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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金劍雕翎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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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18 11:23:18 |顯示全部樓層
八〇

  唐三姑道:“二莊主可知那犯莊之人,都是些何等人物?”

  周兆龍笑道:“兄弟適才接到消息,還未瞭然內情。”

  蕭翎突然接口說道:“既是有人相犯貴莊,在下等亦當同去,或可略助一臂。”

  周兆龍道:“區區小事,怎敢有勞蕭兄和三姑娘。”

  蕭翎道:“彼此相交,正該如此。”

  周兆龍道:“如此勞動兩位,叫兄弟如何安心。”

  唐三姑道:“救人事急,咱們得快些走了。”一抖韁繩,當先縱馬急馳。

  三匹快馬,急如流星閃電,飛奔在一條碎石鋪成的大道上。

  這條路行人甚少,但修築的卻整齊寬闊,兩旁插柳植花,風物宜人。

  繞過了一座突起的石崗,景物忽然一變。

  觸目百花雜陳,五色繽紛,那寬闊大道,也至此而斷。

  花叢後,轉出來好幾個青衣少年,垂手肅立道旁。

  周兆龍一躍下馬,拱手笑道:“到了。”

  唐三姑和蕭翎雙雙躍下馬背,幾個青衣人,伸手接過幾人坐馬,轉入右側花叢之中,消失不見。

  蕭翎追隨莊山貝,學藝數年,不但盡得莊山貝武功真傳,而且學得了易理五行,一看那雜陳百花行列分佈,已瞧出暗合五行之數,微微一笑,道:“寓奇陣於花樹之中,當真是高明的很。”

  周兆龍眉宇間閃掠過一抹驚異之色,口中卻微微一笑道:“彫蟲小技,蕭兄見笑了。”

  蕭翎胸無城府,那周兆龍又是有意籠絡於他,處處討好,蕭翎如何能不跌入圈套之中,當下縱目四望,一面笑道:“正奇變化,相互為用,如若這花樹陣中,再布上一些反五行,那就更見佳妙了。”

  周兆龍心中大為震駭,暗道:此人小小年紀,但卻身懷絕技,胸羅萬象,幸是他涉世未深,還未盡解江湖間的權謀運用,如是假以時日曆練,必將是武林中一代天驕人才,如果不能收為己用,必得趁早殺之……

  蕭翎不聞周兆龍言笑之聲,還道這等不留餘地的批評,傷了他自尊心,接口說道:“兄弟是隨口胡言,周兄不要見怪才好。”

  周兆龍笑道:“蕭兄言重了,兄弟是正在想著,如何能夠留蕭兄幾日,兄弟也好向蕭兄多討一點教益。”

  兩人大談花陣佈置,五行妙用,唐三姑卻是接不上口,以她平日為人的驕氣,早就拂袖而去,但此刻,她卻是異常馴服,溫柔的隨在蕭翎身側,瀏覽花色,微笑不言。

  穿過十丈花陣,但見翠樹迎風,樓台亭閣,景物綺麗。

  兩扇黑漆巨門,早已大開,只見十二個身著勁裝,懷抱雁翎刀的大漢,分列大門兩側。

  蕭翎抬頭望去,那十二個黑衣大漢,身材一般高大,都是二十二三的精壯少年,一色青絹包頭,白裹腿倒趕千層浪,雁翎刀把處,飄垂著二尺長短的紅綢子,心下愕然,暗道:這些人都是勁裝抱刀,如臨大敵,排列門側,不知是何用意……

  只聽唐三姑嬌聲笑道:“啊喲!二莊主,這等重禮迎接,叫我們如何敢當。”

  蕭翎暗暗叫道:慚愧,這原是迎客之禮,幸好我還未問出口來。

  周兆龍笑道:“蕭兄初度駕臨敝莊,自是應該大禮迎接……”忽然覺著冷落了唐三姑有點不對,趕忙又接口說道:“三姑娘雖然和兄弟相識已久,但這番應邀而來,給足了兄弟的面子,自是也該大禮相迎。”

  唐三姑笑道:“迎接他也是一樣。”

  周兆龍回顧唐三姑啟齒一笑,唐三姑才覺出這句語病太大,不禁臉上一熱,泛起了兩朵羞紅。

  蕭翎卻是懵無所覺,大步兒直往前走。

  將近門前,十二個勁裝大漢,突然揮動手中雁翎刀,但見刀花一錯,紅綢子飄飄亂飛,十二人姿勢全變,右手單刀,斜指地上,左手立掌當胸,欠身垂首,神態恭謹無比。

  蕭翎一時間,不知是否該答人之禮,不禁停了下來。

  周兆龍大邁一步,挽著蕭翎的左手說道:“蕭兄請啊!”並肩而入。

  進得大門,樂聲忽起,十二個分執絃管樂器的綵衣少女,緩緩奏起細樂。

  周兆龍側身讓蕭翎行前半步,穿過一道白石鋪成的小徑,步入大廳。

  大廳中極盡豪華,紅氈鋪地,白玉作壁,畫梁雕棟,四個身著白絞的垂髫美婢,手捧玉盤,款步迎來。

  周兆龍肅容讓客,笑道:“兩位請稍坐片刻,兄弟去請大莊主來。”

  蕭翎道:“如此大禮相待,兄弟心已不安,如何還能驚動大莊主。”心下暗自狐疑,想道:我一路行來,不見半點跡痕,想來那來訪之人,定是百花山莊的朋友了,下人傳事不明,才有誤報。”

  周兆龍道:“不瞞蕭兄和三姑娘說,在下義兄,一向很少見客,但蕭兄名重一時的大俠,兄弟有幸攀交,三姑娘武林世家,門望盛譽,百年不衰,自是又當別論了。”轉身行了幾步,突然又停了下來。

  原來,他突然想到自己一走,蕭翎如若問起這百花莊的底細,唐三姑口沒遮攔,洩露了自己身份之秘,大有不便,目下和蕭翎初交不久,對他為人性格,尚未瞭解,唐三姑一洩底細,蕭翎或即將拂袖而去,這一場用心,豈不是白費了。當下舉手一招,喚過一個美婢,低言數語,那美婢匆匆出廳而去,自己卻重又退了回來,拱手一笑道:“兄弟一去,實有怠慢佳賓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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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發表於 2019-4-18 11:23:28 |顯示全部樓層
八一

  蕭翎接道:“周兄儘管請便。”

  周兆龍道:“我已著人去請大莊主。”

  唐三姑笑道:“百花山莊二莊主這般的屈己待客,我還是初次見到。”

  周兆龍道:“兄弟和蕭兄雖是初交,但卻一見如故,但願蕭兄能折節下交,也把我周某人當個朋友看待……”

  蕭翎急急接道:“兄弟得周兄垂顧,幸何如之。”

  這時,三個白衣美婢,行了過來,手托玉盤,奉上香茗。

  蕭翎取過玉杯,喝了一口,但覺清香可口,不禁讚道:“好茶。”

  他山居五年,一直吃的是粗茶淡飯,此刻驟飲香茗,自是倍覺甜香。

  周兆龍看他神情舉動,確非裝作,心下暗暗喜道:看來是不難網羅於他,口中卻朗朗說道:“此茶乃兄弟親手焙制的菊松香,蕭兄能一口品出,足見淵博。”

  蕭翎被他不著痕跡的捧來捧去,不覺間對周兆龍生出甚深的好感。

  唐三姑大眼睛轉了兩轉,忽然問道:“貴莊中全無警兆,犯莊之人,可是退走了麼?”

  周兆龍道:“江湖之上,雖是難免是非,但冤家宜解不宜結,敝莊……”

  唐三姑道:“哼!武林中有誰不知你們兩兄弟心……”

  周兆龍重重咳了一聲,接道:“三姑娘此次雖是應了兄弟之邀,束裝東來,但得以結識蕭大俠,可算得不虛此行,日後兩位並騎江湖,英雄佳人,珠聯壁輝,定然將大大哄動武林。”

  唐三姑只覺心中一甜,回眸望著蕭翎一笑,道:“只怕我沒有這好福氣。”

  蕭翎心中若有所覺,但卻又不全然明了,怔了一怔,道:“好說,好說……”

  正自苦思不出措詞,瞥見一個白衣小婢,急奔而入,步履矯健,分明是身懷武功,直奔三人身前,欠身說道:“大莊主在望花樓恭候佳賓。”

  周兆龍一揮手道:“知道啦!”起身抱拳對蕭翎一禮道:“有勞蕭兄登樓一行,兄弟心甚不安。”

  蕭翎道:“兄弟應該拜見大莊主。”

  周兆龍當先帶路,穿過了二重庭院,但見松花羅布,環繞著一座青石砌成的高樓。

  蕭翎約略一眼,暗估那石樓要高在九丈以上,工程宏偉,異常壯觀。

  周兆龍帶兩人拾梯而上,直登樓頂。

  蕭翎心中暗數,這石樓共有一十三層,每一層都有一人把守,把守之人的年歲,越到上層越大,到了十二層樓,守門之人,已是個髮髯皆白的老叟了。

  七層之前的守門人,還對周兆龍欠身作禮,愈高愈冷漠,十層之上的守門人,竟是望也不望周兆龍一眼,看樣子,不攔他已然是很給面子了。

  蕭翎心中想道:這大莊主不知是何等人物,氣魄如此之大?

  忖思之間,已登了第十三層。

  周兆龍搶先一步,抱拳說道:“拜見大哥。”一撩衣襟,似要跪拜,只聽一個微帶沙啞的聲音,說道:“不用施禮了。”

  蕭翎轉目看去,只見北面壁間靠窗處,一張雕花的檀木椅上,坐著一個黑鬚及腹,儒巾長衫,駝背的中年文士,面色紅潤,豐頰隆額,濃眉海口,氣度威嚴,凜凜然懾人心神,如若他不是駝背,神態將更見肅穆。

  周兆龍放下衣襟,欠身行到那人身側,指著蕭翎道:“這位就是小弟結交不久的蕭翎蕭大俠。”

  駝背文士微笑頷首道:“後起之秀,果是神采不凡。”

  蕭翎聽他口氣託大,不由激起傲氣,右手微微一揮,道:“兄弟蕭翎,請教老兄貴姓。”

  周兆龍臉色微變,心中暗叫糟糕,生恐大莊主突然變臉,下令逐客,他熟知大哥性格,此事幾乎是定而不移。

  但事情卻大大的出了他意料之外,那駝背文士微微一笑,道:“在下沈木風,號稱血影子,你滿意了吧?”

  蕭翎淡淡一笑,道:“原來是沈兄,久仰,久仰。”

  唐三姑嬌軀微微顫動了一下,她雖知百花山莊盛名,向為江湖視作畏途,但卻不知百花山莊的大莊主,竟然是江湖上人人畏懼的血影子,當下欠身說道:“小女子常聽祖母談起沈老前……”她本想說老前輩,但話將出口之際,突然想起自己和周兆龍平輩論交,這血影子是他義兄,自己如若叫聲沈老前輩,豈不自貶身份。

  沈木風似是知她心中之難,淡淡一笑,道:“在下和唐老太太,有過數面之緣,但武林無長幼,咱們各交各的朋友就是。”

  蕭翎突然接口說道:“這話不錯,在下是一向主張,和人平輩論交。”他心中一直牢牢記著那南逸公囑咐之言,行走江湖,不論遇上何等人物,都要他平輩稱呼。

  沈木風笑道:“好一個平輩論交。”舉起雙手突然互擊一掌。

  只聽一陣軋軋之聲,屋壁間,突然裂現出一扇門來,四個身著紅衣的美豔少女,每人手中捧著一個錦墩,款步分行到幾人身側,放下錦墩。

  沈木風微微一笑,道:“兩位請坐。”

  蕭翎首先移步,大模大樣的坐了下去。

  唐三姑嫣然一笑,也隨著坐了下去。

  沈木風回顧了周兆龍一眼,道:“二弟也坐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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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18 11:23:36 |顯示全部樓層
八二

  周兆龍道:“謝大哥賞坐。”行近錦墩,正襟挺胸的坐了下去。

  蕭翎暗暗忖道:這兩人雖是稱兄道弟,但這周兆龍對這血影子的敬畏,似是尤過師徒。

  忖思之間,瞥見那裂開的石門中,又走出四個綠衣的美豔少女,每人手中托著一個玉盤,盤上放著一隻瓷杯,分行到四人身前,屈下雙膝,高高舉起玉盤,頂在頭上。

  蕭翎心想這沈木風好大的排場,當先伸手入盤取過瓷杯,打開蓋子,立時有一股清香之氣,衝入了鼻中。

  低頭看去,只見杯中一片深綠的濃汁,也不知是什麼東西,酒不像酒,茶不像茶。

  沈木風掃掠了蕭翎和唐三姑一眼,道:“不知兩位駕臨寒莊,未備美味待客,請吃千年松蔘茶,聊表在下待客之誠。”當先舉起瓷杯,一飲而盡。

  蕭翎取過瓷杯,但見那少女仍然跪地不起,心中好生奇怪,忍不住說道:“姑娘請起。”

  那綠衣少女抬起頭來,嫣然一笑,但卻仍跪著不動。

  周兆龍微微一笑,道:“蕭兄,請用蔘茶。”

  蕭翎微微一皺眉頭,舉起手中瓷杯,一飲而盡,把瓷杯放在那玉盤之上,那少女才欠身站了起來,悄然退去。

  沈木風緩緩把目光移注到蕭翎的臉上,道:“蕭老弟出道不過年餘時光,但已聲名大噪武林,想必是身懷絕世之技了?”

  蕭翎正待否認,那聲名大噪武林的蕭翎,是另有其人,並非自己,沈木風已接口說道:“不知蕭老弟,可否顯露出一兩種絕技,讓在下也開開眼界。”

  周兆龍道:“蕭兄的武功,兄弟是親眼看到,還望能給我們兄長一個薄面。”

  蕭翎暗暗忖道:我假冒那個蕭翎而來,雖未當著周兆龍之面承認,但亦未否認,此刻再出言否認,豈不是有些太過突然。

  只聽沈木風說道:“在下絕不讓蕭老弟吃虧,自當奉陪一二種彫蟲小技。”

  蕭翎只覺心頭亂跳,不知顯露那一種武功才好。

  沈木風接道:“蕭老弟,需用何等之物,儘管請說,在下立刻叫人備來。”

  蕭翎目光一轉,只見四個綠衣少女,並肩站在靠壁之處,心中忽然一動,想起柳仙子窮盡了數年苦功,研練而成的一種絕技“迴旋指力”,當下舉手對著一位綠衣女一招,說道:“請借姑娘玉盤上的瓷杯一用。”

  那綠衣女望了沈木風一眼,才款行近蕭翎身側,屈膝跪下,雙手舉起玉盤。

  蕭翎伸手取過一隻瓷杯道:“兄弟如若失手,諸位不要見笑。”這番話雖是謙詞,其實也是實情,他雖得莊山貝、南逸公、柳仙子三人傳授,但自己究竟有了幾成火候,學得多少,心中卻茫然不知。

  周兆龍笑道:“蕭兄不用謙辭,兄弟等拭目一觀。”

  唐三姑看他取過一個瓷杯,心中暗自著急,忍不住低聲說道:“蕭兄弟,這沈木風乃武林中大大有名的人物,你如無出奇之技,那就不如藏拙的好。”

  但事情已如滿弦之箭,不得不發了,蕭翎心中雖無把握,也只有硬著頭皮挺了下去,緩緩站起了身子,暗運內力,手腕一振、一隻瓷杯,穿窗飛了出去。

  唐三姑暗暗嘆息一聲,忖道:這等拙劣的暗器手法,也敢拿出來丟人現眼。

  她心中對蕭翎情意真切,對他的榮辱,關懷異常,眼看蕭翎竟以此等平淡無奇的暗器手法,打出瓷杯,心頭難過至極。

  那瓷杯飛出窗外,有如投海泥牛,半晌不聞聲息。

  周兆龍臉上微現訝然之色,望了蕭翎一眼。

  沈木風神態肅穆,一語不發,他為人一向陰沉,別人也無法看出他心中是怒,是樂,就是那追隨他十餘年的拜弟周兆龍,也是無法預測他的喜怒。

  望花樓一片靜寂,靜的可聽得心跳聲音。

  蕭翎心頭暗急,忖道:糟糕,莫非是用錯了暗勁,那瓷杯直飛而去,或是力道用的不夠,瓷杯認向不准,中途碰上了什麼物體撞碎,這個丑可是出得大了。

  正自焦慮之間,忽然沈木風臉色一變,側身讓開窗口。

  只聽呼的一聲,一團白影,由沈木風身後窗中飛了進來,直向蕭翎撲去。

  唐三姑驚叫一聲,正待揚腕發出暗器,蕭翎右手已突然疾伸而出,道:“三姑娘不用驚駭,這是瓷杯。”

  凝神望去,只見蕭翎手中托著的正是那隻擲出窗外的瓷杯。

  樓上又是一陣沉寂,但這次沉寂,卻和上次不同,是驚駭的一種沉寂。

  半晌之後,周兆龍才長身而起,抱拳一禮道:“名不虛傳,蕭兄這驚世駭俗的武功,讓人歎為觀止矣,兄弟又開了一次眼界。”

  唐三姑長長吁了一口氣,粉臉上綻開出如花笑容,道:“我們唐家世代以暗器馳名武林,但我卻未見過這樣手法。”

  沈木風微微頷首道:“數十年前,有一位巾幗女傑柳仙子,以輕功,暗器、修羅指,名震武林,號稱武林三絕,在下出道晚了幾年,未能得睹那柳仙子的豐采,但蕭兄這等迴旋暗器的手法,縱然柳仙子重臨江湖,只怕也要自嘆弗如了。”

  他當著唐三姑之面,卻不肯稱讚唐家暗器手法,隱隱間流現著內心的狂傲之氣。

  唐三姑正滿心為蕭翎高興,雖然聽得了沈木風的話,也未放在心上。

  蕭翎心中暗道:這暗器手法正是柳仙子傳授之技,除她之外,世界上人只怕再也無人有這奇奧的暗器手法了,心中卻微笑說道:“諸位過獎。”緩緩將手中瓷杯,放入玉盤之中。

  只見沈木風舉手一招,那托著玉盤的綠衣女,立時急步行了過去,沈木風伸出右手,取過一隻瓷杯言道:“在下也用這一隻瓷杯獻醜。”緩緩伸出左手,掌心托著瓷杯,此人除了駝背之外,玉面長髯,生相十分俊雅,纖長手指,瑩白如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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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發表於 2019-4-18 11:23:44 |顯示全部樓層
八三

  只見他五根瑩白的手指,逐漸由白泛紅,片刻之後,成了一片血赤,掌中瓷杯,也漸漸泛起一片殷色。

  大約有一盞熱茶工夫,沈木風掌指上的紅色,逐漸退去,又恢復那瑩白之色,但那雪白的瓷杯,卻變成了一片灰白,沈木風輕輕一吹,掌心瓷杯突然化作一陣細灰,飄落一地。

  蕭翎心頭駭然,暗暗驚道:是什麼內功,如此利害?

  但聞沈木風朗朗一笑,道:“獻醜,獻醜。”舉手一揮,道:“擺酒。”

  周兆龍先是一怔,繼而微微一笑,走近蕭翎身旁,低聲說道:“望花樓乃大莊主靜修之地,平常之人,難得登上一步,在此地設筵待客,那可是從未聞過之事,足見大莊主對蕭兄的推崇了。”

  蕭翎口中謙遜道:“得蒙莊主如此盛情款待,兄弟甚感不安。”心中卻是暗自忖道:這又有什麼稀奇之處,也值得這般鄭重,令兄也不過是一個莊主而已。

  但聞細音傳來,十分悅耳動聽,一對美豔小婢,魚貫由那壁間門戶中走出,送上餐具桌椅,桌椅剛剛擺好,酒菜隨著上來。

  沈木風緩緩站起身子,蕭翎暗暗吃了一驚,原來此人身體奇高,這一站,足足有九尺以上,如若不是駝背,只怕要一丈開外了。

  周兆龍拱手笑道:“蕭兄請入上座。”

  蕭翎道:“這個兄弟如何敢當。”

  沈木風道:“百花山莊,立莊以來,蕭兄是我沈某人第一次在這望花樓上歡筵的佳賓。”

  蕭翎道:“兄弟亦甚感榮寵。”

  沈木風微微一笑,坐了下去,唐三姑卻傍著蕭翎一側坐下。

  沈木風、周兆龍,各坐一方相陪。

  席間的佳餚美味,無一不是珍品,大都是蕭翎未曾吃過之物。

  他雖然出身官宦世家,吃過不少罕奇之物,但這筵席上的東西,卻大都是未曾品嚐之物,只覺吃來味美可口。

  一席酒罷,沈木風起身送客,抱拳對蕭翎笑道:“在下身體有些不適,還未療養復元,恕我不送下樓了。”

  蕭翎一揮手,道:“不敢勞動大駕。”轉身大步而行。

  周兆龍緊行一步,走在蕭翎身側,笑道:“蕭兄那迴旋暗器手法,當真是技絕人世,兄弟今日還是初次聞見,如若蕭兄不吝絕技,還望今後能指點一二。”

  蕭翎心下為難,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於他,此技乃柳仙子畢生心血研創而成,豈能隨便授人。

  正自為難之際,唐三姑卻接口說道:“此等師門絕技,蕭兄未得師父允准之前,只怕是不能隨便傳人。”

  周兆龍微微一笑,道:“兄弟只不過是一句玩笑之言,蕭兄不用認真。”

  蕭翎甚感不好意思,說道:“周兄如若是真的想學,兄弟當自告……”

  唐三姑此刻已然心向蕭翎,怕他承擔下來,以後難以改口,當下重重的咳了一聲,打斷了蕭翎未完之言,接道:“奇怪呀,怎麼未見那劍門雙英他們那裡去了?”

  周兆龍心中雖然恨她打岔,但卻話題已被岔開,自是難再接上,只好微微一笑,道:“劍門二英,已被兄弟派人引入別院休息,唐姑娘可是想見見他們麼?”

  要知蕭翎那“迴旋指力”,打出暗器的手法,乃武林從未聞見之學,周兆龍原想趁他幾分酒意,用話擠著他承諾下來,好叫他無法反悔,卻不料唐三姑從中打岔,叫他心願難償。

  唐三姑道:“誰稀罕見他們了。”忽然想起來此之時,自己曾大言不慚的要保護蕭翎,此時知他武功高過自己甚多,不禁泛起一陣羞慚,雙頰飛紅,望了蕭翎一眼,緩緩垂下頭去。

  周兆龍搶前一步,把蕭翎和唐三姑帶入一座風景幽美的跨院之中。

  這百花山莊,佔地不下百畝,莊院遼闊,放眼望去,但見亭台樓閣,不知有多少院落。

  百盆奇種蘭花環繞著一座精細的瓦舍,紅牆綠門,極盡華麗。

  兩個容色嬌豔的翠衣小婢,早已迎候門前,見三人緩步行來,齊齊跪了下去。

  蕭翎趕忙欠身還了二婢一禮,說道:“兩位姑娘快快請起,這等大禮相迎,叫在下如何敢當?”

  周兆龍微微一笑,道:“這座蘭花精舍,乃敝莊貴賓下榻之處,不知蕭兄是否看得上眼?”一面說話,一面舉步入室。

  蕭翎道:“蕭翎有何德能,承蒙如此款待,實叫兄弟難安。”

  周兆龍道:“蕭兄能夠看得上眼,兄弟就大感榮幸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蕭兄一路風塵勞累,也該早些休息了,兄弟不多打擾……”

  目光一轉,掃掠了兩個翠衣小婢一眼,道:“好好侍候蕭爺,如果有怠慢貴賓之處,你們就別想活了。”

  兩個翠衣小婢齊齊躬身應道:“奴婢等不敢。”

  蕭翎暗道:這百花山莊好大的氣魄,好嚴厲的家法。

  周兆龍欠身抱拳,說道:“蕭兄如有什麼需要,儘管支使這兩個丫頭,兄弟告退了。”

  蕭翎還了一禮道:“周兄儘管請便。”

  周兆龍回顧了唐三姑一眼,道:“三姑娘的宿住之處,就在蕭兄這蘭花精舍西首的梅花閣,兄弟領先帶路!”

  唐三姑望著蕭翎,嫣然笑道:“蕭兄休息吧!我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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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蕭翎道:“三姑娘一路勞累,也是該休息一下。”抱拳送客。

  周兆龍帶著唐三姑離開蘭花精舍,穿越過一段碎石小徑,直入梅花閣。

  這梅花閣,顧名思義,滿植梅花,品類繁多,不下十餘種,看上去又有一番古雅清麗的景象。

  梅花環繞中,有一座聳立的閣樓,兩個白衣小婢,早已迎候閣外。

  蘭花精舍和這梅花閣,雖然是緊相連接,但因庭院廣大,精舍和閣樓,相距亦有十餘丈遠近。

  周兆龍帶著唐三姑步入閣中,輕輕咳了一聲,笑道:“三姑娘,那蕭翎的人品如何?”

  唐三姑常年在江湖之上闖蕩,雖還是姑娘身份,但卻是早已沒有了兒女情態,當下微微一笑道:“嗯!英俊瀟灑,秀出群輪,比起你週二莊主,那是強的多了。”

  周兆龍淡淡一笑,道:“不敢,不敢,兄弟從未對三姑娘存有非分之想。”

  唐三姑笑道:“那是最好不過,要不然就要嘗嘗我唐家一十八種絕毒天下的暗器滋味。”

  周兆龍道:“唐門一十八種絕毒暗器,不知三姑娘學會幾種?”

  唐三姑道:“不怕周兄見笑,小妹麼,只會一十二種。”

  周兆龍道:“了不起,一十二種絕毒暗器,那是足以行遍天下了。但不知唐家的暗器手法,比起那八手神龍端木正如何?”

  唐三姑笑道:“那八手神龍端木正,我雖未曾見過,但卻聽家母說過,以暗器揚名武林,博得八手神龍的雅號。”

  周兆龍道:“兩下相較,孰優孰劣?”

  唐三姑笑道:“如說手法,或將是各有千秋,但如講到對敵傷人,端木正豈足以和我們唐家相提並論。”

  周兆龍道:“願聞高見。”

  唐三姑道:“唐家一十八種絕毒暗器中,有九種是小巧之物,落時無聲無息,且可一發數十枚,劇毒淬煉,見血封喉,諒那端木正也難以及得。”

  周兆龍道:“領教了……”臉色突然一整,接道:“三姑娘接得在下函邀,肯翩然惠臨百花山莊,使蓬蓽生輝不少,但兄弟有一件事,如鯁在喉,不吐不快,還得望三姑娘大度包涵。”說話時神情嚴肅,鄭重其事。

  唐三姑微一沉吟,道:“可是為了蕭翎麼?”

  周兆龍道:“三姑娘說對了一成。”

  唐三姑見周兆龍說她只說對了一成,不由問道:“此話怎麼說?”眼看周兆龍肅冷的神色,不禁暗自運功戒備。

  周兆龍道:“此事不但關係著蕭翎,而且也關係著你三姑娘,還牽扯我們百花山莊和區區在下,因此三姑娘只算說對了一成。”

  唐三姑道:“你說吧,我洗耳恭聽。”

  周兆龍道:“兄弟想和三姑娘來個君子協定。”

  唐三姑道:“什麼事呢?”

  周兆龍道:“三姑娘和蕭翎的私人情事,兄弟不加過問,而且還一力促成……”

  豪放的唐三姑,聽到周兆龍這等單刀直入的說法,也不禁羞紅泛頰,急急接道:“你說說看要我怎麼辦?”

  周兆龍道:“簡單的很,只要三姑娘不與蕭翎談起我百花山莊中的一切情事!”

  唐三姑一皺眉頭,沉吟了一陣,說道:“如若他問起我呢?我既不能騙他,也不能推委說是不知道啊!”

  周兆龍道:“其實三姑娘知道的也不過是百不及一,只不過是聽到江湖上一些傳聞罷了,如若是蕭翎問你,你盡可推到兄弟身上,要他問我就是。”

  唐三姑道:“如若我說了,那要怎麼辦呢?”

  周兆龍雙目精芒閃動,說道:“兄弟自然也要在蕭翎面前說三姑娘的壞話了……”

  唐三姑急道:“我有什麼壞話可說?”

  周兆龍道:“三姑娘縱然是沒有什麼可說的壞話,但當該知道那謠言足以中傷,兄弟如編些故事,自信也能說的十分逼真。”

  唐三姑輕輕嘆息一聲,道:“好吧!咱們就此一言為定。”

  周兆龍一抱拳,道:“三姑娘早些安息,兄弟告辭。”大步出閣而去。

  §第九章 結義金蘭望花樓

  再說蕭翎眼望兩人去遠,返身回入精舍,尚未坐下,一個翠衣小婢已捧了一杯茶送上,蕭翎接過茶杯,道:“有勞姑娘。”

  那翠衣小婢欠身說道:“蕭爺這般稱呼我們,如被莊主知曉,定然難免一場好打,小婢叫玉蘭,她叫金蘭,蕭爺以後請呼叫我們名字就是。”

  蕭翎喝了一口茶,笑道:“好吧!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玉蘭掩口一笑,道:“蕭爺太客氣,奴婢等擔當不起。”

  金蘭接口說道:“浴湯早已備好,蕭爺,可要沐浴一下麼?”

  蕭翎想到跋涉奔走,已然快兩天沒有洗澡,點頭笑道:“勞請帶路,在下也實該洗個澡了。”

  金蘭轉過身子,款步行去,穿過敞廳,直入浴室,果是浴湯早已備好,蒸蒸熱氣上騰。

  玉蘭隨後而入,回手關上室門,伸手去脫蕭翎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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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蕭翎愕然退後兩步,道:“你幹什麼?”

  玉蘭道:“蕭爺沐浴,難道就不脫衣服麼?”

  蕭翎雙手亂搖,道:“你們不出去,我如何好脫衣服。”

  金蘭笑道:“奴婢侍候蕭爺沐浴。”

  蕭翎急道:“那怎麼成?我不是三歲小孩子,你們快些出去吧!”

  玉蘭道:“我等如若侍奉不周,只怕莊主責罰。”

  蕭翎道:“男女授受不親,古有明訓,何況沐浴的事,你們快退出去。”

  二婢相視一笑,齊齊躬身說道:“既是如此,奴婢告退了。”

  蕭翎道:“快些出去吧。”

  二婢魚貫退出浴室,蕭翎關好室門,才寬衣沐浴。

  浴罷出室,二婢早已恭候在門外,與蕭翎直入臥室。

  臥室中錦榻繡被,極盡豪華。

  金蘭捧過一套新衣,說道:“莊主吩咐奴婢等為蕭爺備好了衣履,蕭爺先行試穿一下,看看是否合身。”

  蕭翎望了那新衣新履一眼,道:“你們出去,我自己試著穿吧!”

  二婢已知他固執,只好齊齊退了出去。

  蕭翎剛剛換好新裝,玉蘭已推門而入,手托玉盤,盤上放了一杯人蔘蓮子湯,笑道:“蕭爺換著新裝,更見俊雅,奴婢等三生有幸,得以侍候蕭爺。”

  蕭翎出身官宦世家,兒時身受婢女的侍候,尤有記憶,忍不住嗤的一笑,道:“你很會說話。”

  玉蘭嫣然一笑,道:“不是小婢討好蕭爺,這百花山莊中,佳賓川流不息,倒也有不少瀟灑的俊雅人物,但如和蕭爺這一比較,實不啻天壤之別。”

  二婢不但生得面目姣好,亭亭玉立,而且言詞溫文,顯是受過了長期的嚴格訓練,才培養出這般爾雅嬌柔的風情。

  蕭翎回頭望了玉蘭一眼,笑道:“你們這百花山莊,不但風物絕佳,而且氣魄宏大,豪華瑰麗,雖王宮亦難比擬。”

  玉蘭笑道:“奴婢等自幼在這百花山莊中長大,住久了,倒也不覺有什麼豪華之感。”

  蕭翎點頭吟道:“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覺其香……”

  金蘭掩口笑道:“蕭爺年少英俊,資兼文武,無怪能受我們莊主敬重,這蘭花精舍,一向是甚少迎客,就奴婢記憶所及,數年來,不過三次而已。”

  蕭翎道:“這麼說來,你們百花山莊的迎客之處,是很多的了。”

  玉蘭接口道:“就奴婢所知,除了這蘭花精舍之外,還有梅花閣、牡丹亭、翠竹軒等三處,百花山莊,一向是高朋滿座,賓客川流不息,但這蘭花精舍,卻是終年空著,很少人住過,但今年倒是兩度作迎賓之用,開前所未有的先例。”

  蕭翎心中忽然一動,暗道:聽她之言,凡是能得住進這蘭花精舍之人,似是百花山莊極為敬重的賓客,我和周兆龍不過是萍水相逢,初次論交,竟然得他們這般敬重,心中在想,嘴裡卻隨口問道:“兩位姑娘可是常住在蘭花精舍中麼?”

  二婢似是和蕭翎極是投緣,竟是有問必答,金蘭微微一笑,道:“是啊!凡是留住在蘭花精舍中的客人,都歸我們姊妹接待,百花山莊中,每一座待客閣軒中,都有專司待客之責的人。”

  蕭翎道:“那你們可記得上次居住這蘭花精舍的佳賓是何等人物麼?”

  二婢沉吟了一陣;玉蘭才低聲說道:“莊中之秘,奴婢等本是不敢多言,但蕭爺正人君子,與眾不同,奴婢不能相欺,但望蕭爺先行答允奴婢等一事,我姊妹才敢暢言所知。”

  蕭翎道:“什麼事,你們說吧。”

  玉蘭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只要蕭爺答應我們今宵所言之事,不對外人談起!”

  蕭翎好奇之心大起,點頭應道:“好吧!我不說出去就是。”

  玉蘭道:“三個月前吧,那位留住這蘭花精舍的人,也極得我們莊主敬重,他叫宇文寒濤。”

  蕭翎心中低吟道:“宇文寒濤,宇文寒濤,啊,好熟悉的名字啊……”

  金蘭盈盈一笑道:“除了那位宇文寒濤之外,這蘭花精舍還有一次留住佳客的傳說,但那時候奴婢等年紀還小,已不復記憶是何等人物了!”

  蕭翎仍然在想著宇文寒濤這個名字,只覺耳熟的很,卻是想不起幾時見過。

  玉蘭看蕭翎凝目沉思,忍不住叫道:“蕭爺,你在想什麼?”

  蕭翎如夢初醒般啊了一聲,道:“那位宇文寒濤,是什麼樣子的人物?”

  金蘭道:“看上去四十多歲,儒巾長衫,黑髯及腹,怎麼?蕭爺認識他麼?”

  蕭翎道:“這個名字很熟……”

  玉蘭接道:“那宇文寒濤,有一個極其容易記起的特點,那就是他整日提著一個描金箱子,寸步不離,也不知那箱子裡放的是什麼珍貴之物,睡覺時枕在頭下,吃飯時放在身側,哼!生怕給別人偷了去似的!”

  蕭翎只覺腦際中靈光一閃,五年前三元觀中的往事,一幕幕展現腦際,心馳神往,久久不言。

  金蘭嗤的一笑,道:“蕭爺,你好像有很多心事,可要奴婢等為你高歌一曲?”

  蕭翎微微一笑,道:“不敢再多勞動兩位,二位自管休息去吧!”

  二婢相互望了一眼,粉臉上突然飛起兩頰紅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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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蕭翎奇道:“你們還有什麼事?”

  玉蘭羞怩一笑,垂下頭去,說道:“蕭爺如有需要奴婢等的地方,只要呼喚一聲……”

  蕭翎道:“這個我早就知道了,你們休息去吧。”

  二婢欠身辭去,蕭翎隨手掩上了房門,盤膝坐在榻上,運氣調息,但覺重重疑雲,泛上心頭,竟是難以安心行功。

  他毫無江湖閱歷,心中雖然覺著這百花山莊有些不對,但卻想不出那裡不對。

  天色逐漸的暗了下來,室門啟處,玉蘭手捧著一支紅燭,款步行來,緩緩把紅燭放在案上,柔聲說道:“蕭爺,天要下雨了,可要早些安歇,我幫你款下衣服。”

  蕭翎道:“不用了。”

  玉蘭知他臉嫩,不敢相強,放下繡帳,悄然退出。

  突然間,亮起了一道閃光,緊接著雷聲大震,真的下起雨來了。

  蕭翎揚手一探,一陣暗勁,湧了過去,熄去火燭,仰臥在床上,想著日來所聞所見,越想竟是越覺不對,自己言語中盡多破綻,那周兆龍似該早發覺自己並非那名震江湖的蕭翎。

  那一十三層的望花樓中,似是到處佈滿著機關,守護是那等嚴謹,好像隨時都會有人攻襲一般。

  他思緒如潮,難以入夢,不覺間,已然是二更過後,聽窗外雨聲潺潺,更是毫無睡意,披衣而起,輕啟室門,步入庭院。他怕驚動了二婢,落步甚輕。

  只覺一陣涼風,迎面吹來,心神陡然一清,抬頭望去,望花樓上,燈光明亮,似是那沈木風還未安歇。

  閃光劃空而過,瞥見數丈外一條人影,漫步行來,匆匆一瞥面,蕭翎雖是有過人的目力,也不過只看出來人是一個嬌小的體形,當下一吸真氣,橫移數尺,貼壁而立。

  只見來人也不隱蔽,竟是踏著石徑而來。

  蕭翎究是初入江湖,沉不住氣,忍不住低聲喝道:“什麼人?”

  那人影頃然而住,答道:“是我,你可是蕭兄麼?”柔音細細,赫然是唐三姑娘的聲音。

  蕭翎迎了過去,道:“深更半夜,你不睡覺,跑來這裡作甚?”

  唐三姑低聲說道:“說話聲音低些,不要驚動了那兩個丫頭,百花山莊中,人人都是會家子,耳目極是靈敏……”不容蕭翎接口,又搶先說道:“你又為什麼不睡呢?”

  蕭翎道:“我睡不著,想在雨夜中散散步。”

  唐三姑笑道:“我也是睡不著啊!所以來找你談談。”

  蕭翎道:“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有什麼好談,你有事咱們明天再談也是一樣。”

  唐三姑道:“虧你還是男子漢、大丈夫,我都不怕,你怕什麼?”

  蕭翎正色道:“咱們雖然是心胸磊落,但終是男女有別,被人瞧見,難免要說閒話。”

  唐三姑道:“咱們武林中人,那有那多規矩,如果和世俗兒女一般,豈還能在江湖之上走動。”

  蕭翎暗暗忖道:這話說的也是,武林中人,是無法嚴守一般世俗禮法。

  唐三姑看他不言,心知已為自己言詞所服,當下微微一笑,道:“咱們雨中走走如何?”

  蕭翎心中正悶著重重疑問,暗道:她雖是女流之輩,但出身武林世家,見聞甚廣,倒是不妨向她請教一些疑難,當下舉步,向一片花叢中行去。

  唐三姑冒雨而來,全身衣服,已然淋濕,但見蕭翎的衣服,未為雨淋,伸手牽著蕭翎左腕,道:“咱們到那邊花架下去,別要淋濕了衣服。”

  蕭翎知她是一番好心,也不便拒絕,只好任她牽著行去。

  陰雲低沉,夜色如墨,如非兩人都有極好的內功,目力異於常人,絕難見三尺外的景物。

  兩人剛剛奔入花架下,突見一道紅光衝天而起,升高約七八丈後,爆開了一片火花。

  緊接著,亮起數盞紅燈,高高挑起。

  蕭翎凝目望去,只見那數盞高挑的紅燈,忽沉忽升,不停的移動。

  唐三姑輕輕一扯蕭翎的衣服,道:“有人摸進了百花山莊,如若不找到咱們跟前,你就不要多管閒事。”

  蕭翎道:“咱們既在百花山莊作客,豈有袖手不管之理。”

  唐三姑道:“聽我的話,決錯不了,咱們如若擅自出手,不但難以使那周兆龍心生感激,反將招引起他們多疑之心。”

  蕭翎奇道:“為什麼?”

  唐三姑道:“他不願咱們知道這百花山莊中太多的秘密。”

  蕭翎輕輕嗯了一聲,道:“三姑娘的高論不錯。”

  定神看去,風雨中只見那紅燈忽沉忽起,忽左忽右,但卻聽不到一點聲息。

  唐三姑看那紅燈、沉浮移動,久久不停,又輕聲對蕭翎說道:“來人武功甚高,看樣子,恐一時之間,還難擊退,嗯!是啦,這些人定然白晝來探過道,對這莊中的佈置,雖然未必能瞭如指掌,但卻有了大略的瞭然。”

  她似是要在蕭翎面前表現出她的廣博見解,微微一頓,又接著說道:“這些人,似是想攻向那望花樓。”

  蕭翎仔細看去,果然發覺高挑的紅燈,都緩緩集中向望花樓。

  這時,那望花樓上的燈光,早已熄去。

  只聽一陣嬌嫩呼叫之聲,傳了過來,道:“蕭爺……”

  蕭翎一皺眉頭,大步出了花架,道:“玉蘭麼?”

  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傳了過來,道:“正是小婢。”聲落人到,玉蘭、金蘭聯袂而至,一色絹帕包頭,勁裝佩劍。

  金蘭目光一掠唐三姑,道:“姑娘也在此地,那是最好不過。”

  唐三姑道:“我剛到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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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18 11:24:17 |顯示全部樓層
八七

  玉蘭微微一笑,道:“小婢等適才接得二莊主傳來的口諭,問兩位是否有興致去看看熱鬧,如是有此興致,奴婢們即刻帶兩位前往,如是沒有興致,兩位請早些休息。”

  這幾句話,聽在蕭翎耳中還沒有什麼,但唐三姑卻是聽得暗暗驚心,二婢之言,分明是早已在暗中監視著兩人的舉動了。

  蕭翎看那高挑紅燈,突然沉落下去,只餘一盞,在夜暗風雨中移動,不禁動了好奇之心,道:“既是週二莊主相請,我等自是應該去瞧瞧才對。”

  玉蘭道:“蕭爺既有興致,奴婢等走前一步,替兩位帶路。”

  蕭翎道:“不要慌。”飛步奔入臥室,取了隨身帶來之物,才隨著二婢行去。

  他暗中留心兩人的身法,竟然十分快速矯健,心中暗自驚佩,道:想不到這百花山莊中的一個婢女也是身懷有上乘武功。

  二人行速甚快,地勢又熟,只見她們穿花繞樹,片刻間,已到瞭望花樓下。

  蕭翎抬頭望去,只見一個身軀魁梧的勁裝大漢,手中高舉著一盞紅燈,周兆龍仍然是穿著一身華麗衣服,赤手空拳,但他身後卻排列著一行懷抱利刃的勁裝大漢。

  但見玉蘭腳步加快,兩個飛躍,人已到周兆龍的身前,欠身說道:“蕭爺和三姑娘大駕已到。”

  周兆龍轉身迎了過來,笑道:“有擾兩位清興,兄弟不安的很。”

  蕭翎道:“言重了,那犯莊之人那裡去了?”

  周兆龍笑道:“已進瞭望花樓。”

  蕭翎道:“周兄,何以不攔住他們呢?”

  周兆龍笑道:“他們指名要闖望花樓,如若不讓他們試試,只怕他們死也難以瞑目。”口氣平和,行若無事一般。

  但見火光閃動,望花樓一十三層,同時亮起了明亮的燈光。

  蕭翎心頭納悶,暗道:那有敵人想到那裡,就讓他到那裡去,這倒是未聞未見之事。

  周兆龍低聲笑道:“怎麼?蕭兄和三姑是否想登樓去瞧瞧他們的搏鬥?”

  蕭翎按不下好奇之心,說道:“如是可以的話,兄弟倒是想登樓見識一番。”

  周兆龍笑道:“好吧!咱們就上樓去看看吧!”回顧身側的玉蘭、金蘭一眼,說道:“你們回蘭花精捨去吧!”二婢躬身一禮,返身而去。

  目光一轉,掃掠了那些懷抱利刃的勁裝大漢一眼,接道:“你們守在樓下,如若那登樓之人,能夠全身下樓,便送他們出莊,不許留難。”

  蕭翎只聽得暗暗讚道:這周兆龍的氣度,果然非常人能及。

  只見周兆龍雙手抱拳,微微一笑,道:“蕭兄和三姑娘請。”

  唐三姑正待謙辭,瞥見蕭翎已大步進瞭望花樓,立時舉步緊隨蕭翎身後而入。

  周兆龍負起雙手,走在最後。

  蕭翎凝目望去,只見那守護第一層樓的勁裝人,面色蒼白,靠在壁上,手中一柄鋸齒刀,垂在地上,右臂間鮮血濕透了大半個衣袖,顯是受了重傷。

  周兆龍對那傷者淡淡一笑,道:“怎麼?他們上了第二層麼?”言詞間,既無慰問之意,亦無代他療治傷勢之心。

  那大漢掙動了一下身軀,說道:“奴才無能,擋不住那來犯之敵……”

  周兆龍接道:“不要緊。”

  牽著蕭翎、登上了第二層樓。

  只見那守門之人,盤膝坐在地上,身前放著一把奇形外門兵刃萬字梅花奪,雙眼眼角和兩個嘴角間,尚在滴著鮮血。

  周兆龍微微一皺眉頭,沉聲問道:“來人呢?”

  那人道:“奴才中了一掌,傷及內腑,被他們沖上去了。”

  周兆龍道:“蕭兄,咱們上三樓看看。”拉著蕭翎,奔上三樓。

  三樓上打鬥痕跡尤新,那守樓的勁裝大漢,抱著左臂,靠在一張木桌上。

  周兆龍不再問那傷者,拉著蕭翎直登四樓。

  燭光照耀之下,只見那守樓大漢,仰臥在地板上,全身有四五處創傷,仍在流著鮮血。

  一陣兵刃的交擊之聲,由五摟傳了下來。

  周兆龍道:“蕭兄,來人正在五樓,咱們快些去看。”

  蕭翎看那躺在地上的守樓人,傷勢甚重,而且鮮血仍然不停往外湧出,顯是已經無能自行運氣止血,如不及早設法相救,縱然傷勢不礙,亦必將流盡身上之血而死,心中甚覺不忍,掙脫周兆龍握住的右手,說道:“這人傷的很重,咱們救救他吧。”

  周兆龍微微一笑,也不阻止。

  唐三姑搶先奔了過去,掏出金瘡藥,敷在那大漢四處傷口之上。

  蕭翎右手連揚,點了他四處穴道。

  那大漢微微一挺身子,道:“多謝援手。”

  蕭翎道:“一個時辰,最好是不要移動身子。”

  但聞樓上兵刃的撞擊之聲,十分猛烈,顯是惡戰已到了緊要關頭。

  蕭翎顧不得再和那大漢說話,翻身一躍,直奔五樓。

  五樓上正展開著一場猛烈的惡戰,劍花錯落,刀光如雪,裹起了兩條人影。

  靠在樓梯口處,站著一個胸垂花白長髯的老者,右手握著一個李公拐,另一個三旬左右的大漢,手中橫著一柄長劍。

  那老者神態沉著,望了周兆龍和蕭翎等一眼,仍然不動聲色,但那大漢卻有些沉不住氣,長劍一揮,擋住了三人。

  周兆龍微微一笑,道:“兄台儘管放心,我等並無出手之意。”

  那老者冷冷說道:“你倒有自知之明。”

  蕭翎走在最先,那大漢伸來長劍,劍尖直逼蕭翎的胸前,不及半寸,蕭翎心中極是厭惡,冷冷的說道:“拿開。”

  左手一拂,暗蓄修羅指力,彈在劍身之上。

  但聞錚的一聲,那大漢手中長劍,突然脫手飛了出去,撞在牆壁上,那胸垂花白長髯的老者,臉色大變,望著蕭翎,說道:“兄台好驚人的一指禪功……”

  蕭翎道:“在下並非是用的一指禪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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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18 11:24:28 |顯示全部樓層
八八

  那老者登時飛起滿臉羞紅,垂下頭去。蕭翎胸無城府,不知此言大傷了那老者的顏面。

  在場之人,無一不看的暗暗驚心,他這隨手彈指一拂,竟然能使對方緊握的兵刃,脫手飛出,除了少林的一指禪功外,世間還很少聞到此種驚人的指上功夫。

  那握劍大漢,長劍被蕭翎彈指一擊,脫出手後,驚奇、慚愧,交集心頭,呆在當地,說不出話,良久之後,才愕然一聲長嘆,退到那老者身側。

  只見那花白長髯的老名、一頓手中的李公拐,道:“住手!”聲若突發的焦雷,震得人耳際嗡嗡乍響。

  那交錯的劍光刀影,乍然分開,現出兩個人來。

  一個二十上下,全身勁裝的英俊少年,手中握著一柄長劍,另一個四旬左右的大漢,手中橫著一柄厚背薄刃的鬼頭刀。

  那握劍少年欠身說道:“師父有何訓教?”

  那老者長嘆一聲,道:“百花山莊中藏龍臥虎,今生只怕已難報你爹爹的大仇了。”

  那少年雙目中滾下來兩行熱淚,道:“為人子者不能手刃親仇,還有何顏立足人世。”長劍一揚,疾向頸上抹去。

  那老者揚手一揮,一股暗勁衝了過去,正擊在那少年右肘間的曲池穴,那少年但覺手肘一麻,長劍脫手落地,那老者冷笑一聲,道:“好啊!你可想死給為師的看麼?”

  那英俊少年一屈雙膝,跪了下來,道:“弟子,弟子……天膽也不敢有此用心。”

  那老者臉上泛現出悲憤之容,長嘆一聲,道:“孩子,撿起兵刃,咱們走!”

  那少年不敢再出言頂撞,撿起長劍,退到那老者身側。

  蕭翎只看的如墜在五里雲霧之中,茫然不知所措。

  只見那者者回過頭去,對蕭翎一抱拳,道:“請教兄台高名上姓?”

  蕭翎道:“在下蕭翎。”

  那老者先是微微一怔,繼而說道:“原來是蕭大俠,老朽今宵承蒙教訓,終生感激,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回顧了身後兩個弟子一眼,接道:“咱們走!”鐵拐觸地,當先行去。

  那大漢、少年,臉上泛現出困惑、迷惘的神色,但見師父忿忿而去,只好緊隨身後而行。

  周兆龍一閃讓開去路,抱拳一禮道:“三位慢走,兄弟不送了。”

  那長髯老者冷冷說道:“如若老夫不死,三年內,定然重來。”

  周兆龍笑道:“百花山莊日夜暢開大門,兄弟隨時候教。”

  那老者臉色一片慘然,目光移注到蕭翎的臉上,道:“老朽已十年未履江湖一步,此番離山,已聞大名,想不到卻在百花山莊幸會。”

  蕭翎一拱手道:“老兄台貴姓?”

  那老者雙目中寒芒一閃,道:“江湖無名小卒,說出來蕭大俠也是不會知道。”

  蕭翎道:“在下初入江湖,的確是識人不多。”

  那老者狂笑一聲,道:“好一個識人不多。”回身一躍,下樓而去。

  三人去如飄風,眨眼間走的蹤跡全無。

  蕭翎一皺眉頭,道:“周兄,這三位是何等人物?”

  周兆龍笑道:“江湖上盡多狂妄之徒,蕭兄不用理他們,也就是了。”

  唐三姑突然接道:“那老頭子好像是傳說中跛俠常大海……”

  周兆龍冷冷瞪了唐三姑一眼,道:“兄弟從未聽過此人之名。”

  唐三姑已然警覺,住口不言。

  蕭翎道:“跛俠常大海,這人既有俠名,那自然不會是壞人了。”

  唐三姑想到和周兆龍相約之言,當下微微一笑,道:“我只聽母親提過此人之名,但是不是他,那就不清楚了。”

  周兆龍道:“蕭兄的大名,已然震動武林,這三人知難而退,算他們運氣不錯。”

  蕭翎道:“好說,好說……”

  周兆龍道:“被這三人一擾,打攪了兩位的安歇,此刻時光已是不早,蕭兄和三姑娘也該早些休息了。”當先帶路,直把蕭翎送回蘭花精舍才告辭而去。

  金蘭、玉蘭,早已恭候室中,屈下一膝,替蕭翎脫下靴子,笑道:“蕭爺可想吃些夜點?”

  蕭翎一揮手,道:“不用了,你們去睡吧!”

  金蘭一笑而去,玉蘭卻在室內一張木椅上坐了下來。

  蕭翎又待催她去,玉蘭已搶先說道:“蕭爺儘管上榻休息,小婢守在這裡等候使喚。”

  蕭翎兩手亂搖道:“孤男寡女,長夜漫漫豈可同處一室,這不行,你快退出去,你坐在這裡,我睡不著。”

  玉蘭緩緩站起身來,神色黯然,雙目中流露出無限的憂苦,欲言又止的款步退了出去。

  蕭翎不願再和她搭訕,雖然看出她神情有異,但也不願多問,關上房門,登榻休息,心中暗暗地想道:這兩個丫頭似是有些不對,明日得告訴周兄,另行換兩個來。念轉意定,閉目睡去。

  這一覺睡的十分香甜,醒來天已大亮,著衣起床,打開室門,金蘭、玉蘭晨妝早罷,相候室外。

  二婢今天換著了一身銀紅短裝,明豔照人,巧笑倩兮,齊齊躬身,嬌聲說道:“蕭爺早安。”

  蕭翎笑道:“不用了,你們這百花山莊好大的規矩。”

  玉蘭道:“婢子們如若侍候不好,要受二莊主的責打,但得蕭爺快樂,小婢等是萬死不辭。”

  蕭翎不願和二婢糾纏,說道:“我要到室外走走,你們不用跟著我了。”舉步出室。

  但見花色絢爛,蘭香撲鼻,心神為之一暢,漫步向花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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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昨夜陰雲早散,東方天際,旭日初升,金黃色的陽光,照在露珠上,閃閃生輝,有如千萬顆珍珠,散在五色繽紛的花葉上。

  蕭翎徘徊在花叢中,心神一清,腦際登時泛升起重重疑雲。

  他感覺,這座美麗的百花山莊,似是潛伏著無數的隱秘,籠罩著一層神秘的氣氛。

  那大莊主沈木風,口頭上雖和周兆龍稱兄道弟,但那周兆龍對他的敬畏,卻尤過父子師徒。

  那金蘭、玉蘭二婢,看上去端莊秀麗,但舉動卻又是那般放蕩輕浮……

  正忖思間,突聽一陣朗朗的笑聲傳了過來,道:“蕭兄,怎不多睡一會,可是那兩個丫頭侍候不周麼?”

  蕭翎轉頭望去,只見周兆龍一襲青衫,緩步行了過來,只好迎了上去,拱手笑道:“二位姑娘的禮數太多……”瞥見二婢,並肩站在丈餘外傍花而立,柳眉輕鎖,滿臉哀愁,目光中流現出無限驚恐,他本想說二婢禮數太多,兄弟深覺不慣,要周兆龍調換兩個新人,但見二婢那樣驚恐之色,不自覺改口說道:“兄弟承蒙這般款待,心中不安的很。”

  周兆龍笑道:“兄弟和蕭兄一見如故,若有招待不周之處,蕭兄儘管說出,如若這樣,那就是見外了……”

  微微一頓,接道:“大莊主心感蕭兄昨宵代為逐敵之情,特命兄弟邀請蕭兄再上望花樓頭一敘,兄弟未便驚擾蕭兄的好夢,不敢早來打擾。”

  蕭翎心中暗想:他如果真是感激於我,為什麼不肯移樽就教,卻要我上樓一敘,口中卻應道:“兄弟去梳洗一下,周兄請稍等片刻。”大步奔入室中,二婢早已備好面水,蕭翎匆匆梳洗完畢,隨著周兆龍同向望花樓去。

  周兆龍心思縝密,默查蕭翎神色,已料到他心中所思,不待表示,搶先說道:“大莊主身體不適,尚未完全康復,不能親來相請,特命兄弟向蕭兄致歉。”

  這一來,蕭翎倒覺著不好意思起來,急急說道:“周兄言重了。”

  周兆龍微微一笑,道:“大莊主自養痾望花樓以來,從未接見過賓客,獨獨對蕭兄這般看重,確實從未有過之事。”

  蕭翎道:“周兄,可知大莊主請在下為了什麼?”

  周兆龍道:“這個蕭兄見著大莊主後,自會明白。”

  談話之間,已到瞭望花樓。

  昨夜的打鬥痕跡,早已收拾,幾個受傷的守門人,也換了新人。

  周兆龍帶著蕭翎,直登上十三層樓。

  沈木風早已在樓門口處,微笑相迎。

  蕭翎一抱拳道:“承蒙寵召,不知有何見教?”

  沈木風笑道:“昨宵承蒙代退強敵,在下甚為感激。”

  蕭翎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目光轉動,覺出這樓上,和昨日有些不同。

  原來,靠東面壁間,垂著一幅八尺寬的黃綾幔子。

  沈木風肅客入座後,說道:“週二弟昨宵談起蕭兄,對蕭兄的武功為人,敬佩的五體投地,言中之意,頗有高攀蕭兄的用心!”

  蕭翎茫然說道:“什麼事?”

  周兆龍接道:“大莊主亦覺著蕭兄才華絕世,為百代難見之才,有心結盟相交,不知蕭兄意下如何?”

  蕭翎怔了一怔,道:“這個兄弟如何能高攀得上兩位,我不過是一個末學後進……”

  周兆龍接道:“昔有劉關張桃園結義,患難與共,留下千古美談,兄弟等不才,也不願古人專美於前。”

  蕭翎暗暗想道:這兩人突然對我這般器重,不知是何用心,難道當真是為了我的武功高強?

  他雖身兼三位異人之長,但自己仍是不明白,自己武功究竟到了何等程度,在武林該列名第幾流中人物。

  周兆龍伸手拉開黃綾垂幔,只見一幅桃園三結義的畫像,掛在壁間,壁前的香案上,早已擺好四色禮品,和一大碗好酒,兩隻高大的紅燭,分列畫像兩側。

  看樣子是只要蕭翎答應,立時就可以各敘年庚,結作兄弟。

  周兆龍雙目凝注在蕭翎的臉上,緩緩說道:“蕭兄是否看得起我們兄弟,還望明言賜告。”

  蕭翎沉吟了一陣,道:“這個得讓兄弟考慮考慮,才能答覆。”

  沈木風臉色微變,道:“此等結盟相交的事,豈可強人所難,蕭兄如不願和咱們結作兄弟,也就算了。”

  這是個極為尷尬的場面,沈木風、周兆龍四道目光一齊盯注在蕭翎的身上,那周兆龍目光之中,更是流露出無限的乞求之色,沈木風卻是神色如常,叫人無法看出他心中之意,蕭翎輕輕咳了一聲,站起身子,道:“兩位這般看重兄弟,兄弟如再推辭,那是不近情理了。”

  周兆龍喜道:“蕭兄答應了?”

  蕭翎點頭應道:“兄弟少不更事,以後還得要兩位兄長多多教誨。”他年輕面嫩,雖覺事出突然,卻是難以堅持,被兩人情面困擾,竟是答應了下來。

  沈木風那毫無表情的臉上,綻開了一片笑容,道:“蕭兄弟但請放心,咱們今日結盟之後,從此肝膽相照,生死與共,兄弟如有需用為兄等之處,自是水裡水中去,火裡火中行。”舉步行進畫像前香案上,合手輕擊兩掌。

  但見壁間暗門啟動,走出來兩個素衣少女,點燃火燭後,悄然退下,沈木風當先拈起一炷貢香,就高燒的紅燭之上點燃,插在香案上的金爐之中,屈膝跪倒,合掌說道:“沈木風,現年五十八歲,今日和周兆龍、蕭翎,結盟訂交,從此患難相扶,生死與共,如有異心,不得善終,天神共鑑。”祝畢站起身來,取過桌上鋒利的匕首,刺破中指,一滴鮮血,滴入酒中。

  周兆龍和蕭翎如法炮製,各在那劉關張畫像之前,立下誓言,滴血入酒。

  沈木風調開血酒,三人各飲一杯,舉手一揮,兩個素衣少女急急行了過來,收了香案。畫像,撤下黃幔,退了下去。

  沈木風心中似很歡樂,微微一笑,道:“三弟,從此之後,咱們是結盟的手足兄弟,彼此如有什麼為難之事,儘管說出來。”

  蕭翎突然想起岳小釵來,說道:“小弟眼下就有一樁為難之事,不知如何著手。”

  沈木風道:“什麼事情?只要為兄力所能及,定當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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