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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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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啟夫微安] 繼室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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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7-4 01:42:58 |顯示全部樓層
第110章

  幾日後,趙琳芳果然派人送了一盒胭脂來。成色香味兒都十分上乘,郭滿心裡存疑,興許是受了趙琳芳這一舉動的啟發。鬼使神差地將自己在用的那套胭脂水粉送去蘇太醫的住處,請他幫忙查查。

  蘇太醫本身就是宮廷婦科聖手,陰司手段見得多,不必郭滿多說便熟門熟路地替郭滿查驗了一番。

  幾日後,蘇太醫便將查驗的結果告知了郭滿。這一套胭脂水粉,胭脂,口脂,水粉若單件兒來瞧,均是沒有毒性的。然而每一樣裡頭都點特殊成分,一樣用著不顯。合在一起,則會造成女子極難有孕的惡果。長期以往用的話,對女子的身子損害極大。

  這個結論一經傳送到西風園,西風院裡上下都嚇著了。

  蓋因郭滿用得這一套胭脂水粉,可是府上管家通過正經渠道,從京中最負盛名水粉鋪子的桃扇莊採買回來的。府上大半的女眷都在用,用了三四年也沒見出過什麼岔子。怎地郭滿這才一用便查出這麼大的事兒?

  這事兒一出,不止西風院,芳林苑,福祿院都驚動了。

  大公主即可派了王嬤嬤取走郭滿的胭脂水粉,又親自問了蘇太醫。得到同樣的結果,這才意識到問題嚴重。

  桃扇莊是近來京城才興起的胭脂水粉鋪子,因著脂粉種類繁多,製作技藝精湛,每一樣都很是得人推崇。當初周家就是謝思思帶頭得用,覺得好,央著方氏給落霞院的脂粉供給換了採買渠道,就改用這家的。後來郭滿嫁進來,便也沿用了謝思思的胭脂供給。

  大公主尤其震怒,怪不得當初謝氏三年無所出,原來癥狀在這兒。

  胭脂水粉採買本身,不過小事一樁。

  但無論多小的事兒,一旦連累世家大族的子嗣,便成了不可饒恕的大錯。素來篤信籤文的大公主此時免不了就想多。若這水粉真對謝氏的身子損害頗深,那她金孫這幾年飽受無子的非議,豈不是受了無妄之災?

  這般一想,大公主心中更是惱怒。若前頭謝氏無子是被這脂粉給害了,那她當初同意謝氏與雅哥兒和離豈不是和離錯了?

  盛怒之中的大公主於是一面吩咐管家徹查,一面直接命人將桃扇莊給抄了。

  作為這件事的始作俑者,郭滿整個人全程都有些懵。

  她原本不過順從了直覺,把胭脂送去查驗查驗。誰成想隨便一個舉動,就挖出來個大事情。郭滿眼睜睜地看著大公主不查則已,一查起來便越挖越深。將採買這裡頭的陰司,藏污納垢的事兒全部抖露了出來。

  貪的人,不論哪裡都有。就是周家這樣規矩的人家,因著方氏為人寬和,下人們貪起來才肆無忌憚。且不提採買的管事從中昧下了多少銀兩,就說這胭脂之所以出事兒。就是下人圖便宜,用了次品,意外湊出來這麼個惡果。

  查出來之後,自然是嚴懲。

  且不提採買乃至後廚的管事換了一波,打得打,發賣得發賣。就是管家的方氏也被大公主叫去臭罵了一頓。

  夜裡郭滿跟周公子說起了這事兒,周博雅正在屏風後更衣。

  這幾日大理寺窮追不捨,楚河堤壩貪污案終於水落石出。工部尚書一脈全員落馬,膳清吏司全員打入天牢,大理寺卿一紙奏章將案情詳情呈上,終於可以鬆一口氣。這幾日夜不歸宿歇在府衙的周公子,更是被特准了十日的休假。

  郭滿抱著小手爐嘀嘀咕咕的,眉頭皺得打結:「博雅你說,我到底要不要請蘇太醫來一趟?雖說這脂粉平日裡用得少,但也用了一個月。該不是我早已中毒了吧?畢竟……」

  「錢財迷人眼啊,沒想到咱家也有這樣的事兒!」

  郭滿說著,很有幾分義憤填膺的意思。

  周博雅慢悠悠地繫上衣帶,從屏風後頭出來。經過郭滿之時,忽而俯下身捏著她的下巴,抬起來,而後自然地堵住了她的嘴。郭滿剩下的話全被堵在了喉嚨裡,唔了一聲,她不由得驚訝地瞪大了眼。

  就見周公子瞇著眼,帶著幾分挑逗意味地又吮了吮。正當郭滿以為他想幹什麼。他卻在雙喜等一眾下人進門的瞬間從容地退開,恍若無事地走到了桌邊。

  雙喜端著郭滿新搗鼓出來的一壺蜜花茶,垂頭斂目地端過來。

  郭滿眨了眨眼,被周公子這突如其來的騷操作給驚著了。抬頭看了眼道貌岸然地倒杯茶輕輕啜飲的某人,目光著重落到了他沾了她口脂的脣上。若非脣齒間濡濕還在,郭滿怕是都要以為方纔的一番是她的錯覺。

  茶是郭滿用前幾日摘的梅花特製的,甜口的,入口之後滿嘴梅香。

  雙喜為周公子斟了一小杯,瞥著軟榻上面色古怪的自家姑娘,心想倆主子這又在鬧什麼麼蛾子?然而在瞥到神情清淡的姑爺嘴上沾的口脂後,臉蹭地一下就燒了起來。

  飛快低下頭,她不敢多看,端著托盤便匆匆便告退了。

  郭滿:「……」

  周公子慢慢將杯中花茶飲盡,等人下去才慢慢開了口:「有毒沒毒,過量了才會顯出危害。滿滿你的話,就不必太過於杞人憂天了。」他又給自己斟了一杯,淺啜,「畢竟你沾染的那點兒量,還不如吃你口脂的為夫沾染得多。」

  郭滿突然被噎住,想了想,她覺得有道理。

  ……不過,周博雅這廝何時想通了,居然坦然開這種幼兒水平的黃腔了!郭滿表示震驚。

  她於是又瞄了眼周博雅,見他脣角沾得口脂被茶水暈開,化成指甲蓋那麼大一塊紅暈。冷不丁瞧著,彷彿被人打了一拳,郭滿的眼睛不由地直了。

  周博雅捏著杯子的手一頓,挑了眉不解:「怎麼?」

  「沒,」郭滿淺淺一笑,「突然發現,今日的夫君格外俊美。」

  周公子愣了一愣,嘴角隱隱有些上揚。他不著痕跡地把嘴角往下壓了壓,轉過身,淡聲斥了句道:「小丫頭片子,盡會說些花言巧語哄人。」

  郭滿:「……」

  ……

  說來周公子翻過年二十有一,他月份大,這年歲也實打實的。雖說他從未對自己的子嗣有過期待,但郭滿若真給他生,周公子心中也是歡喜的。鳳目幽幽地在郭滿的小腹轉了轉,眸色漸漸轉了濃墨之色。

  滿滿的去年臘月才來的初潮,子嗣於她的身子骨來說,到底還是太早了些。

  桃扇莊純粹遭了無妄之災,然而動手的人是大公主,店家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追究。聽說這胭脂鋪子的背後東家還不是平常商戶,是宮裡三皇子的母妃,柳妃。柳妃是當初惠明帝潛龍時期的老人,清秀樣貌,無寵多年。若非幸運得了一子,被封了妃位,怕是要蹉跎一生。

  不過即使有皇子,她的處境跟盛寵無雙的淑妃是沒法比的。若非三皇子逢年過節能在惠明帝的跟前露露臉,惠明帝怕是都記不起她這個人的存在。

  撞在大公主的手裡,只能說,自認倒霉。

  桃扇莊那麼紅火的鋪子,大公主說抄了就抄了。雖說事後大公主有意彌補,但鬧了一場壞了的名聲,怎麼也補不回來。慘淡如斯,柳妃從頭到尾連個屁都不敢放。

  胭脂之事告一段落,大公主立即又請蘇太醫上門,給郭滿把平安脈。

  結果尚算不錯,只是事後蘇太醫將周公子拉到一邊,隱晦地告訴他,若想要子嗣,夜裡房事不要太頻。且不說這直白的話鬧得周公子一個大紅臉,就說大公主的心思卻又活了。

  這日在佛堂禮佛,大公主念了一遍經文就問起了身邊伺候的王嬤嬤。

  「四年前求的一簽,斷定了,謝氏與雅哥兒的婚姻乃天命註定。」親眼見著金孫小夫妻倆越來越和睦恩愛,大公主心中也有些動搖,「我怎麼瞧著,越看越不像?你說,有沒有可能是懷恩大師斷錯了?」

  說著,不等王嬤嬤回答,她自己又搖了搖頭,「不,懷恩大師鐵口直斷,不可能有錯。當年給我斷得兩支籤,如今四十年過去,每一簽都分毫不差。」

  王嬤嬤拿不定自家主子什麼意思,於是試探地說:「那主子不若請大師重斷一簽?」

  這麼說著,她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若懷恩大師那麼好遇的話,大公主這般尊貴的人,哪裡會幾十年才得三次籤文。王嬤嬤於是有些訕訕:「大師性情高潔,為求佛法,雲遊四海,行蹤不定。想來也不是那麼容易遇到的……」

  大公主白了她一眼,倒也沒說什麼。

  身邊伺候的老人她素來寬容。此時提起了謝思思,她面上一臉的厭煩:「若非大師斷言,我能看得上謝氏那蠢貨?她除了一張狐媚皮子和會投胎,得了個好家世。身上還有哪點能配得上我孫兒?」

  這話王嬤嬤可不敢點頭附和,謝思思再怎麼不討喜,在大公主心裡可還是孫媳。不得不說,胭脂的事兒,為謝思思在大公主心中輓回了不少印象分。

  王嬤嬤不好說,大公主則捧著佛經,望著香爐幽幽地嘆氣。

  佛堂裡香燭幽幽地冒著青眼兒,半晌她才又開了口道,「雅哥兒的生辰也快到了。方氏那性子,太直,怕是不會邀謝家人來。」罷了,她來安排吧,「你這就去一趟芳林苑,叫方氏不必太過忌諱。去年雅哥兒弱冠禮就沒辦,今年算補一場,生辰便辦得熱鬧些。」

  王嬤嬤點點頭,表示知道。

  轉身正要離去,就聽大公主兀自沉吟片刻,又交代了句:「謝家的請帖,你囑咐她莫忘了。」

  且不提福祿院裡大公主的打算,就說郭滿數著日子,眼看著就迎來了周博雅的二十一歲生辰。本來說好要她籌辦的生辰宴,如今又回到方氏的手裡。不僅沒有依照方氏原先交代她的只需小辦一場,方氏把能請來的人都請了。

  生辰宴當天,郭滿心裡慌,一早爬起來。跟小和尚唸經似的,就這麼跟在周公子屁股後頭念。

  「不準喝酒不準喝酒不準喝酒不準喝酒不準喝酒,不準靠近水榭不準靠近水榭不準靠近水榭不準靠近水榭不準靠近水榭……你若敢去餵魚,我打斷你手!」

  周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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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既然大公主交代了可大辦,方氏便順了她的意。不僅親近的世家,平日裡與周家有人情往來的人家,方氏也都命下人送了請帖。

  說來,周家不是一般人家,沒哪個人家認識得有如今深刻。且不提女眷的身份一個頂一個貴重,當今聖上的嫡親姑母,就說家主周紹禮周太傅三朝元老,帝王之師。這般膝下兩子,無論哪一個拎出來,也是旁人家羨慕都不羨慕不來的出息。

  長子年少從政,不過不惑之年,已官居三品。次子雖未曾下場科舉,但子承父志,以一己之力創辦舉國有名的山麓書院,囊盡大召各地英才。二十年傳道解惑,兢兢業業,不說桃李滿天下,京中一半有識之士都要稱他一聲師長。

  若這還不算昌盛,便提起這在下一輩的孫輩子嗣。

  周家子嗣不算豐,但無論哪一個都能誇一句少年俊才。不僅沒辱沒父輩的成就,反而後來居上,青出於藍。其中最惹眼的當屬周家長孫周博雅。年僅二十有一,已然官居四品。年前才破獲一樁震驚朝野的貪污大案。以雷霆之勢拉正二品大員下馬,擼下大大小小不下十五個朝廷命官。手腕之厲害,叫人又怕又讚一句厲害。開春後品級往上提,十拿九穩。

  不得不說,周家這一個一個的單拎出來都能獨當一面。湊在一起,哪朝哪代都沒有這麼出眾的世家。本就是百年望族的一流世家,周家如今的聲望更是被推到尋常人家難以望其項背的高度。京中想攀關係的人能排到城門口。

  這不辰時剛過,周家門前已然車馬雲集。

  府上管家一早便在門口迎客,驗過請帖,再由小廝引進門。

  進了門,男客女客要分了兩撥走。周家規矩大,方氏不會在這種小事兒上犯錯。男賓進來之後,自是隨小廝繼續往外院那邊去。女眷則由著丫鬟婆子們引路,從花園穿過,去後院會客花廳歇息。

  天兒還沒轉暖的跡象,廊下還有風。然而這刺骨的寒風也擋不住來人的熱情。素來清靜安寧的周家裡外都是人,穿著統一服飾的下人們行色匆匆。

  方氏天麻麻亮便起了,忙了一個時辰沒歇。

  連軸轉地才將前後院兒打點好,難得抓到一個空檔兒坐下歇口氣兒。她邊慢慢拿杯茶潤著脣舌邊招來了小丫鬟,命她去西風園走一趟,請郭滿過來。作為長孫媳婦,郭滿這時候自然是要去花廳陪女客的。

  人來之時,郭滿正巧梳妝好,便隨小丫頭去了。

  周家雖說聲望高,但越是站得高就越要謙虛謹慎。生怕郭滿不熟悉出了錯,把郭滿叫來,方氏是細細地囑咐了她一番。見她點了頭,才放她去花廳。

  郭滿到花廳時,謝家人已經到了。

  方氏親自發的請帖,謝國公夫人領著長媳妯娌,以及大房二房幾個未出閣的嫡姑娘一起都來了。周謝兩家因著謝思思鬧得那一出,融洽的關係早就生了齟齬。然而因著政見相同,同屬東宮一脈,男人們還維持著交集。

  按理說,和離的女子不好還往前夫家跑。

  王氏心裡也清楚,來之前便打算好了不告知謝思思。然而謝思思不知從哪兒得知的消息,出發前,她人已經在馬車裡了。王氏好說歹說叫她下來,跟常人不一樣,絲毫不覺得有何不妥,吵著鬧著就非要去。

  王氏根本拗不過她,十幾年含在嘴裡怕化了的寶貝閨女,她一哭王氏只能認。

  此時謝思思端坐在花廳右側的玫瑰椅上,手捧著一杯茶慢慢地吹著,一身正紅。她本就生得艷麗多姿,身子前凸後翹,又高挑。這一紅裙自是襯得她整個人恍若一團烈火,能燒得人心裡滾燙。然而實在不巧,郭滿今日也是一身緋色。不如謝思思的囂張,但色澤實在相似。她卜一進了門,莫名叫花廳裡飲茶說話的夫人們都是一靜。

  當初周謝兩家的官司,整個京城都聽說了。

  雖說不解謝家這位貴女緣何捨得放棄周博雅這麼一個夫婿,就說謝四如今不畏人言追上門的架勢,可不像是對男方恩斷義絕的模樣。

  轉而在一看周家的這新婦,在座之人不由得心中生出了玩味。

  郭家雖說家世在這京城高不成低不就,可這郭氏卻當真生的花容月貌。一個謝思思便足夠叫頭一回見的人驚艷得不得了。如今又來一個不相上下卻風格迥異的美人兒,前後兩個都是少見的美人,在座免不了都在感嘆周公子艷福不淺。

  前妻與繼妻撞在一起,針尖對麥芒的,可不是好看得不得了?原本閒話寒暄的人也不寒暄了,端著杯盞,有意無意地將目光全投到謝思思這邊來。

  郭滿自然看到謝家人,不過卻沒理會謝思思突然凌厲的眼神。兩步上前,客氣地與國公夫人王氏見了禮,方氏還記得上回謝思思在郭滿這兒踢了鐵板的事兒,心裡對她很有幾分膈應。然而這是在周家做客,王氏知道分寸,十分客氣地回禮。

  郭滿於是再一一與世家夫人們見禮,才尋了合適的位子坐下。

  下人們早奉過熱茶,離開宴還早,花廳空出來就是為著給世家夫人們說話用的。見了禮之後,夫人們見郭滿一個眼風都不給謝四,鬧不起來,便就各自說話說開了。原本她們來,可不是衝著看熱鬧。等大公主那邊禮完了佛,桂嬤嬤的人一出現在花廳,夫人們便全部起身都去了福祿院給大公主見禮。

  大公主身份貴重,並非誰都能見到的。她在京中,可是出了名的喜靜之人,稍稍有心的人都能打聽到。今日來客等在此處不過就是想去拜訪拜訪這位金貴的公主,怕擾她清淨,她們全也是不敢帶太多人打擾的。

  去了幾個上年紀的夫人,剩下的都是與郭滿差不多年歲的姑娘家。

  沒人拘著,年輕的姑娘們交頭接耳地說著話,一時間也自由。

  謝思思是耐著脾氣老老實實在角落裡坐著的,等人一走,她嘩地一下起身,冷著臉就邁著妖嬈的步子走到了郭滿的跟前來。

  郭滿現在就怕她像上回一樣,冷不丁就給她一巴掌。謝思思衝過來之時,郭滿下意識地退後,與她三步遠的距離。

  謝思思這個人,雖說腦筋不大好使。但除此之外,卻是個難得的人間尤物。彷彿一個發情期的美人蛇,一舉一動都散髮著人形春藥的致命誘惑。郭滿其實上次便發覺她有一幅辣文女主才具備的絕頂身材。此時謝思思卻有些不同,身上那股子勾人氣質更重了。雖說不端莊,但一個眼波睇來,哪怕帶著憤恨,也足夠銷魂蝕骨。

  不由皺了眉頭,郭滿覺得違和,甚至還有些古怪。

  劇情展開的日期一到,郭滿就察覺到不同了。原本方氏是說過不會大辦的生辰宴,突然就改了主意。原本說好了不準謝四再上門,今日謝思思依舊站在花廳裡。郭滿隱隱有種錯覺,這一切,彷彿是推著周公子與謝思思之間的破冰。

  很微妙,但要張口,她又說不清。

  好在謝思思走到郭滿跟前,似乎上次被丹櫻給打怕了,氣得瞪眼也沒敢動手。手指點著不解看著她的郭滿,壓低了嗓音罵了郭滿一句賤人。

  郭滿心中呵呵冷笑,不痛不癢地把這『賤人』稱呼收下,白眼都懶得給她。

  謝思思卻目光憎恨地掃著郭滿玲瓏的身子,心中無端覺得厭煩。

  原本該一病不起的人,現在霸佔著她的位子,以主人的姿態招呼女客。謝思思只覺得眼前這一幕諷刺極了!她不知道到底哪裡出了錯,明明這一切都是她的,可是她如今卻是以客人的姿態來周家。

  心中的惡意不停地翻湧,謝思思面上卻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

  其實她也並非沒有腦子,只不過大多時候仗著有人護她,行事肆無忌憚罷了。自從上回在郭滿手下挨了一頓打,而周家卻並沒有懲戒動手的郭滿。謝思思便知道郭滿也不是個好惹的,周家人興許顧忌她的身份,對她寬容。但郭滿卻可以在傷她之後不必受罰。

  這個發現令謝思思如鯁在喉,但也叫她不敢再輕易動郭滿。

  謝思思捏了捏手指,坐了沒一會兒便瞧瞧從角落出了花廳。周家的一草一木她都十分熟悉,從花廳出來,漫無目的地隨便走,她漸漸便將目光投向隱隱傳來喧囂的前院。

  心中想著,此時博雅應當在前院陪表哥吧……

  是的,周博雅生辰,太子親至了。趙宥鳴這半年監國,為人已經成長了許多。在屋裡坐得太久悶得慌,便拉著周博雅出來走走。自從東陵城之事後,趙宥鳴對周博雅的親暱儼然有種物極必反的味道。以前有多厭煩,如今就有多欣賞。

  從出了周太傅的院子,趙宥鳴的嘴角便一直掛著,偶爾點評一下府中景致精巧。

  太子要走,周公子哪能拒絕?自然是陪著他。

  面無表情地跟在他身邊,走著走著便走到了水榭。太子從排列整齊的岩石踏上去,一步一步上了水榭亭台。因著天兒還冷,亭台四周都掛上了棉幕。厚厚的簾幕遮擋著,進去便是一個密閉的暖和的小空間。

  水榭臨水而建,太子掀開一邊親自掛到柱子的鐵鉤上,憑欄望水。驚奇地發現,這麼冷的天兒,水裡竟然還有魚在游動。

  周公子站在石板的另一端,正準備踏腳,驀地一愣。

  想著今早還沒梳妝,郭滿便唸經似的還在他耳邊碎碎念。不準他靠近水榭,念了不說千遍也有百遍,不由地有幾分怔忪之色。

  「博雅?」太子懶懶倚在欄杆上,偏頭衝周公子笑了下,又扭頭去看水裡游動的錦鯉,「你可有魚食拿來?孤閒來無事,便喂餵這群飢腸轆轆的小傢伙。」

  「魚食?殿下你要餵魚?」

  「昂,」太子虛指點了點水面,似乎心情很好,「拿些來。」

  周公子聽到這兒,想著郭滿早上似乎也告誡過不準他餵魚,眉頭古怪地皺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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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水榭位於周家前院的最南邊,是周太傅年輕時以酒會客的地方。不過因著後來周家府宅翻修過一次,周太傅的書房牽去了東邊,此地便常年空置下來。不過因著此處的錦鯉池子裡一池子稀罕品種,即便是空置,院裡也安排了四個灑掃看顧錦鯉的下人。

  然而從他們進園子起,便連一個灑掃的下人都沒瞧見。周博雅只好請太子先坐,轉身出了水榭,去找下人送些魚食過來。

  周博雅繞著錦鯉池的外圍走了一圈,一個人都沒碰見。他是沒想到,水榭這邊疏於管制到此等地步,才掉頭往園子外走,不知從哪兒竄出來個體態肥碩的婆子。只見這婆子一雙綠豆眼,嘴角一顆指甲蓋大小的肉痣,慌裡慌張地就衝出來。

  走得急,等那婆子抬頭一看到廊下站著的周公子,臉刷地就白了。

  周公子居高臨下地看著,還未張嘴斥責,這婆子就跟見了鬼似的膝蓋一軟,彭地往往地上一跪。膝蓋的骨頭撞著地磚發出了脆響,疼得那婆子臉一瞬間都抽抽了。只是當著周公子的面兒,半聲不敢吱,頭就垂了下去。

  周公子不由地眉頭皺了起來,冷冷地看著。

  「公,公子,」婆子兩手攥著鐵緊,哆哆嗦嗦的問道,「……您怎麼來了?」

  周公子嗓音猶如冰雪,冷聲道:「你從哪兒竄出來?」

  婆子兩手攥著耷拉在膝蓋上,許是太怕了,兩隻手攥得手指都發白。

  油光鋥亮的腦袋低低垂著,半天才期期艾艾地說天太冷,她見園子沒事兒,便躲去別處兒避了避風。似乎怕周公子責備,她才說完就又連著給周公子磕了頭,賭咒發誓下回再不敢偷懶,請公子寬恕她一回。

  婆子養得十分癡肥,從上看著,就是一團裹著布料的一團肥肉在抖。若非瞧她一身三等僕役的衣裳,就她這突然竄出來,周公子定會拿她當可疑人物給當場處置了。

  周公子眸光沉沉的,目光在婆子身上掃了一圈,轉而又仔細地看了看四周。

  假山,涼亭,根本沒有藏人的地兒。想著這婆子方才不是在涼亭就是在假山後頭躲著。今兒這天確實比較冷,陰沉沉的,怕是又要下雪。懶得與個下人計較,周公子淡淡道:「去拿些魚食來,送去水榭。」

  丟下這一句,他便邁開了長腿走了。

  婆子額頭抵在地上縮著,一動不動,胸腔裡的一顆心快跳出嘴巴。

  直到周博雅那不鹹不淡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婆子才心有餘悸抬起了頭。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嚇得要死。搭在膝蓋上攥著死緊的手鬼祟地展開,裡頭是一張用過的油紙皮。此時捏成了一小團,隱約可見紙皮上還殘留了點點白粉似的東西。

  婆子心裡嚇得要命,第一回幹這種事兒,她差點沒把魂給嚇飛了。

  忙不迭地將油紙皮丟到一旁的灌木中,婆子縮著脖子自己心疼自己地狠狠給自己胸口拍了一會,直到這可心回了原位才笨拙地爬起來,扭頭去自己屋裡找魚食。

  說來周家這池子錦鯉,比人還精貴,吃得魚食一小盒都抵得上平常百姓家半年的夥食。婆子一面去了一小碟魚食出來,一面心裡嘀嘀咕咕。端著魚食托盤正走到門前,婆子想了想又退了回屋裡去,將懷裡捂得滾燙的一錠銀子給掏出來。

  仔細地藏好了,端著托盤去水榭送魚食。

  太子其實也是心血來潮,等婆子一碟子魚食送來,他又沒了餵魚的興致。半倚在亭台欄杆上,便又隨意地問起了周博雅此次科舉取士。水榭四周的厚簾幕放下來,中央放著一個火盆,此時已經點燃了,逼仄的空間暖洋洋的。

  那婆子退下之時,瞥了眼中央燒得旺盛的火盆,小綠豆眼閃閃爍爍。不過周公子與太子談正事兒,沒人注意到她神情不對。

  「父皇這兩年身子每況愈下,越發多疑了……」

  太子地位看似尊崇,其實也是如履薄冰。哪怕如今代為監國,他的處境也沒有想像中優越,「老二也不知收了誰的指點。年前還囂張得不可一世,如今倒是到哪兒都一幅好兒子嘴臉……哼,幾個兄弟當眾就屬他最孝順!」

  「殿下計較這些作甚?」

  周博雅端坐在欄杆的另一邊,神情淡淡的,「二殿下既然如此有孝心是好事,為人子女孝順是本分。正巧陛下這兩年身子時好時壞,時常臥病在床一個月兩個月。若再有下一次,殿下大可安排二殿下不必公幹,專心為陛下侍疾。」

  趙宥鳴聞言一愣,轉而樂了,「博雅說得對,既然老二這麼孝順,孤應當成全他才是!」

  周博雅牽了牽嘴角,覺得這炭火似乎燒得有些太旺了些,哄得人都發熱了起來。他抬頭瞥了眼一旁的太子,見趙宥鳴神清氣爽,似乎丁點兒不覺得熱。不知何時又端起了魚食,正抓了一把魚食饒有興致地往下灑。

  ……罷了,興許今日衣裳有些厚。

  周公子掀開了簾幕,正準備將簾幕掛到鉤子上,水榭外突然落下來一個黑影。來人跪在地上,低聲喚了聲『殿下』,是太子的貼身侍衛劉展。太子轉身將魚食放到案几上,示意他有話便說。然而劉展為難地看了一眼周公子,這是有私事要稟。

  周博雅挑了挑眉,識趣地躬身告退。

  劉展素來有分寸,若非有必要,他不會做出任何令太子不滿的事兒。此時為難,定是事情不好叫周博雅聽,太子於是沒留周公子。

  周公子出了水榭的院子,一股子冷風撲到臉上,那點燥熱就降了下去。

  天兒果然是要下雪的,風吹得狂躁,其中夾雜了雪粒子,過不了多久必將是一場大雪。這一場大雪也不知要下到什麼時候,從去歲年末便斷斷續續下到如今。這般反常的天氣,許是大召之後還有大災禍。

  周公子琢磨著是不是該預先屯些糧草,外頭石嵐匆匆尋來,說是趙小王爺到了。

  此時人正歪在他的書房,厚顏無恥地提出要求,要求周博雅趕緊叫郭滿給他親自做些點心出來。否則生辰賀禮,周公子想都不要想。

  「公子,趙小王爺惦記少奶奶的點心不是一日兩日了,」提起趙煜,石嵐就想起了趙煜調戲郭滿一事。那日沒有告知周博雅,石嵐拖著拖著,心裡總是有些虛的。他弓著身子,不太敢看周公子的眼睛,「您看……要告訴少奶奶麼?」

  周公子一眼掃過來,石嵐臉一僵。

  「汝陽王府的門楣是倒了麼?用得著上周家來討一口點心?」周公子冷淡淡地說著,「隨便給他送一盤,告訴他,本公子過會兒再去。」

  本來心中糾結了許久想說些什麼的石嵐,悻悻地閉嘴:「……是。」

  且不說周公子這邊身為壽星公還得招呼男賓,就說謝思思牽著裙擺,不知不覺也走到了水榭。與郭滿一樣,謝思思也是頭一回發現住了三年的周家,竟然還有這麼個地方。穿過了花園的角門,此次別有洞天。

  望著眼前一池清澈的池水,腳下是一條只夠一人走的小路。小路彎彎曲曲,搖搖地可以看到半架空在池面上的水榭亭台。

  四週一個人都沒有,顯得格外的寂靜。

  謝思思是個好奇心很重的人,刻到骨子裡的對新事物的好奇。哪怕前世已經吃過無數次好奇心的虧,她這輩子依舊改不了。想著正巧她閒來無事,那便探一探這院子,興許能發現什麼好玩兒的東西。

  說乾就乾,謝思思下定了主意就不會在意自己此舉會不會撞見周傢什麼隱私,也絲毫不在意,會不會惹怒了周家人。

  她今日的裙擺有些長,拖在地上,怕絆到腳不敢走快。於是每一步落在地上,都只有輕微的腳步聲。若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到。就在她走得有趣,耳邊突然響起了一聲清婉的女聲。謝思思整個人恍若被雷劈中,整個人呆在了當場。清婉的聲音字裡行間有一股我見猶憐的柔弱,彷彿扎出血一般,刻在謝思思心頭的聲音。

  是趙琳芳,上輩子害她蹉跎了半生,苦命如斯的那個佛口蛇心的安陽郡王府趙表妹!

  謝思思連忙屏住了呼吸,貓著身子湊了過去。

  「你這婆子怎麼做事兒的?」小楓插著腰都快要氣死了,「這個藥給你是叫你看準了時機再投入火盆,誰叫你這麼早就丟進去?」

  趙琳芳氣得要命,側身做在亭台的圍欄上胸口一起一伏,臉都氣白了。

  她弄到這種藥費了多大功夫這蠢貨知不知道?為了這包東西,她把她壓箱底的銀錠子都拿出來用了。統共就那麼三包,就備著蠢貨給浪費了一包,「蘇婆子,本姑娘再給你一副,你這次可別再胡來!且等小楓給你遞信!」

  蘇婆子,也就是水榭看院子的婆子辯解道:「表姑娘,老奴也是頭一回做這種事,您也諒解諒解。周家不是一般人家,規矩大,整治手段更是嚴苛。若是被大夫人知道了,老婆子一家的命怕是都得送了去,你看……」

  說來說去,還不是要錢!!

  小楓氣得要死,張嘴就想罵她獅子大開口。然而趙琳芳冷冷一眼掃過來,她話就咽在了喉嚨眼。趙琳芳長長吐出一口氣,給小楓使了個眼色。

  小楓捂著荷包心頭都在滴血,為了姑娘能大庭廣眾之下一舉拿下表公子。光是打點上下,她們都快將自家姑娘的嫁妝底子給掏出來。猶豫了猶豫,她心不甘情不願地拆了荷包,從裡頭取出來一個銀錠子丟到地上。

  跪在地上的婆子眼睛蹭地一亮,撿起來就塞到懷裡。

  「這下夠了嗎?」小楓陰陽怪氣的嘀咕,「托你辦點兒小事還得打兩回賞!」

  那婆子卻聰耳不聞,只嘿嘿笑得身子直抖:「表姑娘放心,午膳之後,老奴就在院子門口等著。小楓姑娘信兒一來,老奴保證這次萬無一失。」

  她一笑,那張肥碩的臉上肉擠成一團,別提多噁心人。

  趙琳芳嫌惡地別開頭,不鹹不淡地點了頭。小楓見自家姑娘心情不好,惡聲惡氣地把蘇婆子給趕開了。轉身想安撫趙琳芳兩句,卻見自家姑娘盯著遊廊欄杆上精美的雕花眼睛亮得出奇,她知道,自家姑娘對表公子,對這潑天的富貴乃至於周家偌大的家業,都是勢在必得的。

  等這一對主僕說了一番話後相攜離去,謝思思才黑著臉從假山後頭冒出頭來。一雙瀲灩的鳳眸裡燃著兩團烈火,恨意與興奮交織在一起,纏繞不休。

  呵!她就知道趙琳芳這賤人是心悅博雅的啊,怪不得上輩子栽得那樣淒慘!不過這輩子都被她聽到了,哼,有她在,趙賤人就別想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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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發表於 2022-7-5 01:17:44 |顯示全部樓層
第113章

  趙煜嗜甜,比周公子有過之而不及。汝陽王府裡養來為他製作點心的師傅就有十多個,身邊貼身伺候的丫鬟燉甜湯有一手好。就是他養在利豐巷子的清倌兒粉頭,為了討好他,也都會學那麼一兩樣拿手點心。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說他為口吃的惦記了大半年也能說得過去。周博雅雖說心中不悅,但作為與趙小王爺不相上下的甜食狂魔,他其實也能理解。

  周博雅冷著臉過來,他正歪在軟榻上挑剔下人送來的點心沒有新意。

  今日趙煜一身利落的緋紅錦袍,頭束金冠,玄色繡金紋的鹿皮靴子。老大的個子,懶散散地癱坐在軟塌之上,兩條長腿粗放地伸展著,渾身冒著一股子妖氣。

  見著周博雅進門,他將點心往碟子裡一丟,拖著嗓子就在笑周公子太小氣。

  「弟妹平日裡給你做多少?一疊子都捨不得!」

  周博雅都懶得搭理他,趙煜這不著調的性子,旁人越跟他辯他就越來勁。

  邊走進書房,邊扯了扯衣領領口。方才在屋外被寒風吹了幾息已經的降了燥熱,進屋被地龍的熱氣一撲,又莫名的燥熱又湧上來。雖不是很妨礙,卻憑地叫人身子不舒坦。周公子走到趙煜對面坐下,喉嚨裡漸漸發乾。

  他也忙了一早上,當下坐著取了茶托裡的空杯子反過來。自斟自飲地幾杯涼茶灌下去,才堪堪將這點突如其來的火氣壓下去。

  屋裡旺盛的暖氣烘著,他白如玉的臉頰浮出了一層淡淡的紅霞。

  趙煜看著他皺著眉一幅冷淡淡的模樣,只覺得這人真無趣極了:「若覺得應付麻煩,你不搭理他們不就得了?就你周家這聲望,還用得著這般兢兢業業?偏你這人自小就愛做裝模作樣那君子表象,累了自己又有什麼意思?」

  「你若閒來無事,就去前院招呼一下。」

  周公子捏了捏眉心,覺得頭有些昏沉,「太子人在後院,我走不開。」

  話音一落,趙煜翻了個白眼直接閉嘴了。

  正主都躲著,他一個客人往前院湊作甚?左右他就是個紈褲而已,京城稍稍有名望的人家都不願跟他打交道。當然趙小王爺本身也根本不需要,且不屑與這群人打交道,於是臭味相投的兩人乾脆就這麼窩書房。

  且不提有心之人遍地尋正主不見,急得要命。就說謝思思在水榭四周轉了一大圈,對不遠處那圍得嚴嚴實實的亭台十分有興趣。

  裡頭有人在,因著簾幕的遮擋看得不分明。似乎在說什麼私密之事,裡頭人刻意地壓低了嗓音,嗓音飄出來,只能模糊地聽出是男子。謝思思琢磨又琢磨,站在灌木後頭,踟躇地沒有上前。就是這麼一會兒,她聽到了裡頭『殿下』兩個字。

  說來,謝思思對趙宥鳴這個人的感官是十分複雜的。

  趙宥鳴身材高大,生得一幅劍眉星目,鬢若刀裁的模樣。相貌上,委實不算差。雖不及大召三公子那般離奇得俊美,卻足夠被稱之為翩翩美男子。

  何況男子不單單以貌論人,在世家浸染多年的貴女們,更多的是看中男子身後的東西。趙宥鳴這個人不僅有漂亮的皮囊,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召儲君。單單這一身份,就足夠女子心甘情願捧著一顆心匍匐在他腳下。

  謝思思其實不傻的,就某些方面而言,她其實比任何人都敏銳。

  就比如,她很早便清楚地知道趙宥鳴對她有那麼點念想。她曾經不是沒想過嫁給趙宥鳴,但是家中長輩一意孤行搶在太子選妃之前替她定親,陰差陽錯地定下周公子,謝思思這顆心就落在了周博雅身上。

  然而人的感情總是複雜且不能控制的。一方面謝思思很確信自己心中的愛慕之人,是原配夫婿的周博雅。另一方面,她又十分在意一夜夫妻百日恩。上輩子與太子表哥有著不知記不清多少次魚水之歡,差一點連孩子都生了,趙宥鳴這個人在她心裡,終究是特別的存在。

  謝思思面上有些複雜,連腳步都瑟縮了,而後不知不覺又縮回了灌木之中。蓋因她等著郭氏早逝這一年,將趙宥鳴這個人給忘到了腦後。

  如今猝不及防見著人,又聽著聲音,謝思思才想起來上輩子的種種。無數個日夜裡,趙宥鳴與她盡情地水乳交融,歡愛不休,那種極致的享受彷彿可在謝思思的靈魂裡。她整個人猶如過了被雷劈了似的,身上雞皮疙瘩都冒了起來。

  正是她怔忪的這一瞬,水榭裡說著話的人掀了簾幕出來了。趙宥鳴不知聽了什麼,眉頭快擰成了疙瘩。路過假山之時也連半個眼風都不曾掠去,匆匆往園外走去。

  劉展跟在他身後,正在腳步快踏出院子之時,意味不明地瞄了眼假山。而後蹙了蹙沒頭,什麼也沒說,面無表情地隨太子去了周太傅的書房。

  與此同時的內院,郭滿發現謝思思人不見,心一下子就懸了起來。

  貴夫人們如今在福祿院裡陪大公主說話,沒到開宴時候,天兒又冷,她們進了屋子就沒打算輕易出去。方氏忙完扶著蘇嬤嬤的手過來,花廳裡只剩下年輕臉皮薄的小婦人以及姑娘家。她一看,當下就看出了緣由。

  在座見周家大夫人到了,靦腆地站起來與她心裡。方氏是個寬宥的性子,笑瞇瞇地叫姑娘們不必太多禮,便走上前來,手搭在了郭滿的肉爪子上。

  一進門就見郭滿的臉色不大好,方氏拍了拍,以為她是累了便打發她下去歇一歇。

  郭滿心裡存了點兒事兒,也不跟她推辭,謝過方氏便立即出了花廳。

  穿過長廊,屋外的雪已經開始下了。

  一呼吸,嘴裡都冒著白氣兒。郭滿去了周家棄置許久是水榭,人沒進去,就在花園的角門處廊下站著。招來她派來盯著的下人前來詢問。

  下人早早就在看著,實話實說:「大公子確實陪著太子殿下來過一趟,但是巳時不到便孤身走了。大公子走後,倒是表姑娘與謝家那位前後都來過一趟。表姑娘走得早,巳時一刻走的。謝家那位在多呆了一會兒,但也就多一炷香功夫。」

  郭滿先是一愣,而後兩隻眼就幽幽地就亮了,作孽之手漸漸有些蠢蠢欲動。

  「太子也在?」

  「是,」下人不明所以,只覺得郭滿眼神有古怪,彷彿醞釀著什麼壞招兒。婆子連忙甩甩腦袋,把不合時宜的想法甩出去,「太子在裡頭呆了好一會兒才走。」

  「很好,你繼續在這兒盯著,」郭滿想著書中的劇情在開宴之後,此時還沒到時候,「一旦發現什麼不對勁,立即匯報。」

  下人跪下磕了一個頭,請郭滿放心。

  雙葉已經把傘撐開了,擋在郭滿頭上。

  兩人此時站得這地兒已經算外院邊緣了,過了角門就是前院,門裡就是內院。紅艷艷的傘被強光照著,傘下站著的郭滿肌膚彷彿披了一層柔光,瑩瑩生輝。通紅的色澤更是映襯得一身紅衣的郭滿彷彿從火紅中走出來的玉人兒,美得炫目。

  不知何時從周博雅書房懶懶散散出來的趙煜站在外院的另一頭,怔怔地看著雪地裡不知在說什麼的郭滿。又嬌又軟的小姑娘,別提多誘人。

  他看著看著,胸腔裡似乎有什麼跳了一下,猝不及防地嚇了他自己一跳。趙煜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視線收回的瞬間,嘴角輕浮懶散的笑意漸漸消失。

  趙煜身旁亦步亦趨的親衛滄海見狀十分好奇,伸著腦袋就想看看自家爺在看什麼,怎麼神情突然扭捏。誰知頭才伸出一點點,就被趙小王爺一巴掌拍在了額頭。侍衛脖子一縮,這才回過神來,悻悻地退後,低頭看自己腳尖。

  門裡的郭滿一無所知,囑咐了婆子,便轉身往內院而去。

  周家實在是大,郭滿這麼一來一回的走,再回花廳。先前去福祿院的貴夫人們已經回來了。方氏以及二夫人李氏游刃有餘地交際其中。沐長雪與元氏也在,周鈺嫻親自招呼她們。周鈺敏周鈺靈姐妹則自如地融入貴女之中,小小年紀,進退有度。

  雙葉舉著傘送郭滿進來,動靜不算大,但也引了人看過來。

  這一身紅裝,叫從未見過郭滿人的沐長雪驚艷得嘴巴長得老大。沐長雪撞了撞一旁好友胳膊,問了她一個問題:「為什麼你阿兄艷福如此叫人嫉妒,前後兩個夫人都美如畫?為何我阿兄明明也是大召三公子,都二十三歲的老男人了,卻連個姑娘的手都沒牽過?」

  周鈺嫻被她這脫口而出的『老男人』三個字給刺激的差點噴了茶。然而再小心還是嗆了點茶水,拿帕子捂著脣,好半天她才把那股子癢意壓下去。

  「這我如何知道?」擦了擦紅脣,周鈺嫻面上淡淡的,「你該去問你阿兄。」

  沐長雪其實覺得,混這麼慘,都怪她阿兄自己太蠢。

  「我阿兄那古怪的審美,誰都入不得他眼,怕是要孤家寡人一輩子咯……」

  元氏耳朵尖,聽到女兒跟嫻姐兒這麼編排她兒子,沒忍住袖子下伸出兩根手指頭。捏著沐長雪腰間一塊細嫩的軟肉,狠狠就是一拗:「成日裡胡說八道什麼!」

  沐長雪頭皮倏地一麻,眼淚差點飆出來,屁股扭過來就想質問她娘為何這麼對她!

  然而扭過頭,發現元氏在狠狠瞪她,沐長雪特別慫地悻悻作罷。

  嫻姐兒看著好友這模樣,心裡那點子澀然沒了,噗呲一聲笑出來。惹得沐長雪狠狠瞪她也不管,笑了好半天,她心裡嘆了口氣。看,連長雪這麼粗神經的人都看出來長風哥哥對誰都沒意思,她還在糾纏什麼?這麼多年過去,絲毫沒有進展,她周鈺嫻是京中鼎鼎有名的才女又如何?她並非那個特別之人。

  嫻姐兒於是又想著大公主叫她好好考慮的婚事,腦海中朦朧地勾畫出一個青年的印子,她突然想答應了……和親似乎也不錯。

  郭滿進了屋,沐長雪又搗了搗嫻姐兒:「阿嫻,你嫂子在看什麼?」

  「嗯?」嫻姐兒一愣,「什麼?」

  「從方才進門,你家小嫂子眼神就有些古怪,幽幽的。」沐長雪別的都馬馬虎虎,這方面卻十分敏銳,「她該不是在看那個一幅要衝上去咬人的你家前嫂子吧?」

  耳朵真心特別尖的元氏差點沒被自家女兒這亂說話給氣死。關係再好,哪有這麼說人家嫂子的!抽空又瞪了一眼過來,沐長雪卻只當沒看到。周鈺嫻則順著沐長雪的眼睛看去,就看到謝思思直勾勾地盯著某一角,眼裡有火在燒。

  她們再順著謝思思的眼睛轉,發現她瞪著的人是正在淺笑的趙琳芳。

  雙葉收了紅傘,低頭跟在郭滿的身後進屋。郭滿擦了擦手,便乖順地去了方氏身邊坐下。眼看著吉時快到了,方氏笑瞇瞇地拉著郭滿向周圍貴夫人介紹了一圈。貴夫人看在方氏這般喜愛,嘴巴跟塗了蜜似的把郭滿好一頓誇。

  又寒暄了一會兒,大公主也到了,方氏便給蘇嬤嬤試了個眼神,開宴。

  果不其然,哪怕有謝家人看著,謝思思依舊將自己灌了個爛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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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郭滿看著醉眼朦朧外靠在丫鬟身上渾身的媚意洶湧難收的謝思思,一時間也有些無語凝噎。雖說早在夢境中見過相似場景,但夢畢竟是夢。現實裡,全然不顧這是在別人家做客,眾目睽睽之下毫不遮掩地露出如此情態,當真世間少有。

  老實說雖然不雅且失禮,但謝思思真心十分貌美,一顰一笑又確實勾魂攝魄。

  郭滿眼睜睜看著大公主的臉黑了,暗忖這謝思思一舉一動雖說離經叛道,但從某個層面上來說,她也算一個奇女子來著。

  只是這奇女子的行事作風,在座好似沒一個欣賞之人。

  夫人貴女們眼睛睇過來,雖面上並未露出鄙夷之色,但就這看熱鬧的目光,也足夠謝家一家子人面皮猶如火燒。謝家幾個未出閣的姑娘面皮博,此時恨不得將頭埋到衣領裡。謝國公夫人面上五彩斑斕,懊悔得不得了。

  早知女兒如此沒分寸,早晨來時她就不該心軟答應帶她。

  然而這時候懊悔也無用,眼看著謝思思嫌熱,都要扯開衣裳了,王氏於是趕緊按住她。黑著臉指使的婆子立即將謝思思帶出去。

  錦瑟琴音頭垂得低低的,腦袋都快被王氏給瞪出一個窟窿來。她們從出門起便緊著皮看著謝思思,自開宴,姑娘明明沒飲多少酒,就三杯下肚便醉成了這副模樣。兩人嘴裡跟吃了膽汁,苦得沒邊兒,硬著頭皮架起謝思思往外走。

  王氏心裡又氣又急,一臉羞愧地與四周夫人為謝四的無狀道了歉。

  她一個國公夫人如此行事,倒叫周圍人不好再看笑話。幾個席位靠得近的夫人連忙擺手笑說無礙,都怪太傅府上酒香太醉人,叫謝家姑娘貪了杯。王氏勉強露出個笑來,夫人們便都識趣地拗過頭不往這邊看。

  王氏克制地壓住心頭一口火氣,又使了人去與方氏打招呼,自己則匆匆退下了席面。

  大公主黑得徹底,方氏見狀就嘆了口氣,心頭是煩躁又慶幸。這個謝思思,和離回娘家一年多了還半點沒個長進。鬧笑話不分場合,叫她周家這曾經的婆家都面上無光。不過好在早早與雅哥兒和離,如今她再如何丟臉也是謝家人的事兒,與周家無關。

  心裡這般想著,她還是不放心。

  好好一個妙齡女子那副醉態出去,可不是難看?這又是正在宴上,人來人往的若再來一個不長眼的人貿然撞見鬧出了什麼,周家的面上也不好看。想了想,她便囑咐蘇嬤嬤親自跟去看看,行事切記避著人,莫叫人衝撞了謝思思。

  這是還想為謝思思留一份體面呢。

  方氏刀子嘴豆腐心也不是一日兩日,蘇嬤嬤知她,請她放心,親自下去安排。

  人一走,在座之人便竊竊私語了起來。

  謝思思那個樣子,擺明了對周家公子還餘情未了。和離了還眼巴巴跟來,結果看到自己被人取代,借酒澆愁醉成那樣。心裡這般想著,這些人便將目光投向了郭滿身上。這位是周家如今的長孫媳婦,不知她看了這一番情景,心裡是個什麼滋味兒。

  一個個隱約唏噓的模樣,看得郭滿身後的雙喜氣得要炸。

  方氏也若有所感地看了眼郭滿,見郭滿面上淡淡的,似乎並沒有放在心上,不由得會心一笑。滿滿年紀雖然小,心胸卻是十分不錯的。於是拉起郭滿的肉爪拍了拍,無聲地安撫她。郭滿心裡正在琢磨事兒,被她拍得一愣。

  察覺到方氏的安撫之意,郭滿很好脾氣地笑了笑。

  正當上首婆媳兩相視一笑,下首坐周家姑娘之中的趙琳芳藉口更衣,帶著貼身丫鬟悄無聲息地從花廳的角門走了。郭滿不知其中還有趙琳芳摻和的一手,只覺得時機差不多了便回頭瞥了眼雙葉。

  雙葉想著自家主子一早的交代,暗暗衝她點了下頭,從一旁角門退出去。

  宴上都是些達官貴人的女眷,平素裡宴會去多了,消遣就那幾樣。不過自從近幾年南方戲曲湧入京城,很是興起了一股子聽戲的風潮。今日方氏特地請了京中最負盛名的戲班子,要好好熱鬧一番。

  戲檯子搭在花園裡,天色雖然冷,但周家一早便細心搭好了毛氈。這般即便此時花園裡正在冰天雪地,毛氈裡有暖盆烘著,去聽戲也不會覺得冷。此時見宴席吃得差不多,方氏便招呼著女客們都起身去花園。

  大公主搭著方氏的胳膊,難得不嫌鬧騰,去湊個熱鬧。說來大公主其實是個戲迷,平素憊懶懶得請戲班子上門,但戲檯子搭好了,她卻十分樂意去聽。

  郭滿落後半步跟在兩人身後,出門之時藉口飲酒多了要去更衣,與方氏打了聲招呼便帶著雙喜從另一個門走了。方氏不疑有他,囑咐她雪天路滑走慢些。轉頭與週二夫人一左一右扶著大公主與夫人們一併走了。

  與此同時,前院裡宴席才將將開始。

  男人們要飲酒論政,又因太子在場,來客們有心多多展示自己,自然是把心中準備了許久的腹稿拿出來高談闊論一番。太子端坐在主位上,周太傅坐在稍次一些下首,趙煜光聽著幾個新抽拔上來的官員長篇大論,就知道這場宴席不吃兩個時辰不會收場。

  他素來是最煩這些酸腐文官的,此時歪在周博雅身邊,神色便有些懶懶。

  周公子神色寡淡地聽著,端著杯子一杯接著一杯不動聲色地飲著。那怡然自得醉心於酒的模樣,看得趙煜都以為這廝今日瘋了?他的席位就在周博雅右手邊,一臂之遠。心裡好奇,趙小王爺便伸了胳膊去勾周公子桌上的酒壺。

  然而手指才將將要搭到壺上,酒壺便被人拎到了另一邊。

  「嗯?」趙煜來了興致,坐直了身子,「你喝的什麼酒水這麼寶貴?勻我一杯?」

  周博雅淡淡掀了嘴皮:「你桌上不是有?」

  「看你喝得盡興,想來你的壺裡裝得怕是跟我的不同,嘗嘗你的不行?」

  他的當然不同。郭滿一大早就跟在他身後嘀嘀咕咕地不準他飲酒。原本以為她鬧著玩兒,等坐上席才知郭滿認真。周公子鴉青的濃密眼睫下,眸中閃著愉悅的光。他的酒壺是郭滿特地給他調製的,滿口生香的酸甜味兒果飲。

  「喝你自己的。」周護食毫無兄弟情義地拒絕。

  原本只是好奇,然而見周公子這幅摳搜的模樣,趙小王爺反倒起了疑心。果然酒壺裡裝得好東西,該不會是弟妹又搗鼓出來什麼好東西給這傢伙吃獨食吧?這般一想,趙煜心裡莫名湧出一股氣,他非要嘗嘗不可。

  趙小王爺於是突然站起來,而後一屁股坐到了周公子身邊。

  趙煜周博雅沐長風這三人自小粘在一起,素來關係好。上首太子隨意看一眼,與周太傅笑笑,便專心聽那今年下放去荊州任職州牧的官員提楚河堤壩重修之事。周博雅一心二用地聽,只覺得這人未免操之過急。荊州去年一年損失慘重,休養生息才是首要。

  趙煜便是趁機拿了酒壺給自己斟一杯,拿到鼻下輕輕一嗅,果然周博雅這廝在吃獨食。

  且不說周公子冷冷一眼掃過來,這時候一個小廝模樣的下人從後頭繞過來。悄悄地給周公子桌上丟了一張紙。

  周博雅眉頭一皺,正想著那個下人這麼沒規矩,轉頭那小廝便沒了人影。趙煜小口飲了一口花茶,抬下巴示意周博雅快看看。

  打開來看,還沒看到內容,入目便是一排亂七八糟的字跡。周公子還沒看清楚內容便下意識遮住了字面,畢竟這麼醜的字,除了他家小媳婦還沒誰能寫得出來。扭頭見趙煜伸著脖子往這兒看得歡實,冷冷一掃他,見他悻悻摸了摸鼻子復又才低頭看起來。

  其實就一句話,『身子不適,水榭等你,滿滿』。

  然而周公子看完,眉頭都不皺一下便將紙條捏成一團,丟到了身後的火盆裡。信顯然不是郭滿寫得,雖說字跡是一樣的醜,但沒醜出郭滿的風格。

  方纔他遮掩得急,但趙煜眼尖,方才驚鴻一瞥全看到了。心想這麼醜的字是誰啊,就見周博雅從他手邊拿回了酒壺,將一壺蜜水喝光。趙煜忍不住罵了他一句小氣,就見周公子坐了會兒,卻還是皺著眉起了身。

  「我有事離開一下。」周公子的嗓音淡淡飄下來,轉瞬人就消失在門前。

  他人一走,廳堂角落裡一個小廝飛快地跑出去報信。

  落在席位上的趙煜卻低頭凝視著眼前的空酒壺,滿滿顯然是個女子的閨名。腦中倏地閃過一張嬌美小臉兒,以及那雙烏黑的大眼,趙小王爺莫名嚇出一身冷汗。他心裡猜測著這個『滿滿』是誰,居然能教好友這般冷淡的人著急。趙煜覺得不可能是郭滿,畢竟在自己家,身為妻子若找周博雅只需派個下人遞句話就行,遞紙條一看就是旁人手筆。

  琢磨了半天,他好奇心被鬧起來,就很想去看熱鬧。

  於此同時,水榭這邊,蘇婆子接到趙琳芳的信兒,又重新燃起了水榭裡的火盆。藥粉撒進去,一股子嗆人的味兒冒出來,蘇婆子捂著口鼻又多添了極快銀霜炭。起身放下四周的簾幕,才掛著鄙夷又猥瑣的笑退了下去。

  趙琳芳此時縮在蘇婆子的屋裡,捂著口鼻,嫌棄的直皺眉。

  這屋裡好大一股子魚食味兒,腥臭難聞。然而外頭又在下雪,這個院子沒有多餘的屋子夠她避風,此時只能屈尊降貴。趙琳芳立在窗邊,眼一眨不眨地盯著水榭入口,恨不得下一刻周博雅的身影便出現在那。

  而前院的宴席上,太子趙宥鳴感覺腹部有些漲漲的,留下一句「孤乏了,你們隨意。」,與周太傅打了聲招呼便起身去了恭房。

  等紓解了一番出來,見著屋外雪色正好,想著水榭那處此時怕是景致最好。他於是擺手示意護衛莫跟,一個人又繞去了水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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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7-5 01:18:09 |顯示全部樓層
第115章

  趙琳芳怕是怎麼也沒想到,她躲蘇婆子屋裡沒等來周博雅,卻等來迎頭一棒。謝思思此時滿面緋紅的,似乎一身酒氣實則十分清醒地一腳踢在倒地不醒的趙琳芳身上。小楓被這突然的變故嚇呆了,一時間都忘了驚呼。

  謝思思居高臨下地一掃蘇婆子,錦瑟琴音立即上去把兩人給綁了起來。

  「姑娘,」錦瑟堵上了小楓的嘴,心中卻十分惴惴。她們如今算是周家的客人,在別人家做客對主人家的姑娘出手,就是再尊貴的身份也挺不直腰,「周家表姑娘與您無冤無仇,您這樣傷她,是不是不太好?」

  琴音於是一樣的惴惴,臉都白了。

  「無冤無仇?」謝思思差點就嗤笑出聲,她跟趙琳芳的仇,說不共戴天都不為過,「你們懂什麼!叫你們做就做!」

  錦瑟琴音這一年被謝思思給折騰得都不敢忤逆她了。見她臉一黑,當下就閉了嘴。

  謝思思心裡記掛著水榭,但卻到底恨死了趙琳芳。此時看趙琳芳無知無覺地倒在自己面前,任打任罵,她跟被壓住了似的對著趙琳芳的小腹就是一頓猛踹。女人最脆弱的地方是哪兒,謝思思再清楚不過,她非得將趙琳芳給踹廢了不可!

  錦瑟琴音快被她這股狠厲給嚇得半死,哆哆嗦嗦半天,臉色刷白。

  謝思思就這般狠狠出了一通氣,才想起來莫誤了大事。她最後又補了一腳,匆匆跑去了窗邊盯著那水榭看:「把她綁起來,眼睛也綁上!」

  琴音哆哆嗦嗦地把痛得差點從昏迷中醒來的趙琳芳綁起來,謝思思就正巧看到水榭那邊,一個高大的華服男子進去了。其實輪身形,趙宥鳴也是半點不差的,這般遠遠看著,情緒不穩中的謝思思愣是沒看出來不是周博雅。

  她興奮得身子抖,深呼吸了好幾下,才勉強收拾住激動的心情。

  再等一等,稍等片刻,等博雅的藥效發作,她屆時再過去。謝思思心裡這般安撫自己,生怕自己毛躁的性子會在關鍵時刻壞了事兒。這般自我暗示了好一會兒,謝思思才扯開了領口,露出雪白的脖子以及胸口一小片肌膚,搖著細腰往水榭走去。

  腳步邁出屋之前,她冷冷吩咐錦瑟琴音,不論發生何事都不準跟過來。

  錦瑟琴音對視一眼,整個人猶如被雷劈中,臉上血色全部褪盡。姑娘這是要做什麼?好好的正妻不做,效仿那等自輕自賤的女子『妻不如妾,妾不如偷』麼?

  那從前院出來的周公子,想了想,去了花廳。

  他身高腿長,即便下雪天路難走,也不到一刻鐘就到了花廳外。本想著都是女客,他一個男子進去不方便,便在花廳的門口站了會兒。廊下掃雪的下人看見他的身影,匆匆跑下來。等周博雅知郭滿沒去花園聽戲,反而從長廊另一頭走了,眉頭就皺起來。

  想了想,他又轉身往西風園去。

  不管紙條上內容是不是真,提到了郭滿,周博雅心裡就有些在意。周公子無奈地搖頭,小媳婦兒底子太差,實在病不得。總要等親眼看到人才能放心。

  雙葉匆匆趕去前院就得了個公子一炷香前就走了的消息,當下就急了。

  雖說並沒鬧清楚郭滿這兩天在琢磨什麼,但雙葉清楚自家姑娘必定是出於什麼考慮。她還是馬不停蹄地趕回去找郭滿。大雪天兒的,路實在難走。雙葉匆匆跑回來,正好半道上遇上了郭滿與雙喜兩人。郭滿一看她這臉色,心裡就是一咯噔:「怎麼了?」

  雙葉狠狠喘了幾下氣,才急忙說前院沒尋到周博雅的人。

  郭滿心裡不由得有些慌。自從劇情展開,郭滿發現這世界跟見了鬼似的不合理起來。郭滿一直沒說,其實心裡總是在擔憂。畢竟上輩子被網絡套路毒害頗深,她真心怕了什麼所謂的『女主光環』?自己這麼盯著,還把人盯丟了,心中不免就有些慌。難不成因為謝思思是女主,這破世界還想把劇情搬回正軌不可?

  眉頭蹙起來,郭滿二話不說,帶著雙喜雙葉往水榭趕去。

  而與此同時,趙煜真心煩透了酸腐文官的自吹自擂,有空空談抱負,不若多做一件兩件利國利民的實事兒。於是一拍屁股,他便也從宴席上跑出來。左右閒來無事,趙小王爺心裡頭惦記著水榭那有熱鬧可瞧。施展了輕功,優哉游哉地往水榭掠去。

  就說此時水榭,太子趙宥鳴喝了一肚子酒水本就暈暈乎乎。歪在亭台看了一會兒錦鯉,才感覺渾身漸漸燥熱了起來。

  他心道酒水飲多了,此時怕是酒熱,想著水榭四下裡清淨,便半靠在欄杆上假寐。

  等他察覺到身上不對勁之時,神志就有些模糊起來。不得不說,趙琳芳花了大價錢從暗巷弄來的無色無味的助興藥,效果可非同一般。此藥初初吸進身體,癥狀不明顯,並不太能叫人察覺。等中藥之人察覺到不對,身子裡早已燒成一團猛火。

  此時趙宥鳴就是這個猛火的狀態,眼睛都燒紅了。

  謝思思無知無覺,搖曳著腰肢一臉醉態地走進來。她的纖纖素手輓起簾幕,妖嬈的體態才擠進水榭裡。亭台另一邊的趙宥鳴便迅速撲了過來。謝思思背對著亭台,感受到身後刮起一陣風,腰間迅速就箍著一個鐵臂。

  她臉頰緋紅,彷彿受了驚嚇,裝模作樣的就是一聲嬌啼。

  趙煜不知何時蹲在橫樑之上,俯瞰著下面乾柴烈火一般的男女,嘖嘖地搖頭。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誰成想不過是看一看熱鬧,就看到這麼一出大戲。只見素來端方的太子此時恍若一隻吃人的野獸。上去便將謝思思的衣裙撕了個粉碎,那謝思思也不是個好鳥,驚呼一聲,分明就是在欲拒還迎。

  等她那副充滿誘惑的身子露出來,上下無一塊遮羞布的謝思思摔倒在地。然而上身趴在地上,臀部卻正對著男子,恍若不經意地翹了起來。這明擺著是個叫人輕易得逞的姿勢。閱女無數的趙小王爺一眼就看出來的小伎倆,只覺得鄙夷。

  這個姿勢一露出來,太子果不其然就發了狂。

  趙小王爺蹲在橫樑上,一雙昳麗的狹長鳳目愉悅地瞇著,彷彿一隻心眼壞的冒黑水的狐狸。他一面看著下面人激烈地戰在一起,一面鄙夷著謝家的教養。這個謝四,還好博雅休得早,否則就這幅風騷做派,還不得亂了周家的血脈。

  有那麼一瞬神智是模糊的太子,其實並非全然迷糊的。然而他也不知怎麼回事,沾了謝思思的身子,他整個人都癲狂了起來,並且無可自拔。

  這趙煜看得津津有味,半點沒有身為臣子避一避的自覺。一邊看著兩俱白花花的身子激烈地交纏在一起,他一邊心裡點評。一會兒覺得太子器物大小不如自己,一會兒又嫌棄太子的技巧不如自己,最後還覺得太子的身材也不如自己……

  這般點評著點評著,趙煜臉上的笑意僵硬了,再笑不出來。

  他娘的,大意了,這水榭裡空氣有古怪。趙小王爺沒想到,自己居然有陰溝裡翻船的一天。水榭四周沒牆,只有不當用的簾幕擋一擋。裡頭沒香爐沒茶水,他便大意了。蓋因上演的大戲太好看,他看入了迷,不知不覺竟然待了半個時辰之久。

  眼看著下面謝思思與趙宥鳴沒完沒了,趙煜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狼狽,昳麗的臉瞬間黑若鍋底。

  骨子裡的躁動冒上來,趙煜知道不能再待了,一陣風地就想往外掠去。然而這藥物吸入的太多,他此時眼前已經有些模糊,根本就是要發作了!!

  該死!該死!該死!!

  趙煜紅著眼睛,輕功都難維持,跌跌撞撞地在假山雪地之間飛掠。

  非常不湊巧,郭滿穿過了院中小路從廊下匆匆趕過來。大雪天兒路實在難走,主僕三人走得越快越容易摔跤。郭滿冷著一張臉,好難得趕來了水榭院子的角門。突然想起之前安排了人在此處等著,看見周公子進去便與她稟報。

  她火急火燎的一口氣突然愣住,那人沒來稟告,難不成周公子沒進去?

  這般一想,郭滿趕緊把那下人招來。下人正在小屋裡避風,一看到郭滿,急忙就屈膝便要給郭滿行禮。郭滿叫她起身,雙喜急性子,張口便問了有沒有人進去。

  那下人一愣,有啊,但是:「少奶奶不是說……看到大公子進去才稟告麼?」以為自己先前沒聽明白郭滿的意思辦錯了事兒,當下面上露出了忐忑。

  郭滿一看她這表情心裡就一咯噔。

  雙喜最受不了溫吞,急匆匆又問她:「大公子進去了?」

  下人搖了搖頭,表情不由得更忐忑:「奴婢以為少奶奶只要奴婢看著大公子進沒進去,旁人就不必稟告,所以……」

  「哎喲,你要急死誰!你只需說,大公子進去沒?」

  「沒,」下人被她嚇得一抖,有些語無倫次地說,「不過表姑娘跟謝家那位進去了。」

  雙喜沒明白她什麼意思,郭滿卻是聽懂了。不過謝思思進去她可以理解,趙琳芳居然也在裡面?書中可沒提趙琳芳,她進去要做什麼?

  郭滿眉頭皺起來,心裡有些沒底:「雙喜你在這兒等著,雙葉陪我進去看看。」

  雙葉一聽這兩個人,再聯想郭滿這兩天的舉動,差不多猜到郭滿在琢磨什麼了。原來趙家這個表姑娘還惦記著她們姑爺麼?雙葉眼神頓時就凌厲了起來,怪不得總覺得表姑娘不懷好意,原來癥結是在這兒。

  雙葉恍若被激怒的母雞,這就把趙琳芳給記恨上了。

  郭滿不知她心裡所想,回憶著書中的劇情,突然覺得有什麼關竅被她忽略了。主僕二人心思重重地從角門進去,正在思索得入神。雙葉就感覺手裡突然一空,然後懵了。手憑空抓了抓,臉色刷白……她們家姑娘人呢?

  而同樣懵逼的郭滿被人壓著抵在假山上,一臉空白地盯著臉紅成胭脂色的趙小王爺,香軟的脣舌以及將要出口的驚呼盡數被他給狂放地吞進了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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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7-5 01:18:24 |顯示全部樓層
第116章

  趙煜只覺得口中甜香快要被他魂都勾走,他吸吮著,越吮越不夠,滾燙的舌頭得寸進尺地妄圖撬開郭滿的脣齒。郭滿被這突然的變故嚇蒙了,等回過神來,趙煜的舌尖已經不客氣地伸進她口中。

  趙煜這個人看著秀美昳麗,行動卻反倒放肆得恍若窮凶極惡之徒。郭滿反應過來,一口小白牙就狠狠咬下去。一股劇痛從舌尖傳來,神情迷醉的趙煜陡然清醒了。

  耳邊是漸漸平靜的寒風,不遠處的迴廊上雙葉急得慌忙跑出去。懷中是香香軟軟的人兒,氣息該死的香甜。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將自己的眼睛從她紅脣上挪開,發現郭滿正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趙煜猶如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

  「弟妹……」

  郭滿的脣都腫了起來,冷聲踢他一腳,喝道:「放開我!」

  趙煜這才發現自己還欺身壓著她,某處更是劍拔弩張地抵著她。連忙放開她,素來不可一世的趙小王爺頹喪地低下頭。然而忽然一股衝動湧上來,眼看著郭滿的臉都綠了。他卻沒法解釋,狼狽地鬆開郭滿就落荒而逃。

  紅影一閃,方纔還飛不穩的人,眨眼就消失在院中。

  郭滿被他遺落在假山上,不上不下的,積雪還有幾分滑腳。她鬱郁地吐出一口氣,這才隱約聽到不遠處半遮半掩的水榭之中。一個艷若桃李的美人赤身裸體的半邊身子都伸出了欄杆,正迷醉地趴在欄杆上,承受身後之人毫不客氣地撞擊。

  大膽的嬌吟婉轉地傳出來,刺得人耳廓都發麻。

  郭滿左右看了許久,終於找到一塊可以下腳的地兒,慢吞吞地從上面爬下來。方才站得高她也看得遠,美人確實是謝思思,然而她身後那男人不是周公子。雖說並未看清楚面孔,但周公子的膚色卻要比裡頭那男的白上一個色度。

  懸著的心放下來,郭滿琢磨著既然不幹她的事兒,這個熱鬧她就不過去湊了。

  與此同時,郭滿突然不見,六神無主的雙葉跌跌撞撞地就跑出去找人了。雙葉知道不能慌,這是在府上呢,若是有什麼賊人,只要趕去的及時郭滿就不可能出事兒。心裡這般安慰自己,雙葉還是手軟腳軟。

  顧不上雙喜還在外頭守著,雙葉繞出院子就想去找周博雅。

  正巧這時候周公子回西風園沒看到郭滿的人,便又折了回來。周公子習武之人耳聰目明,老遠便看到雙葉慌裡慌張地跑過來,立即加快了腳步。走到近前,雙葉跟終於抓到主心骨,紅著眼睛就把郭滿被人不見的事兒說出來。

  冷不丁聽到這消息,泰山崩於前都不變色的周公子,神情有那麼一瞬空白。

  頓了好一會兒,周公子才反應過來。當下臉色就凌厲了起來,素來淡漠的眸子此時彷彿能射出刀子,刀刀刺在雙葉身上,一股壓抑的怒氣從他身上洩了出來,殺氣逼人。

  他嘴角抿得筆直,話不多說,就問郭滿是在哪個院子不見的。

  雙葉嚇得不得了,一點不敢耽擱,掉頭就帶著周公子趕去水榭。

  周家沒有周公子不熟悉的地兒,這個方向,他一看便知是水榭。於是腳尖一點,整個人恍若大鵬展翅,直接用了輕功飛過去。

  只見空中一片白影閃過,雙葉眨眼就看到周公子的人消失在她的眼前。走的與飛的自然不是一個速度,雙葉拔腿追著跑了好一會兒,後知後覺地看到周公子翩躚的身影在屋頂飛快速地掠過。她這才狠狠一拍額頭,事發突然,她意識到郭滿有可能根本沒被帶走。

  那麼短的功夫,神仙飛都飛不遠。她家姑娘,怕是被人掠到她看不到的地兒。

  想到這個,雙葉還是心理慌。這不知哪兒冒出來的歹人緣何要抓她們家主子?雙葉一面跑,一面腦子裡飛快地盤點起跟自家姑娘有過節的人。

  可琢磨來琢磨去,想著她家姑娘性子憊懶得很,除了謝家那位,根本就沒得罪過誰!難不成謝家那個女人惡毒地使人來毀了自家姑娘清譽?

  這頭雙葉滿腦子陰謀論,那邊周公子已經飛身進了水榭。

  郭滿蹲在假山上,托著腮看水榭裡一輪過去又接著一輪,十分佩服謝思思的體力以及身體靠蹂躪度。

  老實說,裡頭那男的動作丁點兒不憐惜,謝思思這麼那般被擺弄來擺弄去,除了滿耳朵享受的嬌吟,似乎適應良好。不愧是辣文女主,就是抗折騰。

  正當她津津有味地看著旁人熱鬧,周公子此時落在院子的圍牆上。郭滿是一點沒發現急忙趕來的危險。周公子看著她的背影,素來寡淡的臉色此時彷彿黑雲壓城的暴雨天,動一動都擠出水來。

  他從圍牆上飛身掠過來,無聲無息地落在了郭滿的身後。

  而與此同時,亭台的那一邊激戰的兩人又換了個極其羞恥的姿勢,忘我地糾纏。

  而郭滿都凍得直哆嗦還不捨得挪眼睛,越看越覺得謝思思了不起,比什麼島國美少女厲害多了。她那專注的模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在看什麼神仙打架的事兒。

  周公子順著她的眼睛瞥過去一眼,不湊巧的那邊又換個姿勢,正對著他的就是謝思思大張的腿。他面無表情地低下頭,而後蹲在了郭滿的身後。

  郭滿絲毫不知危險靠近,嬌俏的臉上掛著猥瑣的笑意。

  周公子都要被她氣笑了,兩隻手無聲地捏住了郭滿凍僵了的耳朵。在郭滿察覺到耳朵一熱瞬間僵硬之時,狠狠地扭了一個圈。

  「嗷嗷~」

  劇痛從耳朵上傳來,看得專心的郭滿還沒注意到身後有人,就已經張開了嘴特別沒出息地就嗷地一嗓子嚎出了聲。

  寂靜的院子,連腳步踩在雪地裡的聲音都格外清晰,就別提她這一嗓子。

  聲音可嘹亮又高昂,若非冬日,都能驚得一眾鳥群四散。

  水榭裡媾和得忘我的兩個野鴛鴦可不就被驚動了?趙宥鳴神智清明了瞬,然後在火盆裡湧出一股熱氣之後,神智又模糊了起來。謝思思迷糊地睜開眼,她此時自然也注意到身後之人不是周博雅,可是她停不下來。一股股戰慄的酥麻在她的腦中炸開了煙花。

  正當她抽搐地感受餘韻,迷惘的眼睛不經意掃到了對面的假山上。然後便清清楚楚地看清了假山上蹲著的人,是她心愛的周公子。

  謝思思眼裡的迷醉欲色猶如潮水褪去,她整個人都僵硬了……

  周公子看也沒看她,方才冷不丁聽雙葉說她被擄走心裡有多著急,現在看著到沒心沒肺的郭滿就有多糟心。他肚子裡一股邪火湧上來,燒得他手癢,想打人。

  於是周公子便十分順從地遵循了自己的意願,這一雙手一左一右地捏著郭滿的耳朵,低沉的冷笑聲彷彿冰凌子砸在郭滿的腦袋上:「看得可還受用啊滿滿?」

  清雅的男聲從耳後傳來,溫熱的呼吸噴到她後腦勺上,郭滿身子頓時就是一僵。

  郭滿僵硬地轉過頭,然後就對上周公子一張假笑的臉。

  是的,她居然從謙謙君子的周博雅的臉上看到了假笑的表情。不僅假笑,他還如此清晰的嘲諷,簡直不可思議:「……還行吧,那個男人的身體,沒你的好看。」

  「……!!!」

  周公子嘴邊冷笑一僵,猝不及防被她這句話給騷住了。不可思議地瞪大眼,他頓了頓,差點岔了氣。

  噎了好半天,周博雅咬牙切齒:「……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這小丫頭片子,聽聽這都是說得什麼鬼話!氣急了,他手又擰了個圈。

  郭滿臉都扭曲了,齜牙咧嘴:「……我在誇你!!」

  周博雅冷哼著氣的要命,藏在墨發之中的一對耳尖卻不受控制地紅了起來。

  郭滿看他一副想咬人的表情,不敢過火,瞬間就變了一臉笑。她大眼睛彎著笑得特別討巧,一手搭在捏著自己耳朵的大手上,一手小心地伸到周公子的胸口撫了撫:「沒,沒,你聽錯了。我是說,假山太高了,這裡又很滑,我下不去。」

  周公子冷哼:「爬得上來爬不下去?」

  嘴上冷哼,周博雅眼睛卻仔細地看了一眼假山周圍,四周都是積雪,沒有攀爬的痕跡。若不小心踏空,十之八九就得滾到池子裡去。大冷的天兒,這院子常年空置,滾下去怕是就爬不上來了。看來她確實是被人擄到,放到這上頭的。

  冰天雪地的把郭滿丟假山受凍,周公子心中惱火,到底誰這般惡毒!

  周公子手心裡的耳朵還冰著,心裡卻先心疼起來。不過他這人再心疼,面上也是看不出來的。

  郭滿看他一張臉繃得,誇他:「在我心裡,天下的男子身體都沒夫君你的好看,相信我把,你第一好看!」

  周公子被她誇得一口惡氣堵在了胸口,又氣又不知說什麼是好,感覺無比糟心。

  耳邊那淫糜的聲音還在繼續,謝思思雖說被周公子一張臉整個人都傻了。而他身後的太子卻是沒注意到這邊有人,全情的投入。

  很快,他又把謝思思的聲音撞得支離破碎起來。

  「雙葉找不找你,以為你被賊人擄走,」周公子嗓音清淡淡的,「然而你這丫頭卻沒心沒肺只在這裡躲著看熱鬧……」他的語速十分緩慢,一個字一個字落下去,卻無端叫郭滿心裡惴惴起來。

  果不其然,周公子話沒說話,郭滿就感覺天旋地轉。

  然而就發現自己雙腳騰空,被某人跟拎小雞仔似的著就飛身掠出了水榭。周公子這口氣下不去,受到了驚嚇,他就一定要郭滿長記性。也不管匆匆跑過來的雙葉剛來又得折回去,拎著郭滿就一陣風掠過去。

  等郭滿在睜開眼,就已經在西風園的主屋裡。

  周公子自問不是個小氣之人,但是郭滿今日的舉動卻叫他憋了一肚子火。盯著別的男人身子看得歡?能耐啊!

  冷著臉將人拎進了裡屋,啪地一聲甩上門,而後正門也被他從裡頭鎖起來。

  郭滿瞪大了眼看著他,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麼。正準備開口哄哄他,就發現自己又被他給拎了起來。懸空的在半空劃拉一圈,又被他輕巧地放到了桌案之上。

  然後謙謙君子周博雅,額別不客氣擠進了她的兩腿之間。

  說來這兩日是郭滿的小日子,因著她體質太差,小日子都要折騰七八日。嚴格算起來,周公子已經許久沒碰她了。郭滿叉著腿坐桌案上,垂下兩小腿來回擺了擺。周公子卻憶起水榭裡那兩人大膽的姿勢,盯著郭滿的眼有些綠。

  郭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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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太子突然之間昏過去,謝思思猝不及防。然而不等她反應過來一群人就衝進來,一時間兵荒馬亂,當下便驚呼一片。

  緊接著一切變故就如脫了韁繩的馬兒,完全失控。不期然衝進來的下人,尖叫著跑出去喊人的婆子,隨著人越來越多地聚過來,一雙雙驚恐又暗藏鄙夷的眼睛盯著她。相似的情景,相似的話,唯一不同的,是地點從上輩子的竹林變成這輩子的水榭。謝思思捂著赤裸的身子,看著匆匆跑出去通知周謝兩家主母的周家下人,不知所措。

  不久後,周家的主母扶著大公主匆匆趕過來。

  落後一步的是謝家人,謝國公夫人不過在聽了半個時辰的戲,迎頭就劈下來一道悶雷,劈得她幾欲昏迷。

  錦瑟琴音已經從蘇婆子的屋裡跑過來,頭垂得低低的。而謝思思在看到王氏的一瞬,眼神閃閃爍爍,根本不敢與她對視。知女莫若母,王氏一看這她這反應心裡就猛地一咯噔。再一看旁邊昏厥的太子,扶著下人胳膊的王氏只覺得天旋地轉。

  思思往日胡鬧,她只當女兒年紀還小。想著往後再好好教,總能把人搬回來的一天。誰知道這才放鬆了片刻,這丫頭一轉頭就鬧出這麼大的禍事!

  心思一轉,旁邊的大公主已經當機立斷,帶著女眷全退了出去。

  東宮的內侍湧進來,七手八腳地就替昏迷的趙宥鳴穿好衣裳。劉展腦中電閃雷鳴,面上方才多飲幾杯而染上的薄紅一瞬間就全退了乾淨。顧不得謝思思還赤身裸體,衝上去背起太子便往外跑。

  劉展是武官,腳步飛快,落後一步的東宮內侍腿軟腳軟的哪裡追得上?於是一個個扯著脖子就在水榭裡大聲叫嚷著傳太醫。

  寧靜的水榭此時鬧騰得跟菜市口似的,周家整個兒都被驚動了。

  花園那邊看戲的夫人們聽到了風聲,當下連戲都不聽了。其中耐不住性子的幾位更是扶著下人的胳膊,匆匆趕來水榭門外,聽著裡頭的動靜。謝思思原本計劃暗中與周博雅冰釋前嫌的歡愛,此時徹底泡了湯。

  迷茫地由著錦瑟琴音攏好衣衫,萬千委屈不曾說出口。

  王氏出手也實在倉促,突然之間,幫她穿衣的錦瑟就被王氏猛地一巴掌扇得撞到了柱子上,當場就扇掉兩顆牙:「你們到底是怎麼照顧四姑娘的!四姑娘醉了酒,明明在客房歇下了,怎麼被賊人擄到這兒來?還出了這檔子事!」

  王氏不愧是國公府主母,稍息之間便做出權衡,將損害將至最小。不過她此時是真的怒極,這一巴掌下去,絲毫沒有留餘力,虎口震得發麻。

  錦瑟哪裡願意承擔這樣大的罪名,當下便哭喊著冤枉。王氏半點不給她申辯的機會,身邊嬤嬤二話不說堵住嘴便往外拖。

  「周大夫人,大公主殿下,」王氏知今日這事兒不是周家承擔惡名,就是謝家的名聲再毀一次。女兒被這麼多人看了身子,不管是不是周家的錯,她此時也不想跟周家攀關係了。今日一過,周謝兩家就是有心重修舊好也不能了。於是她張口就把錯全往周家頭上扣,「思思今日在周家遭此陷害,清譽全毀,你們不給一個交代?」

  錦瑟被拖出去,也就是一夕之間。琴音看錦瑟遭此厄運,立即嚇到了,跪在地上就砰砰地給謝思思磕頭:「姑娘,姑娘,姑娘求求您!」

  「住嘴!」王氏一聽這話不對,看了眼身邊下人便不準她壞事,「拖出去!」

  琴音心知今日被拖出去,就是一個死字。她思思死抱著柱子,希冀地看著謝思思。祈求她看在她們從小伺候她的份上幫她們說句話。然而謝思思根本看都不看兩人,只低著頭嗚嗚地哭,肝腸寸斷地哭。不管琴音如何求,都無動於衷。

  方氏看出這丫頭話裡有話,有心留下琴音,謝家下人卻比她嘴更快地把人拖下去。閒雜人等都清乾淨,在場除了當事人謝思思,就只剩周謝兩家的女眷在場。

  方氏眉頭皺起來,軟和的臉此時也冷肅下來。

  謝家人面上個個青黑一片,未出閣的幾個謝家姑娘快恨死謝思思了。

  這麼些年,因著謝思思一個人放誕任性的各種行徑,謝家姑娘的名聲早就岌岌可危。原就親事艱難的她們,心知經此一次,往後怕是更難覓到好人家。其中謝五姑娘正在跟御史大夫家三公子議親,過了三月就要定。

  謝五姑娘當下就昏過去,過了年她已經十八了,這好不容易得的好親事怕是要黃。

  且不提謝家如何驚恐,大公主心中的震怒不必王氏少。在今日之前,她心裡還拿謝思思當周家人看。如今出了這檔子事兒,就是懷恩大師斷定了謝思思是周家人,她也不會再允許被旁人佔了身子的女人辱沒自己的金孫。

  可即便如此,但今日這事兒亂了她的預想,著實嚥不下這口氣。

  今兒這事兒明擺著謝思思是被人算計了。謝思思再荒誕也做不出這等違背人倫的醜事。一想到有人膽敢在周家使不堪的手段害人,大公主就怒不可遏。手裡的玉佛珠當下就砸到了地上,發出啪地一聲脆響,大公主一雙鳳目裡彷彿射出了冰凌。

  她森然的嗓音不疾不徐,叫這水榭裡瞬間冰天雪地:「查!必須徹查到底!本宮倒是要瞧瞧,是哪個鬼祟敢在本宮眼皮子底下做出這等事兒!」

  謝思思當下被人點醒了似的尖叫:「是周家府上的表姑娘,是她害我!」

  計劃全被打亂,謝思思此時已經分不清利弊好賴了,張嘴就要把趙琳芳給抖出來。等她話一說出口,混亂的思緒忽然就清晰了起來。謝思思叫嚷著周家表姑娘害她,謝家人面面相窺,實在不懂這之中什麼曲折。

  周家府上表姑娘是誰,謝家人不知,周家人卻清清楚楚。周家人面面相窺之中臉色劇變,連持重的大公主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你胡說什麼?」大公主聞言頓時冷下臉來。她當然不信,芳姐兒那般溫婉知禮之人,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等事。原本還憐惜謝思思遭此禍事,此時只覺得她無可救藥,「芳姐兒與你無冤無仇,如何要害你?」

  謝思思卻不怕她冷臉,尖聲哭道:「就是她!」

  她口齒清晰道,「我是聽到她跟一個婆子商議要給博雅下藥,好生米煮成熟飯,叫博雅不得不收了她才跟著她來這個水榭的!若非她,我怎會到這個破地方來!」

  事關自己,謝思思自然不會犯蠢,一股腦兒地將所有錯全堆到趙琳芳頭上:「是她不知羞恥地妄圖借今日人多算計博雅,她要給博雅下腌臢的藥。我如何能叫她得逞?自然是追過來,提醒博雅切莫中計……」

  她虛軟無力地靠在謝家下人身上,聲淚俱下:「哪成想會陰差陽錯中了招!」

  謝思思哭得直打嗝,那模樣別提多可憐:「都是那個賤人害我!」

  謝家人立即抓到了把柄,此時恨不得吃了人。

  大公主面色已經鐵青。謝思思話說得有理有據,根本不是往日糊塗做派,當下她便覺得不好。若是再一味地維護趙琳芳,倒顯得周家心虛了。大公主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得胸口緊緊得發疼,她自從嫁來周家,多少年沒被人氣成這樣。

  於是凌厲地一眼甩到謝家人身上,嚇得謝家幾個姑娘怯怯地退後一步。頓了半天,她才冷冷地吩咐身邊之人把趙琳芳找來。

  是真是假,當面對質了再說。

  「不必找,」謝思思兩隻眼腫得跟核桃似的,自覺人生都晦暗了。兜兜轉轉又回到表哥身邊,謝思思心如死灰,反正她這輩子又要回到老路上,今兒不扯下趙琳芳那賤人一塊肉她就不姓謝,「她就在那蘇婆子的屋裡,我綁起來了!」

  方氏立即給蘇嬤嬤一個眼色。

  蘇嬤嬤點點頭,帶著人便去了蘇婆子的屋。大公主的臉色越發的難看,渾身那股子氣勢放下來,嚇得所有人都不敢抬頭看她。

  等了一會兒,蘇嬤嬤竟真帶來了趙琳芳主僕。

  大公主當下身子晃了兩晃,嚇得周家人趕緊把人扶到一邊坐下。就見趙琳芳主僕被人推搡著進來,嘴上還被塞了東西說不出話。這幅模樣,周家上下其實都信了。大公主一口氣噎在了胸口,心裡信了一半,卻還想著給趙琳芳一次辯解的機會。

  「芳姐兒,謝四姑娘指控你下了腌臢之藥,你可認?」

  趙琳芳自從清醒,就知道今日這事兒必然敗露。早在醒來之後她便琢磨了應對之法。原本想藉著今日被大公主察覺,正好表露了對表哥的心意。而後再裝一裝可憐,道一道真心,求得大公主的憐憫,興許就因禍得福破了周家不準納妾的規矩,允她進表哥的後院。

  她都想好了,連何時落淚何時哀求都想得清清楚楚。然而此時在眾目睽睽之下,她撐了半天不慌的心都亂了一亂,憋得臉都青了。

  「姑祖母……」

  趙琳芳腦子飛快地轉著,知道自己千萬不能慌。哪怕四周嘲諷的目光快把她淹沒,她必須撐住了。這般想著,她淚水嘩啦啦就流下來。

  「四姑娘說得不錯,」她哀哀地哭著,此時彷彿終於被發現了有釋然也有悲苦道,「表哥文韜武略,英武不凡,試問哪個女子能撐住不動心?可芳兒心裡苦啊……」

  她半真半假地哭著,「芳兒年幼喪父喪母,一日得姑祖母憐愛帶回了周家,便不想離了姑祖母身邊……芳兒這半年來總是想,若能永遠留在姑祖母身邊就好了。小楓勸芳兒,說是若芳兒能入表哥的房裡,往後就生是周家人死是周家鬼……芳兒糊塗,被人蠱惑就做出如此傷風敗德之事。芳兒知錯,請姑祖母懲戒!」

  不得不說,趙琳芳這話戳到了大公主的軟肋。

  大公主對趙琳芳所有的憐愛,俱是來自於對她那早逝的妹妹。趙琳芳此時聲淚俱下,雖說對於祖母隻字未提。但提起趙琳芳的爹,一樣能教大公主心軟。畢竟她爹是祖母唯一的骨血,愛屋及烏。

  「你,」大公主果然被戳中了,眼眶隱隱有些泛紅,「你糊塗啊!」

  「是,是芳兒糊塗,」趙琳芳柔弱卻態度坦然,反倒叫人看著舒坦了許多,「芳兒笨,想不出別的法子。這本是芳兒自己的錯,可謝家姐姐今日卻因芳兒一時糊塗誤傷至此,芳兒,心中著實愧疚……」

  她雖未直言,但這話就明擺著說謝思思活該,自作自受。

  謝思思腦子哪有她轉得快,好半天沒聽明白趙琳芳這話什麼意思。一旁她娘王氏氣得渾身都在抖,這什麼狗屁的周家表姑娘,這是不想擔責任?

  「趙姑娘此話何意?難不成你一個大家姑娘,給已成婚的世家公子下藥,上趕著做妾還有理了?」事關女兒,王氏可顧不得此話刻薄,「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手下做的,口中說的,都是如此強詞奪理之事,難不成以為哭一哭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趙姑娘,你可看好了!」

  王氏才不允許旁人這麼害她女兒,「你這一時糊塗害得可是當今太子殿下!如今你在大公主殿下面前落點兒淚混過去。就不知這話到了皇后娘娘耳中,當今太子妃的耳中,是不是也能輕而易舉地以一時糊塗解釋。」

  大公主本有些動容的神色僵硬了,王氏這話,就差指著鼻子說她是非不分了。

  「情有可原是確實,但茲事體大。」

  大公主臉色難看道,「殿下如今正在客房由太醫診治。芳兒啊,你這一時糊塗可鬧得太過火。若是太子的身子有個閃失,聖上追究下來,本宮也保不了你。」

  「太子?」趙琳芳梨花帶雨的臉孔僵硬了,「太子怎會在?」

  謝思思反應了半天才明白趙琳芳的意思,氣得臉漲紅。她張口就要說什麼,卻被謝家下人死死堵住了嘴。其實她心裡也沒想明白。就是啊,明明這賤人下藥是下給博雅的,為何太子表哥會出現在哪裡?

  想了半天,她突然覺得,難不成是命中註定了如此?

  『命中註定』四個字猝不及防冒出來,謝思思想起上輩子她在東宮的種種,臉就刷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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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發表於 2022-7-5 01:18:50 |顯示全部樓層
第118章

  涉及太子,再小的錯都不能等閒視之,何況太子眾目睽睽之下衣衫不整地昏厥在當場。王氏雖說此時言辭毒辣委實刻薄,但她話中道理卻是不錯的。大公主憐惜趙琳芳在其次,為了這點子憐惜就替她承擔了暗算太子的罪責,是不可能的。

  今日太子的身子一旦出了岔子,大公主只會就事論事,把人交給東宮處置。

  「芳兒啊,」大公主面有難色,本就憐惜她孤苦無依,此時看她跪在地上,背脊瘦弱得彷彿一折就斷,心裡也不是滋味兒,「你這錯實在是錯得離譜!」

  趙琳芳多敏感一個人?尋常旁人一個眼神她都要掰碎了放心裡品砸,生怕旁人露出丁點兒看她不起的意思。此時大公主態度變化,她的小臉兒不禁全然煞白。

  「姑祖母……」這樣大的錯,她哪裡敢承擔?

  雖說她姓趙,也是趙氏族人,可她這個『趙』與皇室趙家血緣關係可遠了去。否則身為大召宗室,她怎麼也不會淪落到來周家打秋風。此時眼巴巴輪了一圈,謝家人恨毒了她,恨不得引起血啖其肉。周家女眷也全避開了去。往日與她十分親近的周鈺敏周鈺靈姐妹倆低著頭不看她,趙琳芳霎時間如至冰窖。

  謝家卻不放過這個時機,王氏更是把最惡毒的罪名往她頭上扣:「謀害太子如此,趙姑娘你等著再行與皇后娘娘分辨吧!」

  「芳兒並非有意謀害太子殿下,實乃陰差陽錯啊!」

  趙琳芳這下是真慌了,額頭浸出細密密的冷汗:「……芳兒自知不知羞恥戀慕表哥是為大錯,這個芳兒認了。可太子昏厥,當真不是芳兒所為。芳兒不過用了些對男子有裨益的助興之藥,就是吸進了肚子裡,也不過瘋鬧一場罷了。」

  她手指著一旁面色灰白的謝思思,柔弱中不掩堅強地道:「我倒是想問問,這等助興只對男子管用。謝四姑娘一個姑娘家緣何還會鑄成此等大錯?況且這水榭四通八達,那等藥粉被風一吹也該散了藥性,四姑娘卻折騰得如此光景,著實令人費解!」

  她這話不亞於指責謝思思居心叵測,天生水性楊花了。

  王氏差點沒繃住一巴掌扇下來。

  周家這個表姑娘了不得啊,當著她的面兒紅口白牙地就敢這麼罵她女兒?王氏氣得要命,當真欺她謝家沒人?越聽越氣的謝王氏也不管是在周家,張口就要使人把趙琳芳給綁了:「任你巧舌如簧,藥是你下的,你別想三言兩語推脫了了事!」

  周家人全程沒說話,只看著大公主臉色越來越沉,水榭裡劍拔弩張。

  趙琳芳卻知今日這事兒若不能把自己摘乾淨,她這無依無靠的姑娘,怕是要被這群位顯貴之人推出去填了謝皇后的怒火。既然苦情牌打不出去,趙琳芳瞬息便劍指謝思思。

  藥確實她所下,但謝思思也別想摘得多清白!

  沒人憐惜她孤苦,再裝這可憐模樣又有何用?柔弱的做派一收,她張口咬著謝思思不放。謝思思能憑藉一己之力被外出禮佛的大公主帶回周家,自然不是個省油的燈。

  這般混亂的場面,她腦筋一轉,抓到了謝思思說辭中的錯洞。

  外人不清楚,周家人乃至謝思思都知道,這個水榭平日裡人跡罕至。因著靠近外院,女眷一年到頭都不見得來一回。且不說謝思思往日作為周家媳婦對此處熟悉與否,就說如今她一個周家女客的,本該在後院聽戲之人,她出現前院本身就無從狡辯。

  謝思思被趙琳芳言辭犀利地擠兌得漏洞百出,只能跳腳般的,罵她『胡說』。果不其然上輩子不是趙琳芳對手,這輩子重生一回,她依舊贏不過趙琳芳。

  「謝姑娘被芳兒連累不假,可她明知此處有問題卻還隻身前往,甚至於殿下若不暈厥,她便要白日宣淫個沒完沒了。國公夫人難道不該問一問謝家姐姐,為何如此嗎?」

  趙琳芳柔弱卻口齒十分清晰,字字句句臊得王氏滿面通紅。

  她這般說了還嫌不夠,轉頭又衝大公主磕了個頭道:「芳兒不過一介小女子,孤苦無依。哪怕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會給表哥下那等虎狼之藥。這次受人矇蔽,做出此等不合規矩之事早已心中惴惴。但芳兒敢指天發誓,用得這藥物不過尋常男子助興之藥,雖損一些精氣神,卻著實不會傷了男子體魄。至於殿下為何暈厥……問謝姑娘才是。」

  「你住口!」

  王氏臉紅脖子粗地站出來,指著趙琳芳便叱罵,「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如何嘴巴如此不堪?你這話是何意?是指著本夫人的鼻子罵我謝家教養?」

  趙琳芳卻注意到大公主眉眼中的鬆動,通紅的眼眶中,淚花晶瑩。

  「姑祖母!」淚水撲簌簌地往下落,「芳兒自知自己人微言輕,可國公夫人這般不問青紅皂白就想叫孤女擔下所有罪責,未免欺負人!」

  王氏是嘗到了趙琳芳這口齒的凌厲,當下就要反駁,大公主卻眉頭緊皺不耐煩了。

  雖說太子身份貴重,她身為當今聖上嫡親姑母,是鬧起來連皇后也能訓斥兩句的長輩。她不說話還好,一旦較起真兒,惠明帝也得給她顏面。此時她淡淡一掃急赤白臉的就想給趙琳芳定罪的王氏,王氏到嘴邊兒的話都咽在嘴裡。

  「謝國公夫人還是先叫你的人把芳姐兒放開,這是我府上的表姑娘,不是你謝家的奴婢!」

  大公主嗓音低啞,似有雷霆之鈞,臉色也是鐵青難看的:「一切且等太子的脈案出來再說,尚未定論之前,你謝家給本宮耐著性子等!屆時查清楚了,該是誰的錯就是誰的錯。別妄圖拿捏著身份栽贓窮折騰!有本宮在,誰都別想逃!」

  謝思思這存不住事兒的人,被大公主的眼睛一掃,當下便打了個寒顫。

  謝家人注意力全在她身上。在座沒一個眼瞎的,謝思思那淺顯的表情突變,要說水榭這鬧劇沒謝思思從中作妖那是絕不可能。王氏深吸一口氣,胸口都在悶疼。這哪裡是生了個女兒?這根本就是討債鬼!

  且不說水榭鬧得不可開交,就說客房那邊,診斷的結果卻叫人一言難盡。

  太子殿下身子確實沒中什麼虎狼之藥,方才吸入鼻腔裡的那股藥粉味兒,在於謝思思忘情交戰之中早已消磨了乾淨。為何會突然暈厥,似乎是魚水之歡行進得太過盡興,一時力竭……這個結果出來,別說謝家人聽了面上掛不住,就是太醫們也有些窘迫。

  女眷們圍著等結果,太醫能說什麼,只能暗暗誇一句謝家四姑娘天賦異稟。看似柔弱的身子,竟在搾乾了一個勇猛的青年男子後也毫不腿軟。

  這等事兒,不出一刻鐘,傳遍了周府上下。大公主顧忌太子顏面,吩咐了在場太醫務必對今日的脈案嚴加保密,絕不準傳出去半個字。而後謝家,再一次成了京城人家茶餘飯後的談資笑柄。王氏一口老血都要嘔出來,謝家岌岌可危的名聲,當真沒救了。

  後頭的事兒,王氏便不準幾個姑娘參與了。謝家五姑娘等幾個姑娘被趕上馬車,撲到謝七肩上便痛哭起來。此情此景,儼然比當眾丟了醜的謝四還要悲痛。

  她的婚事四月份就該定了,這下該如何是好……

  方氏只趙琳芳是婆母娘家那邊的親戚,一直對趙琳芳都十分禮遇。老實說自從她坦白了對周博雅的企圖,手段齷齪,方氏便由此看她不順眼了起來。

  年輕時候遭遇過通房之苦的方氏以己度人,她平生,最是厭惡這類人。仗著別人心軟,總要打著情真意切的幌子做出雞鳴狗盜之事,著實噁心人,她怕是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會看得上。

  想了想,今日這事兒務必告知周博雅,她吩咐了蘇嬤嬤去尋郭滿來。

  趙琳芳之事,兒媳婦自然有權知道。

  蘇嬤嬤於是點了頭退出去,匆匆趕去西風園找人。水榭鬧出了這等荒唐事兒,哪怕不跟周家有關,身為主家面上也不會好看到哪兒去。何況,今日下藥之人還是周家表姑娘。蘇嬤嬤心裡琢磨著一會兒該怎麼跟郭滿說,腳下不停地就到了西風園。

  院子裡小雪還在下,西風園十分寂靜。

  因著下雪,丫頭婆子們都縮在耳房裡閑磕牙烘火,廊下沒人。蘇嬤嬤撐著傘上了台階便直奔主屋,然而才靠近主屋,就聽到裡面傳來男人低沉的喘息以及女子婉轉的嬌啼。交織在一起,那股子火熱勁兒,彷彿能將這冰天雪地融化了乾淨。

  屋裡郭滿雙手抱著周公子的脖子,被他鐵臂托著懸空地後背抵在桌沿。也不知文官一個的周公子如何有這等力氣,那好似公狗一般精瘦的腰,用不完的氣力……

  蘇嬤嬤有些尷尬,主子還等著她帶少奶奶過去呢,一時間立在門邊敲門不是走也不是。前頭才逮著了一對白日宣淫的,大公子屋裡卻又有一對白日宣淫的。今兒是怎麼了?怎地一個兩個都這般放誕?

  屋裡吟哦之聲沒有消停的意思,蘇嬤嬤老臉火辣辣的燙。最後一聲不吭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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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太子的脈案旁人看不得,大公主與王氏卻是看得的。雖說太醫並未說出什麼不當之言,然而那眼中未盡之意,卻是叫王氏看了面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說到底出了這樣的事兒,於女方謝思思來說,怎麼都不是一件能拿出來與說道的事兒。

  好好的世家貴女,清清白白的女兒家,誰都不會樂意頭上掛上這等污名。

  且不說謝國公夫人沒討著便宜,命人添油加醋地把話帶去謝國公耳中,自己則帶著女兒憤憤離開。就說周家這邊,大公主對趙琳芳到底是失望了。

  她不管趙琳芳是一時走錯路還是存心算計,動歪主意動到了她的金孫頭上,大公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姑息。畢竟若趙琳芳今日下得不是助興藥而是見血封喉的毒藥,亦或是今日中招之人不是太子而是她的金孫,那後果豈不是不堪設想!

  大公主只要一想到自家金孫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圍觀,就覺得氣血上湧。送走,必須送走。這趙琳芳是決計不能再留在周家的。心中這麼一思量,後頭的處置就更清楚。

  趙琳芳的人已經被送回福祿院西廂嚴加看管起來,處置她簡單。當務之急,自然是先安排好太子失儀的後事,諸君威嚴大於天。

  方氏的反應很快,在之前事情爆出的檔口,她便已然下令封鎖了水榭。雖說不該知道的,外頭的客人還已經都知道了,但有些不足以為外人道也的事兒還是有效地遏制住了。

  賓客只模糊的知道,謝家那個鼎鼎大名的女兒又出麼蛾子,與太子不清不楚起來。至於怎麼個不清不楚法兒,他們不得其法。不過光這些,夠謝家人丟臉丟了個徹底。

  王氏氣得要命,這回是要與周家徹底決裂。

  態度一擺出來,大公主也惱了。

  周家一直以來礙於立場對謝家以禮相待,此次王氏毫不留情地拂袖離開,方氏素來軟和的人硬起來心腸:「她謝家哪怕天大的臉面,還能真拿我周家如何?本夫人就看著,這皇城腳下,到底是她謝家的腰板兒硬還是我周家立得住腳!」

  好好的一場盛宴鬧了個不歡而散,其他人見情形不對不好再待,於是紛紛告辭。

  方氏還要料理後事,便吩咐了丫鬟婆子一一送客。等著府上客人都妥善安排,方氏才擰著眉頭去了福祿院。

  福祿院裡,府上幾個男人都在。

  周家大爺臉黑得徹底,他是一早就不耐煩謝彥禮那老匹夫鼻孔長在頭頂上的做派。若非礙於太子從中斡旋,他才懶得搭理謝家。誰知方才在門口送行,這人仗著國公身份,急赤白臉地訓斥與他。話裡話外倒像周家多稀罕與他謝家相交一般。

  謝國公夫婦當眾鬧得這一出,雖說是在氣頭上,到底落了周家的臉面。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那樣的話,三番四次地如此,周家若還是不計前嫌與謝家相交,那可當真不美。

  周家幾百年底蘊,風骨在,傲氣也在。周家大爺心氣兒不順,便捧著一杯茶一言不發。周家二爺倒是都可,左右他不過一介山長不問政事,且看老父怎麼安排。周太傅默默無言地吹著茶末,許久才抬了頭笑說,既然如此,便順了謝家之意。

  「可太子那裡……」

  「不必擔心,實話實說便是。事不過三,謝家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我周家又何必委曲求全?也任性一回,無礙的。」

  大家長怎麼說,女眷自然就怎麼做。

  謝家夫婦負氣而去,回府後便遭到謝老太君指著鼻子一頓臭罵。她老人家活到這個年歲,從未見過哪家父母寵愛女兒比看中家族看中聲譽還重。她這大兒子兒媳,為了一個蠢貨謝四,竟然連家族大義都顧不得了,做出這般衝動愚蠢之舉!

  奈何謝老太君氣得跳腳也無濟於事。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得水,覆水難收。

  哪怕後來她派了下人去周家致歉,周家聽了也不過草草打發。謝老太君急得滿嘴燎泡,轉頭便命人把這事兒遞去了宮裡。

  這廂謝老太君的消息還未進後宮,那頭得了信兒的太子妃親自趕來周家。

  太子人還昏迷不醒,太子妃宋明月得知他是何種原因如此後,臉上也是一陣青一陣白的。她與太子少年夫妻,攜手走過十個年頭。知太子素來端方,其實於女色上並不熱衷。於是自然把引得太子放浪丟了如此大臉面的謝思思給恨上了。

  然而她再是厭惡謝思思,今日太子佔了謝四身子,於情於理她都不能不管。

  謝家不是一般人家,謝思思更不是一般的表妹,那是謝皇后嫡親的外甥女,是太子自幼疼愛抱有朦朧情愫的表妹。哪怕宋明月想一頂小轎抬了謝四了事,面上卻不得不拿出一副正色以對的態度來,等太子定奪。

  是什麼分位,何時入東宮,都要太子殿下親自定奪。

  太子醒後,聽了太子妃的陳述,久久沒有說話。

  儲君的聲望有多重,沒人比他更明白。老實說今日之前他對思思表妹還抱有極大的疼愛之心,今日之後,他心裡就多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惱怒。誠如趙琳芳指責的,太子也在懷疑謝思思的動機。她一個女客不好好呆在內院看戲,跑來外院促成於他的好事,這其中曲折怎麼都叫人不得不心中起疑。

  如今這不尷不尬的情況,叫他如鯁在喉。

  且不提太子心中怎麼想,就說太子攜太子妃離去之後,大公主便命人把趙琳芳請進了福祿院正屋。府上男人們方纔已經走了,一屋子的女眷。

  大公主端坐在上首,面孔是從未有過的冷淡。

  方氏有些厭煩地瞥了眼地上淚眼汪汪的趙琳芳,臉色一片冷凝。先前還不覺得,如今越看,方氏就越覺得趙琳芳做派十分膈應。這股子女子身上獨有的渾然天成的柔弱,對比著她悶聲不吭下手的魄力,莫名叫人毛骨悚然。

  不會叫的狗,咬人。

  方氏扭頭看了眼,想找一找蘇嬤嬤。然而回頭往人群裡看了一圈沒看到人,半天才一拍腦門想起來,蘇嬤嬤去西風園叫郭滿來的事兒。

  且不說蘇嬤嬤在西風園被臊了一臉之後,又不能衝進去,只能悻悻地無功而返。

  回到方氏身邊耳語了幾句。

  方氏面上一瞬間紅了,顯然覺得不可思議。雅哥兒多方正的一個人?白日宣淫這等事兒怎麼可能做得出。但轉念一想,好像從方才起就沒見到兒子的人,小夫妻兩個都不在。看蘇嬤嬤認真的點頭模樣,方氏再看著地上趙琳芳臉色好看多了。

  兒子兒媳感情好,那便沒必要挑出這方趙琳芳的單相思去膈應郭滿。

  商議的結果,將趙琳芳送去周家別院住著。送回趙家是不可能的,趙家沒人了,趙琳芳被送回去鐵定會被那群親戚宗室吸得渣兒都不剩。叫她自生自滅這事兒,大公主首先就過不了愧疚這一關,過不了早逝的妹妹這一關。但她又不願就此放過,便琢磨了個折中的法子。

  不願意再看到趙琳芳,使人送她去莊子上。

  想著別院離得寺廟近,四周又清淨,正好叫趙琳芳收起那點子癡心妄想。

  趙琳芳不想去,死都不想去!廟裡清苦,別院更冷清鄉土,見識過周家富貴之後,她怎麼可能心甘情願去寺廟別院清修養性?當初她躲在白馬寺的山腳下,就是為專門等大公主這表姨奶奶。整日讀佛經,是她早早打聽了大公主的喜好,可不是真一心信佛。

  然而大公主鐵了心,給她二選一。

  一,去廟裡代發修心,不到她覺得可以了就不準出來,二,去別院暫住,每日抄一本金剛經。至於去了會什麼時候接她們回來,大公主沒說。腦筋裡飛快地轉著,趙琳芳知道自己若是真去了才是傻。畢竟幾年一過情分淡了,到時候大公主怕是都不記得她這個人。

  必須想個法子!

  今日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被送出了周家之外。

  心裡這般考慮著,趙琳芳腦子極快地做出了權衡——以死相逼。

  只見說時遲那時快,趙琳芳不知發了什麼瘋,眾人猝不及防之下拔腿往柱子上撞去。那柱子得多厚實,撞上去不死也殘。索性趙琳芳衝到一半便減低了速度,叫旁邊人一把攔了下來。

  趙琳芳跪在地上哭著,髮髻凌亂。

  此時口中還哀哀慼慼的,說著自怨自艾的話:「芳兒這幾日痛定思痛,深知所犯知錯無可輓回。辜負了姨祖母的厚愛,芳兒心中有愧。這半年來受了姨祖母這般優待,今生無以以為報,只能祈求來時。」

  她說得慢,卻絲毫不給人插嘴的機會:「芳兒今日便碰死在這裡,省得您面上無光。您等著,且等了來世,我必定結草啣環,會好好報答姨柤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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