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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夢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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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蕭舒] 金庸世界裡的道士(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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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6-24 22:16:32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 神雕 第四十八章 惱怒
這幫人走得極快,眨眼間,黃塵瀰漫,撲面而來,將他們籠罩其中,逼得郭二小姐忙拿絲帕摀住子口鼻,轉過頭去,背對塵土。

襄陽城中像郭府所在街道那般用青石鋪成的極少,大都是土路,人少尚不覺得如何,一旦有多人齊齊走動,便會塵土風揚,習慣成自然,人們也不覺得如何不便。郭破虜便毫不在意,眼睛也不眨一下,只是專心的盯著那些人看。

「郭二小姐好,請問郭大小姐今日來廟會了麼?」郭襄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問自己,聲音略帶沙啞,卻能聽出說話之人甚為年輕。

郭襄轉過頭去,見到一位年青的小伙子,並非認識之人,此人面容清秀,透著一股靈秀之氣,此時黃塵覆面,頭髮與眉毛也被染黃,很是特別,令郭襄不禁想笑。

「我大姐?」郭襄抑住笑意,不想失禮於人,心下暗想,果然是與大姐有關,難道是大姐他們惹了什麼麻煩不成?大姐她穩重沉靜,不會主動惹麻煩上身,那會不是姐夫?一時之間,她聰慧的腦袋急速轉動,推測各種可能。

見到此人點頭,急切的盯著自己看,郭襄轉臉看了看已經漸漸遠去的那群人,決定實話實說:「我大姐剛才已經回府了,你找她有事麼?」

「回府了?回府了!唉……!」那年輕人聽到郭襄的話,臉上滿是失望與沮喪,低聲喃喃自語。

過了一會兒,他才抬起頭來,面容業已恢復了平靜,神情不卑不亢的說道:「郭大小姐今日穿著淡紅衣衫,身邊還有一人陪著,那定是郭大小姐的夫婿了?是麼?」

郭破虜在旁聽著,有些著急,忙問:「那你們是找我大姐與我姐夫麼?有什麼事吧?」

那人微微一愣,好似才看到他,忙道:「破虜少爺!小人吳長庚見過破虜少爺!」

他的態度與對郭襄迥然有異。

但在這個社會,他的行為舉止卻也頗為合乎規矩。

郭襄雖然以豪爽聞名於襄陽,名聲極響,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與她父親比起來,那只能算是瑩火與皓月之光。雖然她是郭靖的女兒,但將來終究還是別人的妻子,是別人家的人。

而郭破虜則不同,他是郭靖的兒子,將來要繼承郭靖的一切,可看做是半個郭靖郭大俠,人們對他的態度自然與他的兩個姐姐不同,況且他氣度穩重,少年老成,極肖父風,更是可以看到郭大俠的影子,人們都是親切的稱之為破虜少爺。

郭破虜拱了拱手,神色鄭重的還了一禮,問道:「不知這位大哥找我大姐有何事?」

吳長庚忙擺了擺手,急道:「叫小人吳長庚即可,小人只是剛才見有一女子,美如天仙,好像是郭大小姐,只是求證一番而已!」

郭破虜點點頭,見他並不像說謊,便道:「我大姐穿著淡紅衣衫,而我姐夫穿著寶藍長衫,那種寶藍色很少見。」

「那便錯不了,定是郭大小姐與大姑爺了!小人告辭!」吳長庚便知剛才兩人是郭大小姐夫婦,說了這會兒的話,剛才沉醉的精神頭兒也減弱了不少,不再那般癡狂。

「哦,吳大哥!」郭破虜見他轉身要走,忙叫住。

吳長庚轉回身子,滿面詢問之色。

「不知剛才那群人要做什麼,那般匆忙?」郭破虜小小年紀,已有悲憫之心,唯恐又起紛爭,鬧得不可收拾,他已生勸解之意。

吳長庚清秀的臉上微微一熱,只是被黃塵掩住,郭破虜與郭襄卻也沒有發現。

他帶著幾分自嘲的口氣說:「他們被郭大小姐的容貌迷住了,非要跟在大小姐的身後,後來大姑爺帶著大小姐離開,他們兀自不死心,要繼續尋找!」

郭襄與郭破虜恍然,做揖送吳長庚離去,兩人對視了一眼,郭襄咯咯笑了起來,郭破虜也是禁不住的嘿嘿憨笑。

郭襄心中暗想,怪不得大姐與姐夫滿臉無奈,執意要回家,原來並非是不喜歡熱鬧,而是因為被人們看得怕了,只能逃回家中。

唉,大姐的美貌,自己拍馬也趕不上!真是便宜了姐夫!旁人能娶到姐姐這個千嬌百媚的大美人,那便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旁人是想都不敢想的,偏偏這個姐夫還另外有五個妻子,真是氣煞人也,想想都為大姐抱屈!

大姐也真是鬼迷了心竅,這個姐夫到底有什麼好的,除了武功好點兒之外,便是一無事處,偏偏大姐還十幾年如一日的思念著他,為他衣帶漸寬,為他削減,為他鬱鬱寡歡,最後雖然如願以償,但卻只能與五個人共同分享這個丈夫,實在氣人!實在是氣死人了!

郭襄越想越氣,簡直要氣炸了肺,狠狠的呼了一口氣,強行壓住這股邪火,但再也沒有了逛廟會的興致。

「破虜,走,我們回家!」她轉身對弟弟說道,語氣堅決,帶著命令的口吻。

「二姐……」郭破虜雖然看起來老成,卻還是孩子心性,也有貪玩的一面,看了看周圍熱鬧的人群,有些不願。

郭襄遞給麵攤老闆幾個銅錢,挑了四個糖人,塞給弟弟兩個,逕自往回走。

郭破虜嘟了嘟嘴,卻也只能無奈的跟著二姐往回走。

一路上,郭二小姐秀美的小臉面沉如水,不言不語,令郭破虜感覺有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抑。

見到二姐的神情,他小心翼翼,不去招惹,只是默默而慢慢的吃著手中的糖人,細心體會香甜的美味,也是自得其樂。

「你不能走得快些麼!」前面低頭一言不發的郭襄忽然轉過頭來,向身後的郭破虜冷冷嬌喝道,此時,郭破虜一手一支糖人,看一支,吃一支,正吃得不亦樂乎的。

聽到二姐說話,郭破虜心下暗暗叫苦,千小心萬小心,盡量躲得遠遠的,還是躲不過這番暴風雨啊。

「二姐,誰惹你生氣了麼?」他忙緊走幾步,靠上前去,輕聲細語,滿面關切。

郭襄見弟弟高大的身子故意矮下幾分,小心翼翼的神情,不由想笑,卻又忍住,神情緩了緩:「沒有!」

她重重的呼出一口氣,聲音變得平靜許多:「我只是有些累了,我們快回去歇息一下吧!」

「好啊好啊,要休息,別累著了!」郭破虜忙不迭的用力點頭,心下大鬆了口氣。

雖然郭襄沒有遷怒於人的習慣,但藉故找他一些毛病,訓斥他一番,也是難免的。

郭襄雖然怒氣未消,但有不遷怒的修養,不能把氣撒到弟弟身上,便拿手中的糖人出氣,把糖人看成是那個可惡的姐夫,用力的咬,狠狠的咬,把一旁的郭破虜嚇得夠嗆。

他們兩人回到郭府,見他們的娘正在忙著整理包袱,郭破虜不由問大姐與姐夫哪去了,被母親告知正在後花園呢。

見到小女兒眉宇間的怒氣,黃蓉倒有些奇怪,這個二女兒心胸寬廣,看事很開闊,幾乎很少有生氣的時候,這會兒不知為何竟有這般大的怒氣填膺。

他們兩人走到後花園之時,卻看到後花園中此時頗為熱鬧,人數不少,郭靖與他的四位忘年之交正在一塊兒切磋武功。

而在郭襄眼中可惡可恨的姐夫,卻拉著大姐的手,坐在花叢東邊的一個角落,悠然的看著場中兩人比武。

郭襄與郭破虜兩人悄悄的往裡走,她看到場中正在比試的兩人是丁辰與趙一鳴,兩人俱是用劍高手,劍光如電,招式精絕,激烈而不失賞心悅目。

郭靖正陪著白不奇與方若海兩位長者站在不遠處,凝目注視,掃了一眼郭襄與郭破虜,便又轉回場內,觀看得極為用心。

郭靖雖然武功絕頂,但論及招式的精妙,與別外幾位當代宗師人物相比,卻遜了幾籌,但他一直不停的努力,對精妙招式,從不放過,這種虛懷若谷之心境,令他武功不斷增強。

而另一方向,花叢中有一張長條白楊木椅,郭襄的姐夫擁著自己妻子坐於其上,看也不看場中一眼,只顧低聲逗妻子說話,聲音極低,郭芙或嫣然而笑,或掩口而笑,或嬌媚的白丈夫一眼,明亮的大眼笑成彎彎的月芽兒,透出一股說不盡的嬌媚風情。

郭芙此時輕輕捶了丈夫胳膊一下,一手掩著櫻桃小嘴,微帶羞澀,輕輕低笑,忽然看到妹妹與弟弟,忙收斂笑容,努力讓表情端莊,向他們招了招手,示意讓他們兩人過去。

郭襄猶豫不決,郭破虜卻已經往那邊走了過去,郭襄無奈,只能跟在弟弟身後,慢慢挪了過去。

郭芙看到妹妹不情願的模樣,中午時丈夫在床上說的話又在她耳邊響起:「芙兒,你妹妹可能因為我將你搶走,對我懷恨在心吶!」

郭芙偎在丈夫的胸前,聽到他的話,便自被窩中露出雪白的胳膊,用小手去摸丈夫的臉,嬌笑道:「還有女人能不喜歡大哥?」

蕭月生抓住她的小手,順勢一提,大嘴用力親了親她雪藕般的胳膊,呵呵笑道:「你這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復將她的小手緊緊貼於自己臉龐,感歎一聲,道:「我這張臉可平凡的緊,也就是你,別的女人可看都不看我一眼!」

「那是她們有眼無珠!」郭芙話語極快,情急之下直起了身,待看到丈夫圓睜雙眼,怔怔盯著自己雪白飽滿的胸部,忙趴回被窩,淡紅肚兜低垂,越發顯得雪白的酥胸被掩進錦被之中,她深怕丈夫興致再起,現在的自己,實在無力再次承歡。

蕭月生將她擁在懷中,輕輕啃親著雪白光滑的脖頸,在她耳邊輕笑:「你可是將你妹妹一塊兒罵了!」

丈夫的嘴唇帶著火熱,丈夫的呼吸令她耳朵輕癢,忍不住咯咯嬌笑出聲,豐滿的嬌軀扭動,躲閃著燙人的嘴唇,兩人你逼我閃,鬧成了一團。

雖然知道丈夫不會說欺人之語,但郭芙心中還是不太相信,自己的妹妹怎能討厭自己的丈夫!

但有了這般心事,郭芙便注意觀察自己的妹妹,越到後來,心情越發沉重,沒想到丈夫一語成讖,襄兒不時掃過丈夫的目光中,隱隱透著幾分不喜,雖然帶著掩飾,卻難掩這個大姐的眼睛。

心中實在難以理解,自己丈夫這般優秀,為何襄兒竟不喜歡,郭芙的這般心態,實是熱戀中人的通病,也怨不得她。

郭芙相信,襄兒不喜歡自己的姐夫,是因為對丈夫不瞭解的緣故,因此,便有意令她多多瞭解一番。

因此見到妹妹,忙招手讓她過來。

蕭月生雖然對妻子的意圖一看即知,卻也不去拒絕這番苦心,在他心中,別人喜不喜歡自己,實在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大姐,姐夫!」郭襄磨磨蹭蹭的走近郭芙身旁,秀美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向兩人打招呼。

「過來坐!」郭芙將妹妹拉到自己身邊坐下,見自己弟弟跟在二妹身後,想要坐下,便指了指丈夫身旁的位子,命令道:「破虜,你坐你姐夫身邊!」

郭芙將這個弟弟看得極重,是郭家唯一的香火,因此處處嚴格要求,最看不得他像跟屁蟲似的跟在二妹身後,一點兒也沒有男子漢大丈夫的氣魄。

大姐的話便是太后懿旨,二姐的話他還敢可聽可不聽,對大姐的話,他可只能遵從無違,因為他知曉大姐深愛自己。

作為母親的黃蓉,心思多是放在幫助丈夫與管理丐幫之上,嘔心瀝血,忙得很,甚少有機會管教子女,平時多是郭芙教導自己的弟弟妹妹,長姐如母這句話,用在她身上恰如其分。

郭破虜一手拿著一支糖人,已經初見崢嶸的穩重氣度中,卻又顯出幾分孩子氣來。

蕭月生順手接過小舅子遞過來的糖人,毫不客氣的送至嘴裡,舔了幾口,感覺味道一般,不知為何他們竟然這般喜歡,只是他毫不顧忌形象的行為惹得小姨子又是蹙了幾許秀眉。

「襄兒,為何不多逛一會兒,這般早就回來?!」郭芙推開妹妹遞過來的糖人兒,輕斜玉面,不解的問。

「唉,沒意思!怪累人的,不想逛了!」郭襄收回糖人,歎了口氣,眼睛轉向場中比試的兩人,秀美的面容佈滿意興闌柵。

「看來咱們二小姐長大了呀!」郭芙輕笑,她很少見到妹妹有這種表情。

郭襄從來都是精力充沛,生機勃勃,喜歡熱鬧場面,玩起來頗為瘋狂,沒想到這次竟有沒意思的感慨,郭芙感覺格外稀奇。

「唉!大姐,別提了!」郭襄轉過頭看了看大姐,發覺大姐確實美得過分,也怪不得廟會那些男人那般瘋狂。

她暗自思忖,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如今的大姐,整個人神采飛揚,像是週身在隱隱散發著瑩瑩的光芒,美得不可方物,嫁給姐夫,她真的那般幸福麼?

「怎麼了?……小小年紀,別總唉聲歎氣的!」郭芙不滿的追問,見她索然的樣子,順便教訓了兩句。

「你們走後,廟會上有一幫男人瘋了似的在找你,那些人都被大姐給你迷住了!」雖然是自己的大姐,郭襄身為少女,正是格外注重容貌之時期,自然免不了帶著幾分羨慕的口吻。

郭芙矜持的輕笑,只要是女人,聽到別人被自己迷住,大都會生出喜悅與自豪。

「是啊,大姐,你可真厲害!」郭破虜忽然探頭插了一句讚歎。

蕭月生與郭破虜看似在靜靜觀看場中比武,卻是耳朵豎起,一字不漏的聽著妻子與小姨子的說話。

被弟弟這般稱讚,郭芙倒有些不好意思,忙叉開話題:「襄兒,你去不去姐姐家玩耍,今天隨我們一塊兒走吧?」

邀妹妹去自己家玩耍,是為了讓她多多瞭解她的姐夫,再說自己過得幸福,也極想有人分享心中的快樂。

郭襄搖了搖頭:「都快過年了,要去也得明年再去。」

郭芙瞄了丈夫一眼,見他只是盯著遠處的兩人激鬥,毫無表情,便對妹妹點點頭,微笑道:「嗯,好吧,等過了年,便去姐姐那邊玩兒,那邊好玩的地方多的是,還有若男陪著你們,你與破虜一定會玩得樂不思蜀!」

郭襄想到了楊若男,不由眼角帶笑,她與楊若男最是投脾氣,兩人都是聰明絕頂,精靈古怪,很多主意兩人一經討論,便會精彩十倍,玩起來最是痛快,酣暢淋漓的感覺令她回味不已。

此時場內兩人已經結束較量,兩人長劍歸鞘,縱聲談笑,絲毫不將勝負放心上,這般切磋,他們幾人經常進行,爭強好勝之心早已淡薄得很,求的還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蕭公子,煩請過來敘話!」鬚髮皆白的方若海拱了拱手,長聲招呼,頗為客氣。

其餘眾人亦是齊齊看過來。

蕭月生心中頗感無奈,對於武功,他實在提不起興致,便如現代社會中,博士生去做小學生的算術題,讓他怎能有興致,但偏偏所遇之人無不是習武重武之人,他實在無奈得很。

郭芙看到丈夫懶洋洋的不想動彈,忙輕輕推了他一把,不讓他太過失禮。

蕭月生看到岳父大人也盯著自己,不能不給他面子,緩緩站起身來,穿過花叢,慢慢踱步至場中。

方若海一撫垂及胸前的銀鬚,呵呵笑道:「自上次聽聞蕭公子的高論,老夫自覺武功精進不少,還未有機會拜謝!」

蕭月生淡淡笑了一笑,拱了拱手:「方前輩太過客氣,小子只是紙上談兵,胡亂臆測,當不得真的!能對方前輩有所助益,則是上天有意,借在下之口以嘉老前輩的俠義之心罷了!」

趙一鳴哈哈大笑幾聲,精壯的大手拍了拍蕭月生的肩膀,看他的手形,實難想像他的劍法精妙若斯。

郭靖撫鬚微笑,目光中滿是嘉許,他已完全進入岳父的角色,看待蕭月生的角度自然也不相同,雖然仍覺他高深莫測,卻並未因此而仰視,已然把他當作了自己的女婿。

天山丁辰、天南白不奇皆是稱蕭公子的高論令自己獲益匪淺,感激不盡。

郭芙見到丈夫受這麼老前輩的推許,仍是表情平靜,不驕不躁,心下讚歎,自己的丈夫果然心胸如海,寵辱不驚,真是越看越愛,對上天充滿感激,令自己終償夙願,嫁得此人為夫。

對蕭月生武學的豐瞻見識,方若海四人敬佩不已,雖知他是天雷神爪孫子明的師傅,但從他的舉手投足之間分析,卻似是似非,難以確定其修為的深淺。

內功深厚之人,眼神閃動間,總會隱現精芒,是體內真氣循環的體現,而且練武之人長時間修練某種招式,形成一種習慣與本能,舉手投足間難免帶著招式的影子,總是有跡可尋的,稍有眼力之人,一眼便能看出武林中人與平常人的不同。

蕭月生雙眼平常,並無精芒隱泛,仔細觀察之下,只是覺得溫潤深邃,異於常人,而他的舉手投足,自然和諧,無一絲長久練功所致的定勢動作,可他的步法雖輕盈而不虛浮,卻與平常人迥然有異。

一通觀察下來,他們也弄得有些糊塗,似是而非,實在無法斷定他的深淺。

從未親見蕭月生的身手如何,他們心中自然是好奇不已,平常論武之時,也不時談論猜測他的武功到底如何,如今有機會一飽好奇之念,他們又怎會讓機會在面前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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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6-24 22:16:43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 神雕 第四十九章 比劍
天公做美,臨近年關的這幾日,天氣格外的清朗明媚,煦日高照,讓人的心情不由隨之開朗。

    只是太陽在冬天也是極愛偷懶,早早的就往西墜,尚在申時,便已是陽光斜照,將人影拉得頗長。

    郭府後花園的小武場上,蕭月生懶懶的提著把長劍,手臂松垮,軟綿無力,即使劍身上反射的寒光,卻也讓人感覺不出一絲寒意。

    望著手中的長劍,看著溫暖的夕陽照射劍身,泛出的是一抹溫柔的劍光,蕭月生微微出神,忽然升起幾分溫柔的心緒,不受輕輕瞄向站在不遠處的郭芙。

    郭芙一身淡紅的衣衫,被夕陽一染,變成了深紅,衣袂隨風輕擺,款款而動,現出她婀娜玲瓏的身形。

    紅潤光潔的臉龐,柔美動人,令人恨不得捧在手心。

    一雙明亮的大眼,波光閃閃,脈脈的情意傳至蕭月生的心頭。

    蕭月生輕微提了提嘴角,眼楮中帶著幾分笑意看了她一眼,令郭芙的心怦怦得跳,丈夫提劍揚眉的神情,實在瀟灑得令她受不了。

    郭襄明眸大睜,看到丁辰老前輩神情肅穆,劍身橫在身前,緩緩提步,漸漸靠近自己的姐夫,他的神情姿態俱是鄭重無比,與姐夫松垮的姿態天差地別,郭二小姐心中大為激動,終于能夠看到這個姐夫的武功到底是什麼樣子了。

    丁辰面容清瘦,身形挺拔,手指修長,橫劍邁步,玄色的長衫隨風微微飄動,透著磊落之氣。

    緩緩步至蕭月生身前,丁辰的呼吸變得悠長細緩,眼神越發集中,漸漸明亮如電,如兩柄寒劍橫空,不停的在蕭月生身上游弋,覓機而動,行雷霆一擊。

    “丁前輩,得罪了!”蕭月生自郭芙身上收回目光,松垮的手臂將垂下的長劍輕提,橫在腹部。

    “嗡——”的一聲響起,震人心魄,蕭月生手臂一緊,輕抖長劍,發出震顫之聲,如龍泉錚鳴,不甘雌伏,欲要沖霄而起。

    蕭月生將長劍一豎,是劍中的童子拜佛式,以示相敬,隨即翻腕平劍,輕輕淡淡直刺。

    “鐺——”長劍相擊,金鳴之聲隨之響起,丁辰將蕭月生徑直刺向自己中宮的一劍擋在身外。

    隨即劍式向前疾削,手腕輕抖,劍尖劃著半弧,罩向對方巨闕至天突諸大要穴,尋隙而進。

    蕭月生雖然對武功興趣不大,心中卻也是贊丁辰的用劍火候精純,端是這一劍使來,不蘊不火中深蘊凌厲,便可見一般。

    蕭月生並未御擋,反是不緊不慢的斜挑劍尖,已刺達丁辰腕前,封其前進之向,逼其改變劍式,無法向前。

    手腕乃劍之根與源,亦如兵中之帥,遇襲則必傾力而救,一切變化便盡破去,劍法便是以虛勝實之術,沒有變化之妙,便如鳥斷翼。

    丁辰斜進一步,避開刺向腕間的劍鋒,仍是刺向蕭月生前胸諸穴,借步法之利,劍勢更疾,如電光火石,隱隱帶著嘯聲。

    蕭月生兩腳一轉,平斜踏出一步,已滑至丁辰左側,脫出劍勢籠罩範圍,挺劍刺其左肩。

    丁辰亦是踩著步法閃開,手上劍勢急轉,如大海波濤一般的劍勢無窮無盡的將蕭月生包圍其中。

    無量劍,取劍勢無量之意,如大海滔滔,綿綿不絕,一旦身陷其中,便是欲抗無力,只能被滔滔劍勢淹沒。

    蕭月生舍易取難,舍一切神通不用,只以劍招對敵,以招破招。

    當初在現代社會讀小說時,他對獨孤求敗頗為好奇,更想一探究竟到底有沒有這般無所不破的劍法。

    他雖舍一切神通,但畢竟已非是凡人之軀,力量速度皆是舉世無兩,思維如電,比常人快了十幾倍,以其眼力,凝神一聚,平常人看起來快愈閃電的速度,在他眼中卻有些慢騰騰的感覺,他大可從容想想,再出招式以應付,外人看來,便是他從容自若,往往後發先至,只是他的招式實在與精妙無緣,東刺一劍,西捅一劍,倒有些像小孩打架時胡亂揮舞,顯得頗為笨拙。

    只有場內的丁辰知曉其中滋味,對手仿佛能看破自己劍招,每一劍總是料敵先機,封住自己欲使之招,迫使自己臨時變招,如此一來,所出每一招,都非自己所願,實在窩囊得要命。

    十幾劍過後,丁辰隱隱感覺氣血浮動,流通不暢,胸間漸積郁氣,氣息糾結于此,體內真氣漸有燥動,生起無法駕馭之感。

    細細一層冷汗現于他額頭,他忙收起無量劍法,以他從小而習的天山派劍法應敵。

    天山派劍法靈動變幻,姿勢嫻雅,不沾煙塵之氣,招式極為賞心悅目,仿佛是一套劍舞之術。

    步法乃是天山劍法的重中之重,通過靈活的步伐,帶動身形變換,使劍法靈動迅捷,即使是上身不動,定定舉劍,全靠步法,也是威力極強。

    以威力而論,天山劍法比之無量劍法差得極遠,但在靈活游斗上,天山劍法比攻勢一浪高過一浪的無量劍要強上不少。

    丁辰畢生精研劍法,對氣血的流動極為敏感,一旦覺察到自身的險境,便知曉是因為自己強行改變劍式而致氣血不暢,時間一久,便有走火入魔之危。

    他經驗豐富,當機立斷,便棄威力宏大的無量劍法不用,以天山劍法應戰,以調順體內氣息的流轉。

    只是蕭月生眼光銳利,無量劍法還能入眼,天山劍法在他面前,實是漏洞百出,即使是用劍大家的丁辰妙手施展,也無法彌補其短,唰唰兩劍,丁辰只覺眼楮一花,手腕一麻,“啪”的一聲,手掌空空,長劍竟已經歸于腰間的鯊皮劍鞘之內。

    “承讓!”蕭月生收起長劍,拱拱手,神態平靜,未露一絲別的表情。

    丁辰滄桑的臉上帶著幾分茫然,看了看蕭月生,又看了一眼已經歸鞘的長劍,長嘆一聲,語氣中帶著幾分蕭索︰“佩服,唉——,蕭公子劍術之精,老朽望塵莫及!”

    旁邊幾人唯有郭靖能隱隱看到剎那間所發生之事,其余眾人只覺眼楮一花,兩人已經收劍入鞘,停戰罷手,最後那幾劍,實在快得有些不可思議,也有些莫名其妙。

    郭破虜皺著眉頭,用力的想,只是他的記性不佳,剛才展現的精妙劍法,他一招也未記住,只是感覺姐夫的劍法實在平凡無奇,好像只是玩耍一般,無一招妙式。

    “大姐,是姐夫贏了麼?”他轉頭問正盯著自己丈夫的郭芙。

    “嗯,好像是吧。”郭芙忙將脈脈的目光從丈夫身上移開,語氣卻也有幾分不確實,她也未能看清具體的情形,只是對丈夫有著強烈的信心而已。

    她轉眼去看自己的妹妹,卻見郭襄正蹲在地上,一手抱膝,另一手以糖人作筆,在腳下的青石上亂劃,秀美的臉上神情專注,口中念念有詞,邊念邊劃,沉浸其中,忙得很。

    “二姐……”郭破虜不再去想剛才的招式,抬頭看到二姐的奇怪情形,倒有些擔心,忙招呼她,想要喚醒她。

    郭襄頭也未抬,恍如未聞,兀自飛快的劃著糖人,關公模樣的糖人尚未動口,便已經被她磨去半截,腳下的青石滿是紅紅綠綠的劃痕。

    “二姐——!”郭破虜更加擔心,聲音加大,想要去拽二姐的衣袖,卻被大姐擋住。

    “破虜,別去打擾你二姐,她正在想剛才的劍招呢!”郭芙此時已經明白妹妹所思。

    自己這個妹妹自小聰明異常,比起娘來,雖然略有不如,相差亦是有限,記性也是奇好,比武過後,往往能將所有招式記個八九不離十,這種本領,她也唯有羨慕而已。

    剛才丈夫與丁老前輩的切磋時間極短,招式亦是有限,憑自己妹妹的記性,自然能記個七七八八。

    “奇怪,奇怪!”郭襄喃喃自語,她仍是蹲著,微微曲背,一手托著秀臉,秀氣的眉毛微微蹙起,半截的糖人一下一下的點著地,一幅苦思不解的神情。

    郭破虜也蹲了下來,歪頭看著二姐,悶聲道︰“怎麼了,二姐?”

    郭襄被眼前忽然出現的臉嚇了一跳,輕輕捶了下郭破虜,搖頭道︰“沒什麼,是剛才的招式,奇怪得很!……唉,說了你也不明白!”

    郭破虜無奈的搖了搖頭,有些懊惱,自己不夠聰明,也是沒辦法之事。

    “怎麼奇怪?”郭芙其實心中亦有同感,見到弟弟有些傷心,忙開口問道。

    郭襄話一出口,知道傷了弟弟的自尊,心中後悔不迭,听到大姐相問,忙回答︰“唉,就是不知道奇怪在什麼地方,才是感覺奇怪呢!總之,是說不出的別扭,看著就難受!”

    郭芙看了一眼听得茫然的弟弟,心中微微嘆氣,以天分而論,自己寄于厚望的弟弟確實比他二姐差上許多,他想要繼承郭氏一脈的衣缽,實在困難不少,任重而道遠。

    郭襄說得“別扭”兩個字,將郭芙觸動,忽然省悟為何感覺奇怪與不舒服,原來就是出在“別扭”二字身上。

    她欲要解說,自己的母親卻翩翩而至,一身鵝黃的夾襖長裙,踏著夕陽而來,風采逼人。

    “你們姐弟三個在說什麼?”黃蓉上前握住大女兒的玉手,微微一笑。

    她看到自己丈夫、女婿正在與府內的四位客卿不停的比比劃劃,知曉他們是在論武,便不去打擾,自己的大女兒馬上就要走了,她感覺今日的時間過得格外快,還未等她緩過勁來,女兒便又要走,來去勿勿,牽腸掛肚,甚是不舍。

    “娘,你可是來晚一步,姐夫跟丁老前輩剛剛比完武。”郭破虜微帶遺憾的口氣,甚為自己的娘遺憾,錯過好戲,怎能不遺憾。

    黃蓉見兒子憨厚的模樣,與丈夫年輕時一模一樣,心中喜愛,輕笑道︰“哦?那倒真是可惜了!”

    我們的郭二小姐仍沉浸于兩人比武的招式中,越想越是難受,越是難受越是苦思,胸口煩悶,氣息不暢。

    “襄兒!”黃蓉已有所覺,迅速的拍了一下二女兒的後背,渡過一道內息過去。

    “呼——!”郭襄長長吁出一口氣,蒼白的秀臉忽然間涌出一層胭脂嫣紅。

    她朝母親笑了笑,小手拍了拍自己已是頗為高聳的胸脯,翻涌郁結的內息已經平順,如果沒有自己母親的及時相助,免不了要自己傷了自己,真是好險,她暗中僥幸不已,也是心驚不已。

    “怎麼回事,襄兒?”黃蓉皺著秀眉,心中感覺奇怪。

    “襄兒,準是又去想那些劍招了吧?”郭芙比自己母親反應慢,但也是覺察出了妹妹的異狀。

    郭襄點了點頭,秀臉微苦,嘆息一聲,搖了搖頭︰“真是怪異得緊!怎麼想怎麼難受!”

    見母親黃蓉用探詢的目光望著自己,郭芙朝丈夫那邊看了一眼,苦笑道︰“剛才蕭大哥與丁前輩比劍,招式極其別扭,襄兒定是苦思不解,陷入太深,才受其影響。”

    郭破虜剛想開口,卻張了張嘴,未發出聲音,他倒是未覺得有什麼別扭的地方。

    黃蓉看了看不遠處幾人,此時他們仍在不停的比劃,彼此探討著劍招的優劣,丁辰與趙一鳴還不時親自比劃兩下,緩緩出招,而蕭月生在旁指正其中優劣。

    他們幾人極為認真,蕭月生也不吝口舌,他也被這幾個老者對武功的痴迷與精益求精所感動,收起了自己的喜厭,盡心指點。

    “襄兒,快過去那邊,你姐夫正在講解劍法。”郭芙偶爾一抬眼,見到丈夫正在指點劍法,知道機會難得,忙招呼妹妹過去听。

    郭襄忙抬眼望去,見到場中幾人情形,知道大姐所言不虛,顧不得對姐夫的復雜心思,忙靠前去听。

    “出劍要看對手,招死人活,對于一般高手,精妙而迅疾的劍招便足以克敵,但對于一流高手,這些便不足恃,關鍵便是以勢而勝之。你看這一招劍法,招式精妙異常,對待尋常高手,對方反應不及,無力應付。”蕭月生指了指丁辰緩慢使出的劍招,對旁邊白不奇幾人解說道。

    “但如換成諸位這般絕頂高手,威脅卻不大,非是這一招劍法不夠精妙,而是施用之法有別!”他一邊指點,一邊將腰間的劍拔出來,依勢將丁辰剛才所施之招劃了出來,只是手腕輕顫,使寒芒刺人的劍尖顫抖不已,如靈蛇吐信,森然嚇人。

    “這一式,施展起來,便要凝而不發,使之攻擊之處模糊不清,令人防不勝防,使劍式如彎弓蓄勢,對方出劍之時,便是出現破綻之時,再行雷霆一擊,則威脅更甚!這便是所謂的蓄勢,以勢勝!”說著,蕭月生將閃爍不已的劍尖刺了出去,一聲輕嘯,快如閃電。

    眾人怔了一怔,被這凌厲的一刺驚得呆了一呆,隨即贊嘆不已,剛才比劍之時,蕭月生總是輕輕綿綿,毫不用力,沒想到用力刺出的一劍,卻是這般凌厲,僅是這一刺之勢,便令他們升起欲避無從之感,實在有些駭人。

    郭襄在旁听得若有所悟,原來招式的應用還有這般講究,以前自己一直遵從父母的教導,務要將招式練得純熟,變成自己的本能,能夠隨心所欲的應用,對敵以精妙的招數為要,要讓對方無法招架,欲避無從,出劍求的是快與妙,從未想過慢。

    看在姐夫在夕陽下披著一層金光的身軀,郭襄發覺原己的姐夫倒也並非浪得虛名。

    只是她畢竟年紀太輕,無法領略蕭月生所說的勢,只是從中受到啟發,領悟了劍招的快慢之理。

    蕭月生將長劍歸于鞘內,掃了一眼身旁沉思的眾人,看了看天色。

    夕陽在山,金烏欲墜。

    “觀瀾,吃了晚飯再回去吧!”黃蓉走到丈夫郭靖身邊,推了推他,邊對女婿笑道,她已經從女兒口中得知,自己女婿只需眨眼的功夫便可穿梭觀瀾山莊與襄陽城。

    郭芙看了看丈夫,她心下甚是希望丈夫能夠答應。

    “嗯,行啊!”蕭月生點了點頭,妻子殷切的目光他能感受得到,“你餓了麼?”他體貼的問郭芙。

    “娘,我們快些吃飯吧!我有點餓了!”郭芙明白丈夫的意思,微微一笑,忙對母親說道。

    方若海幾人都是年老成精的人物,對人情世故自然深諳于心,知趣的拒絕了一塊兒進餐的建議,說是要繼續探討一下蕭公子剛才所說之劍術之理。

    女兒又要離開,黃蓉看著夕陽斜照,萬物披霞,心情說不出的落寞與難受,也沒有心思再加邀請他們。

    蕭月生見到岳母大人滿懷愁緒,便笑著開解︰“岳母,過了年十五,我便送芙兒過來,讓她盡情玩個夠,你看如何?!”

    黃蓉大喜,卻也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實在太過疼愛這個女兒,從小便是自己的心頭肉,未嘗離開稍長時間,驟然離開家門,讓自己這個做母親的實在不習慣,一天到晚都在掛念著她。

    吃飯時,便猜測此時芙兒是不是正在與丈夫一起吃飯,入寢時,便想此時女兒是不是已經入睡,有沒有什麼煩心事?這般牽腸掛肚的想著女兒,實在是為人母親的無奈啊!

    萬幸這個女婿還是個通情之人,能夠體貼自己的心情,實在難得。

    郭靖在旁搖了搖頭,自己妻子實在太過寶貝這個大女兒,都嫁人了,成了人家的妻子,還是這般舍不得,真是不知如何說她。

    黃蓉想想只有半個多月時間便能再見到女兒,離別之愁緒大減,席間不停的幫女婿夾菜,倒是讓蕭月生受寵若驚。

    “娘!我還要吃呢!”郭襄見母親將面前一盤香燻肉絲挪到了姐夫跟前,實在看不過眼,櫻桃小嘴輕輕撅起,出聲抗議。

    郭芙莞爾一笑,低下頭裝作什麼也沒听到。

    難得自己的娘親自施展妙手,郭破虜大口大口的低頭猛吃,不聞不顧身旁之事。

    黃蓉瞪了小女兒一眼,對有些不好意思的女婿笑了笑︰“別理她,她小孩子家,不懂事!”

    蕭月生苦笑一下,“岳母,我吃飽了!”

    “吃飽了?”黃蓉頗為詫異,“怎麼吃得這麼少,是飯菜不合口味麼?”

    蕭月生笑了笑,“我飯量不大。”

    這倒並非他的違心之言,這桌菜肴水準已經極高,雖然比小鳳還差一些,卻已經極為難得。

    郭芙知道丈夫的胃口極為挑剔,便請求母親,請她一顯身手,因為小鳳的廚藝實在高絕,郭府的廚師與之相比,郭芙雖覺味道親切,卻也有些難以下咽,更別說自己的丈夫了。

    郭襄狠狠瞪了自己姐夫一眼,被他踫個正著,慌忙移閃眼神,低下秀臉,老實吃飯。

    四個大紅包袱,兩個郭芙拿在手,其余兩個掛在蕭月生背後,極為顯眼,看著有些滑稽。

    這是黃蓉這個丈母娘施展鐵腕手段,強按著兩人帶上,里面是些衣物與糕點,還有些首飾之類,大多是送給蕭月生其余五位妻子之物。

    蕭月生總算領教了這個岳母大人的難纏,只能苦笑著接受,兩個大紅包袱系在背後,他的形象破壞無遺,他能看到小姨子明眸中翻涌的笑意。

    不等母女兩人說幾句離別之語,他便快刀斬亂麻,說了句“就這樣吧,我們夫婦要先告辭了!”,拉著郭芙的玉手,輕輕一閃,身影便消失在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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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神雕 第五十章 勸解
黃蓉有些目瞪口呆,她還未反應過來,女兒便已經不見影子了,她還有滿腔的話想對女兒囑咐呢。

    “娘!”郭襄倒是見怪不怪,搖了搖母親的衣袖,“別看了,大姐他們已經走了!”

    黃蓉醒過神來,嘆息一聲,掃了掃整個大廳,確實沒有了大女兒的身影,禁不住有些惆悵,這個大廳也顯得空蕩了幾分。

    郭襄坐回桌旁,舉箸繼續吃飯,想吃的菜都被自己的娘端到了姐夫面前,她吃得極不盡興。

    郭靖穩穩的坐在桌旁,看著小女兒的極好胃口,想想不久以後,她也要成為別人家的妻子,心下便有些不舒服,身為父母,確實不易啊!

    “娘,大姐跟沒跟姐夫說讓他教我練武的事?”郭破虜見識了姐夫的絕頂身手,心中發癢,恨不能自己能有這般本領。

    黃蓉收拾心情,想想半個月後便可再見到女兒,心中也沒那般難過,對兒子笑道︰“你姐夫曾送來補天丹,過一陣子你先服下一枚,即使你姐夫不教你武功,他的幾位夫人也是高手,讓她們教你。”

    郭破虜大失所望,撓了撓頭,“她們還沒爹的武功高呢!還不如跟爹學!”

    “你爹武功再高,那也是他自己能使,卻是教不了別人的!”黃蓉橫了丈夫一眼,帶著幾分笑意,“再說那幾位夫人可不比你爹的武功差,你大姐不是說了麼,你最佩服的孫子明大多是由師母授藝,你姐夫懶得很,是不大管他的弟子的!”

    “娘,補天丹是什麼?這名字好大的口氣。”郭襄見到弟弟復又變得興奮不已,撇了撇小嘴,放下竹箸,拭了拭嘴角,好奇的問。

    “你姐夫當初送來的聘禮中,便有一瓶補天丹,據說能提高人的資質與根骨。”

    “哦?這般神奇?真的麼?不會是他夸大其辭吧!”郭襄秀臉上好奇與懷疑並存。

    從未听過丹藥有這般神效,丹藥大多是療傷之用,即使是像百年人參千年首烏一類奇藥,也只是有限的增加一些內力而已,改變人的根骨?她自然無法相信!

    郭靖站了起來,他已經吃完了飯,便想去找方若海四人,繼續探討一下劍法。

    “既然觀瀾如此說,大概錯不了,過兩天便讓破虜試試!”郭靖邊說邊往外走。

    郭襄歪著頭,看了看弟弟躍躍欲試的神情,笑道︰“不知道破虜吃了能變成什麼樣子,會變得聰明過人?嘻嘻……”

    郭破虜撓了撓頭,憨憨一笑。

    “娘,你對姐夫干嘛那麼好?”郭襄偎到黃蓉身旁,拉著自己母親的長袖,半是不解半是埋怨的問。

    黃蓉嫣然一笑,拍了拍女兒的秀臉,“女婿如半子,我自然要對他好,再說你姐夫身世堪憐,從小無父無母,隨師父在山中修道,清苦了半生,我這個做岳母怎能不對他好些?”

    郭襄從未听過姐夫的身世,看他瀟灑又帶著懶散的行事,實在不像是從小孤苦的樣子。

    “二姐,你是不是討厭姐夫啊?”郭破虜雖然駑鈍,但自小與二姐玩在一起,對她的一舉一動熟得不能再熟,此時湊了過來,壓低聲音問道。

    郭襄瞪了弟弟一眼,沒有說話。

    黃蓉絕頂聰明,自然感覺出了二女兒的異狀,隱隱發覺了她對大女婿的不喜,只是尚未明顯表示出來,她也未曾深想。

    “破虜說的是真的?襄兒?”黃蓉暗暗有些擔心,如果二女兒討厭自己的姐夫,將來姐妹兩人會生隔閡,實非她所願見。

    郭襄又瞪了弟弟一眼,秀美的臉上綻放笑容,“破虜的話當不得真,”她歪了歪頭,輕跺了跺蠻靴,“我對姐夫……,嗯,說不上喜歡,也談不上討厭。”

    黃蓉心下微微一沉,蹙了蹙娥眉,有些憂慮,吸了口氣,平靜一下心情,表情變得平和︰“這是為何?”

    郭襄見母親表情變化,透著一絲凝重,心下不解,漫聲道︰“嗯,女兒也不曉得,大姐為他吃了那麼多年的苦,卻只能做他的其中一位妻子,真替大姐不值!”

    黃蓉拉著小女兒的酥手,坐到飯桌旁,將破虜攆了出去,要跟女兒談談心。

    此時天色已經變暗,大廳內燭火已經點起,四角俱是油燈,將大廳照得亮如白晝,郭靖雖然儉樸,但在晚上的火燭用度上,卻毫不吝嗇,盡量明亮。

    桌上的殘羹剩飯仍是余香未絕,在大廳內飄蕩,隱隱的香味不時飄入她們口鼻間。

    黃蓉坐在桌旁,定定的看著自己的小女兒,欲說無從。

    “娘——?”郭襄被母親直直的眼神看得不自在,低下秀美的面龐,輕聲嬌喚一聲。

    “唉——!”黃蓉嘆息一聲,起身自己倒了一盞清茶,也顧不得熱得燙人,用力飲盡兩口,坐回女兒身邊,杏黃的襦裙,邊袂飄動,舉止優雅,風姿迷人。

    “這也怪不得你,唉!……你爹爹雖然功成名就,卻未嘗娶妾增妻,對我情深恩重,我自是感激不盡。”黃蓉眼楮望著牆角處的油燭,絕美無倫的臉上露出一抹甜蜜。

    “像你爹爹這般的奇男子,世上又能有幾人?……遇到你爹爹,是上天對為娘的莫大恩賜!”黃蓉的臉上甜蜜越盛。

    郭襄看著母親幸福的表情,心中又是溫馨又是羨慕。

    “但自古紅顏慕英雄!”黃蓉玉顏輕轉,目光清亮如水,掃過女兒年輕秀美的嬌容,“出色的男人總是不乏女人的青睞,縱便是你的爹爹,當年……”她忽然頓住,不再往下說。

    華箏公主的面容忽然在她腦海浮現,這麼多年過去,當年那張俏麗的面龐,清晰如舊,她不遠千里,自大漠追到江南,卻最終傷心面去,一無所有,甚是可憐。

    “爹爹當年怎麼了?”郭襄好奇頓起,忙追問。

    自己的爹娘這麼多年,恩愛不減,令她羨慕不已,他們兩人年輕時候,定然是大有故事,她極想知道。

    黃蓉從恍惚中清醒,瞄了女兒一眼,抿嘴嫣然一笑,“當年沒有為娘追著他,你爹爹早已經是蒙古的金刀駙馬了!”

    “哦——?”郭襄好奇愈盛,挪了挪木椅,向前探了探苗條的嬌軀。

    黃蓉伸出蔥蔥玉指,輕點一下女兒的眉心,輕笑道︰“眼楮睜這麼大做甚?!”

    “娘——!快說說,爹爹怎麼會做金刀駙馬?”郭襄直了直身子,大是焦急的催促。

    “唉,這些陳年往事,不說也罷,……時間過得真是快,眨眼之間,你們都成大人了,我們呢,也都老嘍!”黃蓉不想多說。

    郭襄明眸微微一轉,盈盈起身,將茶幾上的茶壺拿來,兩手執壺,極為恭敬的為母親添茶。

    “娘,女兒求您了,快跟我說說金刀駙馬的事吧!”郭襄將茶盞添滿,雙手敬上,輕語相求。

    黃蓉撲哧一笑,如玫瑰盛開,看著女兒如熱窩上的螞蟻,實在有趣得很,黃蓉雖是上了年紀,少女時的調皮仍未褪盡。

    郭襄使出渾身解數,軟語相求,撒嬌奉承,小手拽住母親衣袖,直搖得黃蓉渾身發軟,她方才開了口。

    …………

    听完華箏公主與爹爹的往事,郭襄神往不已,輕笑︰“沒想到老實的爹爹也是艷福不淺呢!”

    黃蓉輕拍了一下小女兒,沒大沒小,還敢取笑自己的爹爹,倒是與年輕的自己極像。

    “總之,越好的男人,越是有女人追隨,尤其是武林中的女子,個性獨立,大膽得很,而好男人往往心軟得很,不忍令女人傷心,常常弄得情債纏身,或者逃開,或者兼收,像你姐夫這般人物,雖然其貌不揚,少了幾分吸引年輕女子的魅力,但那些慧眼獨具的女人,卻是難以抗拒于他!”

    黃蓉說得口干舌燥,將變得溫熱茶水一飲而盡,放下茶盞,對起身執壺的小女兒復道︰“喏,你大姐便是最好的一例!”

    “哼!大姐那是鬼迷心竅!”郭襄重重放下茶壺,雖覺娘說得有理,卻仍是不忿于大姐輕賤自己,去與別人同享丈夫。

    黃蓉笑著搖了搖頭,努力勸道︰“你應該這麼去想,如果不嫁給你姐夫呢,你大姐這輩子定會孤苦終老,一生寂寞孤單,而嫁給了你姐夫,雖然與別人一起擁用丈夫,但比起孤苦一生,卻是天壤之別!看你大姐現在的神采,便知道她過得如何幸福了,這便是最重要的,其他的東西,實在不值一提!”

    郭襄想起了大姐那微微發光的臉,比起原來,像換了個人似的,姿色更加傾國傾城,只是與相貌普通的姐夫站在一起,卻總感覺委屈了大姐!

    郭襄雖不是以貌取人之人,平常交朋友從不顧及穿著與相貌,但豆寇少女,極為愛美,理想中的白馬王子,自然是越英俊越好,縱然她性情異于常人,也是難以免除少女的天性。

    黃蓉輕輕起身,未打擾小女兒的沉思,說了這麼多,費盡口舌,還不能解開她的心結,就只能靠時間來解決了,她慢慢走出了大廳,大廳內唯有郭襄坐在桌邊,靜靜沉思,油燭燃燒不停,偶爾響起 啪之聲。

    蕭月生擁著郭芙,踏足觀瀾山莊的內院。

    桃花樹下,那些石桌石凳此時泛著瑩瑩的白光,將桃樹籠罩其中,光暈之中,滿樹桃花微微閉合,像無數正在沉睡的美人兒。輕風徐徐,樹枝婆娑,淡淡的桃花香氣與地下的青草氣息混合交溶,令人聞之心曠神怡。

    而石桌旁,沐浴在瑩白的光輝之中,一位姿色絕俗,楚楚動人的女子手捧書卷,輕倚玉桌,風姿雅致,氣質嫻靜。身倚的玉桌之上,一只紅黃毛色的小兔蜷身靜靜趴著,眼楮微眯,似睡非睡。

    此時她似有所覺,自書中抬眼,盈盈秋波如一泓清泉,將蕭月生兩人浸入其中。

    “完顏姐姐!”郭芙輕呼,頗感意外,同時接住一躍而至自己懷中的小兔赤霞。

    完顏萍掃了丈夫一眼,以書卷掩嘴,眼中笑意盈盈,如星光下的清泉蕩漾,泛起粼粼的波光。

    郭芙順著完顏萍的目光,見到丈夫正背著兩只紅包裹,模樣有些狼狽,忙伸手幫他卸下包裹。

    “芙妹妹,怎麼回來得這般早!”完顏萍將書卷置于玉桌之上,走上前幫忙拿包袱。

    “回來晚了,怕大家擔心,況且大哥在那里呆得很不耐煩呢!”郭芙微斜了一眼自己丈夫。

    小兔赤霞舒服的趴在郭芙懷中,眯著眼楮,享受著郭芙玉手的撫摸,小巧的臉上竟然帶著幾分陶醉。

    蕭月生看著暗笑,順手摸了摸它的耳朵,漫聲答道︰“我哪有不耐煩!?我覺著今天自己的耐心可是大得很!”

    完顏萍將他背後的包袱解下,聞言撲哧一笑,容光燦爛,“大哥你就是對別人耐心不夠,動不動就不耐煩!”

    蕭月生無奈的搖頭不言,他自己也知道完顏萍說得不錯。

    此時小玉諸女一起過來,院子熱鬧了起來。

    小鳳小月端來水果點心,在玉桌上擺開,幾女便打開包袱,看看黃蓉帶來的禮物。

    即使她們非是庸脂俗粉,也免不了女子的特性,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也能談得津津有味,興高采烈,倒是令蕭月生又是敬佩,又是羨慕,為何自己總是感覺無聊呢,漫漫時間,如今便已有些無聊,未來又如何渡過?

    人活在世,煩惱總是如影隨行,即使如自己這般跳出五行,也是無法拒絕煩惱加身,沒有人生苦短之憾,便來人生漫長無際之感,這便是人的局限吧。

    帶著滿腹的感嘆,蕭月生靜靜離開內院,往外面行去。

    他腦海中已經呈現出外院演武場上的情景︰楊過小龍女楊若男一家三口,程英、陸無雙還有薩巴迦俱在,楊過長衫飄飄,與一襲白袍的薩巴迦戰成一團。

    小龍女與楊若男還有程英陸無雙站在旁邊觀看,楊若男一臉笑意,不停的與母親小龍女說話,而小龍女眼楮緊盯場內,雖然表情平淡,卻難掩眼中關切之色。

    程英與陸無雙則是神情專注,眼楮不眨,盯著場內。

    場邊四周以繩索圍繞,幾十只燈籠高高懸掛,令場上亮如白晝,即使輕風吹過,也不見漢白玉的地上影子的晃動。

    程英陶醉于兩人招式的精妙,而陸無雙則更多心思放在她的楊大哥身上。

    看到此處,蕭月生不由輕笑,這個小若男實在看不清狀況,她母親哪有心思跟她說話,全部心神都放在丈夫楊過身上了。

    楊過師承古墓一脈,輕功高妙,身形瀟灑,進退趨如,如羚羊掛角,飄忽難測,如一團輕霧飄蕩在薩巴迦周身。

    薩巴迦雖然精通武功蓋世,但生性穩重,輕功之造詣比之楊過天差地遠,索性以拙勝巧,以金剛伏魔心法御使紫金袈裟功,雪白僧袍鼓蕩飄動,雙掌藏于袖中,寬博長袖似雲卷雲舒,如臂指使,靈動如意,使楊過的鐵掌擊之如中皮革,砰然做響。

    一時間,楊過對薩巴迦也是無計可施,楊過雖然內力剛猛無儔,浩蕩深厚,但薩巴迦的長袖總能將其剛猛的內力卸去,令其內力無法及身,難有威脅。

    當年的鳩摩智聰慧過人,精通少林七十二絕技,少林七十二絕技並非令是掌腿刀劍棍棒這類精妙招式,更有幾篇絕頂內功心法,如菩提心法,降龍伏象功,阿羅漢神功,雜阿含功,金剛袈裟功,金剛不壞體神功等等,如果僅僅是招式之學,少林眾代弟子中,智慧絕倫之輩數不勝數,又怎能無人習全。

    鳩摩智小看了少林武學,以無相神功循這些獨特心法運行,自然隱患無窮。

    而他傳于弟子的內功中,便將少林七十二絕技中的內功心法融會貫通,去蕪取精,再結合大輪寺一脈的獨門心法,創出數套威力宏大的武學,金剛伏魔功、紫金袈裟功便是其中之二。

    楊過見這般無法撼動對方,便換了一套掌法,桃花島的落英神掌,現于他手。此掌法脫胎于落英神劍,後化劍入掌,變成了落英神掌,掌法奇幻曼妙,偏又凌厲如寒劍橫空,獨具一格。

    桃花島武功輕靈奇幻,倒與古墓武功頗有相似共通之處,在楊過使來,更是奇幻無方,瑰麗無比,令人不禁想起那輕風吹落一樹桃花,落英繽紛之景。

    薩巴迦以不變應成變,長袖舒卷,盡數接下楊過凌厲異常的鐵掌,不時尋隙反擊,深得狠準之道,令楊過頗為忌憚。

    楊過雖是蕭月生的義弟,但他傲骨天生,蕭月生不開口,他也不肯主動請求大哥傳授武學,所以如今一身武學不出古墓派與桃花島窠臼,雖是已屬絕世奇學,但比之自己女兒所學,卻又顯得小巫見大巫了。

    蕭月生未傳楊過武功,一者他生性疏懶,懶得授人武功,二來認為楊過的武功已夠用,他們夫婦二人形影不離,雙劍合璧,幾乎天下無人能夠威脅到他倆。于是僅送上幾件防身之器,便萬事大吉。

    楊過的輕功與劍法奇絕,論及掌法,則擺不上台面,全靠其剛猛無儔的內力,一力降十會,也令人無法小覷。

    只是遇到了精于手上功夫的薩巴迦,楊過剛猛的內力無用武之地,被薩巴迦的紫金袈裟功盡數卸去,其掌法便顯得有些相形見絀。

    楊若男見到母親雖然面容平靜,卻難掩擔心之情,不再與母親說話,看了看場內父親兔起鶻落的身影,低聲自語︰“真沒意思!”

    她自小便留在蕭月生身邊,一身所學皆是幾位干娘所傳,無一不是驚天動地的絕學,眼界自然不同凡俗,薩巴迦與楊過兩人雖是招式精妙,在她眼中,卻感覺平常得緊。

    小龍女轉首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帶著幾分嗔意,見女兒伸了伸小舌頭,便收回目光,投于場內仍激烈交手的兩人。

    楊過的身影越發縹緲無方,俊逸的面龐,飄動的衣衫,恍如神仙中人,令旁邊觀看的陸無雙痴迷不已,晶瑩透亮的眼珠隨著他的身形而轉動,已然忘卻自身,全部心神投于楊過身上。

    程英看到楊過施展落英神掌,精神一振,她是桃花島黃藥師的嫡傳弟子,落英神掌精通無比,看到楊過這個高手施展,與自己相發印證,對于掌法的提高有莫大的助益。

    由于蕭月生的介入,使楊過沒有機會黯然銷魂,自然也沒有創出黯然銷魂掌,再兼有劍法之無敵,對于掌法便有些不甚上心,仍無法自出機杼,獨創掌法。

    楊過的掌法,實在無法對薩巴迦夠成威脅,即使古墓的天羅地網掌,也是無法奈何得了對手。

    只是薩巴迦對楊過也是毫無辦法,他的內力比之楊過,要遜上幾籌,不敢與楊過的掌拳接實,無法抵御那浩然無匹的內力沖擊。

    “二弟,停手吧!”蕭月生的身影出現在楊若男身旁,帶著淡淡的微笑開口。

    “干爹!”楊若男大喜,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形容楊若男的心情雖是不夠恰當,卻也相差仿佛,一天沒見到干爹,仿佛已經過了許久似的。

    蕭月生伸手去摸她的秀發,他眼中的楊若男,仍是昔日那個頑皮可愛的小女孩。

    楊若男一歪頭,玉手一伸,快如閃電,打了一下干爹的大手,嗔道︰“干爹——!人家不是小孩子了,女兒家的頭你怎能隨便踫!”

    旁邊幾人本是被蕭月生的忽然現身吸引,此時皆被楊若男的話逗得忍俊不禁。

    蕭月生呵呵笑得頗為歡暢,令楊若男玉容漸變,瞪著圓圓的大眼,狠狠看著自己的干爹。

    蕭月生與她廝鬧日久,了解得不能再了解,一見她怒眼圓睜的可愛模樣,便知小姑娘確實是生氣了,這時候不能再去招惹,忙止住了笑意,轉向正走過來的楊過與薩巴迦。

    “二弟,你的功夫可沒甚麼精進呀,別光顧著與你妻子卿卿我我,也要練練功嘛!”他對著楊過,毫不客氣的調侃,順便瞄了一眼旁邊的小龍女。

    小龍女雪白如玉的面龐涌上一抹紅暈,卻對這個大伯無計可施,只能裝做沒听到,卻隱蔽而迅速的白了他一眼,與她一貫冰冷的神情大不相符,更顯著特異的美麗。

    薩巴迦走到蕭月生跟前,合什一稽,彬彬有禮,風度翩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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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神雕 第五十一章 小白
對于這個大輪寺的薩巴迦,蕭月生心中頗有好感,此人性子純樸,不愧是經由佛法燻陶成長之人,頗有佛心,比起他的師祖,可是強上甚多,將來成就,也定是遠在鳩摩智之上。

    “大哥,何時回來的?”楊過笑著問,看了看女兒,見她臉色已經緩和了下來,心下稍稍放松,唯恐她做出什麼驚人之舉,這個女兒被大哥大嫂他們寵得天不怕地不怕,頑皮刁鑽,行事無忌,著實令人頭疼。

    “剛回來。”蕭月生回答得有些漫不經心,眼楮一直盯著身旁的程英與陸無雙。

    今天程英除去了面具,身著淡綠衣衫,剪裁適度,站在那里,亭亭玉立,她骨肉豐勻,曲線婀娜,雖然容貌算不上絕美,卻自有一股淡淡的清雅氣質,動人非常。

    陸無雙在楊過面前,自然是花了心思的打扮了一番,白衣如雪,面上著淡妝,散發著一種獨特而引人注目的美麗。

    “蕭大哥!”程英抵不住蕭月生的注視,帶著淡淡的矜持與羞澀,跟他打了聲招呼。

    “蕭大哥,你是從郭府回來的?”陸無雙正努力抑止去瞧楊過一眼的沖動,忽然發覺氣氛有些怪異,忙問。

    蕭月生點點頭。

    “是從郭——府——?”陸無雙眼楮睜了睜,拖長了聲音問。

    “呵呵,我不去郭府還能去哪兒?”蕭月生輕笑。

    陸無雙看了表姐程英一眼,張了張嘴,卻沒再說話,只是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她心中極是驚訝,郭府離這里可不近,即使是快馬加鞭,也要幾天時間,她本以為蕭大哥夫婦要在郭府過完年才能回來呢。

    但想想蕭大哥的武功,高深莫測,說不定真的化不可能為可能,已經往返郭府了呢,自己這般,倒有些大驚小怪,在楊大哥面前丟臉,她心下微微懊惱。

    “小弟還以為,大哥今晚會呆在郭府呢!”楊過俊逸的面龐露出笑容,說話氣息平穩,毫無急促之象,仿佛剛才場中令人眼花繚亂的招式並非出自他手。

    蕭月生呵呵一笑。

    又與眾人說一陣子的閑話,有些無趣,他對武功實在興致缺缺,一旦談到武功,便出言叉開,他本想找若男出去南湖上玩,但小姑娘生氣了,不理不睬的,他只好無趣的返回了內院。

    時間在過年的氣氛中飛快流逝,觀瀾山莊的這個年過得與往年一樣熱鬧。

    雖然蕭月生性格喜靜不喜動,但也並非一動不動,動靜相宜之妙他還是精通的。

    受現代社會影響,他對搞活動頗為鐘愛,每逢節慶日,觀瀾山莊便會聚門下之人舉行一些特別的活動,趕個熱鬧,助助興。

    觀瀾山莊中的人並不少,只是全部都在外院,平時各司其職,在內院是見不到他們的身影。

    完顏萍的部下,是金朝的遺老遺少,大多是些才能卓絕之輩,多是被小玉的清秘閣,小鳳的禮閣,小月的監閣,小星的武閣所用。

    還有一些便是觀瀾山莊從小培養的僕人,是些孤兒,這些人所積點數足夠,便被安排出莊,如能完成試練,則成為自由人,脫去賤藉,天空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任由馳騁。

    他們或可繼續為山莊效力,或可脫離山莊,獨自發展,觀瀾山莊鼓勵門下之人獨自發展,並且暗中相助。

    對這些人而言,觀瀾山莊便是他們的家,是他們的根,過年時分,他們必回到山莊,與各位兄弟姐妹一同渡過。不少人業已有了家室,拖家帶口,熱鬧非常。

    因此,這個時候的觀瀾山莊是格外的喧鬧,被大片樹林包圍的山莊一反平常的幽靜,變得熱熱鬧鬧,人氣極旺。

    蕭月生性子喜靜,對這些熱鬧的場合興趣不大,但他的幾位夫人則是喜歡趕熱鬧,整天與門下諸人湊在一起,談天說話,親切平易,大大增進了彼此的感情。

    今年又有五人成家,他們的新婚妻子便成了大伙兒戲弄的對象,于是又重新經歷了一番鬧婚之苦。

    通過這種廝鬧,彼此之間迅速相識相熟,令她們不知不覺間融入了這個大家庭。

    蕭月生諸位妻子雖不參與其中,卻也在旁觀看,瞧熱鬧,有時楊若男會跳出來加入,她的玩心極重,腦海中也沒有身份觀念,極為放得開,鬧得很瘋。

    楊若男受她干爹影響極重,平常待人無視身份,一視同仁,極得大伙兒寵愛,蕭月生雖亦如此,但諸人對他敬畏崇拜,如待神人,只會感覺受寵若驚。而他的諸位夫人,畢竟深受傳統教育,身份之念早已根深蒂固,無法根除,只是慢慢改變之中,蕭月生也不強求。

    狂歡過後,必感空虛,熱鬧過後,平常的幽靜便給人冷清之感,令人難免泛起幾絲惆悵。

    生活還在繼續。

    已經是正月下半旬,天氣晴朗,陽光明媚。

    空氣中卻滿是峭寒,即使陽光照在身上,也只是看上去溫暖,卻感覺不出其中的暖意。

    蕭月生吃早飯時,不見楊若男的身影,有些奇怪,便開口問。

    他身旁的完顏萍絲巾拭了拭嘴角,嘆息一聲,楚楚動人的臉上滿是憫憐表情︰“這會兒,她正不知在哪兒獨自傷心呢!楊小叔他們真是……唉——!他們夫婦實在狠心!”

    “就是!”小月將一塊燒肉送至微翹的小嘴中,狠狠咀嚼兩口,“光顧著自己快活,也不想想若男,真是狠心的父母!”臉上還帶著不忿的薄怒。

    小月有著一張微圓的臉蛋,皮膚白膩,眼楮又大又圓,眼珠轉動之間,透著精靈與狡黠,這幾句責備之語,通過她的嘴中道來,卻沒有了責備的味道。

    “可憐的若男!”小鳳眉目間泛著愛憐,微微搖頭嘆息。

    郭芙與小星皆是大有同感的點頭。

    小玉亦有同感,便看到自己公子爺臉色已經沉了下來,便沒去湊熱鬧,輕笑一聲,語氣溫和,“若男不是還有我們疼愛她麼?世上可憐之人數不勝數,無父無母的孤兒饑餓而死也是常事,若男還是小孩子脾氣,過不了兩天,心情便會恢復,我們多疼愛她便是了!”

    “這倒也是。”完顏萍點點頭,現在的楊若男比起座中所有人都要幸運得多,她們的身世,除了郭芙,皆是頗為不幸,小玉四女皆是孤兒,被觀瀾山莊收養之後,方有這般美好的生活。

    蕭月生坐在那里,听著妻子們的談論,心中也是甚為惱火,自己這個二弟與弟妹也真是怪人,整天兩人相對,也不覺得悶,甚至還嫌女兒夾在中間礙事,專情之人,便是絕情之人,對若男的絕情,也夠可以的!攤上這般父母,若男也夠不幸的!

    他推開碗箸,丟下一句︰“我去看看若男!”,便起身離開。

    在他走動之時,微微凝神間,楊若男的身影呈現于腦海中。

    楊若男正坐在秋千架上,一身貂裘如雪,懷中緊抱著一只雪白的小猿,一邊蕩著秋千,一邊抹著眼淚兒,圓亮的眼楮業已變得通紅,晶瑩的淚珠一串一串的沿面頰落下,滴至秋千下的草叢中,潤物無聲,消逝不見。

    她懷中的小猿嬌小玲瓏,一身白如雪的皮毛,粉紅的面孔,眼楮不似一般猿猴那樣小,反而又大又圓,與楊若男的眼楮頗為相像,眼皮眨合之間,精光四射,更勝武林高手的精芒,一望便知它不是俗物。

    此刻它正眨著眼楮,盯著抱緊自己的女子,頗為疑惑,為何她不與自己嬉鬧?

    楊若男身處之地,是一片青黃交雜的樹林,正是觀瀾山莊前面的樹林。受蕭月生所布陣式影響,觀瀾山莊周圍的樹林並沒有冬天的光禿蕭瑟,雖也沒有夏天的蒼郁,僅像初秋一般,樹木有枯有榮,隨品種不同而異。

    楊若男沒事之時,便喜歡到周圍的樹林中玩耍,林中動物極多,不乏她干爹從別處弄來的珍禽異獸,在她眼中,觀瀾山莊周圍的樹林就像是永遠挖不完的寶藏,神秘無窮,樂趣無盡,不知道什麼時候便會發現新的事物,令她驚喜。

    這里成了她游玩的樂園,她有一顆熱愛自然,慈悲萬物之心,與樹林中的各種動物相處融洽,也已經相熟。

    林中動物大多有領地觀念,楊若男所在這處,便是小白猿的地盤,見不到其他大型動作的蹤影。

    這只小白猿極為通靈,長得玲瓏可愛,最為楊若男所喜,平時常帶些好吃的東西給它,兩人交情極佳。

    她喜歡觀瀾山莊後花園的秋千,便在這里也搭了一架,玩得累了便蕩著秋千玩兒,有時她心情不佳,便來到這里,與小白嬉戲一番,蕩一陣兒秋千,自然陰翳盡散,雲破月來。

    這一地段的樹木顯得有些低矮,約有她身高的兩倍,長得形狀各異,極不規則,地下雜草叢生,不時冒出幾株鮮花,使這一段樹林顯得越發雜亂難行。

    她的秋千架在兩顆歪斜之樹的中間,粗壯的青藤被她編成坐墊,兩旁的繩索是她從干爹那里要來的不知名之物,因為這兩段透明的繩索很漂亮,她便從干爹那里討來,用來做秋千。

    楊若男任憑秋千輕蕩,懷中摟著小白,定定的想著心事。

    她想著昨日爹娘臨走時,自己苦苦哀求他們帶著自己一塊兒走,隨他們一塊兒行走武林,長長見識。

    爹爹卻說,武林險惡,不是她能涉足,跟在他身邊,恐難萬無一失,還是待在觀瀾山莊最好。

    哼,爹爹說得好听,心底還不是嫌自己礙眼,不想他們的二人世界被自己打擾罷了!

    “哼!……哼——!”她越想越是氣苦,狠狠的嬌哼,眼淚簌簌往下掉落,如斷線之珠。

    鹿皮小蠻靴用力一跺,被干草所覆的地上出現兩只腳印,形狀小巧,印記頗深,隨之秋千重重一蕩,離地向上蕩去。

    她幽香懷中一直乖乖趴著的小白忽然吱吱叫了兩聲,頗有興奮之意,這種蕩至半空的感覺,與它平常在樹枝間飛竄的感覺極像。

    楊若男低下頭,見到小白有些不安分的動彈,遂放開玉臂。

    小白吱吱輕叫,大眼眨了眨,看了看楊若男,隨之白影一閃,竄縱至系秋千的樹枝上,蹲在上面,看著楊若男蕩秋千。

    看到楊若男一蕩一蕩,它吱吱叫了幾聲,微微一躍,抓住樹枝,向另一棵樹上蕩去,樹枝蕩過去,它便放開樹枝,順勢一縱,跳到另一棵樹上,靈巧圓熟,游刃有余。

    它所縱上的那棵樹只是微微一動,便知名叫小白的猿猴身體極輕,靈巧異常。

    躍上樹後,它又抓住一條長枝,向另一棵樹蕩去,躍至那棵樹,復又蕩至另一棵樹,輕靈迅捷,吱吱的叫聲不絕于耳,在楊若男周圍樹上縱橫跳躍,歡叫不絕。

    如在平常,楊若男便會開始與小白嬉鬧,以輕功在樹梢間提縱,追逐小白,兩人你追我趕,鬧得不亦樂乎。

    只是今天楊若男沒有了這番興致,只是看著小白賣力的挑釁,小腿輕踢,懶懶的不動彈。

    小白在楊若男周圍樹枝上跑了兩圈,見她還是不動彈,便停止了歡叫,搔了搔腦後,又跳回楊若男身邊,大眼楮眨個不停,盯著她,滿是疑惑,不知為何今日的她這般不同。

    楊若男晶瑩如玉的小手輕輕撫摸著小白,映入眼簾皆是青黃相間的樹林,林間飛鳥不絕,鶯鶯清鳴,極為悅耳。

    冬日的太陽遲遲升起,絢爛的紅光普照萬物,瑞光萬道,如一支支長劍射入林中,穿過微疏的枝葉,刺到地上的雜草之上。

    輕風拂過,枝葉微抖,如同萬劍齊舞,劍光變幻,極為瑰麗。

    “唉——!”她幽幽長嘆,坐在輕蕩的秋千上,玉臉望天,明亮澄澈的雙目滿是迷離,怔怔出神。

    楊若男的情形在蕭月生的神念之下,清晰在他腦海中呈現,猶如伴她身旁。

    蕭月生腳下不停,緩緩踱步,微微嘆息,若男是他的親人,見到她玉臉布愁,憂思滿懷,他心中滿是憐愛。

    踱至林間小路,站于林前,他不再往里走,只是站在外面揚聲道︰“若男,你在里面麼?”聲音平緩溫和,悠悠傳至楊若男耳旁。

    她忙擦了擦面頰沾著的淚珠,抹了抹眼楮,默不作聲。

    “若男——?你在里面嗎?”蕭月生對她的舉止動作自然如同親眼所見,知道她是害羞別人知道她剛剛哭過,便抑住笑意,盡量平和的又問了一次。

    “不在!”楊若男悶哼一怕,帶著賭氣丟出一句。

    蕭月生頓了頓,搖頭輕笑,“我要去天山采一些藥,你想不想一塊兒去?”

    “……天——山——?”楊若男頗為意動,她早就想見識一下天山的風景,據說那里白雪終年不化,是冰雪晶瑩的世界。

    但一想自己剛才哭過,現在一定是兩眼紅腫,便強咽下喉嚨里的“好”字,故意冷淡的說話︰“天山有什麼可去的,不……不去!”

    蕭月生一听她的語氣,便知曉她的拒絕之意是言不由衷,嘴硬而已,笑了笑︰“天山峰頂的雪蓮花可是極美,還有那天池,比咱們的南湖清澈多了!既然你不去,我便獨自去了!”

    “等等!”楊若男微急,清脆嬌呼一聲,顧不得怕干爹看到自己哭過,一把抱起小白,如乳燕投林,踏上樹梢,開始飄動,忽左忽右,向前向後,顯得飄忽難測,看上去蕭月生離她的所在不遠,幾步即能跨到,卻讓她多走了幾倍的距離,實因蕭月生所布陣法繁復異常,不懂行走之法,要想走出樹林,無異于白日登天。

    楊若男輕盈如羽,落于他身前,蕭月生裝做沒注意她紅腫的雙眼,看了看小白,笑道︰“要帶小白一塊兒去?”

    楊若男一愣,方才省起自己順手將小白帶了出來,低頭見小白瞪著晶亮的大眼,眨呀眨的看著自己,顯得極為疑惑。

    “小白,回去自己玩吧!改天我再找你!”楊若男彎腰將小白輕輕放下,柔聲對它說道,仿佛與人說話。

    小白依依不舍的離開她帶著幽香的懷抱,落到地上,直直看著楊若男,一幅不想離開的神情。

    若男擺了擺手,柔聲說道︰“去吧,回去吧,過兩天我就找你玩,乖,快回去吧!”

    蕭月生提了提嘴角,手指撫了撫自己的兩撇胡須,禁不住微笑,看小若男對這只小白猿說話,猶如哄五歲孩童一般,柔聲細語,極盡溫柔與寵愛,也不管它能不能听得懂。

    但小白的表現著實令蕭月生吃了一驚,它仿佛能夠听懂楊若男的說意,眨了眨晶亮的大眼,撓了撓耳後,接著竟點了點頭,吱吱叫了兩聲,轉身往樹林中走,走了兩步,又回頭看了看楊若男,見她正微笑著對自己擺手,便吱吱叫了兩聲,轉過身去,白影一閃,躍到了樹上,這一躍竟有近十幾米距離,實在驚人,一叢樹梢微擺間,小白閃入林中,不見了蹤影,微有幾簇樹梢仍在輕輕晃動。

    蕭月生看了看一直盯著小白消失方向的楊若男,“不想小白已經這般了得!堪比一個武林高手了!”

    楊若男禁不住有些得意,對于小白,她把它當做了自己的朋友,朋友就當有福同享,所以不少的靈丹妙藥,她都偷偷留了一些,送給小白吃,再加上經常與它嬉戲,使得它變得越來越聰明,越來越厲害。

    “現在就去天山麼?”這一會兒,她的心情不再那般陰郁,玩心便漸漸浮出水面,很想去天山觀賞風景,語氣之中便不免帶著幾分急切。

    “你回去告訴你干娘她們一聲,我們便出發!”蕭月生干脆的回答,看到若男有游玩的興致,表明已然自憂傷中脫出,心下微喜。

    “好 !”楊若男脆聲答應,白影微閃,驀然出現在山莊門內,再一閃間,人影不見。

    楊若男是個急性子,來去如風,蕭月生眼楮還未眨幾下,她的身影重新在他身邊出現。

    “干爹!干娘讓我們快去快回!”楊若男模糊不清的說道,兩腮鼓鼓,嘴巴仍是不停的咀嚼,櫻唇油光可鑒,非但不顯髒亂,反而帶著幾分魅惑的風情。

    楊若男早晨醒來時,對娘不在身邊頗極不習慣,心情陡然變差,便跑出來散心,早飯自然沒吃,這會兒著急去天山,跑回山莊之時,完顏萍她們仍在桌邊吃飯,楊若男匆匆忙忙扒了幾口飯菜,便又風風火火的跑了出來。

    “氣質!氣質!注意氣質!我的大小姐!”蕭月生盯著她的小嘴,對她不雅的舉止自然不會放過,深惡痛絕的教訓起來。

    楊若男白了干爹一眼,咀嚼得更大聲,大眼望著兩旁微疏的樹林,看也不看他。

    蕭月生狠狠的瞪著自己的干女兒,可她的眼楮總是望在別處,不理會他瞪過去的目光。

    蕭月生忽然面色一松,將鋒利的目光收回,輕撫自己兩撇黑須,帶著淡淡的微笑︰“哎喲,差點兒忘了,我今天有事,可能去不了天山了!”

    他臉上神色的變化,轉換之快令人懷疑是否是自己眼花。

    而他所說之話,仿佛真有急事,便語氣卻是從容平緩,輕描淡寫,令人一听便知其言不由衷。

    楊若男迅速轉身,回過頭來狠狠瞪著自己的干爹,心下大是氣憤,暗自咬牙切齒︰又使這招!好不卑鄙!

    只是她冰雪之姿,即使嗔目而視,也帶著動人的風情,絲毫顯不出其中火氣。

    蕭月生如楊若男剛才的神態,眼楮盯著樹林,好似那里面有著奇花異賁,無盡寶藏,對楊若男晶瑩大眼射出的目光如若未覺。

    楊若男狠狠瞪著自己干爹,滿是不甘,心下暗惱,自己真是無能,每次都被這個可惡的干爹打敗!

    幾息之後,楊若男惡狠狠的可愛表情忽然消失,換上了柔和的笑臉,嬌聲細語的說道︰“嘻嘻,干爹——,是若男不對,有違您老的教導,以後再也不那樣了——!”說著,還上前輕輕搖著蕭月生的胳膊,盡情施展撒嬌的手段。

    所謂有其父必有其女,這番變臉如翻書的本領,楊若男還真學了個十成十,不知楊過看了,是不是會搖頭苦笑,後悔不迭,不應該將女兒交由大哥之手。

    蕭月生嘴角微微弧彎,泛起幾分笑意,轉身看著偎在自己身上的若男,帶著贊揚的口吻︰“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不愧是我蕭月生的女兒!”

    楊若男玉臉掛著笑容,保持不變,心中卻是一陣氣苦,心下暗罵︰干爹真討厭,干爹真是討厭死了!

    雖然楊若男的笑容不變,蕭月生又怎能看不出其中的僵硬,看她強作笑顏的忍氣吞聲,心下偷偷樂個不停。

    這樣的場景,在這父女之間,已經上演了無數次。“哈哈,走嘍——!”蕭月生大笑一聲,以示自己的歡暢,輕輕摟住楊若男的縴腰,身影閃動間,已經消失在了原地,唯有一只秀氣而極深的鞋印留在原地,方能顯示兩人的曾經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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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神雕 第五十二章 獲救
天山,在中原人眼中只是西域境內的一座山峰而已,實則不然,天山山脈,綿長達兩千多公里,高處鳥瞰,宛如一條巨龍逶迤于大地,將兩塊巨大的盆地分割成兩塊,山脈雄闊峻偉,難以逾越。

    在中原人們的心目中的天山,不過是天山中的一峰,博格達峰而已,這里正是武林聞名的天山派之所在。

    海拔近五千米的山峰,實在難以逾越,因此在當地人的眼中,天山便稱之神山,天山的冰雪之威,驚天動地,宛如天地發怒,人們越發敬畏,不敢上山。

    但天山的聞名並非全因天山派,也有天山雪蓮之因。

    雪蓮、人參、靈芝,俱是武林中難得一見的天材地寶,生長年份少者,並不珍奇,年份越長,生長越久,則越是珍貴,如愈百年,便有增長功力之效,實是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珍寶。

    天山雪蓮,據傳生于天山峰頂,冰川之上,根黑、葉綠、花紅、苞白,雪蓮並非只是一個品種,白花、黃花皆有。

    蕭月生去天生所為正是天山雪蓮,用以煉丹,還有研究之用。

    天山雪蓮煉就的丹藥,對美容有奇效,生長久者,用以煉些治病救人,增長功力之藥,年份少者,則用來煉些美容之藥,制成膏粉,當做他的夫人們的化妝品。

    對于天山,蕭月生在現代社會曾看過一部電影,叫冰山上的來客,花兒為什麼這麼紅這首歌,至今仍被他清晰的記在腦海。

    雪蓮雖然被傳得神乎其神,但蕭月生有著深厚的醫學知識,知曉一般的雪蓮,只是滋陰之佳物,對女子有大用,唯有百年以上的雪蓮,方有增長功力之效。

    只是天山山勢險峻,且有冰雪覆蓋,人們爬至半山腰,便已經無法抵御酷寒,空氣變得越發稀薄,呼吸困難,即使是氣脈悠長的武林高手,也無法堅持太長時間。

    山勢越是往上,能爬上之人越少,雪蓮存在的年份越長。

    太陽高掛天空,將天山變成一座耀眼的銀山,被冰雪覆蓋的山上仍是嚴寒不減,罡風似刀。

    半山腰上,一團白色之物緩緩而動,雖然極其緩慢,卻仍是不停的向上攀爬,透著堅定不移之意。

    這一團白色之物卻是一人,身穿綿羊皮襖皮褲皮帽,手拿一把漆黑如墨的連鞘彎刀,當做拐杖,踏著厚厚的積雪,呼呼的喘著粗氣,雜草一般的胡須變成根根銀須,結著冰凌,自他口鼻呼出的白氣,離他很遠方才消散,稍通武功之人,一看即知,此人內功極為深厚。

    “他媽的!”他抬頭望了望太陽,憤憤的罵了一句,此時的天空,澄明透藍,白雲朵朵,極為遼闊,本是天高氣爽的天氣,在這里卻是這般酷寒難耐。

    這是一個面目清秀,輪廓頗深的青年,被羊皮長襖包裹住全身,唯有面孔露之于外,鼻隆口方,英氣勃勃,一幅極好的相貌,與他那句粗罵頗不相符。

    一陣罡風猛的吹來,將他吹得身體晃動,皮襖翻動,他忙轉身背風,將彎刀插入雪中,撐住自己的身體,不讓這陣刺骨的寒風將自己吹走。

    一聲悶悶的罵聲自他口中傳出,來不及听清楚,便被風卷走,消失在空氣中。

    端木玉終于禁不住這見鬼的風,一跤倒在雪地上,用力壓著彎刀,穩住身形,心中暗自發狠,斗志彌堅,這真是一座鬼山,去他媽的神山,老子非要爬上去。

    想想家中已經臥在床上,氣息奄奄的母親,要摘取天山雪蓮之心越發迫切堅決,已然力竭之軀陡然間又迸出了幾分力氣。

    母親自一人,辛苦操勞近二十年,如今自己長大,待要好好報答之時,這死老天竟捉弄人,讓母親患了大病,大夫們都搖頭嘆息,束手無策,言道多年氣血兩虧,營養不良,除非有百年天山雪蓮這等奇藥,方有一絲治愈之望。

    但百年雪蓮,乃世間奇珍,就是身為鎮上首富的買賣提老爺也未曾見過百年雪蓮,他們這般布衣百姓,又如何能夠見到,更是別提擁有了!

    好在自己自小便習練家傳的武功,與平常人不同,即使是沒人見過,他也定要拼上一拼,為自己的母親摘下一朵雪蓮,否則,斷然無法原諒自己,有負母親的養育之恩。

    陣風過後,隨即平息,恢復了平靜,仿佛剛才只是少女耍了一通小脾氣,很快便消散無蹤。

    他拍掉皮襖上的雪渣,心下有些感慨,平時自負武功高強,不將世上放在眼中,但在這該死的天山面前,自己的一身武功,卻作用不大,如稚子對巨人,只能任由擺布,實在可恨!

    盤膝坐于地上,靜靜的調息了一會兒,爬到這里,已經能夠感覺出空氣的稀薄,每次呼吸,變得無法如往常一般深沉自如,微微有輕浮之兆,他暗暗嘆息一聲,果然不愧是令人卻步的神山,饒是自己內力如此深厚,到了這里,已經感覺不適,平常之人,恐怕無法攀爬至此。

    他掃了掃四周,俱是冰雪覆地,不生一物,更不見雪蓮的蹤影。大地白茫茫一片,陽光照射之下,冰雪的光芒竟有些刺眼。

    端木玉闔上雙眼,體內的內力在經脈中流暢循環,速度比平常慢上許多,一路之上,已然損耗了十之七八,如今便顯得有些稀薄,令他不禁有些擔心,是否能夠應付越發艱難的環境。

    但一想到母親的面容,這一絲猶豫立即不翼而飛,心底深處生出一股力量,令自己的血液再次燃燒下來。

    “呵——!”他吐出一口氣,聲音自他胸腹發出,雄渾無比,竟震得冰雪微微顫抖。

    他心下大驚,猛然想起村中熱力布老爹的話,在冰雪陡峭之地,不能太過大聲,否則有雪崩之險,那時雪山崩潰,一瀉而下,縱使武功再好,也無處可逃,必被活活埋葬。

    自己雖然內功深厚,刀法不凡,但論及輕功,比起刀法來,便有些難入人眼,如果遇到雪崩,恐怕難逃被埋的命運。

    “他媽的!”他又忿忿的罵了一句,自懷中掏出一只皮袋,拔下塞子,對著袋口一仰脖,喉結滾動,然後重新塞上蓋子,放回懷中。這是烈酒,用以驅寒之用,袋中已經只剩下小半。

    看著面前陡峭難行的山坡,端木玉無奈的將彎刀插至腰間,然後手腳並用,四肢著地,向上攀爬,不停的向上攀爬……

    仿佛一朵朵雪蓮正在雪地上迎風綻放,等待著自己的采摘,母親服下自己摘下的雪蓮,立刻爬起身來,精神煥發,笑容滿面,再也不會再離開自己,拋下自己。

    但這段雪坡極長且陡,他爬了一程復一程,竟然感覺不到盡頭,開始尚會中間休息一陣兒,拿出懷中皮袋飲上一口烈酒,但酒已喝完之時,他仍沒有爬完這段雪坡,到了最後,酒已盡,內力與體力也已耗盡,唯有心底要救母親的信念支撐著他,讓他不停的攀爬,身上的一切感官卻已麻木,頭腦中亦是一片空白,雪蓮,雪蓮!

    唯有雪蓮!

    他的遭遇,與無數死在天山之上的采蓮之人大同小異,不管他們采蓮作何之用,不管他們心中在想些什麼,有多麼堅強的信念,天山之威卻不容侵犯,跨過安全之界,便已注定了死亡,天地不仁,以萬物這芻狗,又怎會管你如何想法。

    ………………

    天空中飄來陣陣清脆的笑聲,聲音裊裊,雖不響亮,卻綿綿不絕,如玉珠滾盤,極為悅耳,只可惜端木玉業已昏迷,無福消受了。

    如同兩支銀箭各自拖著一條銀線,自天山之上往下飛速滑下,清脆的笑聲不時響起,帶著歡快之意,為這寂靜的天山增添些許生氣。

    他們正是蕭月生與楊若男兩人,楊若男並不曉得雪崩之事,蕭月生則是不在乎,並不覺雪崩有何大不了的,因此並未控制聲音大小。

    天池美景令楊若男流連忘返,沉醉不已。

    天池被諸峰環抱,湖水清澈如鏡,皚皚諸峰,俱映其中,相傳是仙女丟在凡間的仙鏡,也有龍潭、龍湫之稱。

    在如此之高處,竟有溫暖如春之感,湖旁樹林濃郁,野花似錦,綠草如茵,實在是個桃源勝地。

    聞名于世的天山雪蓮,亦能見到,山石間的縫隙中,不時會冒出一朵,顯示著自己的堅強。

    蕭月生兩人的到來,將湖邊飲水的鹿群驚走,飛鳥雪雞雪 亂竄,一片騷亂,令兩人心有愧疚之感。

    這番美景,楊若男自然是贊嘆不已,所有的不快心情盡數消散,唯有這天地間的神秀之景令她沉醉。

    采了一通雪蓮,他也不客氣,將年份久的盡數采摘,但他眼界極高,不足百年,難入他的法眼,故而大多數雪蓮得以幸存。

    他所采雪蓮,一部分用以煉丹,一部分練膏,成為抹在觀瀾山莊夫人們的化妝品,還有一部分則是用來試驗,看是否能培育出比雪蓮更好的品種,這也是他打發時間的一種方式。

    不過,令蕭月生驚異的是,他竟發覺在天池中,棲息著一條巨大無匹的白色蛟蛇。

    他知道天池有另一種稱呼,謂之神龍潭,不想這個所謂的神龍並非是子虛烏有,這般巨大的一條蛟蛇,實在罕見,稱之神龍,也是理所當然。

    若男听聞竟有這般奇物,倒有些躍躍欲試,想要來個屠蛟義舉,被蕭月生鎮壓下來。

    這條巨蛟能長成這般巨大,定是經歷了悠久的歲月,令他頗生親切之感,再說從未听說過它有何惡跡,便貿然屠之,實在不祥。在這人跡罕之地,也難以為惡,便不過理會它。

    絕美之地,卻蘊著巨大的危險,令楊若男有些掃興,看到天池聖景,也不再地般痴迷,蕭月生見到她的心情業已跳出煩惱的泥潭,便提議離開。

    楊若男悶聲答應。

    蕭月生想起了在現代社會,頗為受歡迎的一種運動——滑雪。

    對輕功高妙的楊若男來說,學會滑雪,易如反掌。

    這種不必施展輕功,便可體會到眼前景物在眼前飛逝的刺激令她興奮不已,笑個不停。

    兩人便滑著自制的雪橇,沿天山而下,越行越快,風馳電掣,天山的刺骨罡風威力驚人,換了旁人,對這種極限的刺激卻是無福消受,早被凍僵。

    楊若男內功深厚,所修功法奇絕,能發出護身罡氣,烈烈寒風,唯有助興,但她並未運護身罡氣,亦撤去首飾上的防護,讓寒風直接沖擊著自己身體,任憑裘衣被吹得緊貼嬌軀,身後呼呼作響,向上欲飛。

    寒風拂過臉龐,直擊雙眼,壓力頗大,垂肩的秀發隨風飄舞,與鼓蕩的皮裘相隨,使飛速直下的楊若男多了幾分飄逸,有凌空欲飛之感。

    蕭月生可不喜歡讓自己受苦,楊若男那般撤去護身罡氣,雖有內力護體,可寒風刺骨之痛,卻無法免除,他可不想遭這份罪,心念一動間,身體周圍便風平氣和,將凜烈的罡風隔絕于外。

    “咦?”身體隨著雪橇急速滑下,他卻一幅悠閑沉靜的模樣,心神也注意著周圍,忽然輕呼一聲。

    “若男,停一下!”楊若男耳邊響起她干爹之語。

    此時,她正沖出一個極陡的雪坡,坡度太陡,他們在上面便凌空飛起,在空中滑出很遠,便越過了這段陡坡,剛剛落地,便听到了干爹的聲音,令她興奮的心緒略略平息,一轉雪橇,急剎之時,激起冰雪飛舞,雪霧彌漫,在陽光下爍爍發亮。

    轉頭向上看,卻見干爹已經站在半坡,蹲身觀看。

    “莫非有什麼寶貝?”楊若男心下雀躍,忙施展輕功,腳下仍帶著雪橇,如雪中靈狐,凌空躍至蕭月生身邊。

    “呀,是個人,……怎麼了?”楊若男嬌小的身體,腳下卻是堪比她身長的雪橇,移動時顯得有些笨拙,挪至干爹身旁,見正有一人俯臥于雪地,一動不動。

    蕭月生蹲在此人身旁,手掌輕按其背部,聞听楊若男之言,皺了皺眉,搖頭嘆息一聲,“真是可憐!”

    “啊!?”楊若男輕呼一聲,有些難過的問︰“已經死了麼?”

    蕭月生雙手未離此人背部,垂著頭,面朝下,只是搖頭不語,重重的長吁短嘆。

    楊若男從未見過有人死在自己面前,有些悲傷,又有些害怕,小手不禁抓住干爹的長衫,看著那人臥趴在雪中,兩手抓地,兩腿上蹬,欲向上攀,仿佛見到了此人臨死時那種不甘與無奈。

    她隨著干爹輕聲嘆息一聲,喃喃低語︰“太可憐了,這麼淒涼的死去,也沒有人知道,他臨死時一定會很傷心,很痛苦吧?!”

    想著此人臨死時的痛苦,她不禁心頭一酸,明亮的大眼楮蒙上了一層薄霧,隨之變成淚水,在眼中打著轉,未出眼眶。

    她忽然發覺干爹的胳膊在輕輕抖動,再看一眼,他的身體也在微微顫抖,不禁奇怪,軟聲輕問︰“干爹?”

    “嗯。”蕭月生低低答應一聲,仍是低著頭,兩手按著臥地之人。

    “干爹你哭了?”楊若男將心比心,以為干爹如自己一般替此人傷心難過,以至落淚,不好意思讓自己看到呢。

    這樣的看干爹出糗的機會,她又怎能錯過,迅速一矮身,蹲到地上,仰面向上,去看干爹垂著的面孔。

    她看到干爹正咬著牙,抿著嘴,怒睜著眼。

    這種表情,楊若男最是熟悉不過,每次捉弄自己,而自己毫無覺察,他便強忍著笑,正是這副表情。

    楊若男也是冰雪聰明,凝神一听,除了自己與干爹緩慢而強勁的心跳聲,還有另一個微弱的心跳聲音,她如何還能不明白,自己是被干爹騙了!這個人根本還活著!

    她呼的站起,粉拳猛的向干爹打去,情急之下,忘記自己腳下踩著雪橇,一邁步,便被出奇不意的絆了一下,嬌軀直直倒向蕭月生。

    蕭月生兩手正按于臥地之人身上,無暇使用,只能將自己的身體抵住自己的干女兒。

    楊若男倒在干爹身上,順手摟住干爹,也不放開,便用繡拳輕捶摟著的身體,嬌聲嗔叫︰“壞干爹!臭干爹!又捉弄人家!又捉弄人家……真是壞死了!”

    蕭月生被干女兒輕捶,昂起的臉上,卻滿是笑容,“哈哈……”

    清朗開懷的大笑在天山上空回蕩,他卻不怕雪崩之險。

    身上傳來的柔軟,令蕭月生不禁感嘆,自己的干女兒已經長大了,變成一個女人了。

    這種情形已經經歷過無數次,被捉弄的楊若男已經習慣,捶了干爹幾拳,解了氣,便忙著看那僥幸未死之人。

    “干爹,能救活麼?”楊若男整個身子趴在干爹背上,探頭看臥著的人,白里透紅的臉上滿是憐憫,話剛出口,她忙用小手拍了拍自己飽滿櫻唇,頗為後悔,自己干爹救人,從無失手,听說義祖父已經死了,還被干爹救活,這個人心還跳著,又怎能救不活呢?!

    臥于雪地之人正是端木玉,可謂天不絕人,在昏死之際,遇到了蕭月生。

    此時,端木玉身下的積雪慢慢融化,使之身體下陷,仿佛他的身體如火爐一般正在釋放熱量。

    蕭月生收回變得晶瑩的雙手,左手之中憑空閃現一只淡綠玉佩,隨即冉冉飄起,懸在他們頭頂正上方,靜止不動,如一只大手虛空攝之。

    楊若男能感覺出玉佩中蘊含著極大的威勢,陡然之間,周圍變得溫暖如春,不復一直以來的酷寒與罡風。

    她並未驚訝,這種法符與法陣,她早已見識過無數次,已經由開始的新奇變得見怪不怪,視之平常。

    地上的端木玉忽然緩緩升空,便有空中有只隱形之手托起,如那玉佩一般靜靜懸在蕭月生肩部高度。

    端木玉的姿勢未變,仍是向上欲攀之勢,皮帽包裹的面孔出現在蕭月生與楊若男面前,面上沾雪,緊咬著雙唇,眼楮雖然閉著,仍難掩滿面的堅毅之色。

    楊若男看著這張發青的面孔,雖然端木玉的相貌英俊,也讓她感覺害怕,不禁用力抱緊干爹的身體。

    蕭月生晃了晃自己身體,更能感覺出楊若男身體的柔軟豐盈,“若男,我要救人,好好看仔細了。”

    “噢。”楊若男噘了噘飽滿的小嘴,離開了干爹寬闊的後背,頗為不舍,她與干爹廝鬧慣了,對身體的接觸習以為常,並未感覺有何不妥,只是感覺抱著干爹極為舒服安心罷了,讓她離開他的身體,感覺有些悵然,頗不願意。

    蕭月生對一切已經不必用眼去看,心眼無處不在,瞧到身後楊若男的神情,寵溺的笑了笑,“若男,這套歸元指法我已經授與你,你且看仔細了,施展時稍有差池,便會誤人性命,不可不慎!”

    “知——道——了——!”楊若男拖著聲音回答,帶著向分不耐煩,明亮的大眼白了干爹一眼。

    “你這個小丫頭!”蕭月生無奈的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蕭月生本已變得瑩白的雙掌已然回復了原狀,將此人皮帽除下,左手輕掐劍訣,緩緩點于端木玉百會要穴。

    便如沸騰的油鍋中濺入水珠,反應劇烈,端木玉的身體隨著這一指忽然抖如篩糠,又如波浪起伏,身上的皮衣無風自鼓,迅速膨脹起來。

    待這股膨脹傳至端木玉腳底,蕭月生迅速撤回左指,右手握拳,唯余一指在外,大拇指、食指、中指、無名指、小指,宛如六脈神劍的施展之法,依次點于端木玉任督兩脈要穴,右手五指過手,變為左手,依次點出五指,然後再是右手,如此循環往復,直至點完任督兩脈諸穴,端木玉的身體隨著蕭月生的手指而不停的變換翻滾,隨著每指的點落而抖動不停,諸穴點遍,便戛然而止,回復安靜。

    蕭月生施展之時,手法曼妙無方,每一指皆配合一套極為玄奧的指法,或如拈花而笑,或如雨打青荷,或如輕風拂柳,或如翠竹迎風,或如巨鉞大斧,或如水中之月,風格各異,卻皆是奧妙無窮,令人瞪目結舌。

    輕吁一口氣,蕭月生探手試了試對方的脈像,對正盯著自己的楊若男輕松一笑,“大功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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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6-25 22:07:57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 神雕 第五十三章 指點
端木玉醒來之時,感覺自己如浸在溫水之中,全身毛孔皆張,舒服異常,與想象中的酷寒迥然不同,唔,自己好像剛才做了一場噩夢。

    在夢中,自己趴在雪地里苦苦掙扎,不停的運功抵御侵入身體的寒氣,卻最終精疲力竭,全身僵硬,神智越發模糊,最終陷入黑暗,恐怕是難逃一死了。

    還好還好,那只是噩夢一場,否則自己早已死去多時了吧。

    咦?

    他睜眼之時,發覺有異,看了看澄澈的天空,轉了轉頭,自己正是躺在冰雪之中。

    夢中的情景與眼前極為符合,俱是冰天雪地之中,那剛才便不是噩夢了?如果睡在雪地中,早已沒命了。

    他的頭腦忽然有些混亂不清。

    昏迷之人,剛剛恢復神智之時,頭腦便會不太清楚,思維混亂也是難免,渾然分不清現實與夢境,端木玉便是這般情形。

    忽然,眼前的天空被遮住,一雙明亮的大眼映入眼簾,翦如秋水,盈盈一掬,雖是背對著光,卻仍是閃著波光,令他不禁沉沉迷醉,一時之間,他滿眼皆是粼粼波光,仿佛面對著一汪清澈深幽的谷中清泉,渾然不知天地為何物。

    待得一只雪白晶瑩的小手在眼前輕輕晃動,端木玉方才大夢初醒,眼神回復了清明,看到的,是一張燦若明珠的俏臉,微圓的臉龐,俏挺的瓊鼻,飽滿誘人的櫻唇,既帶著幾分冰清玉潔,又有幾分純真狡黠,恍如天仙下凡。

    難道傳說中都是真的?天山是神山,曾有仙女出沒?而自己今日便有幸遇到了仙女下凡了?端木玉神智不清,眼神直直而迷朦的看著那張玉臉,露出痴痴的笑容,使他那張極為英俊的面龐帶著幾分傻氣。

    “干爹,他果真無礙了麼?為何有些傻傻的?”清脆悅耳的聲音傳至端木玉耳中,便如炎夏中一道清泉流入他的心間,說不出的舒服輕爽,令他毛孔皆開。

    果然是仙女,與凡人不同,便是聲音,也是這般好听,端木玉痴痴的想道,盯著那張宜喜宜嗔的面龐,眼楮也不舍得眨動一下。

    “自然無礙,稍過一會兒,他自然會恢復神智,急不來的!”這男子的聲音听在端木玉耳中,令他怔了一怔,不舍的轉開眼楮,卻發現正有一男子在自己身邊負手而立,長袖微微飄蕩,面朝著自己,只是自己是躺在地上,而此人又仰首望天,故無法看清他的相貌。

    轉回眼楮,才看清那位仙女此時是蹲在自己身邊,眨著明亮動人的大眼楮,好奇的望著自己,令自己心慌不已。

    此時他已經回復了神智,自然會為自己相信所謂的神山顯靈而略感慚愧,只是蹲在自己身邊的女子實在太過美麗,鎮中的第一美人兒熱力幽蘭在她面前,就像一個丑丫頭,天地之別。

    “我……”他剛想開口,卻發覺自己的喉嚨如同被火燒過一般,疼得厲害,發出的聲音微弱而沙啞。

    “給他點水,潤潤嗓子。”蕭月生對楊若男說道。

    “噢”,楊若男答應一聲,捧起一堆雪,停在端木玉嘴巴正上方。

    “來,張開嘴,潤潤嗓子就能說話了。”楊若男輕聲細語的說道,帶著安慰的明艷笑容,秋水般的雙眸直視端木玉瞪得大大的眼楮。

    端木玉順從的張開嘴,這一刻,他感覺,即便是真的天女下凡,也不過如此,這個女子,便是天女下凡。

    溫熱的水滴不停的注入端木玉的嘴中,而他卻只是痴痴的盯著眼前的女子,一瞬不瞬。

    楊若男的內功玄妙,功力奇厚,將冰雪變化溫熱之水輕而易舉,但能使雪化成的水不冷不熱,功力拿捏自如,便知她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有時與蕭月生他們賞梅烹茶時,以積雪入壺為水,先要微火加熱,將壺中白雪化為溫水,再加入茶葉。

    楊若男有時性子急,便直接用手捧雪,直接運功化為溫水滴入壺中,省卻不少功夫。

    楊若男被地下這個男子直直目光盯得有些害羞,轉過臉去,看向一邊,只是微微顯現的兩酡紅暈,在晶瑩如玉的面龐之上,顯得驚心動魄的美麗,更讓端木玉無法自拔。

    待得楊若男玉手之中積雪盡數融化,她收回自己兩手,端木玉仍在張著嘴巴,眼楮直勾勾的盯著眼前的女子。

    這也怨不得他失態,他身處西域,塞外之地,陽光強烈,人們的皮膚皆是顏色發深,且顯粗糙,哪有機會見得這般雪膚冰肌,如明珠玉露的女子,何況楊若男這般絕世容顏,即使是中原之人見到,也難免失魂落魄,難以自制。

    楊若男拍了拍小手,站了起來,這個男子真是奇怪,一醒來盯著自己看,好像自己臉上有花似的,真像是干爹嘴中說的“色狼”呢,心下便不由有些不喜。

    在她心中,無法如干爹一般,見到再美麗的女人,也是面不改色,沉著自如的男人,她是看不起的。

    蕭月生一提長衫,蹲下身來,看了看仰天躺著的青年男子,發覺他仍在直勾勾的盯著自己身邊的干女兒,心下不由好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見到若男,不被迷倒的,恐怕真的無法算是男人了,即使是自小看她到大的自己,也不時泛起驚艷之感,何況乍然一見,心中所受的沖擊,是個男人便無法免疫。

    “如何,能開口說話了麼?”蕭月生低頭溫聲問道。

    端木玉這才將眼楮轉開,看向說話之人,見到的是一張普通而溫和的面孔,帶著幾分親切與閑適,如同一陣春風迎面拂來。

    “嗯。”端木玉動了動頭,發覺嗓音已經大有起色,喉嚨已經沒有那般火燒般的疼痛,“是你們救了我麼?”

    他的口音雖然帶著幾分僵硬,卻也勉強能夠听得懂,顯然受過中原文化的教育,令蕭月生有些好奇,西域的語言與中原迥然有異,如同兩個國家一般的天差地別,一方根本听不懂另一方的語言。

    蕭月生點了點頭,沒有客氣,這是再明顯不過的事情,“也是你運氣甚好,生機未絕之時便遇到了我們,否則會非常麻煩。”

    端木玉抬了抬嘴角,笑容中帶著幾分蔑視生死的氣度。

    蕭月生輕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端木玉只覺一股淳厚的內力進入體內,本已溫潤舒服的身體,變得越發舒暢旺盛,感覺自己的狀態比平常還要好上許多。

    “還賴在地上不起來麼?!”楊若男看干爹矮著身子對被救之人說話,極為看不慣,嬌哼一聲,極為不平。

    端木玉這才醒覺自己的失禮,忙以掌按地,騰的站了起來,心下大喜,果然沒有一絲不適。

    他雖是全身裹以皮衣皮褲,卻難掩身形的挺拔,配以英俊的面孔,顯得英姿勃勃,氣宇軒昂,帶著幾分英豪之氣。

    他也自覺形象頗佳,平時與別人走在一起,鎮里姑娘們的眼光都是被自己所吸引,沒辦法,天生麗質難自棄!他常是這般自愛的感嘆。

    端木玉的母親是一位漢人的大家閨秀,在她的教導之下,端木玉不僅僅是粗通文墨這般程度。

    當他像驕傲的孔雀一般,以熾熱的目光掃向下凡的仙女之時,卻滿是失望,人家根本沒向這邊瞧上一眼。

    雖然端木玉長得氣宇軒昂,英姿勃勃,在自己家鄉,立于人群,如林中秀木,顯得鶴立雞群,但如身處中原之地,便沒有那般出眾。

    況且,觀瀾山莊的僕人們,個個皆是英俊不凡,氣度卓然,與他們相比,端木玉更是遜色許多,又如何能夠入得楊若男之眼。

    蕭月生輕輕拂袖,如刀切面糕,本是極陡峭的雪坡上便出現了一塊兒兩米見方的平地,這一手武功令正在垂頭喪氣的端木玉震了一震,顧不得仙女不睬自己,望向蕭月生的目光中充滿了熱切。

    他自幼練刀,師自家傳的武功秘笈,但自己母親只是個弱質女子,只能教自己習文,並不通武功,而精通武功的姑姑,卻反對自己習武,說是不想讓自己重蹈父親的復輒,不能斷了端木家的香火,還是做個普通人,平平安安的娶妻生子,開枝散葉最好。

    周圍之人也無習武之人,唯有自己如同盲人過河,摸索前進,照著秘笈,不停苦練。

    據母親說,自己父親當年便是了不得的武林高手,以刀法威震武林,闖下了赫赫的威名。

    只是人在江湖,總躲不開恩怨情仇,終于在一個茫茫雪夜,幾名仇家找上門來,父親為了掩護母親與自己逃脫,采取玉石俱焚,同歸于盡的招數,至于仇人的生死,卻並不知曉,只知道自己父親未到預先說好的地方相會,定是凶多吉少。

    害怕仇家斬草除根,母親一個弱質女子,帶著自己一個三歲小孩,不遠千里,奔往西域,前來投奔姑姑,其中所歷艱難困苦,自然無法數得清。

    而姑姑是神山之中,天山劍派的弟子。

    所幸老天垂憐,讓他們找到了姑姑,于是他們母子二人便一直在姑姑的照顧下,安居在這兒的博格達鎮里。

    只是父仇不共戴天,為人子者,這般血海深仇又怎能不報,實在愧對為救自己而舍身相拼的父親!

    于是不顧姑姑的反對,自己偷偷學著父親遺下的刀法秘笈,苦練不輟,只是習武沒有明師指點,尤如黑夜行路,沒有燈籠,只能兩眼一抹黑的瞎走,縱然自己練得再努力,卻也收效甚微。

    好在內力的修練比起招式來簡單得多,而秘笈上的內功心法路線簡易,極易入門,經過這些年的暗自苦練,一身內功倒是極為深厚。

    惜乎自己空有一身內力,卻不通運用之法,只會使些拙力而已,行之于外,只是顯得力氣如牛,健壯如牛。

    如今自己險死還生,卻因禍得福,遇到了自己一直苦求不得的武林高手,這般明師在前,自然不能錯過。

    “前輩!請收我為徒!”端木玉想到這里,順勢跪倒在地,伏身而求,聲音洪亮,滿是激動。

    他的這般舉止,顯得頗為唐突,只是他血氣方剛,勇敢無畏,見到武林高手,便如久旱遇甘霖,自然顧不得其他,果斷的直言相求。

    蕭月生正在觀看周圍的雪景,雖是茫茫一片,但勝在線條的優美,無數線條,倒恍如現代社會中,抽象畫派大師的作品。

    見此人忽然跪倒在地,要拜自己為師,蕭月生有些苦笑不得。

    “請起,請起!不可如此!”蕭月生虛虛一扶,不容跪在地上的端木玉拒絕,一股柔和而堅韌的力量無中生有,將他裹起。

    只是端木玉求師之心極堅,體內真氣流轉,用力屈膝躬腰,竟然變成凌空而跪,姿勢不變,身體離地一尺,懸浮不動。

    蕭月生不禁啞然失笑,心中暗道,真是個倔小伙!

    “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蕭月生掃了正在撇著小嘴的楊若男一眼,送去一道威嚴的目光,隨即表情平和,溫聲詢問。

    “晚輩端木玉,懇請前輩收我為徒,但有吩咐,無所不從!”他極盡懇求,不顧一切,剛才蕭月生將他虛空托起,極為驚人,更加激發了他拜師的決心。

    蕭月生看著仍在懸浮而跪的端木玉,無奈的搖了搖頭,“先起身說話,拜師之言,休要再提,否則蕭某只好轉身離開。”

    端木玉听出他話中的堅決,心中滿是苦澀與沮喪,苦笑著抬起頭,伸展開身體,踏在了地上。

    他母親出身大家閨秀,知書達禮,在她教導燻陶之下,端木玉也非不知進退之人。

    听到對方語氣的不容置疑,他便知再懇求下去,不但無法達成心願,恐怕只能適得其反,惹對方反感。

    “不過,我們雖無師徒之緣,彼此切磋一番武功心得,卻也無妨。”蕭月生看他垂頭喪氣的神情,感覺這個小伙子頗為坦率樸實,便寬言相慰,也是感其孝心至純。

    蕭月生在救人之際,觀心術不自覺的運行開來,如果不是什麼好人,也不必再費力氣去救活。

    端木玉的一些思想片段、記憶片段像溪水一般細細淌入他的腦中,對其最強烈的采蓮目的自然洞悉無遺。

    聞听蕭月生峰回路轉之言,端木玉大喜過望,細長的丹鳳眼微微泛光,線條堅硬的嘴角有些許抽搐,失望之後的驚喜,變化之快,令他激動異常。

    “多謝前輩成全!”端木玉又忙跪倒行禮,這次跪倒是誠心誠意,感恩戴德。

    楊若男嬌俏而立,一直在旁冷眼觀瞧,實在無法理解,為何一個大男人跪來跪去,非要懇求別人做師父。

    此人骨格不俗,雙目有神,資質應該極高,如果遇到旁人,收他做徒弟應該是求之不得,听得爹爹之言,武林中人,能得到一個資質上佳的弟子,是難能可貴之事。

    只可惜他的運氣不好,遇到了干爹,還想要做干爹的徒弟,實在是異想天開,痴想妄想,干爹這個懶人,想要他再收徒弟,除非太陽打西邊升起。

    但蕭月生有指點端木玉一番的意思,也令楊若男吃驚不小。

    她不由盯著端木玉看了又看,想看看這個男子有何特別之處,能令干爹破例指點武功。

    要知道蕭月生對武功可是沒有半分興趣,不到萬不得已,對武功提也不提,山莊中人可從未有這般福氣。

    端木玉被心目中的仙女看得有些不自在,她那如沙漠綠洲中一彎清泉般的目光,落在身上,令他心中大感羞澀與慌張,如換成鎮中的姑娘們,即使再怎麼盯著他看,他只會得意驕傲,萬難激起這般澀澀情懷。

    “若男,不得無禮!”蕭月生輕聲喝叱了她一句,見她幾乎圍著端木玉看,像在看什麼奇禽異獸,與禮頗不相合。

    楊若男這才收斂幾分,收回探究的目光,嫣然一笑,斂衽一禮,舉止嫻雅,嬌聲而道︰“端木公子,小女子楊若男,若有失禮之處,還望公子不要見怪!”

    端木玉忙退了兩步,慌亂的擺手,“不會不會,不見怪,不見怪!不見怪!”

    楊若男姿容絕俗,雪肌玉膚,站在冰天雪地之中,更顯得皎皎脫俗,冰肌玉骨,令人望之自慚形穢,無一絲褻瀆之念,端木玉恨不能頂禮膜拜,又怎能見怪。

    而她的嫣然笑容,嬌聲軟語,更是將他迷得不知東南西北,言行舉止之間,便不復平常的穩重得體,帶了幾分少年青澀之態,平常的豪邁大氣更是蹤影不見,反是訥訥呆板,頗為笨拙。

    “若男,你到那邊玩去!我跟端木公子說幾句話就走,你干娘她們這會兒恐怕在家念叨了。”蕭月生看了看天色,太陽已經向西傾斜,便對仍在好奇觀看著端木玉的楊若男說道,眼神之中,帶著幾分壓迫之意,這個小丫頭,今天的表現實在不令他滿意,言行無忌,哪有一絲女兒家的樣子?!

    楊若男也抬頭看了看天空,轉臉看到了干爹眼中的沉沉之色,便不情不願的答應一聲,蹲身將腳下的雪橇卸下,狠狠瞪了端木玉一眼,嬌俏的一甩頭,小鹿皮蠻靴踏著白雪,身姿曼妙,冉冉飄起,幾躍之間,已經消失在端木玉視野之外。

    所經雪地之上,唯余淡淡的幾點,如鴻爪踏過雪泥。

    端木玉目光自她曼妙的身影落于那最近的淡淡一點,本是迷醉的心神忽然像被澆了一盆冰水,頓時冰冷而清醒,不禁咋舌,這便是傳說中的踏雪無痕吧?今天終于親眼見到,沒想到真有人能練至這般境界,況且還是一個妙齡少女,實在有些匪夷所思,難以置信!

    這般無雙仙女,實非自己這種凡夫俗子所能擁有!

    端木玉忽然感覺說不出的自卑,這樣的女子,又有哪個男子能配得上她?

    隨即,這份自卑激起了他的斗志,他從未如現在一般渴望自已的強大,燃燒著熱切的目光轉向了身旁的蕭月生。

    端木玉表情的變幻,難逃蕭月生的法眼,但他只是靜靜觀看,不發一言,任他自然發展,也是一種樂趣。

    看到端木玉眼中的熱切與渴望,蕭月生不由心中輕笑,對于男人來說,女人是目標與動力,而美麗的女人,更能激發男人的欲望與潛力,不管現在還是耒來,莫不如此啊!

    “小兄弟,”蕭月生輕拍了拍端木玉寬闊的肩膀,隨即負手踱了幾步,又摸了摸自己兩撇細長胡須,平和的說道︰“對于一個專于修練,追求武道的武者而言,他至少會有三位師父!”

    “三——位——師父?”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的端木玉失聲脫口,隨即醒悟聲音太大,有些失態,忙閉緊自己嘴巴,小心的看了看蕭月生的臉,那泛起的溫暖微笑令他安心許多。

    自己求一個師父而不可得,如果需要三個師父,那豈不是難如登天,全無希望?!端木玉心中暗忖,暗自發愁,一把拽下了自己的皮帽,用力撓了撓頭,

    蕭月生未理會他的動作,緩緩踱步,接著說道︰“第一位師父,是授業之師,領其進入武學之門,打下修煉的基礎。第二位師父,是天地自然,而第三位師父,便是自己本心。”

    “天地自然,自己本心?”端木玉喃喃念道,重新戴回皮帽,看著蕭月生的背影,若有所思。

    隨即他感覺渾身一冷,輕風吹于臉上,宛如刀割,寒氣沿著皮衣縫隙處鑽入,不停侵襲自己身體。

    卻是他離蕭月生過遠,置身于結界之外。

    端木玉這才發覺剛才自己一直置身于溫暖如春的天地中,只是心神不定,未能發覺出異狀罷了,如今寒冷的氣溫,方是天山正常的樣子。

    他忙上前靠近蕭月生幾步,頓時又進入了春天之境,心中震撼,卻未表現于外,只是開口問道︰“前輩,何謂天地自然,自己本心?小子不明白。”

    蕭月生轉身,搖了搖頭,又拍了拍端木玉的肩膀,微微帶著笑意,“我不會再多解析,其余的需要你自己領悟,唔,你練的是刀,……那只需做到快與收放自如,便成高手,極為簡單。”

    “快……,收放自如……”端木玉口中重復,用力記在心底。

    蕭月生看了看天色,“呵呵,端木公子,你我緣盡于此,蕭某先要告辭了!”說罷,身形一閃,竟然憑空消失在原地,卻有兩物緩緩飄落至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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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神雕 第五十四章 小鬧

端木玉一怔,實感意外,沒想到這位前輩高人說走便走,毫無徵兆,自己實在措手不及,還有滿腹的疑問想要請教呢。

唉——!武林高人,行事果然與眾不同。

蕭月生現代人出身,在商海中打滾,雖然應酬極多,仍能處之裕如,舉止得體。但現代社會中的禮儀與這個時代相比,相差不可道以裡計,令他極不習慣。

如他力量不夠強橫,便只能委曲求全,改變自己,適應當今社會。

但如今的他,力量足夠支撐自由,又豈會再去委屈自己?!

與人相別,他最是不耐煩,索性便來個快刀斬亂麻,不容互致別辭的發生,提前閃人,遁空而去。

這般失禮之舉,放在他身上,便被人冠以特立獨行以謂之。

「前輩——,還未請教前輩高姓大名,救命之恩無以為報!」端木玉茫然四望,不停轉身尋找,茫茫白雪,又何有人影,只好對空中大聲喊道。

「呵呵,在下蕭月生,舉手之勞,不必言謝,相見即是有緣,滌塵丹一枚,以救你母,玉珮一面,用以驅寒,天山之池,不可靠近,善自珍重,有緣再會——!」

縹縹緲緲的聲音自天際傳來,彷彿隨風飄蕩過來,卻柔和清晰,一絲不陋的傳入他的耳中。

端木玉悵然而立,舉目四望,茫茫天地,人影皆無,除了白雪,唯有白雪,四野空寂,那曼妙婀娜的身影,那瀟灑從容的身影,彷彿從未出現,令他不由感覺剛才只是恍然一夢而已。

此時一陣輕風吹過,自高處飄落幾片白雪,他手臉被風吹過,如被刀割,俱是疼痛難當,才令他醒過神來,不再胡思亂想。

蹲身將落於雪地上的玉瓶與玉珮拾起。

一股溫潤的暖流自玉珮上湧入自己手臂,隨即湧遍全身,本是繃緊的身子不自覺的放鬆下來,那刺骨如刀的酷寒,俱被消解無遺,再也無法侵入自己身體。

將玉珮舉到眼前,仔細觀看。

這是一塊手掌大小的方形玉珮,翠綠之色,晶瑩剔透,一看即知非是凡物。握在手中,細膩溫潤,暖流陣陣,湧入身體,彷彿變成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血肉相連的感覺油然而生。

玉珮之上,沒有花紋,只有一輪月白彎月,若隱若現,彷彿散發著淡淡的銀輝,下方四個篆形陽文小字:「觀瀾親制」,字形蒼勁中透著灑脫,他這個略通書法之人亦能感覺其中的玄妙。

玉珮另一面,則是一幅人像,寥寥幾筆,只見背影,但瀟灑自在的氣度卻撲面而來,頓令端木玉想起自己剛才所見之人,這幅人像雖簡單至極,且僅見背影,卻令他無從懷疑玉上所刻之人,必是剛才那人,那種瀟灑淡定的氣度,獨特之極,別人無從模仿。

他翻來覆去的細看這塊玉珮,越看越愛,不忍釋手。

觀看了好一陣子,他才自癡迷中醒過神來,想起揣入懷中的那隻玉瓶,心下暗自慚愧,有些惶惶,竟然沒有先看玉瓶,可見對自己母親仍是孝心不夠,暗自咬牙:端木玉呀端木玉,你怎能如此不孝?!

忙將玉珮揣入懷中,玉珮熟手,也沒有了那陣陣的暖流,令他極為不捨,但隨即想到臥病在床的母親,心思一清,再也沒有了猶豫,將玉瓶拿出。

沒有心思卻看玉瓶的模樣,忙拔開玉瓶的塞子,倒出一枚龍眼大小的幽黑丹藥。

丹藥之上仍封著油臘,無法感覺它的氣味,無疑這便是蕭前輩所說的滌塵丹了。

這個丹藥的名字,倒顯得有些奇怪,無法猜得到底有何用處,咦?……蕭前輩怎會知道自己的母親病重?難道他能未卜先知不成?

他越想越驚,心下越發懷疑,自己遇到的兩人到底是不是神仙中人了,如若不然,自己從未說起,他又怎會知曉自己的母親病重,還留下一枚丹藥?

那妙齡少女,年紀如此之輕,竟能踏雪無痕,簡直聞所未聞,而蕭前輩一閃之間,身影不見,更是驚人,如此修為,非是仙人,凡夫俗子,豈能擁用?!

這一猜想,堅定了他對這枚滌塵丹的信心,也顧不得再去採雪蓮,匆匆下山。

下山之時,身後背著兩條與他高矮相差不多的木板,顯得頗為滑稽。

這兩條木板,卻是楊若男自製的雪橇,她被乾爹逼著去往別處時,嫌其礙事,便卸了下來。

端木玉睹物思人,自是將這對雪橇拱若珍寶,仔細小心的綁於身後,下山之時,也是小心翼翼,唯恐有所破損,萬一將來有機會再見到玉人,能完璧歸趙,也算是一件美事。

端木玉是幸運的,遇到了蕭月生,他的人生從此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的母親服下滌塵丹,藥效若神,沒幾日功夫,便已經痊癒,而且身體一日好過一日,身上幾種老毛病漸次消散,變得身輕體健,彷彿年輕了二十幾年。

端木玉感激之心,自不待言。

不停的思索當時蕭前輩對他所說之語,他本是天資過人之輩,漸漸讓他有所體悟,師法自然,或在雪地之中修練內力,或在雪天練刀,斬碎雪花,或自埋於沙中揮刀,極力向著蕭月生所說的「快」與「收放自如」邁進。

則那塊玉珮對他幫助之大,實是難以估量。

有了玉珮之助,對他而言,天山不再可望而不可攀,天山雪蓮,自然也不再是珍稀之物。

只是外物之力畢竟有其局限,他吃過幾株天山雪蓮,功力雖然暴增不少,但到了後來,卻增長極微,效果不再。

所能依靠者,唯有自己的艱苦修練,自此過後,端木玉深明此理。

憑著他的自行領悟,再有天山雪蓮提升的功力、觀瀾玉珮的暗中作用,端木玉最終成長為西域武林一代刀法宗師。

觀瀾玉珮,內蘊玄機,蕭月生臨別之時,隨手在其中刻入兩招刀法,以道家製作金符玉簡之法刻入,這本是他的臨時起意,順手為之罷了,並未存別的念頭。

但端木玉福緣極厚,一次極為偶然機會,他在入定修練內力之時,將心神內力皆往觀瀾玉珮中輸入。

蕭月生並未在玉珮之中設下禁制,竟讓端木玉誤打誤撞之下,心神進入玉珮之中,得到了這兩招刀法。

正是這兩招刀法,引領端木玉進入了刀道之殿,令他逐漸擺脫招式的樊籠,踏向了尋求刀道天道之路,成為了西域武林的刀之神話。

這些,倒非是蕭月生當初所能料到,他只是見這個少年稟性純良,極重孝道,心有所感之下,簡單幫了點兒小忙而已,而滌塵丹用於治病,實是大材小用之至。

他最見不得孝子,因為對父母的愧疚,是他一直以來無法擺脫的心病,即使他道心至堅,也無法抹殺,只是能夠控制而已。

這便是道心之妙,非是太上忘情,而是能自如控制自己的心,不被負面心緒所染。

見了到孝心極重之人,蕭月生的心要比平常軟上許多,便會忍不住幫點兒小忙,如若端木玉不是為母上山採摘雪蓮,蕭月生雖然也會出手相救,卻只會救完人,便揮袖而去,不再理會,更不會大方的拿出滌塵丹用以治病救人了。

見到楊若男正在天池邊上玩耍,蕭月生微微驚了一驚,暗罵這個小丫頭實在膽大包天,不知何為怕字。

天池之內有一巨大白蟒,自己業已跟若男說過,她竟不放在心上,還敢跑到這裡玩兒!

雖說自己未察覺這條白蟒的凶性,但事情皆有意外與萬一,萬一它凶性一發,縱然小丫頭武功在身,也難保證定能全身而退。

百年青,千年白,這條白蟒的年紀定是年代久遠,其本領如何,不親身見證,實難揣測,若男這個小丫頭不知其中凶險,卻讓自己驚出一身冷汗。

「若男——,以後沒有乾爹陪伴,不可自己靠近這裡!」蕭月生的身影憑空出現在楊若男身邊,神情嚴肅的說道。

楊若男離開之後,便芳心暗惱,怪乾爹將自己趕走,在別人面前,一點兒也不給自己顏面,讓自己女兒家的薄薄面皮往何處置放?!

她越想越惱,怨氣逐漸積累,如壩中積水不停上漲。

蕭月生終於出現,且還先開口說話,正好給了她撒氣的機會,便緊閉櫻唇,雙眸遠望天池另一側,做思考狀,裝聾作啞。

蕭月生一見她緊抿的小嘴,便知曉她正在生氣中。

「若男——?」

「……」

「若男——?!」

「……」

蕭月生也是感情敏銳之人,微一思索,便知曉小丫頭為何生氣。

她既生氣,蕭月生便要千方百計的令她消氣,免得憋在心裡,落下什麼心結塊壘,影響他們父女的感情。

於是蕭月生聲音輕柔,語氣和緩,輕聲呼喚她的名字。

楊若男的生氣鬥爭之法便是沉默,裝聾作啞,不理不睬,是極為典型的冷戰之術。

這種戰術對人的耐性是極大的考驗,還好蕭月生對時間觀念越發淡漠,耐性也越來越好。

於是,「若男小姐」,「若男公主」,「若男美人兒」,「若男寶貝兒」,各種稱呼漸次從他嘴中溜出,去騷擾對面那位玉肌雪膚的絕色美女。

他們父女兩人沒大沒小慣了,平常嬉鬧不休,蕭月生這個乾爹也沒個正形,有時還示範武林中淫賊的模樣,令楊若男增長見識,有所防範。

「小寶貝兒」,「小美人兒」,這種極為輕浮的稱呼,從蕭月生嘴中經常能夠聽到,他的諸位夫人們開始時是極力排斥,蹙眉不豫,嫌極輕浮粗魯,算是穢言穢語。

但她們小胳膊無法撼動大腿,蕭月生堅持之下,她們也是無可奈何,只能裝作聽不見了,只是行夫妻之禮時,這樣的稱呼卻令她們有些異樣的刺激,再在平常聽到,便有些情不自禁的雲霞上臉,嬌羞不已。

蕭月生便會笑她們思想不純,心中有鬼,所以才會臉紅。

對於楊若男,蕭月生心中唯有父女之情,只是他從未做過人家的父親,沒有經驗,也不會擺出父親的架子,倒與更像朋友多一些,平常沒大沒小,嬉笑打鬧,毫無顧忌,玩得比朋友還要瘋狂。

楊若男這次怨氣積累得頗為深厚,平常極為有效的招數這次折戟沉沙,鎩羽而歸。

蕭月生摸了摸自己唇上的兩撇長鬚,似笑非笑,眼睛直視楊若男,盯著她的玉臉不停的看。

楊若男微微轉動嬌軀,將側面呈於乾爹面前,眼神遠眺,凝視著光滑如鏡的天池之水,一動不動,恍如一尊絕美的女神雕塑。

藍天白雲,綠草如茵,絕色少女,一襲白裘,亭亭玉立。

溫潤的輕風拂過,光滑如鏡的湖面在斜陽之下,泛起粼粼波光,如無數寶石在爍爍閃光,池邊的少女,便沐浴在這片閃爍的碎光之下,披肩秀髮隨風微揚,玉潔冰清中帶著幾分嫵媚,美得不似凡間之人。

一直盯著她看的蕭月生,徒然之間,驀然發覺,自己的若男已經不是原來那個跟在自己屁股後面、像條小尾巴似的小女孩了,美麗若斯,竟令自己也有些失神。

蕭月生長時間盯人的這一招可謂殺手鑭,極為有效。

楊若男時間不長,便有些支撐不住,光潔如玉的臉頰微微泛紅,再次轉動嬌軀,躲開乾爹的眼光直視。

「若男!」靜靜看了楊若男一會兒,見到火候差不多,蕭月生便開口說話。

「你知道乾爹為何讓你離開麼?」

「……」

楊若男仍是不言不語,恍若未聞,只是明亮的大眼眨了幾眨,蕭月生從側面看去,才發覺原來自己乾女兒的睫毛這般修長,眼睛眨動時,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極為動人。

「呵呵,剛才你又不是沒見到端木玉那小子一幅呆樣,如果你一直在那裡,他哪有心思聽我說話?」蕭月生仍舊自言自語。

「哼,這怎麼能怪我?!」楊若男還是小孩心性,心下不平,便開口反駁。

話剛說出口,她便後悔不迭,這一句話,便將前面的所有努力付諸東流,再也無法保持那種沉默的壓力。

蕭月生眉開眼笑,「怎能不怪你,你不知美麗也是一種罪過麼?」他隨手去摸楊若男的秀髮,卻被她歪頭閃開。

他也不生氣,收回大手,摸了摸兩撇小鬍子,笑道:「你細想一想,有哪個年輕男人在你面前能夠鎮定自如?即使再穩重的人,遇到你也會進退失據,……若男,你貌美如此,是不是驕傲呀?」

「哪有——!」楊若男被乾爹這麼一誇,氣惱消散的極快,眨眼間便已經褪得一乾二淨,兩手玉指攪在一起,微微有些忸怩之態。

「嗯,沒有最好!……萬事有利有弊,容貌美麗固然惹人喜歡,但你實難分清對方是否只是貪圖你的美色,一旦歲月流逝,青春不再,那時對方便會原形畢露,你再要後悔,卻已晚矣!」

蕭月生毫不客氣的又是教訓一通,只因他最見不得忖貌而驕之人,自是不容自己乾女兒變成那般淺薄女子,縱使會讓她聽得不痛快,也顧不得了。

楊若男卻並未感覺不快,她對乾爹的話也是心有慼慼焉,大有英雄所見略同的感覺,她見慣了俊男美女,對容貌便不是那般在意,觀瀾山莊的所有僕人,都比乾爹英俊許多,卻又如何,論及吸引力,是拍馬難及,可見容貌並非決定之因。

「走吧,我們回家,省得你乾娘她們嘮叨。」蕭月生走到她面前,用商量的語氣說道。

楊若男忙點點頭,她對乾娘們的嘮叨可是心有餘悸,你一句我一句,每人僅是說一句話,也足以讓她頭疼不已。

蕭月生摟住她的腰肢,身影閃動間,原地消失,轉瞬之間出現在了觀瀾山莊的內院之中。

甫一現身,蕭月生本是微笑的面龐驀得一沉,目光如電,射出道道金色光芒,讓旁邊的楊若男大吃一驚。

「怎麼了,乾爹?」楊若男忙拽住他的衣袖嬌聲問。

「啊!」她立刻發出一聲驚叫。

蕭月生眼中的金光乍現即斂,卻讓楊若男正面看到,她只覺眼睛劇烈的刺疼,眼前儘是金光閃耀,如金劍萬支,劃空而至,刺入自己的雙眼。

蕭月生一驚,大罵自己不夠鎮定,忙抓住楊若男的酥玉小手,一股清流渡入她體內。

這股微涼泌人的清流飛快竄入她的腦際,在神庭住盤旋,最終隱入眉心印堂處,消失不見。

楊若男的雙眼,在這股清流潤過之後,恢復如初,更勝以往,仰頭上看,天際掠過的一隻巨鷹,常人看到只是一個黑點,在此時楊若男的眼中,卻纖毫畢現,如在眼前。

她卻顧不得高興,只是擔心,何事竟令一向沉靜如水的乾爹這般激動,功力無意間外洩,傷到了自己。

「乾爹,出什麼事了麼?」楊若男握住乾爹的大手,拉了拉,好奇的追問。

她此時也已感覺出了幾分不妥,如在平常,他們一現身,乾娘她們功力高深,立刻就會發覺,會迅速的迎了出來。

而現在,他們現身這麼長時間,竟然沒有一個人出來相迎,豈不是大不尋常?

功力轉動間,已經知道內院中沒有人,倒是前院大廳中,隱隱有聲音傳出,咦,好像是哭泣聲音,還是壓抑著的哭泣聲!

「乾爹,前面有人哭呢!」她轉身忙對乾爹說道,卻見乾爹此時又恢復了平靜,面無表情,目光如水,她看著卻感覺心底微寒。

乾爹的這種平靜,總令自己感覺心驚肉跳,那目光絲毫沒有了波動,如枯井之水,靜得有些摻人,楊若男心中越發惴惴不安。

聽到哭聲,她有種強烈的不祥之感,心怦怦跳得厲害,全身的力氣正在逐步消散。

「沒什麼,走吧,我們過去看看!」蕭月生微微一笑,放開楊若男的小手,緩緩舉步,長袖飄蕩,如平常一般四平八穩而行。

楊若男櫻桃檀口微開,「嗯。」,機械的跟著乾爹,有些急切,又有些害怕,唯恐面對的是不祥的情景。

腦海中,乾爹剛才的笑容卻在閃現,他只是嘴角微提,形成微微上揚的弧線,眼睛中卻殊無並分笑意,仍是那種令她心驚肉跳的平靜,這幅怪異的笑容,更令她害怕。

邁出內院,沿著鵝卵石鋪就的小路,漸漸接近前院大廳,那股壓抑的哭泣之聲越發清晰。

這一段不長的石子小路,卻令楊若男感覺到了時間的漫長,她能聽到自己怦怦的心跳,一下接著一下。

跟在乾爹身旁,楊若男的心跳得越發劇烈,偷偷瞥了一眼乾爹的表情,雖然只能看到他的側面,對蕭月生極為熟稔的她來說,卻以足矣。

蕭月生面容平靜無波,眼睛亦是平靜若水,波瀾不興,顯得心情極為平靜。

但楊若男從乾爹微凸的腮幫隱隱起伏,知道他正用力咬牙,顯然乾爹正在強抑心緒,正如那漫無邊際,廣闊無垠的海水,表面平靜,卻暗流洶湧。

「也不知是哪位乾娘發生了意外?!」楊若男禁不住的想,逐漸清晰的哭聲令她心煩意亂,心中充滿恐懼,只覺四肢的力氣像被扎破了的氣囊,迅速的流失到空氣中,玉腿越發酥軟,越走越慢。

蕭月生並未如平常時的停步待她,仍是緩緩邁著步子,一步一步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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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神雕第五十五章逆救

楊若男躬身捶了捶自己的玉腿,起身看了看已經離自己十多步遠的乾爹仍未止步轉身,細米玉牙緊咬了咬,她小跑兩步,追上了自己乾爹,素玉小手握住了乾爹的大手。

蕭月生一幅若有所思的神情,感覺到手中的柔膩,不禁回望。

見到楊若男怯怯的神情,光潔的玉臉面色蒼白,血色盡褪,不由輕憐,用力握了握她的小手,另一隻手摸了摸她的秀髮,柔和一笑,「若男,莫慌,有乾爹在,沒什麼大事!」

楊若男握住乾爹的大手,感覺到了寬厚博大的力量,本是慌亂恐懼的心情忽然平靜了下來。

她見到乾爹如今的表情,那是真正的放鬆,並非剛才那般強自壓抑的平靜,心下更是放心。

於是蕭月生牽著楊若男的小手,繼續沿著小路緩緩向大廳走去。

說來話長,這只是楊若男的錯覺,感覺時間變緩,極為漫長,其實時間極短,這也僅是邁出二十幾步時間。

「咦?」楊若男驚奇的出聲。

她被乾爹牽著手走路,心情感覺從未有過的沉靜與安祥,思緒也恢復了平常的冷靜與細膩。

她忽然發覺,這哭聲聽著並不陌生,但絕不是幾位乾娘的。

好像是曉蘭阿姨的丫環杏兒在哭泣!

楊若男心下大鬆了口氣,轉眼一想,不禁恍然,怪不得乾爹那麼快便恢復如常!

那麼便是曉蘭阿姨出事了!楊若男馬上便得出這個結論,剛放鬆下來的心弦又驀得繃緊。

楊若男的琴技便是學自謝曉蘭,與她的感情比之乾娘她們,雖有不如,卻也並非淡漠。

但也僅是擔心而已,並不像剛才那般心跳加速,渾身酥軟,似要昏厥,人懷人之間的感情,各有不同,也由不得她自己。

穿過月亮小門,來到前院,小月卻已經迎了過來。

她身穿淡黃衣衫,鵝圓臉龐,大圓又大的眼睛微微泛紅,淚痕猶在,與平常靈動嬌俏的氣質迥然有異,別有一股楚楚動人的風姿。

「公子爺——!」小月衣袂飄飛,一下躍至蕭月生面前,玉臉上滿是急切,明亮的眼眸中霧氣開始升騰,用力吸了口氣,聲音帶著輕微的抽泣,「公子爺,你終——於——回來了!」有幾分欣喜,又有幾分埋怨。

蕭月生放開楊若男的手,挽住小月的柳腰,一邊向前走,一邊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被丈夫攬著腰肢,小月並未覺得有異,偎在蕭月生懷中,極為自然,看了一眼嘟著小嘴的若男,顧不得安慰她,回答道:「公子爺與若男剛離開沒多久,孫大娘與杏兒便背著曉蘭姐姐來了。」

蕭月生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剛剛拉住自己另一隻手的若男,沒有說話。

「孫大娘雖然傷勢極重,小鳳姐姐施手之後,卻也無性命之憂,可是曉蘭姐姐,她……她……」小月說到這裡,眼中的霧氣終於化氣為淚,淚珠簌簌而下,嬌軀顫抖,無語抽噎。

「小月媽媽,難道曉蘭阿姨她……?」楊若男大急,忙探頭向抽噎的乾娘詢問。

小月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滿臉淚水。

「她還活著,只是……只是……」她抹了抹眼淚,帶著嗚嗚的哭聲道:「恐怕不成了,小鳳姐姐給她服了返魂丹,只等公子爺回來,嗚嗚……」說完,她趴到自己丈夫肩膀上,放聲大哭。

想到往昔聚在一起,邊聊天邊學琴時的情景,彷彿就在昨天,如今卻要天人永隔,世事無常,莫過於此,又怎能不令人心生蒼涼!她越想越是難過,趴在丈夫懷中,放聲痛哭。

「莫哭,莫哭!」擁著小月玲瓏而豐滿的嬌軀,蕭月生輕輕拍了拍她的香肩,「不是人還沒死嘛,要哭也還早了些!」

楊若男受小月的哭聲感染,也是眼眸晶瑩,淚水隱隱,聽到乾爹這般說話,大覺刺耳,不由怒目而視!

蕭月生也不管她,也放開了小月,快走兩步,進入了大廳。

大廳之內,愁去慘淡,壓抑異常,雖是香氣幽幽,卻令人更加傷情,更覺淒婉。

見到蕭月生進來,杏兒苦苦壓抑的陣陣哭聲頓時停止,淚眼朦朧的望著他,紅腫著雙眼,楚楚可憐。

一張矮榻放在大廳中央,榻上橫躺一人,仰面向上,曲線玲瓏,凹凸有致,裙衫有些凌亂,更為撩人心魄,如非躺著的謝曉蘭面色蒼白如紙,定是一幅令男人血脈賁張的妙景。

榻前三個錦墩坐著三人,小鳳握著謝曉蘭的一隻手,微閉雙眼。

另外兩人是孫大娘與杏兒,兩人皆是衩橫衫亂,頭髮蓬鬆,衣容不整。

孫大娘面色蒼白,神情黯淡,眼睛空洞,毫無生氣,見到蕭月生進來,眼神中的神采一閃即逝,又恢復了黯然,想是已經心生絕望。

杏兒則是不停的抽噎,望向蕭月生時,雙眼高腫似桃,眼神中帶著希望與哀求。

大檀木圓桌前圍坐著其餘諸女。

完顏萍、郭芙、小玉、小星、還有程英與陸無雙表姐妹,莊中諸女咸集於此。

她們起身,默默相迎蕭月生的到來,六張千嬌百媚的臉上俱是帶著沉重與哀傷。

蕭月生平靜如水的目光自眾女臉上一掠,點了點頭,什麼話也未說,兩三步跨到大廳中央床榻旁。

一直閉目端坐的小鳳睜開雙眸,清澈如泉的眼瞳流露出幾分憔悴與黯淡,看到公子爺出現在自己面前,眸子陡然一亮。

蕭月生溫柔一笑,大手輕撫一下她的玉臉,輕聲問道:「已經給她服下了返魂丹?」

小鳳見到公子到來,一直以來,令快要窒息的壓力頓時煙消雲散,渾身一陣輕鬆,再也沒有了惶恐與彷徨,迅速的嬌聲答道:「是,我施過歸元指後,便給她服下了返魂丹。」隨後看了一眼大廳八仙桌上的乾坤子午盤,「嗯,現在已經過了四個時辰!」

其實所謂的乾坤子午盤,是蕭月生自製的鐘錶而已,只是極為簡單的單擺原理運用罷了,對他而言,自是小菜一碟。

起了這個玄虛的名字,也只是他無聊的亂起名而已,他是怎麼俗氣就怎麼起名。

蕭月生點了點頭,大手抓起無力耷拉在榻邊的玉手,微闔雙目,凝神探測。

大廳之內啞雀無聲,落針可聞,唯能聽到眾女刻意放輕的陣陣呼吸之聲。

十一雙美麗的眼睛注視著蕭月生這個男人的一舉一動,唯恐他口中說出沒有辦法。

「嘿!」蕭月生冷哼一聲,緩緩睜開雙眼,眼瞼隱隱流轉金光,「心脈已斷,五臟六腑盡碎,好狠的手段!」

「蕭莊主,小姐還有救麼?」孫大娘面龐蒼白憔悴,神情滿是絕望後的麻木,只是忽然心底處莫名的升起一股希望,驅使她問了這麼一句。

她是習武之人,自然知道,心脈一斷,縱使大羅金仙親至,也無法可施,能拖到現在,已然是奇跡,她知道,這一關,小姐是邁不過去了,心底滿是無盡的絕望與憤恨,只是抱著盡人事之心前來求救罷了。

當她背著小姐來到觀瀾山莊,小鳳夫人說出九脈盡斷,臟腑俱碎之時,孫大娘便知道,以後再也見不到小姐了。

謝曉蘭是她自小帶大,情若母女,驟然之下,這一打擊,無異於天地末日,令她只覺腦中一片空白,無知無覺。

小鳳所說,等公子爺回來,定會有辦法,孫大娘覺得這只是安慰之話,這樣的傷勢,必死無疑,恐怕就是天仙下凡,也唯有束手一途。

「蕭莊主,你一定要救救小姐,嗚……嗚……」杏兒忽然撲通一聲跪倒在蕭月生面前,死死拉住他的長袖,通紅的臉上滿是哀求。

蕭月生見她兩眼紅腫,心下憐惜,怕她傷心過度,傷了心神,微微拂手,嘶啞的哭聲戛然而止,杏兒嬌小的身子軟軟倒下。

小鳳眼明手快,一把將其扶住,抱到旁邊椅上,她已經靜靜入睡。

「大哥,曉蘭妹妹她……」完顏萍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她們在一旁靜靜觀看,不敢打擾丈夫的心神,早已是心急如焚,只是心中也是害怕,唯恐希望破滅,所以遲遲不敢去問。

蕭月生心神已經恢復平靜,表情沉靜,微微沉吟:「嗯,……姑且一試吧,成與不成,便要看她的造化了!」

眾女大喜,彼此對視握手,眼中皆是喜悅與激動。

程英與陸無雙表姐妹雙眼相對,眼中帶著幾分疑惑,不知為何其他人這般高興,他不是說只是試試麼!看眾人的神情,倒像已經將謝姑娘救活了似的。這樣的傷勢,真的能生還麼?感覺實在匪夷所思!

蕭月生看了看謝曉蘭平靜而蒼白的玉容,皺了皺眉頭,又向大廳四周看了看,打量了幾眼,對身旁的小鳳說道:「小鳳,找人將大廳所有貴重之物搬走,謝姑娘現在不能挪動,只能在這裡施法了!」

「就在這兒施法?」小鳳略帶遲疑,這樣的傷勢,施法之時,恐怕容不得半點驚擾,在大廳,實在有些不妥。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蕭月生亦有些無奈,歎息一聲,「讓大伙動作快一些,拖得越久,待會兒救起來越困難。」

小鳳用力點頭,腳步輕盈,襦裙飄動間,翩然出了大廳。

俄爾一群俊男美女湧了進來,皆著一身短衣,是觀瀾山莊的僕人們,他們雖著僕人衣衫,卻個個氣質獨特,卓然不群,極難與謙卑的僕人們聯想一處。

蕭月生不再去管其它,盤膝坐於榻上,兩掌按在謝曉蘭身上,一掌貼於檀中,一掌對準關元,緩緩輸入體內神氣,溫潤她的身體。

僕人們已得鳳夫人的吩咐,手腳要輕靈,於是,頗為詭異的一幕在程英陸無雙表姐妹眼前上演。

團團一群人,趨退無聲,手腳輕盈,搬動器具時,舉重若輕,眨眼之間,典雅大氣的偌大客廳已然變得空空蕩蕩,即使她們剛剛坐著的桌椅,也已經消失不見。

整個大廳,唯余謝曉蘭躺著的床榻一張傢具存在,大廳之內,顯得空曠無比。

眾女沒有說話,皆是屏息注視著榻上蕭月生的一舉一動,即使是他眉峰的微微聳動,也會讓她們的心神為之一跳。

「吁——」蕭月生雙掌離開謝曉蘭的嬌軀,長長吁出一口氣,睜開雙眼,金光乍顯即逝,迅即回復了深邃晶瑩。

他平常都是一幅懶散從容的氣質,溫潤如春風輕拂,給人的感覺便是親切自然。

十幾年前,他初會郭靖黃蓉夫婦之時,卻是氣度森嚴,威儀厚重,令人凜然,即使是掛著溫和的笑容,也難以掩蓋骨子裡滲出的威嚴。

眾女之中,除了小玉四女,完顏萍她們都深有體會。

自蕭月生修道大成以來,對於氣質已能控制自如,天生的威儀氣度可以完全收斂,以和煦的氣質示於人前,大符道家的和光同塵之義。

如今他乍一收功之際,深入骨髓的迫人威儀隱隱泛出,令郭芙怔然出神,芳心浮動,一時之間,彷彿又回到了十幾前,初遇蕭大哥的情景。

正是他的迫人威儀,令郭芙一見之下,芳心頓失,自此陷入情網,難以自拔,遭受了十幾年的相思之苦。

蕭月生看了一眼坐於榻旁的孫大娘,溫聲道:「孫大娘,請去我夫人那邊,免得施法之時,殃及大娘。」

此時孫大娘心中的希望之光越來越盛,對蕭莊主之言自是奉從無違,只要能救下謝曉蘭,便是讓她去死,如今她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下得榻來,蕭月生看了看大廳之頂,略一皺眉,隨即信手一揮,廳內立刻明亮異常,原來卻是整個屋頂已經不翼而飛,光線立刻毫無阻礙的直射而入廳內。

諸女無不莞爾,也不知他將屋頂弄到哪裡去了,可千萬別落到別人頭上。

程英陸無雙雖然驚其功力之深,但此刻也有些麻木不驚,大有幾分見怪不怪的趨勢。

「你們小心一些,經受不住,便速速離開,切莫逞強,傷了身體。」蕭月生輕頭對諸女諄諄囑咐,知道讓她們現在離開頗有困難,她們功力也夠高,應該足能自保,便不再勉強。

「大哥,放心吧,我們省得。」完顏萍沖丈夫點了點頭,讓他儘管寬心,放手而為。

楊若男輕輕站到郭芙身邊,她知道幾位媽媽之中,芙媽**武功最弱,需要自己的幫助。

蕭月生送去一道讚許的目光,放下心來,知道諸女行事謹慎,不必自己太過擔心。

此時夕陽斜照,大廳的東半部,被桔紅的陽光籠罩其中,完顏萍諸女便是站在大廳之東,俱都沐浴在桔紅溫暖的陽光之中。

沒有了屋頂,輕風得以進入廳內,桔紅的光輝之中,諸女身披霞光,裙衫款款,衣袂隨風輕飄,竟恍如一群天闕之內的仙姑,半點不似凡塵中人。

大廳內唯一的床榻,亦是被天際降下的陽光籠罩,神態安祥的謝曉蘭,在溫暖桔紅的夕陽光輝之下,亦如神仙中人,其安祥平靜,似是被謫凡塵的仙子欲要重歸天庭而去,令蕭月生忍不住微微心痛。

他忙抑住心緒的浮動,深深吐納調息幾次,右手輕揚,本是空空如也的手中憑空而現一柄雪白木劍。

左手輕掐劍訣,右手握劍橫於胸前,隨即左手劍指輕搭於木劍之上,自劍鍔至劍尖,劍指沿劍身輕輕抹過。

正瞪大眼睛不眨一下的諸女,發覺在陽光下,那柄木劍竟泛出淡淡的金光。

微微泛金的木劍又被豎於胸前,左手劍指輕抵於握劍的右手掌沿,隨即上身不動,劍尖向天,蕭月生腳下開始移動步伐。

始動之時,蕭月生每一步踏出,皆是緩慢謹慎,小心翼翼之狀,如履薄冰,臉上表情肅穆莊重,兩眼微闔,竟是閉目踏步。

緩慢而凝重的繞著床榻走了一圈,只是所走並非是一個圓形,而是隱隱成北斗星位之勢。

細心的小玉發覺,公子爺的步伐雖然沉凝緩慢,比平時踱步還要慢上幾分,上身端正平穩,兩手未顫半下。

但其腳下,卻迥然不同,衫角飄飄舞動,每踏出一步,皆劇烈舞動,如同身置狂風之中,又恍如腳踩風雲一般,與其上身的極靜之態形成鮮明的對比。

繞完一圈,復繞一圈,每一步皆是踩在原來的腳印之中,分毫不差,走動的速度也比上前稍快幾分。

僅是踩在原來所踏之處,做到分毫不差,便極艱難,況且是閉目而行,對常人來說,甚難做到。

每踏完一圈,蕭月生手上木劍便換一種劍勢,或豎向天空,或平肩前刺,或斜刺雲霄,或斜刺向地,上下左右,左下左下,右上右下,共是八極,最後歸於豎向天空,共刺九劍,踏出九圈,成九九歸元之法。

隨著每一圈的速度漸增,到了第九圈時,卻能見到北斗七星七個方位,俱現蕭月生的身影,彷彿化身為七。

這七道人影不停換位輪轉,驀然聚向中心位置的床榻之上,合為一個身影,現出他的原身。

此時,床榻周圍,射過來的桔紅光線竟然消失不見,床榻之上的謝曉蘭彷彿一隻黑洞,將射到她身體周圍的陽光吞噬。

「敕!」

蕭月生沉喝一聲,雙目大張,目光如電。

喝聲如春雷乍開,天地皆震。

不遠處的諸女只覺轟然一震,感覺這聲低喝竟然自體內響起,全身皆隨喝聲震動不止,全身功力停止流轉,無力以施。

蕭月生諸位夫人所佩首飾,皆自動微閃光芒,一股清流湧入配帶者體內,護持主人。

功力淺者如陸無雙,忙用手摀住耳朵,也是徒勞之舉,身體仍是不停抖動,搖搖欲墜。

好在喝聲時間極短,很快便已消散,令她們大鬆一口氣,不由輕拭額際,欲要拭去冷汗。

待她們恢復如常,重新能夠運轉功力之時,才驀然發覺,此時的大廳竟已變得幽暗異常,彷彿眨眼之間,太陽已經落山,天地歸於黑暗。

她們在廳中自然不知,此時的大廳上空,烏雲湧動,將其籠罩,夕陽之霞被隔絕在外,無法穿透。

這一情景卻被前院中的僕人們看到,消息一陣傳遞,變得人人皆知,都湧到大廳前,欲要詢問事情究竟。

自有管事之人在廳前阻攔,不准大夥兒靠近,只能遠觀。

此時的蕭月生仍是踏著天罡北斗禹步,速度幾乎肉眼難辨,快極之下,又是化為七身,皆圍繞謝曉蘭而轉,七人皆是雙腳離地三尺,御空而行,每人手上木劍姿勢各不相同,實難看作是一人所化的虛影。

「太——上——急——急——如——律——令——!」

七人皆是張口輕喝,每人一字,順序而出,婉轉承合,一氣貫通,綿綿喝出。

敕令甫出,金光頓起。

七道人影,恍如化身天空中北斗七星,身上金光大放,光華萬丈,耀眼之極。

敕令一落,金光頓斂。

七道人影消失不見,唯有一道耀眼的金光,北斗七星連成一片,形成勺狀曲線,金光形成一人多高的扁平玉帶,凝而不散,狀如實質,將榻上寧靜安祥的謝曉蘭圍在其中,玉頰被映成金色。

這般瑰麗的異景早已將不遠處觀看的諸女驚得目瞪口呆,金輝披身,瞠目結舌,卻在不覺間,已經被推開丈許。

此時大廳上空變得漆黑如墨,無一絲光亮,蕭月生凌空而立,彷彿虛空之中搭有平台,手中爍爍木劍斜指向天,金光沖天而起,直破雲霄,宛如一柄巨靈金劍,破天開地,威勢若神。

金劍過後,漆黑如墨的天空,竟然隱隱閃現幾顆星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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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6-25 22:08:35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神雕第五十六章功成

蕭月生身如金陽,射出萬道金光,耀眼之極,其身形表情,俱不可見。此時他靜止於虛空的身形閃動,凌空踏出天罡北斗禹步,一如開始時的緩慢凝重。

每踏出一步,便向漆黑天空刺出一劍,劍上金光射入天際。

天空隱隱出現的星斗便隨之亮上一分。

踏完七星,復又開始,依次而為。

此時,漆黑如墨的範圍越發擴大,整個觀瀾山莊俱被黑暗籠罩,而僕人們都已聚到大廳之前,觀看這從未見過的奇異景觀。

漆黑的夜空,唯有七顆寒星高懸,幽幽光芒閃爍,越發顯得夜空的空曠寂寥。

七星若連,便成勺狀,正是北斗七星無疑。

隨著一道道金光的射入,北斗七星如燈中添油,本是隱隱綽綽的星光,已變得燦亮異常,竟幾乎有桂月之輝。

廳中諸女都能感覺出自己氣血浮動,渾身發緊,空氣似乎正在不停的縮緊,不停的將她們擠壓。

郭芙兩手被楊若男分別握住,玉簪上傳來的溫潤氣息不停流轉,兩手又流過楊若男清涼的內息,兩者合在一處,抵禦著身外的壓迫,使她未覺什麼不適。

小玉小鳳則分別抵住程英與陸無雙姐妹。

完顏萍此時也覺察到了空氣的異狀,雙眸自丈夫身上轉開,迅速的看了周圍一眼,見到郭芙與程英陸無雙三人俱有人照顧,忙收回目光,重新關注到丈夫身上。

完顏萍知道身為大哥妻子的幾人,身上佩帶的玉飾皆有護身之效,足以自保,只有程英陸無雙令人擔心,如今有人照顧,自然也就放下心來。

她們由於蕭月生如金陽般燦目耀眼,無法看清天空之中的變化。

廳外諸人卻能看得一清二楚,他們資質皆是不俗,觀察力亦受過專門訓練,自然對天上七星的細微變化收入眼底,心中俱是激動難言,卻也難免遺憾,這是莊主正在施法之故,在這裡便壯麗如此,如能進入廳內一觀,那將是如何的奪目震撼!

凌空踏完九次天罡北斗禹步,蕭月生靜止不動,懸於空中,身上金光忽斂,現出身形。

他臉上沉靜如常,沒有一絲改變,令人懷疑剛才威若天神的施法之人是否是他。

只是隨著他的呼吸,他的身影若隱若現,彷彿燭光下的影子,輕風吹動,燭火搖曳,燭下的身影亦是飄擺不定,若隱若現。

眾女皆注視著他,看他再有何動作。

蕭月生神情沉靜而專注,對周圍之人視而不見,低頭將已變得幾近透明難見的木劍橫於胸前,左手捏劍訣,食指中指搭於劍身。

隨即右手一翻木劍,輕劃左手食指,隨後將食指中指沿劍自下而上輕抹,兩指過處,殷紅的鮮血留在劍身。

只是眾女全被這鮮艷的血紅所驚,未有人能發覺紅色之中隱隱的金輝。

此時漆黑如墨染的天空中,北斗七星,恍如七輪明月高懸於空,光華閃爍,沿下月白的光輝,整個觀瀾山莊俱都籠罩其中。

完顏萍諸女也發覺了天空中的異狀,謝曉蘭躺著的床榻周圍,凝如實質的金色光帶仍是耀眼異常,金光與月白星光俱入諸女眼中,令他們目眩神迷。

但她們更關心的仍是虛空而立的蕭月生。

蕭月生將木劍抹過自身鮮血之後,輕振木劍,金光一閃,木劍光潔如初,剛才抹於其上的鮮血俱已消失無蹤。

他凝視著腳下床榻上的謝曉蘭,謝曉蘭輕闔鳳目,寧靜安祥,恍如酣睡入夢,渾不顧人間的憂苦哀痛。

輕咬了咬牙,他將目光掃向周圍諸女。

眾女對上他的目光,俱感心神一震,眼中的男子陡然間異常高大,頭頂天,腳踏虛空,金光耀眼,神威無敵,自己恨不能趴倒在地,匍匐於他腳下,以表達自己的尊崇無貳。

蕭月生此時正施道法,雖然已經收斂威勢,卻仍未能完全清除,僅是餘威,便讓眾女頓失心神。

他一看她們迷離的眼神,便知曉發生了何事,忙輕喝一聲:「咄!」

聲音雖輕,卻是自他們心神中響起,令她們心神一震,如清風拂過,變得清明異常。

只是心神迷失,遺症極大,雖然被蕭月生的清神之音及時喚醒,卻難免會在潛意識中留下影響。

「待會兒我施法之時,兩丈之內,不可靠近!」蕭月生眼睛重新變回晶瑩深邃,不復剛才攝人的威勢。

完顏萍點了點頭,「嗯,我們知道了,大哥,你要小心!」她玉臉之上,滿是擔心之色,與其餘諸女的激動興奮神色迥然有異。

雖然丈夫道法通神,幾近無所不能,但完顏萍仍是難免擔心,她深知威力越大的道法,反噬越強,一旦無法控制,後果難以想像,生死只在一線之間。

蕭月生未再多言,溫柔一笑,點了點頭。

此時受完顏萍表情的影響,蕭月生的其餘幾位妻子興奮心緒突然如潮水般褪去,心中忽然變得沉沉甸甸,竟生起一股壓抑的心痛,彷彿面臨生死之別一般。

感受到這股壓抑的氣氛,蕭月生掃了眾位妻子一眼,微微一笑,雖未說話,卻有股說不出的灑脫與超俗,令諸女心情微微鬆了一下。

蕭月生緩緩闔上雙眼,隔斷了與眾女對視的目光。

本是若隱若現的身影變得越來越淡,唯有懸空木劍仍真實如常。

隨著他的身影變淡,木劍變得越發明亮,本已透明的劍身漸漸發出亮光,越來越亮,光華直至如利劍般刺眼。

「太上急急如律令!」縹縹緲緲的聲音在廳內響起,彷彿自天際傳來,隨風而至,若有若無。

敕令一出,本已燦若烈陽的木劍緩緩升空,如一隻大手慢慢托起,悠悠向上,如烈日昇空,越升越高。

本是漆黑的天空變得亮如白晝,觀瀾山莊所在,立刻由黑夜變成白晝,甚至比起其它地方,還要明亮許多。

此時乃夕陽半落,黃昏時分,天色微暗。

而觀瀾山莊上空,卻明亮如烈陽當午,觀瀾山莊被明亮的光華籠罩,遠遠看去,恍如仙宮天闕。

木劍升空,直至如七星般大小,忽然炸開,化為七道耀眼之極的月白光華,分別射向北斗七星。

天地間由極亮又陡然變得極暗,光暗變化之快,令廳外的一眾僕人目不暇接,怔然無語,唯有驚呼,卻又馬上住嘴,唯恐驚擾廳內正在施法的莊主。

北斗七星彷彿擁有自我意識,受到這七道光華的刺激,陡然自發反擊,各自放出同樣的月白光華,射向虛空而立的蕭月生。

蕭月生左手舉起,七道星光如無限長的纖細光柱,柱柄被蕭月生一手握在手中,無法掙脫。

蕭月生此時臉上微帶凝重,凝於虛中的身體漸漸下落,如同被這七道星光慢慢壓迫而下。

身形緩緩飄落間,蕭月生另一隻手憑空出現七隻玉珮,顏色墨綠,極為幽深,似綠似黑,難以分清。

他信手一灑,七道綠光閃過,分別投進床榻周圍的金光帶中。

彷彿沸油鍋中被滴入冷水,本是凝如實質的光帶開始翻湧奔騰,光芒更甚,令諸女兩眼微痛,忙功力運轉,將眼睛護好,再睜眼去看。

眨眼之間,她們再看之時,場中情景已經大是不同。

蕭月生此時已經腳踩平地,沐浴在月白的光輝之中,兩掌平托躺在虛空之中的謝曉蘭。

謝曉蘭原來的床榻,卻已經消失不見。

圍在他們四周的金光帶中,七塊碧玉懸浮在半人高位置,分佔天樞、天權、天璇、天璣、玉衡、開陽、搖光星位,組成北斗星圖。

而天際傳來的月白星光,形成的七道光柱,分別對應地下各自位置的玉珮,玉珮在光柱照射之下,越發晶瑩碧綠,隨之發出淡淡的相同顏色光輝,將其陣圖之內的一切,皆籠罩其中,在這以外,光輝便被金光隔絕,無法透出。

床榻被這淡淡的光輝照過,頓是化為齏粉,即使粉末也不可見。

唯有蕭月生與手中托著的謝曉蘭安然無恙,衣衫俱齊。

淡淡金光自蕭月生手中升起,將謝曉蘭籠罩其中,隔絕了月白光輝的侵入。

蕭月生雙手放開,謝曉蘭仍舊懸在空中,靜止不動,淡淡金光籠罩中,她寧靜的面容,飄動的裙衫,洋溢著安靜寧和的氣質,令人不忍打擾。

蕭月生將其擺成直立姿勢,隨即兩手變掌為指,緩緩點向謝曉蘭週身大穴,面上表情,從未有過的凝重。

一指點過,方點另一指,一指接著一指,不急不徐,衣袖飄蕩間,姿態瀟灑飄逸,令周圍觀看的諸女皆有些迷醉。

蕭月生每點一指,都是將謝曉蘭的護身金光化開,令充盈周圍的月白的星辰之力沿穴道侵入她的身體,下一指點下時,則是送入自身元氣,控制進入體內的星辰之力,再下一指,則是再放入星辰之力,然後點下一指送入自身元力,如此往復不休,利用這種天地間的至純至陰之力化去謝曉蘭體內的死氣,逐漸接其經脈,改其肉體。

全身一百零八道正穴,再有無數隱穴,點完正穴之後,開始點隱穴,速度加快,到了後來越來越快,只見指影翻飛,幻成無數,最後只能見到謝曉蘭身體被指影籠罩,淡淡的金光已經消失不見。

蕭月生表情沉靜如故,只是略帶蒼白的臉色,顯出他的巨大消耗與吃力。

一千多指點完,所用時間與點一百零八道正穴相差彷彿,謝曉蘭原本變得痛苦的表情又恢復了寧靜,而蕭月生的呼吸之聲卻漸漸變得越發粗重。

每隔一穴道,皆進入一道星辰之力,將近一千多股星辰之力在他的元氣控制下,在體內互不相擾,各行其是,改造著謝曉蘭的肉體,越到後來,隨著她體內星辰之力的增多,控制這股力量所需的元氣越大,所耗心力越巨,而下指卻要越來越快,其中所需心力之大,匪夷所思,常人無法想像。

點完週身各穴,凌空直立的謝曉蘭散發出淡淡的月白光華,如同晶瑩的雪玉。

蕭月生深吸一口氣,沉靜的面容金光一閃即逝,漢白玉地面留下兩寸多深的腳印。他又拾指向謝曉蘭週身穴道點去,重複開始時的過程。

這一次的過程,則是將謝曉蘭體內的星辰之力化去,換成自身元氣,而將原來送入她體內的元氣收回,放入星辰之力。與第一次時的次序完全相反,所耗精力,遠甚於第一次。

一千多指點完,蕭月生雙目微闔,垂手靜靜而立。

此時,他的面龐變得晶瑩如玉,光華隱隱流轉,本是平常普通的面容變得耀眼異常,變得令人不敢直視。

平時那個掛著溫和慵懶淡笑的蕭月生已經不見,如今的蕭月生,高華之氣噴薄欲出,不甘被他刻意壓制,凌駕萬物之上的威儀亦是若隱若現。

這一刻,透過淡淡月華,看到丈夫模樣的諸位妻子心中忽然大痛,忽然之間,她們發覺原來熟悉的丈夫已經消失不見,如今的眼前之人,已經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他更像是一位仙人,不沾一絲人間煙火,衣衫輕飄,如欲凌飛,飄向虛空天際。

她們心中有著莫名的恐懼。

她們恐懼自己的丈夫會忽然拋下自己,化為仙人,升天而去。

天上北斗七星仍是源源不斷的傳來月白之光,自下而至天際的七道光柱令周圍之人看得咋舌不已,懷疑自己兩眼發花,出現幻覺。

謝曉蘭週身俱被月白之氣籠罩,衣衫微動之間,卻金光隱隱,那是蕭月生將自身元氣附於她的衣衫,否則衣衫早就如同床榻一般下場。

靜立片刻,本是晶瑩如玉的面龐又恢復如常,隨即眼睛睜開,雙目晶瑩如舊,金光未現。

他凝神看著謝曉蘭。

此時的謝曉蘭已經看不見她的身影,僅能見到籠罩於外的月白光華。

他又抬頭看了一眼遙掛天際的北斗七星,微一思索,腳下開始緩緩移動。

這次他所踏禹步已非天罡北斗步,而是九天封神步,緩緩踏出兩步之後,腳底已是離開地面,右手之中又現一柄雪白木劍,隨著虛空踏出的禹步,木劍劃著圓弧,極似現代社會的太極劍。

繞謝曉蘭一周,北斗七星陣中的月白光華已經被木劍撥動,隨著木劍而湧動。

而隨著這些星辰之力的流動,正在觀看的諸女裙衫飄動,卻是大風起兮,裙袂飛揚。

蕭月生長衫不飄,木劍劃弧,腳下凌空御虛,繞七塊玉珮而飄蕩,每繞一圈,直通天際的光柱便細上一分,而手中的木劍便晶瑩一分。

蕭月生步伐越來越快,幾圈過後,已經看不到人影,唯見一條輕紗絲巾圍繞金色光帶。

直通天際七星的光柱越來越細,直至細不可見。

此時天空的烏雲慢慢消散,本是瑩亮如月的北斗七星亦漸漸變淡,隨著光明的到來而隱入蒼穹,肉眼難見。

蕭月生停下禹步,現出身形,手上木劍已變得薄如蟬翼,晶瑩剔透,彷彿由晶玉製成。

而懸浮於金光之中的七塊玉珮,則碧綠清翠,不復原來幽深墨綠之色,碧光瑩瑩,令觀看之人心中不由心中一清。

蕭月生此時表情輕鬆,信手一揮,將它們凌空攝入袖中,晶瑩剔透的木劍亦已消失不見。

一人多高的金色光帶亦隨之消失於原地,隨即一陣颶風平地而起,將心下輕鬆的諸女弄得措手不及,裙袂舞動,嬌呼連連,聲音中,卻透著輕鬆欣喜之情。

一抹紅霞自大廳上方射入,將廳內東壁染紅一半,牆壁反映之下,諸女也被染上了一層霞光。

蕭月生看到眾位妻子的嬌容,心中喜悅,施法所用時間不長,對他來說,卻是極為漫長,如今乍見妻子們,竟有如隔三秋的感覺。

謝曉蘭仍舊懸浮空中,身上淡淡金光流轉,卻是蕭月生附於她衣衫上的元氣。表情寧靜,雙眸仍閉,本已雪白的面龐變得越發白膩如瓷,膚下瑩光隱隱,比原來更增幾分動人之姿。

「大哥,已經好了麼?」完顏萍判斷丈夫已經施法完畢,心中急欲知道結果,忙揚聲問道。

蕭月生觀察了一下謝曉蘭的情況,轉身點了點頭,微笑道:「嗯,大功告成!」

眾人大喜,興奮得玉手互握,無法宣之於口。

孫大娘自從蕭月生施法以來,一直心中惴惴,比蕭月生未到之時還要不安。

本是絕望的心再度復活,有了希望,最怕這個希望最終化為泡影,患得患失之心,折磨得她坐立不安。

幸好有小星暗中相助,向她體內輸入真氣,幫她抵禦空氣中強大的壓力時,也溫潤著她的心神,否則,這般折磨之下,定會傷勢加重,再添幾許白髮。

此時聞聽蕭莊主說道「大功告成」,全身血液騰的沸騰起來,令她感覺陣陣眩暈。

用力深吸幾口,將怦怦劇跳的心穩了一穩,用顫抖的嗓音巍巍的問道:「蕭莊主,你說……小姐……小姐她……?」

她緊張的快要窒息,拼盡全身的力氣,斷斷續續的將話問出口,憔悴的面龐已現蒼老之態,絲毫沒有了平常那種風韻猶存的體態,此時面龐之上滿是緊張,卻也帶著幾分憂恐。

「孫大娘放心,你家小姐已經無礙,不久即會醒來。」蕭月生忙接口回答。

「啊……!」孫大娘呆了一呆,本是緊張擔憂的表情變成了狂喜,雙眸陡然發亮,上前抓住蕭月生的雙手,微微乾裂的嘴唇不停的顫抖,蕭月生也能感覺到她柔軟雙手也在不停的發抖。

「蕭……莊主,……您……的大恩……大德,老身無以為報……!我……」她發亮的雙眸微微濕潤,顫抖的對蕭月生道,說著便要跪下。

蕭月生一把托住她的胳膊,忙道:「孫大娘莫要如此,你們受傷,蕭某自然不能袖手,幫忙也是理所應當,莫要再說這些客氣話!」

孫大娘點了點頭,未再勉強下跪,索性站起身,雙臂也被蕭月生放開。

她輕拭眼角,將滾下的淚珠擦去,便將目光投向了正靜靜懸空而立的小姐身上。

「大哥,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完顏萍將小手伸入丈夫的大手之中,緊緊握住,柔聲輕問,楚楚的臉上,佈滿擔憂。

蕭月生輕笑一下,眼睛自她身上開始,逐漸掃過諸位妻子與乾女兒,每人眼中的關切令他心中溫溫潤潤,像是浸在溫泉之中。

陸無雙的眼中滿是崇拜與激動,而程英卻迅速的低下頭,避開他目光的掃視。

蕭月生收回目光,搖了搖頭,笑道:「不用,待謝姑娘醒來時再說。」

郭芙此時也上前握住丈夫的另一隻手,自豪與柔情蜜情在夾雜在一起,在她胸膛之中翻湧,令她恨不得立刻撲到丈夫懷中,與他合為一體,讓他盡情將自己蹂躪,方能宣洩自己心中的愛意。

蕭月生感覺郭芙握住自己大手的力量越來越大,不由轉頭望向她,看到她玉頰泛著兩陀釅紅,明眸晶亮,嬌艷異常,便知道她現在正是情動不已,輕眨了眨左眼,嘴角微揚,露出一抹微笑。

郭芙見到他的模樣,不由大羞,深自慚愧,忙放開他的大手,低頭不去看他。

眾女大多正注視著靜靜懸立的謝曉蘭,並未注意到這邊,方令她大舒了一口氣。

但郭芙想起上次觀劍在船上的情景,不自覺的向另一側不遠處的楊若男看了一眼,果然越怕越來,卻見到她正帶著笑意,雙眸灼灼,見到郭芙向自己望來,頑皮的眨了眨大眼,笑容中帶著說不出的曖昧之意。

郭芙大羞,狠狠瞪了一眼,紅著臉,不敢再去看她。

她如今已經與楊若男相熟,相處得極為融洽,因為楊若男的性格頗像郭芙的二妹郭襄,郭芙便不自覺的將她看成自己妹妹。

兩人之間的感情會互相影響,郭芙待楊若男如親妹妹,無形中便影響了楊若男,她對自己的這個新乾娘也是心生親切,頗為愛戴。於是兩人相處下來,絲毫感覺不出她們只是認識不久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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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6-25 22:08:48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部神雕第五十七章靈鷲

時間在眾人的等待中一點一點的過去,像是被放慢了無數倍。

諸女不再說話,或是仔細觀察正懸空而立的謝曉蘭,或是低頭想著自己的心事,或是與別人竊竊私語,她們聽到蕭月生說已經大功告成,便不甚擔心,剩下的只是好奇。

孫大娘的心情比起她們,則又是不同,滿心的急切與激情,盯著自己的小姐,眼也不眨。

正在大廳外面負責秩序的大廳管事蕭雲寒,忽然耳邊傳來鳳夫人溫柔的聲音:「雲寒,讓其餘人散去,送幾張木椅進來。」

蕭雲寒鼻直口方,丹鳳眼,劍眉入鬢,身材魁梧,有股不怒而威的氣度,做事精明幹練,負責前院大廳的一切事宜。

觀瀾山莊的僕人制度是責任制,承包制,各司其職,各負其責,再加之點數積分制相輔,半年一輪,不定時檢核。

將觀瀾山莊劃分為若干區域,按其干作量與難易度標定點數,再隨機抽籤分配於各人。

而平時還有功課要做,上午習文,下午習武,各一個時辰,有專門的先生前來教授。武學課由諸位莊主夫人擔任,文課則無固定先生,大多是些社會上的名士才子,前來講授兩天便離開。

其餘時間自己分配,只要不違莊規,無人去管,他或她可以讀書,可以練功,總之極為自由,只是功課的成績也是賺取點數的最重要途徑,倒也無人懈怠。

其管理制度與現代社會相比,自然簡陋得很,但在當時社會,卻已經是奇特之極。

蕭雲寒運氣極好,抽到了上上籤,負責前院大廳,打掃、維護、招待賓客、侍立左右等等,他平時做事精練,被同是負責大廳的眾人推舉為管事,而大廳管事同是兼任前院總管事,這是觀瀾山莊的常例,所以權柄極重。

聽到鳳夫人的吩咐,蕭雲寒忙招呼幾個兄弟,將周圍議論紛紛、滿眼狂熱的眾人勸走,同時帶著幾人拿著木椅靜靜進入大廳之內。

對莊主的本領,他們雖沒見過,卻從未懷疑過。

他們所有人的武功都是由幾位莊主夫人親授,自然知曉她們的武功是如何驚人,觀之若海,無從揣測,而她們的武功卻是學自莊主,從而可知莊主的武功如何。

見到剛才那番奇異之景,蕭雲寒知道自己原來還是將莊主小瞧了。

天地變色,星辰轉移,如斯詭異壯觀之場面,實在難以想像是如何做到,這究竟需要怎樣的功力?斗轉星移,便是如此吧!從未想過,一個人的力量,真的能達到這般通天徹地的境界。

蕭雲寒進入大廳,發覺大廳之內比原來更加空蕩幾分,莊主正負手而立,如平常一般帶著淡淡的溫和笑容,泯然如眾人。

但看在蕭雲寒的眼中,他家莊主的一舉一動,莫不自然無痕,平淡中蘊含著神奇,這才是真正的返樸歸真的境界。

看到籠罩在淡淡金光之中,懸浮而立的謝曉蘭時,蕭雲寒並未太顯驚訝,與剛才的奇景相比,這實在不算什麼。

小鳳看到僕人們悄然進來,木椅落地無聲,個個輕手輕腳,望向自己丈夫時,眼中冷卻著熱切與崇拜。

她心中禁不住湧出一股驕傲,自己丈夫能夠被人這般崇拜,身為妻子,實是最為榮耀之事。

她輕擺了擺手,蕭雲寒帶領僕人們退下。

眾女將椅子挪到離謝曉蘭極近的位置,坐下來仔細觀看她的情況,有種要細緻研究她的每一根毛孔的態勢。

蕭月生見她們如此靠前,嘴唇微微動了動,卻玉津一咽,並未說話,隨即眼中湧起幾分隱隱的笑意。

可惜眾人正在好奇的觀看謝曉蘭,未能有人發覺他的異樣。

到了近前,她們更能發覺謝曉蘭的變化,原本白膩的肌膚越發變得冰肌玉骨,流動著隱隱的瑩光,顯得超凡脫俗,恍如仙子。

這般變化,對於注重容貌的女人們來說,有著無可抗拒的吸引力,她們的目光便如飛蠅落於珠網,再也掙脫不出,動彈不得,口中自然嘖嘖稱奇。

蕭月生躺在眾女中央,身下木椅是檀木躺椅,本是用以在廳外曬太陽之用,他這時卻正躺在上面。

兩邊分別是完顏萍與郭芙,身後坐著小玉小鳳四女,楊若男則是坐在乾爹乾娘的前面,不停的轉動玉頸,變換著角度,神態專注,極為認真的看著寧靜如故的謝曉蘭。

蕭月生被千嬌百媚的美女環繞,入目皆綵衣,鼻前幽香陣陣,耳邊鶯聲燕語,不禁醺醺然,

「夫人們,夫人們,聲音莫要太大!」他沉醉一番後,見嬌語之聲越來越響,忙出聲提醒。

本是充滿嬌聲竊語的大廳陡然寂靜無聲。

蕭月生微微一笑,未再說話,仰躺於檀木椅上,微微闔上雙目。

剛才一番施法,雖然對身體未有影響,但所耗心力頗巨,縱然神念強大如他,亦微感疲倦,此時不禁有些怠意。

他身邊環坐的諸女皆靜靜不言,眼神卻在不停的交流,完顏萍與小玉尤甚,她們兩人自蕭月生施法完後,表情與眾女的興奮激動迥然,俱是帶著幾分強顏歡笑的意味。

此時,她們兩人眼神相對,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出幾抹憂色。

剛才發生之事,實在太過匪夷所思,即使神話傳說,也未有這般誇張,實在超出她們所能接受範圍,至今仍是似夢似幻,彷彿如在夢中。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人力有時盡,而天地之威,則是無從抗拒,不可侵犯,即使武功再高之人,在天地面前,亦是渺小如蟻。

自己丈夫卻強轉乾坤,御使星斗,雖然威風凜凜,卻是行逆天之事,縱使成功,恐怕亦是後患無窮,犯天威者,天必誅之。縱使他有通天徹地之能,卻也強不過天地,他能不能撐過去,實在是未知之數!沒有了他,她們無法想像自己能否活下去。

對上天與生俱來的敬畏,令完顏萍與小玉心中隱隱生出幾分恐懼,看著已經微微響起酣聲的丈夫,兩人心中的憂慮更重了幾分:反常之事,必是不祥之兆!因為,自己的丈夫睡覺從不打酣。

「完顏姐姐,怎麼了?」郭芙起身來到完顏萍身前,輕提裙角,矮身蹲到她身旁,嘴唇靠近她晶瑩如玉的耳朵旁邊,悄聲輕問。

她坐在蕭月生另一邊,恰好與完顏萍相對,抬眼即將她的神色收入眼底,心中不禁疑惑,不知她為何看向丈夫的眼神中帶著那麼深的憂慮之色,忙過來悄悄的問。

完顏萍抬頭看了一眼郭芙,見她面露關切誠懇之色,便抓住她的酥玉小手,輕輕拍了拍,隨即露出微笑,悄聲道:「我擔心大哥的身體是不是太累了。」

郭芙鬆了一口氣,心下卻是慚愧不已,只顧著自己高興,卻沒去想自己丈夫經過這麼一場施法,身體能不能受得住,與完顏姐姐相比,做為妻子,自己實在是所欠良多。

看著郭芙盈盈坐回木椅,完顏萍心中長長歎息一聲,自己實在不忍告訴對方自己內心的憂慮。

小玉素來冷靜縝密,此時心中也是惶惶不安。

正是因為她的冷靜縝密異於常人,方能提前推想事情發生之後產生的後果如何。

她總攝清秘閣,負責情報與參謀,觀瀾山莊諸般指令,多是出自她手。其性格冷靜,思維精密,而果敢狠辣,更是遠非他人能比,實是蕭月生的影子。

看著公子爺沉酣而睡,臉上一片平靜,沒有了溫和的笑容,他的臉便湧出淡淡的威儀,小玉瓊鼻一酸,美目中湧出淚水,只是被她強行抑住,未能奪眶而出。

看到公子平靜的仰躺,她心中陡然一寒,腦海中現出一幅情景:公子就是這般仰躺,平靜而從容,只是身體已經冰冷僵硬,沒有了生命的氣息。

她悚然而栗,忙用力甩了甩頭,拚命將這幅畫面驅除腦海。

只是越是往外驅徐,這幅畫面卻越頑固,總是不停的在腦海中閃現,令她心神大亂。

「小玉!」輕柔的清音響起。

小玉豁然一醒,頭腦頓時清醒過來。

她感激的看了完顏萍一眼,情知剛才自己太過憂心,心致迷失心神,若沒有夫人的當頭一喝,實是危險異常。

強自收斂心神,小玉憂慮仍未消除,自己是為公子活著,所做一切,只是為公子分憂,若沒有了公子,自己活在世上,也實在沒有什麼意思,隨他而去便是了。

想到這裡,她倒莫名的安定下來,忽然之間,心中的憂慮頓然散去,如同烏雲被大風吹散。

這便是公子所說的佛家頓悟吧!小玉心中暗暗自傷一笑。

「啊!」「呀!」嬌呼聲頓起,隨即一股沛然之力洶湧而至。

小玉功力自發流轉,頭上扶搖、耳上鐺環、腕間玉鐲、腰間玉珮,俱是微微一閃,清流如電,傳入她體內,這股突然而至的巨力便被輕易化去。

蕭月生的諸位妻子皆若無其事,但程英陸無雙表姐妹與孫大娘卻沒有這般從容,措然不防之下,頓時身體隨同木椅俱被推翻,仰天而倒。

好在身邊有人,小星反應最快,兩掌齊揮,虛空將她們三人托住,恢復原位,卻仍是難免花容色變,驚甫不定。

蕭月生睜開雙眼,帶著幾分笑意,掃了身後眾女一眼,看到她們這般從容,大感失望,原以為還能看一場釵橫鬢亂的好戲呢。

復向謝曉蘭望去,此時的謝曉蘭雙眸月白精光閃動,帶著幾分茫然,兩腳著地,身上金光流動,遠愈原來,烏黑髮亮的長髮已經散開,向上飄蕩,如同自身正自高空下落一般。

孫大娘大喜過望,忙站起身來,欲要上前。

旁邊一隻胳膊去將她定住,轉身一看,卻是小星夫人。

小星面容清冷,如寒空冷月,見到孫大娘不解的望向自己,淡淡的開口道:「不要靠近,傷到自己。」

孫大娘微微一怔,隨即恍然,她也能感覺到自己小姐身上傳來的巨大壓迫感,只是剛才狂喜之下,沒有思慮到罷了。

眾女大多是武學的大行家,一看即知,謝曉蘭此時內力過強,無法自控,故而外溢。

其內力之強,實是驚人,如被其它武林中人看到,定會瞠目結舌,驚為天人,只是在場的大多是蕭月生的夫人們,便不覺如何,即使是程英陸無雙,她們見過了蕭月生借助星辰之力的匪夷所思之行,對此也是反應平淡。

本是躺在椅內的蕭月生身形一閃,出現在玉面茫然的謝曉蘭身前,探手輕拍一下她的肩膀,隨即,她的長髮緩緩飄落,披散在肩。那股迫人的氣勢也收斂無遺。

謝曉蘭轉動明眸,看了看身前的蕭月生,又望向不遠處的眾女,張了張嘴,小嘴開合幾次,方才出聲道:「我……我還……活著……?」

「小姐——!」孫大娘豐滿的身軀微微顫抖,激動不已,眼中晶瑩,面帶狂喜。

「大娘……,你沒事吧?」謝曉蘭眼中迷茫慢慢散去,代之而起的是幾分鋒利。

「我沒事!」孫大娘搖了搖頭,「多虧蕭月生莊主夫婦出手相救,我們才能再次相見。」

此時謝曉蘭頭腦漸漸清明,已經能夠想起先前發生之事,即使是蕭月生出手救她的情景,也清晰無漏。

她寶石般的雙眸不停閃爍,神色頗為複雜,當初玉石俱焚,拚死一搏,便知道自己必死無疑。

沒想到他竟然高明若斯,硬是將自己從黃泉路上拉回,這份恩情,實在太深太重,無法還清。

這時眾女都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跟她說話,替她高興慶幸,一時大廳又回復了熱鬧之像。

蕭月生苦笑著搖了搖頭,身影閃動,已經消失無蹤。

謝曉蘭櫻唇翕動,卻最終未能說出感謝之語。

見蕭月生不見了身影,眾女安靜了一下,頗感有些意外,完顏萍輕笑道:「大哥他有些累,先去休息了,我們說我們的。」

眾女這才嬉笑如故。

晚膳之時,蕭月生才從靜室內走出,甫進大廳,郭芙便發覺丈夫雖然溫和如故,但眉宇之間,卻多了幾分原來沒有的威儀,雖是笑容溫和,卻無法掩去這股淡淡的睥睨崢嶸。

大廳沒有屋頂,直見星空,今日天氣明朗,星光點點,不停閃爍,北斗七星依然掛在天空,在繁星無數的夜空之中,平淡無奇,不復剛才瑩亮如月的燦然。

眾女從未如今天這般觀看天上的繁星,看過蕭月生的施法之後,她們忽然間對這些滿天繁星生出一股特別的親切之意。

廳內有風,便未點燭火,而是擺放了幾顆夜明珠,柔和的珠光將大廳籠罩其中。

廳內未有爐火,卻溫暖如春。

入席之前,小玉幫他整理了一下衣衫。

小玉一襲杏黃衣裳,膚若凝脂,低首之際,步搖輕顫,環鐺擺動,極盡柔媚,只是黛眉籠愁,鬱鬱不語。

蕭月生對周圍之人的心緒敏感之極,小玉心中的恐懼與憂慮,他自然洞悉無遺,輕笑一下,大手摸了摸她的玉臉,「小玉,幹嘛愁眉不展?」

「公子……,你真的沒事麼?」她臉似芙蓉出水,聲音柔柔軟軟,蘊滿了脈脈深情。

蕭月生拍拍她的香肩,輕鬆一笑,「你這小丫頭越來越像你萍夫人了,淨胡亂擔心,……我沒事,別自尋煩惱!」

見公子爺不似做偽,小玉心中鬆了一口氣,素手越發輕盈靈動,將蕭月生長襟弄齊,將他打坐時弄皺的下衫撫平。

她伺候慣了蕭月生,他的諸位妻子習以為常,程英陸無雙雖看不慣,但看得久了,也變得不以為異,雖然心中難免異樣,卻裝做若無其事。

謝曉蘭主僕三人也留下來吃飯,眾女濟濟一桌,本是極大的檀木圓桌,頓時顯得頗有幾分擁擠。

謝曉蘭對這樣的情景並不陌生,她以前來觀瀾山莊授琴之時,常留下來吃飯,也算是駕輕就熟。

「謝姑娘,蕭某知道姑娘身懷絕技,且武功奇高,不知何人竟能傷你至那般地步?」蕭月生拭著嘴角,看向謝曉蘭。

眾女眼光整齊如一的落到謝曉蘭身上。

這個問題也是她們想問而未問,因為謝曉蘭一直極力隱藏自己身懷武功之事,她們如果貿然相問,恐會令她為難。

此時的謝曉蘭已經完全恢復,臉色如常,絕難相信不久前還是重傷欲逝之人。

且其膚色帶著一種白玉般的晶瑩玉色,姿容直追完顏萍諸女,兩眸似朗星在空,轉動間如寒星閃爍,帶著無窮的魅力。

她星眸微閃,臉色微變,咬了咬細米玉牙,低聲歎息一聲,苦笑道:「唉——!這些都是夙敵舊怨,想逃也逃不脫,終於還是被他找上門來!」

坐於她對面的蕭月生面無表情,沉靜如常,一枚碧玉小盅在他手中把玩,他只是略一點頭,眸子古井無波,示意她繼續。

玉盅碧綠晶瑩,酒在其中,彷彿變成了瓊漿玉液,令人垂涎欲滴,便是不飲酒的眾女,聞到這般酒香,也是香津頻湧。

謝曉蘭深深吸了一口氣,飽滿的雙峰微微撐起,她能感覺到對面的他身上傳來的威壓,令自己有些喘不過來。

這是從未有過的現象,她心中一驚,以前即使自己對他再怎麼無禮刁蠻,也未能感覺到這般威壓,難道他開始討厭自己了?不會再如原來那般容忍自己的胡鬧了?

這實是她自己嚇自己。

此時的謝曉蘭,已是脫胎換骨,與往昔不可同日而語,一身修為自是水漲船高,許多原來感覺不到的東西如今便能感覺得到。

而蕭月生氣質溫煦,極像敦厚之人,如寒劍歸鞘,鋒芒頓斂,平常人感覺不出危險,只是直覺超人者,能感受到透過劍鞘傳來的鋒芒,心中剔然。

謝曉蘭能夠感受到平和狀態下的蕭月生身上的威壓,一者是因她的感覺變得更加敏銳,二是因蕭月生心力損耗過巨,一時不能恢復,未能完全掩去自身的威儀。

「唉,一直以來,小女子一直隱瞞自己會武之事,實是無奈之舉!」謝曉蘭垂首歎息,復又抬頭,神色鄭重,緩緩而言:「實不相瞞,小女子本是縹緲峰靈鷲宮的當代宮主。」

「靈鷲宮?!縹緲峰?!」小玉輕呼,冷靜如她,竟失聲而呼,可見心中之驚。

眾女若有所思,似乎聽說過這般名字。

「天山縹緲峰靈鷲宮,莫不是天山童姥的那座靈鷲宮?」小星遲疑的看了看自己家公子爺。

蕭月生將玉盅之酒一飲而盡,放下玉盅,平靜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如平靜的湖面,蜻蜓略點,泛起圈圈漣綺。

「原來卻是謝宮主在前,失敬失敬!」蕭月生拱了拱手,頗不正經,惹得謝曉蘭蹙眉不已。

他右首的完顏萍在桌下輕輕拉了拉丈夫的長袖。

蕭月生這才收起笑容,看了看大多恍然而悟的諸位妻子,轉首對謝曉蘭道:「縹緲峰靈鷲宮不是在天山麼,為何謝宮主到了嘉興?」

謝曉蘭微微蹙眉,謝宮主這個稱呼自他嘴中而出,聽著竟是如此的彆扭。

「蕭莊主還是原來那般稱呼即可,我這個宮主做得實在有名無實,慚愧得很!」謝曉蘭語氣低沉,頗有寥寞意味。

如換在以前,他這般語帶輕浮的對自己說話,自己早就以牙還牙,反擊回去,讓他難看,只是他剛才救了自己一命,只有暫且先忍讓一番,免得給人忘恩負義之觀感,謝曉蘭低眉順目,心中卻是暗忍怒氣。

「哇,天山縹緲峰喲!」楊若男忙拭了拭嘴角,迫不及待的嚷道,神情興奮,明眸放光,熠熠生輝。

「今天我跟乾爹去天山時,根本沒有找到縹緲峰靈鷲宮,還以為那是乾爹瞎編的故事呢,原來真的有靈鷲宮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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