴著一對三角眼,不忿夾雜著忌憚,偷偷瞄了一眼不遠處的三人。

這三人手裡拿著真傢伙,一個個面帶橫肉,都是心狠手黑的祖宗,離他們近一點,都讓人有喘不過氣的感覺。

誰讓自己個走背運呢!跑了老遠,還不是怕那丫頭的二舅追來,沒成想半路遇到這幾位爺,二話不說抽刀就砍。

沒一點王法啊!

好在裘貴頭見機快啊!頭皮都磕破了,什麼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幼兒,眼淚陪著鼻涕,說了好幾遍。

這幾人還是被自己的一番話蒙過去了。想到此處,裘貴暗自得意。

不過這幾個強人讓他入夥。裘貴才知道自己進了狼窩。他不忿之餘,隨即也就想開了。以後自己也算有了山頭的人了。

以後再翻寡婦家牆頭,看誰他娘的敢打我,爺爺是有山頭的人了!說不定李寡婦會打開房門,請自己進去呢!想到此處,裘貴的眼前,浮現出了李寡婦那前後豐碩的晃動,嘿嘿!想象著雙手肥膩的感覺,他的口水滴下老長一串。

“哎呦——!”裘貴長吸一口冷氣,捂住腮幫子。

“噤聲!狗日的!”幾丈外一個黑臉的漢子,眼睛瞪如牛卵,狠狠罵道。

裘貴被對方兇惡的神情嚇的猛一縮脖子,躲進草叢里,偷偷的呲牙咧嘴。

裘貴的右腮下,長一個痦子,上面幾根黑毛老長,有事沒事時,他就愛用手捻著。

學堂里老書究都愛捻鬍鬚的。裘貴自認也是有見識的人。將才他只顧想寡婦了,不知覺手頭用了力,結果手裡沒有了肥膩,只有被硬扯下來的一根黑毛。

裘貴不由暗罵了一聲,不舍的丟掉手裡的黑毛,又悄悄伸長雞脖子,瞄了一眼那三個祖宗。

那三個漢子,手持著鋼刀,如同三隻夜貓般,躲在路旁不遠處的樹叢下。領頭的漢子叫鄭大,黑臉牛眼,脾氣暴躁。裘貴最是怕他。

還有兩個,一叫猴子,一個叫大眼。人如其名,精瘦如猴的自然就是猴子,性情姦猾喜淫,一對桃花眼讓裘貴都不敢正看。大眼的眼睛是很大,跟弔死鬼死的,白眼珠多,黑眼珠少,說話時透著陰氣,讓人老想打寒顫。

聽鄭大說,他們原來是黑風寨的,如今散夥單幹了。與這三位爺搭夥,裘貴只想哭,才知道,與他們相比,自己的昨天是多麼的善良。

“財神爺上門了——”裘貴在草叢里正哀嘆命苦之時,突然聽到猴子的聲音,他渾身一哆嗦,又想跑路,又想往土裡鑽。

正惶惶不安時,一個身影來到自己身邊。裘貴還沒反應過來,一雙大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

裘貴抬頭一看,急道:“呃……咳咳……住手啊大哥!”

“你他娘的想溜?”鄭大聲音低沉卻儘是寒意。

“不……不是的,兄弟哪裡敢呢!這不是正找傢伙來嗎!”裘貴眼珠直轉,低頭摸出一塊石頭來,舉在手裡,帶著諂笑說道。

“哼——!”鄭大鬆開了裘貴,一雙牛眼嗜血般盯著路口。

……

一輛帶蓬的馬車出現在幾人眼前。

趕車的夥計自顧駕著馬車,對路邊的危機渾然不覺。車內坐著一對年輕的夫婦。男的一身白衣,書生模樣。女的懷裡還抱著個不滿周歲的嬰兒。

“夫君!天黑時能到家嗎?”年輕的夫人,拍了拍懷裡熟睡的嬰兒,輕聲對男子說道。

男子雙目充滿愛意,溫柔的說道:“這百里路程已走了大半,天黑前准到天平的。夫人且放安心!”

“嗯!夫君說的是!”夫人抬起白皙秀美的面龐,對男子微微一笑。

一聲馬嘶聲突然響起,馬車猛停了下來。車內夫婦二人驚慌之下,忙護住嬰孩。車前傳來趕車夥計的喊聲:“少掌櫃的,有劫道的!”

“夫君——!”婦人滿面驚恐,一把拉住男子的臂膀。

男子伸手拿起一把長劍,強作鎮定,輕拍婦人的手背道:“夫人勿慌!為夫去看看。”說完,他一步跨出車廂。

車廂外,趕車的夥計手拿一根木棍,正不知所措,見到男子出來,忙與其並肩而立,擋在車前。

這名男子見夥計如同自己一般驚慌,卻未獨自逃生,他心底略安。

“阿貴,怎麼了?”男子低聲問道。

“少掌櫃的,你看——”叫作阿貴的夥計伸手往前一指。

車前站立兩人,一個粗壯黝黑,手持鋼刀,面目兇狠。一個面容猥瑣,身材瘦小,手裡拿著塊石頭。只是他的兩隻腿不知為何在發抖,臉上幾根黑毛甚是扎眼。

“要命不要財,要財不要命,快給爺爺選一樣!”鄭大手持鋼刀耍了個刀花,惡狠狠說道。

陽光下,刀光刺眼。

“少掌櫃!如何是好?”阿貴問道。叫少掌櫃的男子見只有兩人,神情略定,卻一時拿不定注意。

“嘿嘿,車裡還有人,出來吧!”隨著一聲浪笑,路旁又跳出兩人,直接閃到車后,堵住了馬車的退路。

見車前車后都被堵住,少掌櫃二人心下大駭。

“夫君——!”車內的夫人見機不好,懷抱著嬰兒走出了車子。

“夫人——!”少掌櫃與夥計忙把夫人圍在當間。

“哈哈,還是個美人兒,這錢財和人,爺爺都要了!”猴子興奮的叫囂道,一對猴眼放肆著淫*盪之意,不住打量著夫人,十足一個色中惡鬼模樣。大眼在一旁默不作聲,如同看著死人一般,陰森森盯著三人不放。

少掌櫃心中叫苦。知曉此路早年不甚太平,而近幾年好了許多。本想帶著馬車迅捷,白天趕路應無大礙,加上自身也習練了幾年的拳腳功夫,一兩個蟊賊自是不在話下。可眼前四人,配合默契,明明是經年老賊的架勢,唯恐一個閃失,傷了夫人與孩子。

“給他們拼了——!”叫做阿貴的夥計,攥緊手裡的木棍,咬著嘴唇低聲喝道。

少掌櫃定了一下心神,注視了一眼夫人與嬰兒,心知眼下大難臨頭,唯有一拼了。他露出決然的神情,持劍上前一步,怒喝道:“想要命的,就來取吧!”

婦人面色已然蒼白,身子瑟瑟發抖。

見少掌櫃一副拚死的架勢,裘貴不禁後退一步,手裡的石頭差點給扔了。心道,老子他娘的就是背,跟這幾個祖宗,學這剪徑的行當,遇到人多了不敢露頭,人少的都是左近的山民,比自己個還窮,致使幾天來都沒生意。今兒總算碰到一筆看似不小的大生意,可人家要拚命。這碗飯不是人吃的,不是怕鄭大兜頭一刀,他娘的早就跑了。

鄭大見少掌櫃持劍的模樣,牛眼中露出譏誚之意。其黝黑的麵皮興奮的發亮,露出殘忍的笑容。

抖了抖手中的鋼刀,鄭大叫道:“好!爺爺就把你個小白臉的頭砍下來!”說著,迎上前去,一刀狠劈了過去。

少掌櫃見對方兇狠力大,卻也退無可退,腳下錯步,揮劍向對方胸口刺去。

鄭大手裡鋼刀半途抽回急轉磕向劍身,並不想拼個兩敗俱傷。少掌櫃不敢與鋼刀硬碰,劍尖抖了個劍花虛刺后,就欲變招。

鄭大沒想到這白臉書生還真會兩下子,手裡的劍並不是擺設。他心下發狠,鋼刀順著少掌櫃的劍勢,橫卷而去,欲攔腰將對方劈做兩截。

少掌櫃手腕急轉,長劍作勢就欲反刺。

身後突然傳來嬰兒的哭聲與夫人的驚斥聲。少掌櫃心急之下不由回頭,見猴子模樣的劫匪,正滿臉淫笑,扯著夫人懷裡的嬰孩。夫人緊抱孩子不鬆手,孩子被驚醒嚎哭。而另一個劫匪正用刀砍向阿貴,阿貴揮舞木棍上下狼狽抵擋,轉眼木棍被劈做兩段。

少掌櫃心中大駭,身子猛向後退就欲回救。而眼前的鋼刀已到胸前,他被逼無奈,長劍回撤擋在胸前。

“噹啷”一聲震響,長劍瞬間被擊斷兩截。而對方刀勢不減,帶著風聲劃過腰間,少掌櫃慘哼一聲,向後跌去,白袍前襟迸出一道血紅,胸腹已被刀尖劃開一道長長的血口。

“哈哈,小白臉,你這三腳貓的功夫真讓爺看不上眼吶!”

鄭大揮動鋼刀,抖落一串血珠。他嘴角掛著兇殘的冷笑,得意洋洋說道。

阿貴忙棄了木棍扶起少掌櫃,劫匪見狀也不阻攔。

婦人哭喊著也要撲過來,卻被猴子的鋼刀架在脖子上,動彈不得。

就在少掌櫃一家大難臨頭之際,一個陌生的聲音突然響起:“殺人劫財者,該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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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殺人救人

適才鋼刀紛飛,鮮血四濺,讓裘貴陣陣眼暈,腿肚子不爭氣的直抖,想跑都跑不動。可轉眼間,這三個祖宗就把對方制服了。

裘貴心神略定,就琢磨一會能分多少好處時,耳邊突然傳來一個令人膽寒的聲音,嚇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路上不知何時出現一個少年,十六七歲的模樣,灰舊的袍子罩在身上,腰間怪里怪氣的拴只酒葫蘆。其一頭黑髮輕縛腦後,眉目清朗略顯俊秀,渾身透著灑脫與飄逸,或者說還有一分懶散與隨意。

眼見肥羊入口,卻半路跳出個少年。而此少年見到血腥,也不見有絲毫的畏懼,不是普通的路人這樣簡單。鄭大三人不由面面相覷。

“他娘的,你走你的路,別管爺爺好事,不然爺一刀劈死你!”鄭大瞪著牛眼珠子,揮動鋼刀罵道。

“你既想殺我,我又為何不能殺你!”少年隨口答道。

少年對坐在地上的裘貴,猶如未見,徑自走了過來。他朝少掌櫃三人望去,目光在夥計身上稍作停留,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少掌櫃。當看到被猴子鋼刀橫頸的婦人與婦人懷裡的孩子時,少年眉頭一豎,面呈怒色。

鄭大見少年根本沒把自己的話當做回事情,心中大怒。本想繞你一命,看來你自個嫌命長,爺這就一刀剁了你。他手裡鋼刀尚未揚起,迎面撞見少年冰冷的眼神,不由心中一悸,手上遲疑起來。

少年冷冷盯著鄭大,目光透著寒意。

“想殺我嗎?不敢了?”少年的腔調中不無諷虐之意。他繼續搖晃著腳步,向鄭大走去。

“想死爺就成全了你!”鄭大神色凶戾,猛地躍起,刀攜風勢,兜頭向少年劈下。對方卻不躲不閃,停下了腳步。

少掌櫃本想著有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卻見是一少年,心中灰冷起來。如今見此人鋼刀臨頭卻不知躲避,他不禁哀嘆道,憑白又多送了一條性命而已!

夥計阿貴見到少年,神情露出一絲訝然來。只是他見山賊兇猛,也暗呼不好。

正當少掌櫃等人以為這少年即將命送須臾時,卻見其神色不變,腳下前邁一步,鄭大的鋼刀已然易手。

也未見少年作勢,他手腕一動,手裡鋼刀翻轉。只見銀光閃過,一蓬血雨灑出。

鄭大半空之中不及應變,已被劈做了兩片。

刀勢之快,讓鄭大不及發出半點聲響,已隨一蓬血紅落下了兩截屍首。

山路間紅白狼藉一片,驚呆了場中的眾人。

“你——你別過來,不然我殺了她!”一聲鬼叫響起,猴子的淫邪的猴眼已嚇得青白,手裡鋼刀架在婦人脖頸上,聲嘶力竭嚎叫著。叫做大眼的劫匪也是驚慌莫名,全身的陰森之氣早化作戰慄驚魂,持著鋼刀靠在猴子身邊,不知所措。

二人見少年空手入白刃,一刀劈了鄭大,才知少年武功厲害,若逃走未必能成,劫了婦人與孩子,或許能換來轉機也說不定。

劫匪愛賭,不過賭籌當然是自己的性命!

少年斜睨一眼地上的血紅狼藉,面上的陰沉似有緩和。他抬眼看向猴子二人,神情急轉陰冷。

“哼!殺人劫財者,死!劫掠婦孺者,更要死!”少年冷哼一聲,迅疾抬起左手,手指輕彈,一縷指風破空而去。

“嗤——!”

“噹啷——!”

猴子的鋼刀被擊向半空,他本人呆立不動,一雙猴眼驚詫萬分。一旁的大眼怔了一下,揚起鋼刀就向婦人砍去。

婦人早已魂飛魄散的模樣,只顧摟緊懷裡的孩子,引頸等死了。

夥計阿貴驚疑之際,卻不及援手,臉上露出期待之色。

而少掌櫃已是瞋目裂眥,悲呼一聲,就欲捨身相向。

“爾敢——!”

少年見賊人如此的歹毒,他雙眉倒豎,大喝一聲,身子拔地而起。

大眼猶若雷擊,愣在當場。隨即一道人影裹起一陣刀風撲來。

旋即,一塊好大的頭顱飛向半空,餘下的身軀兀自站立,一腔污血噴出老高去。

只是眨眼之間,少年已到了婦人身旁,隨手一揮,帶血的屍身飛向路邊。

同伴慘死,嚇得猴子慘嚎了一聲:“娘呀——!”丟下鋼刀回頭就跑,未及兩丈,一把鋼刀透體而過。他搖晃兩步,一頭栽倒,再也不動。

連遭劇變,婦人眼睛翻白,已然昏死了過去。少年隨手一挽,輕輕把婦人扶坐地上,順手接過孩子。

孩子已停止了哭泣,正好奇的睜著一雙墨黑的眼睛。

陰冷如水退去,少年嘴角露出微笑,目含溫情!

如此多的變故,卻如電光石火般,轉瞬而過,生死逆轉不過一念之間。

“夫人——!”少掌櫃一身是血,他被阿貴攙扶著,來到少年面前。

少掌櫃面露驚喜的看著孩子,又擔憂的望向婦人,一時百感交集。好在婦人不過是驚厥,片刻醒轉,見到少年懷裡的孩子,忙掙紮起身將其接了過來,緊緊摟在懷裡。她見孩子無恙,不顧滿目關切的夫君,忙著對著少年俯身答謝道:“多謝恩公救命大恩!”

少掌櫃不顧傷痛,也忙道:“這位俠士,多謝出手相助!”

“路遇不平,理當如此。二位不必介懷!”少年微微搖頭,目光轉向一旁的夥計,露出笑容,輕聲道:“賈兄還好嗎?”

阿貴一直注意著少年,聞言驚喜道:“你果然是林一!”

少年才出現時,阿貴就見來人面熟。

不過幾年過去,林一身材已如成人一般,面部輪廓日漸英朗,眉目間似曾相識,卻讓阿貴不敢相認。

他見林一伸指凌空彈飛猴子的鋼刀,如此熟悉而又相似的一出讓阿貴驚奇不已,猜測往日救自己的,或許就是這面熟的少年。只是沒想到,這個林兄弟不禁身懷武功,竟還是如此高深莫測。

猜測出了對方的身份后,阿貴見賊人窮凶極惡刀劈夫人時,便把所有期望都寄托在林一的身上,而對方果然不負所望,轉眼之間解決了危機。

阿貴驚喜莫名,這少年果真是三年前,在酒樓門前一場驚遇中,所結識的那個吃包子的林一。

阿貴是太平酒樓前的那個小夥計。而這出手連殺三人的少年,自然就是離開小天坳的林一。

在離開家裡之前,林一已對叔父和蘇先生做了交代。他見翠兒武功初具雛形,只缺水磨的功夫,假以時日,應會有一番不俗的成就,便獨自一人,悄悄離開了小天坳。

人生有避免不了的分別,卻有可以迴避的送別!

離開小天坳后,林一繞過天平,直接往太平鎮方向而來。一個人施施而行,很是享受獨自上路的悠閑自在。沒想走了幾十里,他遇到了鄭大一夥劫匪。

賈貴早被林一認出,雖幾年未見,對方面容變化卻不大。而那少掌櫃,也是面熟之人,乃是太平酒樓的少掌櫃梅中文。而梅少掌櫃或許連當年的小道士都不放心上的,就更不認識如今的林一了。

林一自認不是嗜殺之人,對山賊劫匪雖是痛恨,卻也不喜屍身橫斷的血腥。而鄭大一夥明擺著是要殺人越貨,兇殘的連孩子也不放過,不由得讓人怒火中燒。

想當年自己爹娘遭難時也應與今日相仿吧!

不殺這幾人,還不知他們以後會禍害多少無辜。

這是林一的心中,第一次有了殺戮的衝動!

殺戮是一種雷霆手段,它可以懲戒罪惡,它也可以拯救良善!

林一替少掌櫃查看傷處,好在腰腹間的刀傷,雖長有尺余,血肉綻開,白衣上血花四濺,甚是駭人,卻並無大礙。幸虧是他在臨危時,用長劍擋了一下,刀尖未及深處。敷上隨身帶的一些止血傷葯,倒也不用擔心。

阿貴把婦人扶回車廂后,回來幫著一起為少掌櫃包紮妥當。

少掌櫃自是感激不盡,知悉此少年是阿貴的朋友,也是歡喜。他感慨林一的武功高強,誇讚對方俠者仁義。對此,後者微笑著不語,只是暗自慶幸,自己來到的及時。

“林一,你怎會在此?又欲去何處呢?”阿貴的衣衫被刀劃破了幾處,身上並無刀傷。驚險過後,他心情大好的問道。

少掌櫃心中感激林一的救命之恩,卻也對這少年人的神奇出現,帶有一分好奇。

林一沉吟片刻,正欲開口,卻眉頭一挑,冷聲對著身後道:“誰讓你走的?”

他聲音未落,不遠處“噗通”一聲,一個人影撲倒在地,大喊道:“不敢!不敢!小的不敢啊!”喊聲中帶有驚悸的顫音。

少掌櫃與阿貴循聲望去,見一個賊眉鼠眼的猥瑣漢子,正撲地不住的磕頭,才倏然想起,賊人共有四人才對,而此人正是其中一個。只是在將才的絕望與驚喜交替中,二人都忘記了的還有一人存在,而此人應是趁機想溜。沒成想林一對身後發生的一切,明察秋毫。

裘貴心中苦啊!在自己的眼中,鄭大幾個祖宗簡直就是惡神,本想入了他們的伙,以後也算有了山頭,有了人多勢眾了。眼見著馬車上的人貨就要到手,那婦人雖是美貌,他擔心猴子吃獨食,也就不敢有非分之想。只想著,好歹能分點車上的財物就行。

誰想天上掉下個真正的煞神,就這麼眨眼的工夫啊,就殺了那三個祖宗。

這少年才是真正的祖宗啊!

裘貴嚇得屁滾尿流,手裡的石頭早扔得沒影,只等少年來殺自己時,卻好半響沒動靜。他偷偷看去,見無人理會自己,心中竊喜,壯起了膽子,爬起就跑。

裘貴相信,這份膽氣爬寡婦牆頭十次都夠了,這是老天可憐裘貴呢!

沒等裘貴想起老天的其他好處時,就被背後傳來的喝聲,嚇得一機靈,回身趴地上就磕頭。

這聲音熟啊!剛才的煞神就是這聲音,裘貴一會半會忘不掉,也不敢忘。他感到自己的三魂七魄都不全了,嚇得心肝怦怦作響。這祖宗腦後長眼睛呢,鬼也逃不掉啊!

“爺爺饒命,小的不敢啊!小的也是被這幾個祖宗……不,幾個賊貨逼的啊!小的本是良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啊!爺爺饒命啊!小的一件壞事也沒做過呀!爺爺將才也見了,小的可是離得遠遠的呢!饒命啊爺爺——!”裘貴眼淚帶著鼻涕,如同死了爹娘般哭喊哀求著。

可對方又沒了動靜,裘貴抹了一把眼淚,偷偷抬頭,見那個少年煞神正盯著自己,嚇得他渾身又是一哆嗦。

“爺爺!小的句句是實,不敢有一句的假話啊!若是敢欺瞞了爺爺,天打五雷轟啊!爺爺饒命——!”

裘貴後背都是冷汗,陣陣發涼,心道就是被雷轟,也好過一刀兩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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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去向漸明

林一見這漢子鼻涕眼淚一起上,猥瑣埋汰加上膽小怕死的模樣,知其滿嘴胡言,卻也不想濫殺。他沉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爺爺饒命——啊?”裘貴聞聲又嚇一跳,忙道:“小的裘貴,是附近的老實人!”說完,心頭直跳,煞神不殺自己了?

林一微微搖頭,皺著眉頭道:“裘貴,給我站起來!”

裘貴聞言,三角眼眨巴著,眼珠子急轉,忙一骨碌爬起身來說道:“不知爺爺有何吩咐——”他滿是鼻涕眼淚和灰塵的臉上,儘是小心。

“去把那三人屍首埋了。”林一的神情捉摸不定,冷冷說道。

裘貴低頭哈腰,應聲不停,腿下卻遲疑不動。

那滿地的紅黃青白,看著就讓人手腳發麻,血腥氣熏得人直想嘔吐。裘貴眼淚又流出來了。

“看來留你也是無用!”林一的語氣平淡,可聽在裘貴耳中,如同催命符般。

“唉!唉——小的這就去!”保命要緊,裘貴驚喊了一聲,忙拔動腿腳向幾具屍身跑去。血腥氣撲面而來,讓他捂著胸口跪地嘔吐了起來。

四周血腥之氣甚重,馬車已被趕到了一旁,少掌櫃的夫人帶著孩子在車裡歇息。

三人一邊敘話。林一這才知道,原來少掌櫃的夫人,是天平鎮人,這次是帶著孩子,回娘家的。阿貴腿腳勤快,頗受少掌櫃青睞,便一路同來。沒想遇到劫匪如此凶頑,少掌櫃自是不敵,好在他趕到化解了危機。

少掌櫃聽聞林一出自玄元觀,分外欣喜。算起來,太平鎮與玄元觀也算是有一分鄉梓之情了。

“林一,沒想道你武功這樣厲害啊!早知跟你學幾招,將才也不至於如此無用!”阿貴感嘆道。

“我只是會一些道家粗淺功夫罷了,不值一提的。賈兄臨危不懼,才是讓人佩服的!”林一微笑道。少掌櫃看著阿貴,眼神也透著讚賞之意。

“不知小兄弟要去何方?”少掌櫃因林一與阿貴熟稔,說話也隨意許多。

“我本是去天平尋訪親友,此事已了,欲去天下遊歷!”林一答道。

“小兄弟真是好氣魄!好男兒理當如此。若林兄弟不嫌棄,可否喚我一聲梅大哥!”身為少掌櫃的梅中文,也是豪爽好客,善交友之人。

梅中文欠了林一天大的恩情,卻也不造作,起了結交之心。無奈對方高深莫測,讓灑脫的他心中忐忑。

“梅大哥無須客氣!”林一笑道。危難見真情,此夫婦二人性命攸關之時還能不離不棄,著實不易!

“對林兄弟的救命大恩,為兄自是不敢忘懷!可惜即將分別,不能相攜共飲,略表心意啊!”梅中文嘆道。

“呵呵,我這裏倒是有酒,不過梅兄有傷,不宜飲酒啊!”林一搖頭微笑,稍作沉思,又道:“此去還有幾十里路要走,此間人煙稀少,我陪梅兄與賈兄一程,再回頭趕路也不晚的。”

剛剛還擔憂此去安危呢,想著要是再遇劫匪,便是真正的此行不虞了。可有了武功高強之人相送一程,梅中文心中暗喜。只是承人恩惠難免讓人心生不安,好在林一神色輕鬆,對此不以為然,讓三人話語憑添幾分歡愉!

梅中文畢竟刀傷失血過多,雖振作精神,也漸漸面色蒼白,體力有感不支,便去車裡歇息。

林一對阿貴交代了一聲后,緩步向裘貴走去。

裘貴拿著把鋼刀,已掘好了半人深的土坑,累得直吐舌頭。見林一走來,他忙又去拖屍身,只是血腥難抑,又蹲在一旁乾嘔起來。

林一也不做聲,嚇得裘貴不敢喘息,抹了把鼻涕,帶著一臉的委屈,繼續幹活。他累得手腳發軟之後,終將鄭大幾人草草掩埋起來。

“是不是再掘一個坑呢?”林一自語道。

裘貴剛想討好說兩句什麼,立刻打住了念頭,諂媚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噗通’一聲跪倒求饒:“爺爺饒命啊!小的可並無半分忤逆之心啊!求爺爺饒命啊!小的正想奉上,不敢隱瞞!”

說著,他手忙腳亂從懷裡掏出一堆東西來。這些都是他拖拽屍身時,暗中動的手腳。

裘貴面前地上,一小堆散碎的銀子,約有十餘兩。

“這些都是爺爺的,還請爺爺念在小的老母幼兒的份上,把小的當個屁,放了吧!”裘貴磕頭不止,哀求不休。

“天作孽尤可韙,自作孽不可活!拿著地上銀錢,去做些正當營生。”林一不知自己如此,是對還是錯。他皺著眉頭沉聲說完,轉身離去。

見煞神的背影遠去,裘貴愣在當場,污穢不堪的臉上,陰晴不定。

“林一,你剛才放過那賊子了?”阿貴揚著鞭子,輕抽一下馬兒,然後回首問道。馬兒噅噅歡嘶,拉動馬車前行。

林一坐在阿貴身邊,說道:“此等雞鳴狗盜之徒,膽小怯弱,不似那些手上沾血的凶頑之輩,唉!世上如此多盜賊,殺不盡殺啊!”說完,他不禁輕嘆一聲。

阿貴見狀語氣一轉,笑道:“林一,幾年前的那一次就是你出手救的我吧!嘿嘿!當時那麼多江湖人士,竟無一人知曉是你,嘖嘖!”搖搖頭,他接著感懷道:“沒想今日我與少掌櫃,又承你相救,此情深重自不必說。我真想隨你而去,讓你也教我一身高強的武功啊!以後行俠仗義,多威風啊!”

林一不以為然的笑了笑。自己的武功怎樣,至今也稀里糊塗的,與真正的一流高手相比如何,他也不知道,也沒想過去比較。

自從知曉了另一個天地的存在,江湖武功對林一來說,已毫無神奇可言。武功再高,又有何意義呢!不過是在這世俗間強人一籌,自逞威風。他心中所嚮往的,亦非常人可以想象,更不是阿貴所能明白的。

“跟我走——?好啊!賈兄真的捨得離家遠行而不知歸期!”淡淡笑著,林一輕鬆說道。

“嘿嘿!我自是願去的,只怕我娘會舍不得!”阿貴嘻嘻笑著,手裡的鞭子甩了個脆響。

馬蹄踢踏,一路上,二人說笑不停。

日頭西斜時分,眼前漸漸開闊起來,偶爾,路上可見三兩個行人。

前面距天平還有一二十里的路程,林一便與阿貴幾人揮手作別,獨自向迴路走去。

半途耽誤的太久,眼前的路,一天內走了三遭,林一不禁為此搖頭苦笑。

以後的路,還不知會有多少未知,在前面等著自己!

眼見日頭西沉,彩霞映紅天際,林一心想著只怕要在半路過夜了。他正暗自忖度著,神色一動,身形向路旁閃去。

不一會,噪雜的聲響從前面傳來,幾個漢子扭著一人,打罵不停,走了過來。

“這個狗日的!想拐我外甥,你不是能跑嗎!讓老子追了你十幾里,回頭非打斷你的狗腿不可!”一個身材壯實的漢子,拎小雞般,掐著一個賊眉鼠眼的男子,連扯帶拽,向前走著。

“你個該死的裘貴,壞事做盡,明早就送你見官!”

“不是這狗日的姦猾,昨兒就抓住他了!”

“老天有眼,這賊貨還敢回村,正好被爺們給撞上了!”

隨行的幾個漢子也是喝罵不停。

這莫名其妙的一出,讓躲身不遠處的林一訝然,隨即不禁搖頭失笑。

夜色降臨,一抹人影躍向一處高*崗。

高*崗四周,山林簇圍,月明星稀,山風涼爽。

林一愜意的伸了個懶腰,此處露宿一夜,倒也不錯。他伸手取出幾面小旗,揮手散出,小旗入地即隱,隨後掐了幾個印訣,口中輕叱一聲,一團幾丈方圓大小的白色光罩一閃。

月色下的山崗之上,人跡杳無,空蕩蕩的一片,彷彿從沒人來過。

這乾坤四象旗果真不錯,陣法啟動后,原地的人影隨即消失不見。

而此時的林一,正盤腿而坐,陷入了沉思。他不再是那個依靠著師父,成日里無憂無慮的小道士了。師父走後的三年裡,哀傷之餘,便是練功,也無他想。而如今,一個人走在路上,許多的事情要靠自己去斟酌。世俗中,遇到的真真假假,也要自己去甄別。

蘇先生對自己說過,前途如危橋踏雪,步步驚心,林一對此深以為然。閑中不放過,忙中有受用。以後的路怎麼走,一定要多多自省。

直接去東海呢?林一不止一次的如此想過。可一個人貿貿然去海中尋覓,無疑是很不明智的舉動。而誰又能為自己指明路途呢?若不去大夏國,自己的修仙之路,只怕要到此為止了。想想仙人頂後山洞內,那坐化的玄元真人,他心底就湧出強烈的不甘。

忽地眉頭一動,林一的腦海中想起一件事來。三年前無意聽到的那個江湖傳聞,讓他思緒急轉。

常言道,無風不起浪,凡事皆出有因。

記得那個石堂主與排幫的劉巨虎的對話,意思是說江湖第一門派的天龍派,十年一次出海后,就會獲得丹藥與神兵。隨即他又想到,在太平酒樓門前,見到的那個小姑娘手裡的小劍法器,還有那個兩次遇到的馬老,以及第二次馬老一行所帶的靈石。

林一感到,自己隱約之中,已尋摸到了什麼。

原來沒有在意這些,如今細細一想,林一對天龍派生出了濃厚的興趣。

或許,解開這大夏國之謎,可以從天龍派開始!

想到此處,心中多了份快意!林一順手拿起葫蘆,仰頭喝了一口,甘冽的酒香沁腑,讓人神清氣爽,離家后的一絲迷茫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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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故人重逢

夏日酷熱還未及走遠,初秋的日頭依舊毒辣辣的。

通往縣城的大路上,幾匹健馬走的正歡。

幾輛大車轆轆作響在後面緊跟,車前一桿角旗卷拂不止。隨行十餘人,一致的幹練、精悍!

前面的一男一女,並轡而行。女的正直青春韶華,卻是婦人打扮,一身紅衣,柳眉杏目,面容俊俏,英姿颯爽。一旁的男子,二十多歲,身材魁梧,面容粗獷,頜下留一圈短髯,威武中多了份沉穩。

“這入秋的天氣還是如此悶熱!”男子感覺後背曬的滾熱,不滿的嘀咕一聲,手搭額前,向前方眺望。

“師兄啊!此處距四平不遠了,稍安勿躁!”一旁的女子,輕嗔道。

師兄不以為意呵呵一笑,扭動一下粗壯的身子,回頭打量一眼身後,聲音響亮喊道:“弟兄們辛苦,到了四平后,晚上每人半壺酒!”

“多謝大師兄!多謝車鏢頭!”後面的漢子們興奮大叫起來!

師兄也得意哈哈大笑,昂首挺胸之際,神采飛揚。師妹在一旁眉目含情,卻蹙眉難禁狀,嫣然一笑。金色陽光下,師妹紅潤的面容,愈發的光彩動人!

道路前面不遠處,有一岔路,過了路口,就可以直奔四平。

一行人走得輕快,轉眼工夫就到了岔路前。岔路前一棵大樹下,一個鄉下少年正翹首而望。

師兄驅馬揚蹄,帶頭轉過岔路口。師妹緊隨其後,見到樹下有人,不由得斜睨一眼,隨即腳跟輕磕馬腹,往前而去。

那樹下之人,卻好奇的注視著馬上紅衣的背影。眼看師妹的坐騎輕馳幾步,就可與師兄並肩,她神色一怔,陡然手下一緊,馬頭迴轉,往樹下少年望去。

一行人察覺異狀,車隊漸停下來。師兄也駐馬不行,面露不解之色。

……

林一離開阿貴一行后,便有了決斷。他把四平縣城作為自己的必經之地。

天龍派在什麼地方,林一不知道,四平縣在什麼地方,他同樣也不知道。

而路在嘴巴上,林一隻能如常人趕路一般,走一路,問一路。卻沒想到半途又遇到了岔路口,而此時日頭曬頂,路上行人稀少,前後張望了許久,也不見一個人影。

眼前乃一天酷熱最盛之時,一人立在路當間,有點怪異。覺得自己傻傻的,林一心忖還是如常人一般為好,便到了一旁的大樹下,等待路人的到來。

路人終於來了,還很多,足不沾地,不是在馬上就是在車上。前面的旗子,林一認得是鏢旗。

鏢隊的規矩,林一略之一二,不好貿然上前問路。頭前一匹馬從身前經過時,他尚在鬱悶,仍向遠處觀望著。

紅衣女子在路過時望向自己的一瞬,被林一敏銳的察覺了。他眉頭淺鎖隨即恍然舒展。

只是不一會兒,那紅衣女子調轉馬頭望向自己,林一的嘴角露出了笑容。

蹄聲沓沓,師妹驅馬來到大樹前,杏目閃動,清脆聲音響起:“這位小兄弟面善,冒昧請教尊姓大名!”言畢,她又上下打量這衣著簡樸的鄉下少年。見此少年除卻身高不同,面容略異,而眉宇間的靈動與狡黠,坦然與沉著,與幾年前的那個少年,神情極其彷彿。

“袁大姐,還記得小一嗎?”林一呵呵笑著,抬手對紅衣女子施禮道。

“咦——!真是小一兄弟啊!”後面的師兄也見林一面熟,思忖間,聞其聲,已知其人,搶先跳下馬,三步並兩步,來到面前,哈哈大笑,揚起大巴掌,親熱拍過來。

“不是師妹提醒,還真就錯過了,小一,長這樣高了,可是幾年沒見了!”

林一站著沒動,硬受了兩巴掌。他心中苦笑,這車海還是老樣子,可情真意切也讓人心裏舒服。

第一眼看到紅衣女子,他便認出是太平鏢局的袁鳳鳴,見其擦肩而過,林一併未作聲,人家趕路匆忙,自己也不好貿然打擾。

沒想到袁鳳鳴還是想起了幾年前的那個小道士。青雲道長對袁家有恩,袁家自然也不是薄情寡恩之輩。

“沒想幾年後,此處遇到了小一,真是幸事!”袁鳳鳴下馬,親切問候道。

“此情此景,也讓小一興奮!”故人相見,心中皆是愉悅不已。

車海招呼車隊停下小憩,然後與師妹陪著林一在樹下納涼,並拿出清水與乾糧,三人邊吃邊說起來。

太平鏢局的袁萬章,在經受幾年前黑風寨的那次重創后,身體雖無大礙,精力卻不如前,好在有袁萬武一旁支撐,鏢局大致還好。袁鳳鳴與車海已結成夫婦,此次押鏢前往秦城。袁鳳鳴不放心自己夫君,便一同前來。女人心思縝密,與車海的剛猛粗獷,也是相得益彰。

袁家也聽聞青雲道長仙去之事,為之唏噓不已。後來打聽到玄元觀已人跡杳無,也不知曉小一的下落,今日偶遇,讓夫婦二人慶幸不止。只是他們不知道,如今的玄元觀,又有了一老一小倆道士。

林一也說了自己幾年來的境況。

夫婦二人聽說林一守孝三年後尋到族人至親,也為他感到欣慰。當聽林一說欲去天下遊歷之時。二人為他的前程多了份擔憂。

“小一此去何處?道士既是不做了,不若來我們鏢局吧,包你有碗飯吃。”車海大聲說道,袁鳳鳴也是關切的注視著林一。

面對二人的真誠,林一低頭沉思片刻,搖頭正色道:“多謝車大哥的盛情,小一幼年跟隨師父,由師父教誨得知,天下能人異士數不勝數,奇談怪志是聞所未聞。故此,小一在師父去后,也想天下間走一走,看一看。譬如,小一曾隨師父學過幾天的粗淺功夫,就對天下至尊至強的武功多了份好奇,聽聞東海浩瀚無際,也想有一日去那海邊去感受一番。如若有一天小一沒地方去了,自然會找車大哥與袁大姐的,想必二位定能給小一找碗飯吃。”

“小一志向高遠,讓姐姐佩服!”袁鳳鳴看林一執著而淡然的神情,讚賞道:“東海距此萬里之遙,暫且不去提它。且說武功高強者,大都出自天龍派。而這天龍派乃江湖第一大派,九龍山稱為江湖聖地,小一可去那裡遊歷見識一番。”

林一聞言,眼睛一亮。

“天龍派距秦城不遠,小一此去可與我們同行。不過呢——”車海開心的說道,轉而撓頭做思索狀。

“不過聽說天龍派入門極難,且小一年齡偏大了!”車海沉吟一下說道。

“無妨的,小一併非要加入天龍派,只是去長長見識而已,車大哥無須擔心!”見車海語氣誠懇,林一微笑著安慰道。

“小一現今武功如何?要不要與大哥我切磋一番?”車海呵呵一笑,投袂而起。

“車大哥,你饒了我吧!小一這點淺末功夫不值一提的。”林一忙拉住車海,笑道。車海也不以為意,哈哈爽朗大笑。

袁鳳鳴也是露出笑容,說道:“要去江湖大派長長見識,未必定要加入門派,有其他辦法也說不定的,到了秦城再做計較就是,小一先與我們同行吧”

“只是與袁姐與車大哥添麻煩了!”林一點頭笑道。

“哈哈,小一不必客套,兄弟們,走了!”車海大手一揮,招呼眾人趕路。

眾人收拾妥當,一行人重新啟程。依舊是車海夫婦走在前面,車隊后還有兩位騎馬的鏢師跟后守護。

車隊共有四輛大車,林一坐在最後一輛車上。趕車的是鏢局的趟子手,二十來歲,名叫二狗子。他面色微黑,體健筋強,性情隨和,笑起來,給人好感。林一斜身坐在車頭,看著二狗子揮鞭趕車,偶爾交談幾句,一路上倒也輕鬆自在。

斜陽西墜,晚霞似錦,一道青灰的城牆出現在眾人面前。

天色傍晚時分,車隊終於趕到了四平縣城。眼前的縣城有四五里方圓,高越兩丈的青灰城牆繞城一周。車隊緩緩入城之時,林一好奇打量城門甬道。可並行兩輛馬車的城門裡,人流不息。轉眼到了城內,已是華燈初上,更加寬闊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熱鬧與喧囂撲面而來。

車隊穿街而過,走至縣城一處略僻靜的地方,在一所大院子前停下,裏面湧出不少人來,幫著把車子馬匹趕進院內。

聽二狗子說,林一才知此處是太平鏢局的四平分局。果然門前所見燈籠上有太平二字。

林一隨眾人一起,幫著卸下馬匹收拾東西,然後被車海一聲招呼,大夥喜笑顏開走入一間大屋。裏面幾方木桌排開,上面擺著飯食,原來是大夥吃飯的所在。

林一被袁鳳鳴喊去一桌坐下,桌上倒也魚肉豐盛,見袁鳳鳴相讓,他也不見外,端起一碗飯吃了起來。

桌上擺著的酒壺,應是白日里車海的許諾。而鏢局眾人猶如未見般,都是自顧大口吃著飯食,無一人喝酒讓林一暗自稱奇。

晚飯後,林一與二狗子一屋。原來大院內另一側的屋子,就是大夥睡覺的地方。

二狗子與林一也熟稔許多,知道這是鏢頭的朋友,便拉著他找到房間后,讓其自便,就一個人倒頭睡去。看來趕了一天的馬車很是辛苦。

林一回手掩上房門。屋內地方不大,擺著兩張床鋪,二狗子已打起了輕鼾。自己對這縣城不熟悉,借口外出也怕驚擾了他人,想想作罷。

林一吹熄了油燈,和衣躺下。隱隱的,耳中還有熱鬧的聲響從遠處傳來,一時也睡不著,他好奇心起,神識慢慢展開,向屋外,向院外而去。

院內是大車停放的地方,不遠處還有一處馬廄,院門處有兩個持刀的漢子站立,應是鏢局的守衛。院牆角落一棵大樹上,還隱約一個人影。

林一不解,細細查看,見其神情自然,且衣著與院門前的二人一致,心中恍然大悟。此人與院門前二人,應是一明一暗,同是擔負守衛之責。

若真有人越牆侵入,根本躲不過樹上之人的眼睛。為此,林一暗贊了一聲。鏢隊出門在外,應對有素,果然不差。

院門前的大道上,不時車來人往。遠處人聲嘈雜,是酒肆茶館所在,各色人等,吆五喝六,來來往往,熱鬧非凡。

修習《煆神鑒》后,近一里方圓之地都在林一神識籠罩下,也不知蘇先生那好友,是何處得來的《煆神鑒》。他所修習的玄天心法中,提到了神識強大的好處,卻也沒有如何提升神識的法門。原先只知道,只有修為增加,神識才會相應增長,而《煆神鑒》讓自己可以另闢蹊徑,也算一段大機緣吧!

四周查看一遍,漸感無味之時,在院門前幾十丈處,一個陰暗角落內的兩個人,讓林一感到一絲蹊蹺。二人竊竊私語時,還不忘對遠處太平鏢局處觀望。

這二人聲音低微,至於說的是什麼,隔著如此之遠,他自然是聽不到。只能懷著好奇,用神識仔細辨查二人相貌。一人矮胖,神情謹慎;一人黑瘦,眉目間透著狡詐。

片刻后,二人分頭而去。

林一收回神識,直覺中,那二人不是什麼善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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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水上驚魂

第二天一大早,林一洗漱完畢,隨眾人簡單吃了些東西,便幫忙套車。白吃白住不幹活,他自認做不來。

等大車出了院門,才發現多了兩輛車,隨行增加到了二十餘人。

袁鳳鳴與車海同林一打了招呼自去忙碌。他還是跟著二狗子,一行車馬浩蕩,向城外走去。

林一坐在車上,見天色曙光初現,街上行人漸多,車隊的方嚮應是向東。也不知這四平縣城有幾個城門,想必這是走的另一個城門。

不一會工夫,車隊便到了城門處。林一坐在車前,自是閑暇無事,打量著此門與彼門的不同來。車隊走出城門時,他回頭看了一眼,神情露出一絲古怪。

聽二狗子昨日說起過,四平距秦城還有四百里路。依著車隊的腳程來看,還須走幾日呢?林一心中盤算著。誰知出城十餘里,車隊來到一處渡口前停了下來。忙問二狗子緣由,他才知曉,此去秦城山路崎嶇難行,帶著貨物走水路,要便捷許多。

面前的渡口,居秦水上游。秦水長几千里,橫貫商國多個州縣,流域甚廣。是大商西北重要的一條河流。秦水流經四平,河水寬約十丈,水流趨緩,而前往秦城,有幾處激流險灘,須有老練艄工操持,才能保行船無虞。

不出門哪裡又能知曉這些,行萬里路,知天下事!此處楊帆,會是一個怎樣的開始?立在碼頭上,見河水緩緩東流,林一心情跌宕起伏!

“小一,怎麼?沒坐過船吧!呵呵!”車海大笑著走了過來,用力拍了拍林一的肩膀。

林一轉身搖頭苦笑:“第一次出遠門呢!更別提坐船了!”對車海的大巴掌,他不以為然。自伐毛洗髓至如今的練氣修為,身子早不同往日,經脈與肉體的強韌超出常人想象。

見林一站立紋絲不動,車海也察覺有些異樣,想不出來,他也不在意,哈哈笑道:“坐船有坐船的樂趣呢!”說完又去招呼眾人裝船。

鏢局隨行眾多,齊心協力之下,貨物很快上了兩艘敞口木船。船約四丈長,一丈寬,裝好貨物后,船上並不擁擠,尚可載上十餘人。鏢局留下幾人照看車輛馬匹,餘眾十五六人分作兩船。

碼頭上一串脆鞭炸響,船工上祭香火三牲后,兩隻木船徐徐離開岸邊,向東而去。

兩岸連山,重岩疊嶂,峭壁屏列,綿延不斷。一條秦水逶迤東去,浩浩湯湯。

船行水中,人若畫中。

林一眼前的秦水兩岸,疊崿秀峰,鍾靈毓秀,樹木崢嶸,秋色層染,不時鳥啼猿嘯,空谷傳響,百轉久絕。

前面的艄工手持長篙,輕點水面,扯起高亢渾厚的嗓音,一曲山歌在水面上鏗鏘而起——

“浮江海而不沉,游清濁而無忤。豈泛泛以全軀,惟依依以保素……”

山水勝境,質樸山歌,讓人心旌搖曳。

兩船間隔七八丈遠,前後錯開而行。車海與袁鳳鳴先前邀林一同船,被林一下意識婉拒了。也許自己與他們夫婦二人,分開乘船不是件壞事。

林一這條船上七人,另還有兩個艄工在前後操持。船上餘眾或立或坐,很是舒逸。二狗子倚在一堆貨物上,沒有了趕車的辛苦,自得的翹著腿,觀賞著兩岸美景。

林一雖是首次乘船,處處感到新鮮,卻一人立在船前端,默默注視前方。

前面船上,袁鳳鳴的一身紅衣很醒目,若山水畫卷中一抹嫣紅。車海則站立船頭,指指點點與眾人說笑不停。

“林一兄弟,過來坐坐啊!”

林一回首,對著二狗子笑笑,來到其身邊。他見一旁桅杆下端,竹帆摺疊,便背依著,坐在船板之上。

“此去順流而下,倒也迅捷,比之陸路也要順暢許多吧!”林一隨意說道。

二狗子的腳尖搖晃,雙手枕著後腦勺,愜意的笑道:“四平到秦城四百里,走陸路要翻山越嶺,沒有七八天的工夫別想到地方。而走這秦水,順流直下,船不張帆,人不動漿,只要一天一夜便可到達秦城,你說順暢不順暢?”

他呵呵一笑,見林一點頭,又道:“不過,也不盡然!”見對方怔怔注視自己,又呵呵得意的笑道:“林一兄弟少出遠門呢!為兄就給你好好說道說道!”

林一微笑,這二狗子常年在外,見識自然強過自己,便無語靜待下文。

“山有山匪,路有路賊,這水上也自然有水賊。而水賊之上,更有排幫這樣的江湖門派。排幫把持水路,自有江湖的規矩,倒也好說話。不過水賊倒是防不勝防……”

“排幫既然把持水路,想必欲一家獨大,為何還有水賊存在呢?”林一心中疑惑,接口道。

二狗子搖頭暗道,對方年紀不大,一副氣勢沉穩的模樣,卻對江湖中事一竅不通。他挪動了下身子,擺了個自以為舒服的架勢,便以一個老江湖的口吻,不緊不慢說道:“天下大江大河何其多也,排幫又豈能一家獨佔?更別說,還有滄海幫等大大小小不等的眾多水上門派呢!不過秦水這段距排幫近些,平日大伙兒自也賣個面子於他,畢定沒有人願意輕易得罪江湖門派。而秦水幾千里,分流無數,水上船隻來往眾多,貨運財物惹人生妒,便有了打主意的人。這伙人人,幾人、十幾人、或幾十人聚起來,打劫過往船隻。這些漢子皆是水上功夫出眾,好勇鬥狠之輩,來無影去無蹤,搶了就跑,跑了就躲藏起來。排幫對此也是無奈,只能聽之任之。”

“如此說來,過往船隻只能自求多福嘍!”林一看著水勢漸急的秦水,自言自語道。

二狗子輕鬆道:“此去水流湍急,即使有人攔路,也能被直接撞翻了。船速本身極快,攔不住也是追不上的,這趟水路我已走過了兩次,皆有驚無險的。兄弟無須擔憂!”

“呵呵,許是在下多慮了!”林一淡淡的笑道。

“出門在外,多個心思也是對的!”二狗子呵呵笑著。

林一微笑點頭,內心卻暗忖不止,真是攔不住也追不上嗎?

過了午後,河道變得稍稍窄了一些,船速也快了許多。

林一與二狗子聊了半晌,吃了點乾糧后,便坐在船前,看艄工撐船。艄工赤腳,穩穩立在船頭,手裡長篙左右輕點水面,讓船頭始終沖前。船后的另一名艄工,也是如此,二人很默契。

一個時辰后,林一感到船速又增加了兩成,轟轟水流聲震響,兩岸景色飛快後退。

前首的艄工猛地大喝一聲:“過險灘嘍——!”如一聲金鈸炸響,震的船上眾人心悸。後面的船工高聲應和,高亢的嗓音在山谷迴響不止。

船上眾人皆神情肅穆。二狗子靠在貨物上,把繩子裹了幾道纏在身上。見林一回首張望,他大聲招呼道:“兄弟,前面一處激流甚險,小心被扔出去!”說著扯動身上的繩子示意。

林一見眾人也都紛紛抓緊船上可依附的東西,知道二狗子所言不虛,便立在靠近船首的桅杆旁,向前眺望。

前方几里處,河道陡然變窄到了五六丈寬,幾塊大石突兀中砥,高處水面丈余的大石之間,只有兩丈寬的空隙。艄工的腳趾緊緊釘在船板上,銅色的肢體上,青筋隆起,全身凝神蓄力,卻不見有絲毫的慌亂,讓背後的林一見了暗暗讚許。

耳中隆隆作響,流水倏然劇烈翻湧,化作迅雷奔騰,浪花激起片片的白雪,猶如銀龍雲騰,咆哮不止。

幾里的水路,竟然轉瞬即到。前面的船已筆直衝向大石間的空隙,後面的船也緊隨其後。

兩船一線,如槍似箭,狠狠向前扎去。

眼見著前船就要穿過空隙,驚變突起,一根圓木從大石后橫空砸下。

兩船眾人皆屏息凝神之時,來不及驚呼,彷彿能清晰耳聞“呼——”的一聲,圓木便已覆頂。而前船的船速迅如奔馬,從圓木下脫韁而去,眨眼就沒了蹤影,一聲慘叫隱約傳出……

圓木的突如其來,船速也是極快,眾人皆不及反應,也無能做出反應。

後面的船接踵即到,沒有一絲一毫的喘息。船上眾人腳下一震,船頭猛然上翹,整條船騰空呼嘯而起。

白茫茫的水霧劈面而來,林一如釘在船上,紋絲不動。前面的艄工被拋起,慘呼未停,已被他手臂輕舒,牢牢抓住。

“嘭——”木船一頓,重新落入水面。

“噗通——噗通——”船上的人不斷落入水中,呼喊聲四起。

二狗子的臉色黑黃,怔怔看著眼前的一切。整條船上只有自己與前面的林一沒被扔下船去。不對?像是被澆了一頭一臉的湯水,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河水,他抹了把臉,瞪大眼睛才看清,林一手裡還拎著一個手腳亂舞的人。

也就是說,這條船上其他的人都給拋到水裡去了。若不是用繩索兜住自己,現在二狗子自己也在水裡了。

只見激流湍急,一兩里后漸漸舒緩,十幾丈的水面開闊起來。缺少了艄工的操持,前面的船身打橫歪斜不前,距岸邊三四丈處擱淺,船上之人也大半落水,兀自撲通個不停。

二狗子尚未及慶幸,便驚駭大叫起來。只見五六隻小船竟從岸邊兩面包抄而來,小船上一二十人,神情彪悍,面帶興奮,手持兵器,吆喝不止。

落水的人躲避不及,便被船上之人,一刀劈下。

刀光閃過,一聲慘呼,水面上便是一片殷紅。

二狗子手腳冰涼,心寒萬分。咬咬牙,深深吐出一口氣后,他大叫一聲,扯掉身上的繩子,抽出把鋼刀,猛地爬起,向船舷邊跑去。

二狗子知道,船四周都是鏢局落水的眾人,被這伙人趕上了,別想活命。他心中著急,腳下一滑,一個趔趄撲倒,差點跌出船去,不及再次爬起,水中又有兩人被砍。

此時,二狗子身下的大船順流前行,已然越過前面擱淺的船,繼續向前而去,把落水的眾人拋在身後。前面兩艘小船兜頭圍了上來,明晃晃的兵器晃得二狗子眼前一陣發黑。他心想這下是全完了。

這伙人是早有預謀,先在大石處設置陷阱,然後落水下石,合圍絞殺。自己卻是水性一般,眼見生路渺茫,心中一片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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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突遇水賊

二狗子絕望之際,黑灰的面容突然泛起一絲異彩。其眼含詫異,望向前方。

船首的林一也是心裏著急,船隻臨近大石時,他已然察覺了大石后及不遠處暗藏端倪。察覺圓木落下時,卻也不及出手,也只能聽天由命。

人力有時窮,面對天地之力,林一感覺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無奈,卻也深深的不甘。

這伙人明顯是水賊,個個心狠手辣,落水的人轉眼已被砍了幾個。兩艘小船已經圍上了擱淺的大船,兵器乒乓作響,雙方短兵相接。

而林一腳下的船隨水而去,離落水的人也愈來愈遠。再遲疑下去,還不知要死幾人。

林一把艄公放下,伸手抄起長篙,雙臂用力,長篙一頭往水中一點。腳下的船若大石撞擊般,船身一沉,接著一頓,裝滿貨物的大船如一恭弘=葉 恭弘小舟般輕盈,飛快向擱淺的船靠去。

他看了船工撐大半天的船,想必也不是白看的。

其身後的船工與二狗子已然目瞪口呆。

兩艘小船上的水賊皆都一愣,不知是這大船太輕,還是這少年力氣太大,來不及想明白,見大船放棄了逃跑,便興高采烈的划動小船追了上來。

車海此時也是苦不堪言。本想此行逐流而下,一路順暢。誰想著在心情大好之時,被人偷襲。措手不及之下,僥倖躲過圓木轟頂,後面的船工卻被砸了下去,生死不明。船上半數之人被拋入水中,大船越過激流,又一頭撞上淺灘。驚魂未定,四下水賊叫囂著便圍了上來。

眼見後面的船也不能倖免,車海只覺得心中火燒火燎般難受,唯一的安慰是師妹還在身邊,不然他真想一頭撞死。

車海怒火勃發,嗷嗷直叫。見兩艘小船與大船已經靠舷,他瞪著血紅的眼珠子,揮舞環背砍山刀就撲了上去。

袁鳳鳴也是無奈,緊咬嘴唇,手持一把長劍,跟隨上前。

此時,一艘小船輟在那些水賊的後面。船上一個黑瘦的漢子,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冷笑。其身邊幾個精悍的漢子,手持兵器,躍躍欲試。

一個水賊眼中閃著貪婪,爬上了車海的大船,未及站穩腳跟,一把大刀裹著風聲到了面前。

“嘡啷——噗——”這個水賊連人帶刀被劈做了兩截,血如匹練灑向半空。

車海一抖手裡大刀,刀背上九個鐵環嘡啷作響,一串血珠星散四去。

“來啊,讓爺爺殺個痛快,哈哈哈哈!”車海殺了一人,胸中暢快許多。他放聲大笑,眉須張揚,氣勢非凡。

不遠處黑瘦漢子,眼角抽搐著。他眸光中透著歹毒,對手下悄悄做了個手勢。

袁鳳鳴與另兩個鏢師,合力護住船舷,不讓水賊上船。整條船上就剩下他們四人,餘下的落水者躲避著水賊的砍殺,也上了不了船,在水裡拚命撲騰著。

袁鳳鳴額頭上冷汗淋淋,心中焦急萬分。要是自己與車海保命倒也不難,可鏢局眾人可就全完了。

平日里在陸地上,遇到這些蟊賊,早已將他們打發了。沒想到了水上,裹手裹腳施展不開。這些人武功不高,水上功夫卻嫻熟過人。再耽擱下去,還不知要死多少人。

心裏著急,袁鳳鳴見一水賊靠上船舷,忙一劍刺了過去。劍尖挑起一朵血花,帶來一聲嚎叫,那水賊跌落水中。她心中稍緩,卻見落水的賊人轉眼又爬上小船,揮舞兵器,大聲叫罵,滿臉凶戾。

見水賊兇悍,袁鳳鳴內心急躁時,耳中“嘣——”一聲弦響。

她暗道不好,身旁一股大力突然湧來,不禁身子一歪,只聽一聲悶哼,擋在身前的車海右臂上,已釘入一枝弩箭。

又是兩聲弦響,接著兩聲慘呼,船上兩名鏢師已被弩箭射中,倒在船板上。

袁鳳鳴見車海手臂顫抖,砍山刀失手滾落。她驚呼一聲,扶住車海,眼圈通紅。

“師兄——”

車海咬牙站立,見師妹神情關切,他心生暖意,豪氣頓生,大聲安慰道:“師妹放心,無妨的!”

車海抬起左手拾起大刀,護在袁鳳鳴身邊,狠狠盯向遠處的小船。他心中大恨,沒想這幫子水賊竟有弩箭。

夫婦二人的心底,愈發沉重。

那黑瘦漢子身邊,三個手持弩弓的水賊,見弩到功成,滿面喜色。

圍著大船的水賊,見四人中,三人受創,不由得情緒激昂,呼叫不停,再次向船上爬來。

“師妹勿憂,為兄定護得師妹的周全!”車海撿起大刀,昂首站立,沉聲說道。

“與師兄一起,水裡火里有何妨?”

袁鳳鳴柳眉倒豎,杏目含威,與車海並肩而立,語氣變得堅定起來。

眼見情勢危急,二人反而放下雜念,欲做死一拼!

“你們是何方的冤家,不妨報上名來,給爺爺生死拚鬥一場,也算是條漢子。躲在一旁暗箭偷襲,乃小人行徑。呸!什麼東西!”

車海怒吼道。

那黑瘦漢子冷笑一聲,輕輕揮手。其身邊三人又一次舉起弩弓。

車海看在眼裡,心底冰涼。這船上無處躲避,他夫婦二人水性不佳。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車海目含怒火,把袁鳳鳴緊緊護在身側。

車海持著大刀,正全神防備著弩箭射來,卻見那小船上的水賊面露驚訝,目光移向了別處。

車海與袁鳳鳴心中生惕,循水賊目光看去——

只見那隻隨後的大船,不顧身後兩艘緊追不舍的小船,一頭撞向淺灘。而船前手持長篙,怡然自若的,正是林一。

短短的喘息間,見車海幾人就被弩箭偷襲,林一心中火起。

他手裡長篙在水中一點,身形已高高飄起,如蒼鷹搏兔,迅如電閃,躍向圍攻車海的小船。

人在半空,林一手裡的長篙已然揮起,扯起漫天水練,向小船劈落。

“嗚——”長篙轉瞬劈到小船上。

“嘭——”一聲巨響,長篙震的粉碎,而小船已成一堆木片。迎面轟頂的兩個水賊不及躲閃,血肉模糊,翻身落水。

轉眼,一艘小木船消失在眾人眼前。

林一身形下落,腳步凌空虛踏幾步。其身影一閃,已經到了另一艘小船上。

船上四五名水賊,驚慌失措,手忙腳亂,嚎叫不止。

幾片血霧蓬灑過後,轉瞬靜寂一片。

林一獨自立在小船之上,片塵不染,惟有手持的鋼刀上,血漬煥然。

河水嘩嘩流動,四周眾人彷彿夢醒。

車海與袁鳳鳴駭然之餘驚喜萬分。驚得是這當年的小道士,身手如此高強,殺人也是如此的乾淨、利落。喜得是有林一在此,應可化險為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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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9 21:50:25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十一章 出手相救

林一手持鋼刀,眸中寒意閃現,殺意凜凜,讓人不敢睥睨。

而他心中卻生出一分無奈。

不殺人便不能阻止殺戮。敬人者人恆敬之;殺人者人恆殺之。皆自取也。

此等該殺之人,當殺之。

林一冷冷看向那黑瘦的漢子,其冰冷的眼神令人心悸。

對方正心中躊躇不已時,林一腳下輕點船幫,身形霍然拔高四五丈。身子在空中,手裡鋼刀劈啪作響炸成碎片。他雙手一環,轉身向後揚起。

點點銀光帶著呼嘯聲,逐電追風般從林一的手中飛出。

眾人驚愕,抬首望去。

只見後面另兩艘小船上,哎呦聲不斷。幾個爬上大船與還在小船上的水賊,全都捂著脖子翻身倒下。

而林一如若無事般,輕輕落回小船上,依舊盯著那黑瘦漢子,目光灼灼。

黑瘦漢子不禁打了個寒顫。他怨毒的眼光毒蛇般盯著林一,心中卻惱怒不已。本身計劃堪稱完美,眼看大功告成,卻功虧一簣。這少年如災星,如煞神,壞了自己的美事。

“你在四平還有幾個眼線,都叫什麼名字?”林一突然開口說道。

不遠處的車海面露不解,一旁的袁鳳鳴卻是暗自點頭,其杏目中,閃現一分恍然!

那漢子聞聲,面色大變。少頃,他目光露出狠戾之色,手一揮。

“嘣嘣嘣”三聲連響,三道流光奔向林一。

那漢子卻趁機躍起,向岸邊撲去。

林一眸中精光一閃,他伸手一抄,三支弩箭已到了手上,反手一擲,三道流光疾逝而去。

“噗通——”三個水賊手捂著脖頸,翻落在了水中。

那黑瘦漢子不管不顧,腳下已落在岸上,不敢停留,飛奔而去,轉眼已到幾丈之外。

車海與袁鳳鳴二人見狀,心下稍有遺憾。黑瘦漢子的小船距岸邊兩丈遠,能一躍而過,說明其功夫不俗。如今此人已到十丈開外,只能眼睜睜看著人溜掉。

二人念頭未止,只見林一已化作一道灰影,凌空虛渡般,跨越河面,直撲那漢子後背。他身在空中,便伸手虛張,向前抓去。

那漢子警覺之際回頭,嚇得魂飛天外。他心中知曉此少年不好招惹,才趁機逃脫,未想轉念之間,對方已到了頭頂。

百忙之中,此人伸手從懷裡掏出一把短劍往後就刺。林一本想抓住此人,審問一番,也好除去四平的內賊,為來往貨商行人免除一些禍害。他見此人冥頑姦猾,不假思索的手指一點,一道靈氣化作劍氣,“哧”,刺中漢子的腦門。

黑瘦漢子只覺腦子轟響,眼前一黑,便墜入無盡的黑暗中。

如摔碎了瓦盆般,那漢子腦袋炸成血紅一片,前行兩步,撲地而亡!。

林一雙腳輕輕落在地上。他看著地上的屍首,嗟嘆不已!

昨晚,林一見此人與另一人竊竊私語時,就意識此二人對鏢局眾人不利。出四平縣城時,見其中那個矮胖者,在城門處尾隨窺視,他便猜測路上會生變故。雖心中起疑,卻是空口無憑,也不好提醒眾人。

只是,今日水上的這場突變,想必即使欲做提防,也是防不勝防吧!

林一稍作遲疑,輕輕一招手,那漢子的錢袋被攝入手裡,隨即沒了蹤影。身上沒有銀錢也不行,偶爾此番一二,倒是可補尚余不足。

水面上狼藉一片,呼喊聲此起彼伏,團團污血染紅了半邊河面。

林一在岸邊,看鏢局眾人正打撈落水者。好在此處水不算深,落水眾人,生還者都在淺灘處等待搭救。

水賊的小船正好派了用場。兩個艄公駕著小船,幫著救人。

見袁鳳鳴與車海對岸上張望,知其關切之意。林一的嘴角卻是露出苦笑。

將才的種種,又該如何解說呢!

林一走至岸邊,明白自己再也無法藏拙,只好腳尖一點,衣袂飄飄,如大鳥一般,輕輕落在車海的船上。面對眾人驚羨的目光,他垂著眼梢佯不知。

“車大哥還好嗎?”說著,林一來到車海身邊。

車海坐在船板上,見林一過來,哈哈大笑道:“真人不露相啊!小一兄弟,為兄真是佩服你這一身出神入化的手段!”

看著車海神色坦然,知其性情豪爽率直,林一微笑搖頭。見其臂上的箭矢還未取下,也未傷著骨頭,他心下稍安!

“車大哥,小一這些道家功夫不值一提的,不說也罷,小一倒是羨慕貴伉儷情深呢!”

看了一眼微笑的林一,袁鳳鳴面露一分羞澀。她斜睨一眼車海,輕聲說道:“這次多虧了小一呢。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此次斷然過不去這道坎的。多謝了!”

林一微笑擺擺手,然後用手指搭向車海的手臂。

“小一啊,你這身功夫,天下盡可去得,若非哥哥成了家,也想隨你學這粗淺的道家功夫呢,哈哈!”危機過後,車海心情大好。

“是嗎?那車大哥就不怕袁大姐生氣嘍!”林一嘴角一咧,隨聲打趣道。說著,他手上用力,沒等車海哎呦,‘噗’的一聲響,弩箭已被逼出,掉在船板之上。

林一手指輕點,鎖住車海手臂血脈,為創口止血。

車海瞪大眼睛,直嚷嚷:“小一厲害啊,比青雲道長也不差的!”

袁鳳鳴取出傷葯為其敷上,聞言不由輕嗔一聲。車海忙閉口不言。

林一神情一黯,緩緩吐出一口氣。他對袁鳳鳴責怪車海,視若未見,輕聲道:“車大哥的胳膊無妨的,將養段時日,自可龍精虎猛。好了,我去那條船上去看看。”說完對二人輕笑一聲,轉身離去。

袁鳳鳴看著林一的背影,暗暗點了點頭。

兩船斜橫水面,相隔不過一丈遠。林一抬腳輕邁,就來到二狗子那條船上。二狗子正撅著屁股,在用力拉落水的同伴上船。兩條船上,失蹤了四人,包括一個船工。餘下都很落湯雞似的,還有兩個身上掛著血跡,應是被水賊砍的。

二狗子見林一過來,他咧著嘴,直抽冷氣。

二狗子適才可被林一嚇得不輕。二十多個水賊被他一人殺掉大半。從林一出手,到水賊覆沒,沒有拚死廝殺,轉眼間一切便結束了。如今看著眼前的不懂江湖的少年人,他不禁滿臉的敬仰之情,眼中卻是閃爍不定。

“小……小一兄弟,你來啦,那個……”二狗子躊躇著,一時不知該怎樣說話。

“兄長沒事吧!”林一盯著二狗子,輕聲問道。

“呵呵,我沒事,想不到啊,真是看走眼了,兄弟武功深不可測,為兄佩服!”二狗子見林一依然平靜隨和,更覺得對方高深莫測。

林一拉著二狗子,一起坐在船板上。看著忙碌的眾人,他輕聲道:“你們鏢局吃虧在被人設計偷襲。猝不及防之下,在水上以己之短迎敵所長,故此才如此狼狽不堪。我想若是在陸上,這些蟊賊也不是兄長的敵手”

二狗子也知道林一在安慰自己。他自己多少斤兩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不過這樣的話聽著讓人受用,二狗子也漸漸恢復常態,與林一說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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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秦城

鏢局眾人收拾妥當后,天色已晚。

林一心想,應是在此露宿一夜了。

沒料到,車海大嗓門喊了一聲后,艄公長篙一撐,大船掙脫了淺灘,到了水當間,順著水流,緩緩而動。

不一刻,船速順暢起來。

原來這是要連夜趕路呢!

林一心裏藏著疑問,聽二狗子一說,才知前面一二百里沒有險灘激流,河道也寬敞。

到了夜色降臨,月色當頂,兩岸連山黑黝黝一片,河水卻泛著一層銀色鱗光,倒也不誤行船。

只是罹難的幾人,屍首都不知被激流衝到了何處,鏢局中人只能作罷。

兩條船順流前行了一夜,第二天,林一被車海邀去了前面的船上。

前舟之鑒不遠,車海有所顧慮應是情理中事。對此,林一也不推搪。再次船行險灘時,他便手持長篙,在船尾幫著掌控行進方向。

林一腳下生根,手上力大,操船舉重若輕般自如,讓眾人對這個少年人又多了分敬佩!

一路上順風順水,再也無事,眾人沉悶的心情也好轉起來。

當水面點點生金,鱗光耀眼之時,眼前的河面驟然寬闊到了二十餘丈。水面上船帆片片,穿梭不止。沿岸高低不同的房屋,鱗次櫛比。

兩條船未近左岸,一聲梆子脆響,岸邊一條小船如鰍,從眾多船隻中竄出。上面一個黑衣漢子打出手勢后,掉頭而去。鏢局的兩條船緩緩隨行,進入了碼頭。

林一面帶不解看了一眼身邊的袁鳳鳴。

“這裏水面碼頭屬排幫管轄,船隻靠岸與裝卸貨物,皆要聽從排幫的安排。”袁鳳鳴輕聲解釋著,語氣透著無奈。

果然如袁鳳鳴所說,船剛及岸,一群黑衣的漢子,便搭起跳板,涌了上來。鏢局中人習以為常,紛紛收拾各自的東西上岸,而那幫黑衣漢子已飛快的把貨物抬上岸邊。岸邊早已停了一溜的馬車。

車海與幾個手下,忙著來回尋視,見貨物上岸裝車完畢,掏出一錠銀子,遞給為首的黑衣人。然後他手臂一揮,吆喝一聲,帶著眾人便隨馬車而去。

秦城臨水而建,城牆比之四平又要高出一丈來,一圈的城牆怕有十餘里,高高的城門上‘秦城’二字,肅穆渾重。

一行人隨著馬車,低頭趕路。惟有林一神采奕奕,四下打量觀望,眼中充滿了好奇。

不顧一路奔波勞頓,接著又馬不停蹄交接了貨物,尋了一家客棧住下后,眾人這才緩了一口氣。

各自洗漱完畢,林一隨眾人吃罷了晚飯,便被二狗子拽著,要去街上逛逛。二人才出客棧門口,就被袁鳳鳴喊住。

林一隻好咧嘴一笑,示意二狗子先行,自己回頭就來。

“不知袁姐喚我有何事?”

車海與袁鳳鳴一起,手裡拎著一些禮盒類的東西。

袁鳳鳴看了一眼車海道:“師兄先去等候,小妹隨後就到。”

車海爽快答應了一聲,對著林一呵呵笑著擺擺手,大步離去。

林一不明所以,隨著袁鳳鳴來到臨街僻靜處,靜等下文。

袁鳳鳴四處眺望,杏目溫潤。她見林一默不作聲看著自己,心中不由感慨萬分。眼前這少年外表質樸,心底善良,生死關頭卻出手果斷,殺起人來乾淨利落,一身武功如行雲流水,飄逸不可琢磨,卻又雷霆颶風般讓人駭然。這明明是自己幾年認識的一個普通的小道士,偏偏又如此的高深莫測,讓人不敢睥睨也難以揣度。

袁鳳鳴輕嘆一聲,溫和的說道:“小一對姐姐一行有大恩,姐姐就不言謝了。姐姐也知曉,小一能常人所不能,我太平鏢局也不敢有非分之想。小一武功之高強,只怕不讓江湖一流的高手。一些大派中的長老,有著鬼神莫測的身手,也只是耳聞傳說,尚不及小一讓姐姐親眼所見的真實。現如今姐姐才明白,小一要去天下遊歷的緣故。姐姐與你車大哥也才知曉了,什麼是天外有天,呵呵!”

林一被袁鳳鳴沒來由的一通誇讚,臉上有些掛不住。他心中卻不知對方所言何意,只好笑而不語。

“姐姐知曉,以後的小一要走得很遠,很遠。眼前的秦城不過是小一暫停的驛站。天龍派雖君臨江湖,雄睨四方,是江湖中人心中的聖地。倘若能留住小一,也應是一件幸事。而門派敝帚自珍,常人難以加入。加上你一身匪夷所思的武功也會讓人猜忌。即便讓你加入門派,怕也是委屈了你呢!

姐姐晚上要去拜會一個朋友,不知能否尋機,讓小一在秦城多呆一段日子。就不知小一所想,可否告知姐姐,也讓姐姐心中有數呢?”

靜靜聽袁鳳鳴說完,林一的內心一陣感動。袁鳳鳴夫婦自見到自己的身手后,沒有一點的猜忌與防備,也沒再多問一句,讓他先前的擔憂化作泡影。而自己一個借口,卻讓夫婦二人如此掛懷,還為自己考慮的這般細緻。二人此去拜訪朋友,只怕主要還是為了自己。這也是夫婦二人的一種信任、理解與支持。

林一心頭暖暖的,他沉思了一下,正色道:“袁姐與車大哥對小一的關愛,小一記在心裏了。至於天龍派,小一不過是心中有一絲的好奇罷了。能在秦城有個安身之所,小一便很滿足了。袁姐也知小一以後要去更遠的地方遊歷,目前也不過是權宜之計。還望袁姐別太為難,不然也與小一心願相悖!”

林一併沒有推卻袁鳳鳴的好意,人家夫婦已然準備這樣去做了,自己一口回絕,也不是為人之道。

見林一說的輕鬆,面色也坦然,袁鳳鳴點點頭,不無欣慰的說道:“姐姐知道了,小一去街上轉轉吧!”

說完,她揮手離去。

二狗子已不見了蹤影。

林一立在原地,稍怔片刻。神識中,幾十丈外,二狗子正盯著街邊的女子發傻。他嘴角一咧,眼中露出笑意,向前走去。

客棧前是一處丁字路口,南北街對面,是一條東向的長街。

街兩旁燈籠串串,如若珠懸;街面上,人影如幢,來來往往。小吃攤,菜館,茶樓,青樓熱鬧非凡。

吆喝聲,叫賣聲,姐兒的笑聲,此起彼伏,讓秦城的喧囂之中,多了分奢靡之意。

林一走在街上,宛如觀賞一副市井百俗圖畫。

身在其中,心卻在畫外。

彷彿自己只是一位看客,或者是一位過客吧!此時的他,心裏一片澄凈!

林一沒想過自己何時變得如此,而一切,又是如此的自然而然。

春盛秋衰之時,花開花落之際,這月色、這季節、這天地,想必也是做了看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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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9 21:51:37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十三章 以誠相待

前面不遠處,二狗子面露興奮,立在一處門前。

林一走近抬頭一看,攬月樓?門口幾個衣著袒露的的女子,搔首弄姿,嗤笑不停。二狗子正饒有趣味的在一旁註目。

沒想到二狗子還有如此嗜好。

林一上前輕拍了下他的肩膀。

“哎呦!兄弟你可來了。你看這姐兒,比鄉下妓寨的可強多了,又白又嫩。嘻嘻!”二狗子驚呼一聲,見是林一,他眉開眼笑。

林一不語,斜睨不止。

二狗子一陣心虛,忙笑道:“上次來秦城,是白天逛的街,沒見著呢!誰曉得人家晚上才出來,嘿嘿!”

“那還不進去?”林一佯作催促道。

“別,林一兄弟,這可是男人的銷魂蠱,也是銷金窟啊!我還得攢錢讓我娘給我討媳婦呢!再說了,還不是順便等你嗎!嘿嘿!”二狗子立刻換上了好人模樣。

林一忍俊搖頭不止。

“咱來趟秦城不易呢!如此這般,也算開了眼界不是。你說呢兄弟!”二狗子摟著林一肩膀,心中那個高深莫測的高人被其暫且忘記了。此時,倆人儼然一對好兄弟了。

“你看啊,那個著紅衣的……你看啊……就那個,圓臉的,嘖嘖!那眉眼真是俊俏!”二狗子依舊興趣不減,品頭論足起來。

林一也不在意,微笑著,與二狗子靠在一起。只是他目光清澈,與二狗子雙眼放光截然不同。

念二狗子等候自己,陪著站了一會,林一就欲拉二狗子離去。

一個男人的笑聲從里向外傳來,聲音如破風箱般,帶著沙沙的喘息。

轉眼,一個半百的老頭子,黑皮皺紋滿臉,山羊鬍子捻在手裡,春風得意走了出來。

一個白膩的老鴇子,手裡舞著小的可憐的紗帕,扭曳身軀,如蠅逐蛆般跟在後面。

“我說木爺,你老可要常來啊!銀屏姑娘是見天都離不開你呢!”尖細的聲音高高響起,襯著白膩的身軀,一陣冰冷的油膩,讓二狗子身上雞皮疙瘩起一片。見老頭子向自己走來,他忙向後退開。

老鴇子的奉承話,讓黑皮老人舒坦得直點頭。此人帶著喘息聲說道:“媽媽勿遠送,木某見天來就是了!”

“哎吆喂!木爺是貴客,是大人物!小女子當送,當送的!”

老鴇子紗帕直抖,又是尖呼一聲:“快將車子趕過來。前面的窮小子給老娘我讓開!”

二狗子看了半響,知道這些人不好惹。他過夠了眼癮后,見機識趣的閃開,沒想到還是被人如此的呵斥。

二狗子腳下遲疑,帶著一臉的惱怒,神色不忿的看著老鴇子。

林一神色平靜,立在原地未動,眼前無物般淡然。

老鴇子面上的白粉,隨著叫囂,震得撲簌而落。濃烈的香味撲鼻而來,讓林一不禁皺起了眉頭。

叫做木爺的那個黑皮老頭,見一衣衫敝舊的鄉下少年,兀自站立,不躲不閃,不由得面露慍色。他神情露出一絲厭惡,向前走去。

“臭小子,找死呢!好狗都不擋道呢!快滾——”

老鴇子怒目圓睜,口水四濺。她不及深究林一的麻煩,又揮手揚起手指的紗帕,向黑皮老頭追去,一身肥肉如秦水的波浪般起伏不定。

林一面色一沉,眸光中寒意閃現。

“這老鴇子怎麼滿嘴噴糞呢!”身後的二狗子憤憤不平。

林一輕呼一口氣,眼神漸漸恢復適才的清澈。他嘴角露出一絲譏誚的笑意,輕聲說道:“看夠了,我們就回去吧!”說完扭頭就走。

“唉——?林一兄弟,就這麼算了,這可惡的老鴇子,真該死!”

二狗子咒罵一句,忙追了上來。

見二狗子還是一臉的不忿,林一搖頭道:“狗咬你一口,難道你還咬回來不成!”

“這——那我就打它!”二狗子撓撓頭,恨恨說道。

“打不死它,它還咬你呢”林一也不回頭,目光投向前方,淡淡的說道。

“那我就打死它!”二狗子手上做了一個刀劈的架勢,咬牙切齒的說道。

“那你去打死它就是。”林一隨口說道。

“這——打死它?她!這裏打死人恐怕不行吧!”

二狗子抓耳撓腮般的跟在後面,自言自語道。其語氣中透著無奈。

林一輕嘆一聲,說道:“故爾,你我只有遠遁嘍!”說完,他眉梢一挑,繼續觀賞兩旁的街景。

二狗子見狀,心中嘀咕起來。這個人年紀不大,身手驚人,又首次出遠門,卻忍常人不能忍,轉眼跟沒事人一般。這個林一的年紀真沒自己大吧?

二人迴轉客棧。袁鳳鳴與車海已經回來,招呼林一過去。

在袁鳳鳴夫婦的房間內,待林一落座后,袁鳳鳴面帶三分喜色,身手掏出一面牌子,遞了過來。

林一接過手一看,是面黝黑的鐵牌。其一面雕飾盤龍,一面是一個‘秦’字。他面帶不解,望向袁鳳鳴夫婦二人。

車海也是面帶興奮,示意讓袁鳳鳴來說。

袁鳳鳴撩了一下耳邊的鬢角,笑著說道:“今晚我們去找的朋友,是天龍派掌門木天成的外甥,名叫秦步游。此人乃龍城鏢局的少鏢頭,在秦城頗具威望。因我太平鏢局替他們接過一趟鏢。念在我爹爹也因此重傷的份上,對方與我鏢局交情還不錯。此次登門拜訪,正好從少鏢頭處得知,天龍派十年一次招收弟子的日期到了。我與你車大哥便佯稱你是我們的表親,請他幫個忙!”

說著,袁鳳鳴笑意盈盈,看著林一。

林一輕輕點頭,神有所思。

袁鳳鳴接著說道:“少鏢頭念及往日一份交情,也沒做推搪。只是天龍派招收弟子,一是招收內門弟子,要根骨奇佳,年齡十二歲以下,還要有人作保;二是招收外門弟子,年齡十八歲以下,有保人即可,倒也沒了其他的限制。”

“哈哈!這少鏢頭為人不錯,答應了保你做外門弟子。”車海心情舒暢,大聲笑道。

“如此,小一便能呆在天龍派了。以後是去是留,你自可決斷。無論是見識江湖大派的風采,還是增長個人的閱歷,皆有裨益!”袁鳳鳴笑著說道。

眼前二人,為能幫到自己而開懷!林一內心觸動,感慨不已。

“明兒我們就要走了,以後還不知何時才能相見。你一個人在此要多多保重!”袁鳳鳴說著,從車海手裡接過一個包裹,遞給林一說道:“此次回去,坐船逆流而上,看看能不能尋到罹難兄弟的遺骸,無論怎樣都要予以厚恤。故此,這是一百兩的銀子,不算多,留你日常使用。以後若有暇再來,會多帶些給你。”

林一忙推拒道:“這可不成的,我身上銀錢夠用。”

沒料想,車海眼睛一瞪還未出聲,袁鳳鳴已然開口:“林一,這是姐給你的,還不要嗎?”

林一聞言一怔,暗想,若是自己給翠兒的,翠兒能不要嗎——

遲疑片刻,他沉聲道:“姐給小一的,小一卻之不恭了!”

袁鳳鳴見狀,眼圈也紅了。

車海上前,拍了拍林一的肩膀,爽朗大笑:“這才是自家的兄弟!”

“對了小一,你一身武功高深莫測,也應自當小心,免得引來猜忌與禍害。江湖逐利,不可無防人之心吶!”袁鳳鳴面色凝重的說道。

林一心中肅然。不是知己不會說出如此話來。他忙起身正色施禮道:“姐姐所言,小一謹記!還望姐姐與大哥勿以此為念!”

“給姐姐就別虛禮了。姐姐還不知欠下小一多重的恩情呢!”袁鳳鳴輕嗔笑道。

“明天你拿著這牌子,去龍城鏢局,自有人安排。”一旁的車海笑道。

林一點點頭,沉思不語。

袁鳳鳴夫婦二人不解,目光關注著林一。

半響,林一抬起頭看著二人,神色鄭重的說道:“小一知道,袁姐與車大哥任督未通,玄關未開……”

林一話音未落,車海恍然,搖頭苦笑道:“小一所說,乃練武之人夢寐以求的境界,非三五十年苦功不可得。為兄與你袁姐,俗事纏身無暇專心練功,此生只怕無望了。”

他說完嘆了口氣。

袁鳳鳴也是點點頭,神色中透著一分神往,接言道:“只有江湖的一流高手,窮極幾十年苦功,才能僥倖達到如此高超境界。而此等人傑,皆是江湖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高人。傳言中,此等武功高絕之輩,真氣催發劍氣刀芒,無堅不摧;施展輕功更是身輕如鴻,來去無蹤。讓人驚羨啊!”

林一暗忖,自己造就的天福與翠兒,假以時日,也應該是江湖中的高手吧!

袁鳳鳴與車海常年在外奔波,拚鬥不已,流血不止。而他們讓自己感受到了一種親情,就如同天福與翠兒一般。

你示我以誠,我便以誠報之!

暗自計較了一番后,林一決計幫夫婦二人一回。他說道:“袁姐!車大哥!小一能幫你們省去幾十年的苦功,讓你們以後練武事半功倍。如此,你等常年在外走鏢,血雨腥風中,也能讓小一少些擔心!”

“小一在說什麼?你有靈丹妙藥……”車海忽地跳起來。他一把抓住林一,睜大了眼睛,滿臉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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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9 21:52:08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十四章 偶遇

往日傳聞中的逆天之舉,會被自己遇到?不過眼前的這個少年人可今昔非比,說不定真有奪天之手段。袁鳳鳴按下心中的疑惑,神色中不無期盼之意。

“哪裡有什麼靈丹妙藥!”林一苦笑道。這二人不如天福和翠兒那般的簡單,不解說一番怕是不行。

“我用自身……真氣,幫你二人打通經脈,如此而已。”林一耐心的說道。

袁鳳鳴眸光中耀出驚喜,忙道:“姐姐知道小一的手段高強,卻不知你還有如此本事。這……讓姐姐又該如何報答才好?”

“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林一笑道。

袁鳳鳴聞言,心中感激莫名。自古有雲,武無第二,習武者自是不甘人後的。可林一卻誠心要送她夫婦二人一場造化,此情、此恩,不可謂不重了。

“事不宜遲,讓小一來試試吧!成與不成還是兩可呢!其間痛苦尚須忍耐才行!”林一正色說道。

二人點頭不止,連連應聲,全沒了往常的沉穩與冷靜。

林一高深莫測與神鬼之能,讓夫婦二人心潮澎湃,也生出了無限的期待。

袁鳳鳴與車海並肩盤坐在床榻之上。林一站在二人身後,稍作沉思,招出四面小旗,微不可察之間,迅疾將其丟向屋子四周,引動遮蔽陣法。隨後,他伸出雙手,運轉靈氣,覆於二者百匯之上。

林一自修習《煆神鑒》后,一心二用可輕鬆施為。他屏息凝神,將神識分作兩縷,引導體內靈氣自二人百匯,沿經脈而下。同時,口中不容置疑的吩咐二人,經脈逆轉,氣息倒流。

袁鳳鳴夫婦二人習武多年,經脈自身強於常人,比之天福與翠兒,讓林一施展起來也要輕鬆許多。

一個時辰后,林一隨手一召,小旗到手,又倏忽不見。他靜立在一旁,待二人收功。

片刻過後,二人同時睜開眼睛。

車海起身跳在地上,握拳迎空一擊,“呼——”

拳頭在屋中擊出一聲輕微的爆響,聲勢非同小可。

“哈哈,我只用了一成的力氣。”車海滿面驚喜看向袁鳳鳴。

袁鳳鳴紅潤的面容有著掩飾不住的激動,其杏目異彩漣漣,由衷嘆道:“真是有脫胎換骨之感,體內隱有真氣流動呢!”

林一見狀,微笑不語。此二人皆有自己的功法,隨著日益不斷的修鍊,真氣會逐漸凝聚雄厚,武功境界自然也會蒸蒸日上。

……

第二天,小一併未急著去龍城鏢局。他一直陪著鏢局眾人用罷了午飯,又一同來到了碼頭上。

袁鳳鳴與車海精神抖擻,風貌自是與往日不同,別人也無意察覺。不過其內究竟,也只有他夫婦與林一知曉。

“小一,啥話都不多說了。你是我車海的好兄弟!”車海不無感慨的說道。

“一人在外,要多多保重!若是以後迴轉,別忘了來看看姐姐!”袁鳳鳴語音未落,已潸然淚下。

“車大哥,袁姐,珍重!”小一故作輕鬆的說道。

“小一兄弟,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多多保重啊!”二狗子揮手大喊。

鏢局眾人紛紛揮手作別,林一面帶笑容,拱手不停。

船兒漸漸離開了岸邊。

兩條船兒如水闊魚沉,漸去漸遠。

兩岸連山依舊,天高水長。只是,重逢之日未可期!

……

林一在岸邊站立了許久,悠悠迴轉。

沿河堤的車馬道上,打赤腳的,穿鞋的,著布衣的,披錦緞的,形神各異,老少男女不同,上下來往不絕。

林一慢慢踱步,目光隨意打量著周圍。他忽地眉頭一皺,腳下卻不止步。隨即,身後一隻手臂伸向自己肩頭,猛地一扒拉。

林一向一旁趔趄兩步后才站住。他轉過身來,一臉不平的怒視對方。

一個十七八歲的錦衣公子,與林一身高彷彿,身材卻要魁梧得多。其黃臉獅鼻,一對狼睛,透著冷漠。此人的身後還跟著兩個隨從。

見林一差點摔倒,此人桀桀笑道:“鄉巴佬腳下還算穩當。”言罷,他嘴角鄙夷一撇,搖晃著向前走去。兩個隨從也是一臉的壞笑。

盯著三人的背影,林一默不作聲。繼續低頭走路。

這三人上了河堤,一輛馬車停在他們的身邊,趕車的上前招呼。

錦衣公子哈哈笑道:“我就知道姥爺會來接我的”他神情得意,帶著隨從乘車而去。

林一抬頭,衝著遠去的馬車,淡淡的瞥了一眼。他走至一間茶棚前,卻停下了腳步。

未幾,林一暮然轉身,向茶棚冷冷望去。

茶棚內坐著幾個黑衣的男子。其中一清瘦漢子,正悄悄打量著林一。未料對方會突然看過來,他神色一窒,神態中竟有一分尷尬。

這個漢子略有躊躇,起身揮手讓餘下的幾個黑衣男子離開。爾後,他對林一拱手說道:“若是故人當前,飲杯茶水如何……?”

“都盯著我好半天了,是否故人,你也該看清楚了吧!”林一面無表情,自言自語著,低頭走進了茶棚。

那清瘦漢子聞言,心中一凜,才知對方從未看看過自己一眼,卻早已察覺到了周圍的一切。

方才,這漢子在茶棚里,見到這個面熟之人,便暗自細細打量了一番。待林一被錦衣公子肆意調笑時,他才猛然想起三年前的往事來。

見林一差點被人推倒的狼狽模樣,清瘦漢子的心中還狐疑不止。不知此少年是不是彼少年。當初的那個少年可不是這般的弱不禁風。

當林一停在茶棚前不走時,清瘦漢子還想低頭迴避,沒成想,對方竟轉首定睛望向自己,讓他心頓感無措。

這一刻,好似自己的一切,由里至外,赤裸裸的暴露在對方凌厲的目光之下。

故此,他心有餘悸,才忙驅散手下,試著相邀。

見林一走進茶棚,清瘦漢子抱拳道:“在下丁茂……”

林一抬頭,盯著丁茂打量半響,才拱手道:“在下還是林一。”

丁茂見狀心裏一松,僵硬的面容也舒緩許多。

林一從碼頭迴轉之時,雖心中悵然,一人低頭走路,四周風吹草動卻瞞不過自己。這丁茂在茶棚里遠遠打量自己,早被他察覺。

為此,林一心下還微微一怔。此人便是三年前,與黑風寨錢虎一行,上仙人頂欺逼師父的山賊之一。因當時此人處事果斷,給他留下了印象。想不到幾年後,又異地重逢。

林一心中還納悶呢,此人為何會跑到此處,還一身黑衣,難道是排幫之人不成。心中揣度不已時,對於身後那錦衣公子的舉動,他自然也知曉。

那個紈絝公子的身手不值一提,加上周圍往來甚眾,便不屑與對方計較。對林一來說,只是做了一回真正的鄉下小子罷了。

師父的去世與黑風寨有關,而錢虎已死,林一併未有深究的想法。這丁茂現身於此,想必也不做山賊了。故此,他心中雖對此人沒有好感,卻也沒什麼恨意。

“是在下唐突了,林……道長請坐!”丁茂語氣遲鈍了下,請林一落座。

林一衣袂輕揮,坦然坐下,看著對方說道:“稱呼我林一便可。道士嗎……暫且是不做了。”

“不知閣下這是……?”林一隨口反問道。

丁茂起身為林一沏了杯茶。他沉思良久,嘆了口氣,說道:“我本是排幫中人,被幫中派遣外出公幹。因與黑風寨劉一刀為鄉鄰舊識,便在那裡盤桓了一段時日。”

語氣停頓了一下,丁茂見林一仍舊一臉的平靜,便接著說道;“黑風寨生變,我便迴轉幫中,現忝職排幫上水堂。方才見似是故人當前,便冒昧相邀,還請勿要見怪!”

“哦,丁堂主,為何與我說這些——?”

聽丁茂說完,林一端起茶杯,輕呷一口。淡淡說道。

見對方怪自己交淺言深,丁茂苦笑搖頭,接著說道:“我在黑風寨的那一段時日,甚是不喜他等所為。後來上仙人頂,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對往日的荒唐行徑,在下深以為恥。今日故人當面,不知能否請林……林一兄弟,屈尊到舍下來,也好讓丁某略表心意!”

林一注視著手裡的茶杯,心中暗忖。丁茂話里雖有不實,想必也有難言之隱。排幫在碼頭上勢力頗大,這丁茂在自己面前,並不因此驕狂,見到一個幾年前的小道士,能坦誠相邀且言語透著真誠,此人倒也算是個磊落的漢子。

丁茂心有期待的注視著林一,見對方抬頭道:“今兒不湊巧,改日再去相擾!”

他略感失望之時,林一舉起手裡的茶杯,微笑道:“一杯粗茶,足矣!”

丁茂心思急轉,恍然作喜,忙起身也舉起茶杯道:“林一兄弟爽快,一切盡在茶水中,幹了!”

他舉起茶杯一飲而盡,面上露出舒朗的笑容。

林一放下茶杯,說道:“丁堂主,我還有事,失陪了。”

“好,林一兄弟以後到碼頭來,有事儘管來找丁某”

丁茂從懷裡掏出一個方形竹牌,正色說道:“此物送與林一兄弟,或許以後有用。”

林一接過一看,牌子竹質,呈紫色,入手卻沉若鉛鐵,上面有上水二字。知其是丁茂心意,他也不推辭,揣入懷裡,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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