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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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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醉酒微酣 -【侯門美妾】《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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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 07:34:19 |只看該作者
49、中秋宴觀月大亂

    都掌燈了謝安平還是沒回來,美娘睡在床上翻來覆去,拿著絹扇兒呼呼地扇,也不知是熱得睡不著還是心裡煩得睡不著。

    “死鬼,有本事一輩子甭回來!”

    日日被謝安平糾纏,床畔乍一清靜美娘還真不習慣,她闔眸努力入眠,腦海裡居然浮現出那廝嬉皮笑臉的模樣。

    “嬌嬌——嬌嬌——”

    他總是腆著臉湊上來又喊又喚,然後像塊牛皮糖似的黏上來,美娘時常恨不得一腳踹飛他。細細回想,他倒是不曾對她凶聲惡氣地說話,也不曾打罵,最多偶爾鬧鬧小孩兒脾氣,也是來得快去得快,轉眼就煙消雲散。除了當初在庵裡他用那種手段強了她,之後謝安平的種種都出乎她的意料,似乎倆人相處起來……並不算很難。

    “呸呸,我怎麼會覺得這混蛋好起來了?”美娘拍拍臉頰想打醒自己,“好人會強、暴良家女子嗎?他才不好,死也不原諒他!”

    然後她又挑了謝安平一大堆缺點出來:脾氣暴躁、說話粗魯、不懂禮義廉恥、家裡親戚亂七八糟、特愛干床榻間那檔子事兒,是徹頭徹尾的下流胚子……

    在心底把不知在哪兒鬼混的謝安平臭罵了一頓,美娘舒坦多了,但仍舊睡意缺缺,於是她索性起身穿戴好,隨手把頭發挽了個髻,捏著絹扇兒出去散心。

    秋蟬夜鳴,白日的熱辣已經消彌殆盡,攜著桂花香氛的風拂面吹來,美娘覺得連肺腑都甜蜜起來了。

    耳房裡睡著香槐和黃鶯,燈已經熄了,想來倆丫頭都已睡下。美娘也不敢獨自出去亂逛,便在小院子裡踱來踱去,拿扇子撲了會兒流螢。

    誰知突然細微的咯吱一聲,喜鵲和芳梅住的那間屋開了一道窄縫,有人躡手躡腳鑽了出來,左右張望。美娘剛好站在桂花樹的陰影後面,沒被發現,她借著月光仔細一瞧,看清出來的人是芳梅。

    芳梅這時出來作甚麼?

    美娘頓時警覺,目睹芳梅偷偷溜出院子,她本想跟上去,又怕萬一對方行的是引蛇出洞或調虎離山之計,自己貿然跟隨豈不中了圈套?思來想去,美娘取下鐲子扔進草叢,隨後進耳房把香槐和黃鶯喊了起來。

    黃鶯睡眼惺忪:“姑娘您干嘛……”

    香槐坐起穿衣,正欲點燈,被美娘一手按住:“別點燈,你倆先隨我出去。”

    三人出門躲到桂花樹下,美娘才道:“我方才起夜,看見有道黑影從窗戶外閃了過去,嚇得我險些丟了魂。我起來一看發現簪子少了兩根,金鐲子也不見了,恐怕咱們院子是遭了賊!那賊應該沒走遠,他東西偷得少也許還會回來,你倆去喊兩個信得過的小廝守住大門,等會兒萬一那賊再回來,你們一起上去按住他,咱們來個甕中捉鱉。”

    香槐一聽便道:“奴婢去喊喜鵲和芳梅起來幫忙。”

    美娘阻止道:“別喊了,人多了反而不妙,容易打草驚蛇。我尋思這賊該是家賊,否則怎的輕車熟路?鬧大了也不好聽,你們要是逮住人就先押去柴房,我親自審他!”

    安排好以後兩個丫鬟下去做事,美娘在房裡提心吊膽地等待,不一會兒外面傳來乒乒乓乓的響動,但很快重歸寂靜,隨後黃鶯來喊她。

    “姑娘,人逮住了,您的金鐲子也找著了,被落在草叢子裡,家賊是芳梅!”

    美娘讓香槐守在柴房外,自己帶著黃鶯去審芳梅。芳梅跪在地上被五花大綁,額頭臉面都有傷痕,嘴裡還塞著帕子。

    芳梅一見美娘出現就“嗚嗚”地叫,那表情大概是在說自個兒是冤枉的。

    美娘無動於衷,而是吩咐黃鶯:“先扇她二十個大嘴巴。”

    黃鶯擄起袖子就動手,啪啪啪幾下過去,直把芳梅打得頭昏眼花,臉也腫得像饅頭。打完以後美娘才讓黃鶯把她嘴裡的帕子拿出來,冷冷問道:“你剛才干嘛去了?”

    “姨娘饒……命……”芳梅被打得口齒都不清楚了,磕頭哭道:“奴婢是起夜去小解,奴婢真的沒有偷東西……”

    “還嘴硬,給我繼續打,打得她肯說老實話為止。”美娘不跟芳梅廢話,讓黃鶯接著打,“拿帕子塞住她的嘴,留半口氣就成。”

    黃鶯撿起柴棍子辟辟啪啪一陣亂揍,把芳梅打得叫苦不迭,最後只得哭著點頭,表示願意吐實話。

    美娘一下抽掉帕子,冷聲道:“最後給你次機會,你要還敢糊弄我,我便讓外頭的人把你扔去井裡淹死!反正今晚上的事沒幾個人知道,意外死了個把丫頭爺也不會在意,你想死還是想活,全看你自個兒了。”

    芳梅嚇得渾身篩糠似的亂抖,忙不迭道:“奴婢說實話、說實話!是初柳約奴婢見面,她給了奴婢五兩銀子,讓奴婢在明晚中秋宴的時候,想法子把姨娘您帶到水榭那邊去。”

    初柳?二姑媽院子裡的那個大丫鬟?

    美娘詫異:“帶過去之後呢,她想干什麼?”

    芳梅搖頭:“奴婢這就不知道了……姨娘,奴婢真的沒有偷您東西,不信您搜,我身上只有五兩銀子,是初柳給的。”

    黃鶯探手在她懷裡一摸,果然搜出一塊銀錠。美娘凝眉須臾,又問:“你從前還幫哪些人做過類似的事?給我從實招來!”

    芳梅堅決否認:“沒了!真的沒了!姨娘,是奴婢被豬油蒙了心,奴婢不該貪這點小便宜,您饒了奴婢吧,饒了奴婢……”

    美娘再問:“藥呢?是不是你換的?”

    芳梅一臉迷茫:“什麼藥?”

    美娘不置可否,轉身出了柴房,吩咐香槐:“把她鎖在這兒,好生看著,等明天過了再發落。”

    水榭是侯府裡據說最不吉利的地方,水塘裡淹死過人,初柳想誘她過去,是想作甚麼?裝鬼嚇她?美娘想不明白,眉頭緊鎖。

    黃鶯追上來:“姑娘,芳梅怎麼辦?難道咱們就這麼算了?”

    “算什麼算,今晚上咱們捉賊人贓並獲,過兩日用這個理由把她發賣出去就是了。”美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在這之前,咱們先驗證一下她說的話是不是真的,初柳打的什麼主意,我還真想弄個明白。”

    黃鶯提議道:“芳梅是劉嬤嬤買進來的,姑娘您不是討厭劉嬤嬤嗎?咱們還可以借此擺那老婆子一道,就說她們串通一氣吃裡扒外!”

    美娘“撲哧”一笑:“你啊你,越來越鬼靈精了!”

    黃鶯得意洋洋:“那是姑娘教得好,咱們這就叫來而不往非禮也。”

    那是當然,大人才不記小人過,她尤美娘是女子不是大人,當然該睚眥必報。

    哎呀,現在她不能姓尤了,尤思仁又不是她親爹,忘了問大胡子姓甚名誰……

    謝安平又是一夜未歸,美娘回房小睡了一個多時辰天就亮了,她趕緊起來應付過節的事情,好在今兒就是中秋,晚上賞了月就能休息了,不然非把她累死不可。

    府裡的有處觀月樓,是專門為八月十五賞月所建,此處張燈結彩陳設香幃屏障,樓台中央擺了一張大圓桌子,桌子中間堆了尖尖兒一盤月餅,還有各色砌香鹹酸、雕花蜜煎、下酒脯臘、時興果子,總之是好個豐盛奢華的筵席。

    月出皎兮,謝瓊帶領侯府女眷在露天院子中央跪拜月神,上香行禮,然後與眾人上樓就坐。謝安平還是沒回來,男丁只有駱安青在,美娘不敢不分尊卑的跟著落座,便鞍前馬後地伺候各位姑媽,把切好的鮮果逐一奉上。

    謝瓊看著眼前鮮紅如瑪瑙的石榴籽兒,略微驚喜:“我聽說今年京城裡石榴結的不好,好多人家都索性不吃了,你倒能干,買回這般好的果子回來。”

    美娘道:“哪裡是妾身能干,不過是運氣好罷了,剛巧碰上一個南邊來的商戶,手裡正好有新鮮石榴,就同他買了一些。”

    謝瓊笑道:“你就別謙虛了,瞧咱們安平多有福氣,身邊竟有這樣伶俐的妙人兒伺候,難怪看不上其他姑娘小姐。”

    謝敏接過話頭,皮笑肉不笑地說了句:“美娘性情這麼好,等以後安平娶了正妻,一定也會相處得很好。”

    商憐薇聞言,微微低頭垂眸,手絹掩嘴輕咳兩聲。

    二姑媽誇獎三姑媽諷刺,美娘只好陪以笑臉,什麼話都當過耳雲煙,不往心裡去給自己添堵。這時謝秀道:“安平想干嘛是他的事兒,我們哪兒管的了那麼多,隨他去好了。誒?靈玉怎麼還沒入席?”

    “登登登”有人疾步上樓,腳步踏得極重。謝瓊一看樓梯口,便笑:“真是說不得,這不就來了……”

    美娘也循聲望去,只見謝靈玉是一副咬牙切齒的表情,鳳目圓睜瞪住商憐薇,三兩步過去就扇了她一耳光。

    商憐薇一個趔趄從凳子上摔下來,謝靈玉一把揪住她頭發,毫無一點大家閨秀的風范,抓撓個不停:“勾三搭四的賤人!臭婊-子!爛-貨!”

    商憐薇素來柔柔弱弱的,哪裡是謝靈玉的對手,除了哭哭啼啼就不曉得還手。眾人見狀手忙腳亂地去拉架,謝瓊驚呼:“快把她倆拉開!”

    謝敏平素就活在謝瓊的威風之下,見自己女兒又被謝瓊女兒打罵,頓時怒火沖天,上去要教訓謝靈玉:“你才勾三搭四!你在外頭養漢子被夫家休掉,我們顧及你的臉面才沒有點破,你來這裡逞什麼威風!”

    謝靈玉身子一僵,舉著的手還停頓在半空中,看著謝敏吞吞吐吐:“你、你……”

    謝敏趁機把商憐薇拉扯起來,口無遮攔地罵道:“罵人之前先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樣!跟罵街的潑婦一般,不知羞恥的淫-婦!”

    小姑媽謝秀驚叫:“三姐你說靈玉偷漢子?被休了?”

    謝敏冷笑:“紙包不住火的事,外頭早傳得風言風語了,就她還若無其事地裝著回家探親,咱們侯府的臉面都被她丟光了!”

    謝靈玉咬住唇不敢吭聲,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

    謝秀一見她這心虛的樣子,馬上轉身問謝瓊:“二姐你知不知道這事兒?”

    謝瓊收起一貫笑瞇瞇的樣子,陰沉著臉沒說話,隨後走過去也給了謝靈玉一耳光:“孽障!快去給憐薇賠禮道歉。”

    謝靈玉挨打,眼淚一下就掉下來,嚎啕大哭:“我不!她就是該打!我好不容易有了喜歡的人,她這賤人還要跟我搶!你憑什麼打我,你們為了安青的前程,把我嫁給我根本就不喜歡的人,我這幾年過的是什麼日子你知道嗎?那混蛋碰我一下我都覺得惡心!我就是被休了又怎麼樣?我樂意!”

    女人打架男人不好攙和,所以駱安青在旁邊一直沉默,可是乍聽此言臉色陡變。

    “住口!”謝瓊厲聲吼道:“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是為你好!”

    謝靈玉哭道:“好什麼好,你們心裡只有安青,只有他!就連安平,你們表面上對他好,實際上……”

    駱安青這時上去狠狠拽了她一下:“夠了!”

    觀月樓上亂成一團,美娘“怯怯”縮在半邊,“害怕”地拉著黃鶯的手。

    哎喲喲這場戲真是太精彩了。

    不過話說回來,什麼叫表面上對謝安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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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 07:34:04 |只看該作者
48、其人之道還其身

    美娘從宅子裡出來,瞥見霍青城還等在門邊,他見到美娘眼前一亮,大跨步走過來。

    “你……”

    不等霍青城話說出口,美娘揚手就甩了他一個大耳刮子,“啪”一聲脆響把他都打懵了,漕幫手下也看懵了。

    霍青城一臉不可思議,摸摸臉頰心想雖不算太疼,但他媽的太丟人了!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霍老大把臉一沉,就像要下雨的天空,烏雲陣陣:“小丫頭片子,老子讓你三分,你別不識好歹。”

    美娘二話不說又反手給了他一耳光,恨道:“第一巴掌是替我娘打你,第二巴掌是我自己打你!你個混球!”

    她又打又踢又捶又踹的,把霍青城都逼到了牆角,霍青城雖然生氣,但一個大老爺們兒總不能真跟女人動手吧?而且還是這麼小的小姑娘,他跟她娘又有那麼一段過往……

    “住手住手!嘶……你這小姑娘看起來文文靜靜,怎麼脾氣忒爆呢?你要有你娘的一半溫柔也好。”

    他越說美娘越來氣:“不許提我娘!你不配!”

    天下男人沒一個好東西,都想占漂亮女人的便宜,而且占了還不負責任!美娘氣得肺都要炸了,恨不得撓死眼前這個疑似親爹的家伙。

    呸!他不是她爹!她壓根兒就沒有爹!

    最後漕幫手下來拉住美娘,反綁住她的雙臂,問霍青城:“老大,小的替您結果了這小妮子!”

    霍青城自覺臉上一定有數不清的抓痕,他抬眼看美娘,見她挺著脖子一副寧死不屈的樣子,倒有些江湖好漢的硬氣,於是心一軟揮揮手:“罷了罷了,她是老子的救命恩人,老子總不能恩將仇報。”

    美娘聞言冷笑:“你也真好意思說出口,你不會恩將仇報?那你是怎麼對我娘的!”

    霍青城的臉一陣紅一陣白,表情頗不自在地說:“誰年輕時沒干過兩件糊塗事……我後來回去找過她,但她已經搬走了,再說都已經是陳年往事了,索性就……不提了罷。”

    你做了虧心事當然不希望別人再提了!美娘咬牙切齒,心想決不能就這麼放過他,便勾唇道:“你叫人取碗清水來。”

    白瓷碗盛滿清水端上來,美娘從頭上拔下一根簪子,素手伸給霍青城:“手給我。”

    霍青城把手遞過去,美娘拿簪底在他指腹劃了一下,然後捏著手指讓血滴進碗裡。霍青城納悶:“你干什麼?”

    美娘睨他一眼,隨後刺破自己指尖也把血滴進去,接著把碗推到他面前:“自己看!”

    霍青城一雙眼緊盯瓷碗,瞳孔慢慢擴大,連嘴唇也發抖起來,牙關打顫說不清話:“你、你……”

    就憑他這表情,美娘不用看碗裡也猜得到自己到底是誰的女兒了。她狠狠剜了霍青城一眼:“陳年往事就不提了吧……”

    “要提要提!”

    霍青城一激動把碗都掀了,相溶的血水倒在地上,瓷碗碎開嘩啦脆響,他激動地握住美娘雙肩,仔細打量她的模樣兒。

    “鼻子像老子!眼睛也像!像極了、像極了!”霍青城大驚之後又大喜,笑得合不攏嘴,想去揪一把胡子看看自己是否做夢,可一摸下巴光禿禿的,還挺不習慣。

    美娘順勢踹他一腳:“誰稀罕像你!我跟你沒關系,我是石頭縫兒裡迸出來的!”

    隨後她搡開霍青城,冷哼一聲就趾高氣昂地往巷子外走,連絲兒余光也不施捨給跟在屁股後面又一臉狗腿的霍青城。

    漕幫手下紛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得又跟在霍青城身後:“老大,咱們跟著這小娘們兒干嘛去?”

    “嘴巴給老子放干淨點!”霍青城一巴掌招呼上跟班的腦袋,吼道:“叫大小姐,這是老子的閨女、親閨女!”

    手下們個個瞠目咂舌,打了幾十年光棍的糙老大,哪裡鑽出個這麼大還這麼漂亮的閨女?

    霍青城搓著手亦步亦趨地跟隨,臉上表情那叫一個心花怒放,那叫一個人逢喜事精神爽。

    最後美娘還是跟霍青城去了京城一處漕幫分舵說話,只是她不肯好好稱呼他,也不給他好臉色看。

    “喂,”美娘磕著瓜子兒,隨便掃了眼桌子上的衣裳首飾,嗤鼻道:“我說你准備打算怎麼辦?”

    霍青城滿臉討好:“閨女你說咋辦我就咋辦。”

    美娘飛他一記白眼:“你去我娘面前以死謝罪,行不?”

    “嘿嘿,這個就……”霍青城笑得尷尬,“閨女你看在咋倆十幾年才重逢的份兒上,就不要為難我了吧?老子就說第一眼看見你怎麼特別投緣,原來只想收你當干女兒,沒想到居然是親女兒,哈哈哈——”

    美娘抓起一把瓜子扔過去砸他:“你還有臉笑!我就罷了,我娘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你知道嗎?你當年做完虧心事就拍拍屁股走人,險些害得我娘自盡,你這人有良心不?還想我認你?呸!”

    霍青城立馬收起了笑容,耷拉著臉問:“閨女你說,只要是我能彌補你們娘倆的,我一定做到!”

    “我不想要你的什麼彌補,但你得去跟我娘道歉。”畢竟血緣在那兒,美娘對霍青城也恨不起來,便道:“從今天起,你每天去我娘那裡求她,無論是罵是打是跪,你都必須受著,因為這是你欠她的,直到她原諒你為止。你做得到不?”

    霍青城也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拍著胸口保證:“行!”

    “除非我娘原諒你,否則在此之前,我不會跟你說話,也不會理你。”美娘瞅著天色不早了,站起來撣了撣裙子,“我要回去了。”

    “閨女你住哪兒?我送你回去。”霍青城猛然想起她曾說過是給人當小妾,而且還不是自願的,登時怒火沖天,“咱不回去了!老子明天就派人宰了那個王八羔子,竟然敢這麼對我家閨女!滅了他祖宗十八代!”

    “算了吧,那個煞星我看你也惹不起。”美娘搖搖頭,輕描淡寫道:“別瞎操心我的事兒,你還是先想想怎麼求我娘吧,哦對了,我娘現在就一個人,她跟以前那家人已經沒關系了。”

    霍青城一聽精神大振,眼睛裡就像燃起了火一般,亮堂堂的。

    美娘回到侯府的時候正趕上用晚膳,她擔心謝安平是不是已經回來了,他一向找不到她就要發脾氣。喊來黃鶯一問,卻說侯爺還沒回府。

    喲,又花天酒地左擁右抱去了吧?

    美娘哼道:“中秋朝廷休沐五日,全京城的官員都在家過節,就他事忙還要去衛府,怕是忙到粉頭床上去了!混蛋騙誰呢!”

    黃鶯嚇得不輕:“噓噓!姑娘當心別人聽見!”

    “我就要說!做得出還怕別人說怎麼?男人都是這樣,管不住下半身的髒東西,就曉得糟踐咱們女子!”

    美娘今天火氣兒大,黃鶯也不敢招惹她,趕緊轉移她的火力:“姑娘,聽說今天有人給三姑奶奶那邊遞了話兒,有意求娶四姑娘,就算入贅也無使得。”

    美娘趕緊問:“是誰?是爺那邊介紹過來的人嗎?”

    黃鶯點頭:“據說是姜參事引薦的,三姑奶奶看姜參事的面子也沒拒絕,只說改日讓他和四姑娘相面。那人好像叫趙天恩,長得倒是一表人才,只是出身算不得很好。”

    美娘心頭一塊大石落地,樂道:“我就說這種天賜良機他怎麼可能拒絕,呵呵,黃鶯你就等著看好戲罷。”

    謝靈玉只是個被休回家的婦人,日後生活還要仰仗侯府聲望,能否自保尚是未知之數,更遑論還要提攜外人了。相比之下,商憐薇出身雖微但也算正兒八經的侯府小姐,而且尚未成親,是個黃花閨女。趙天恩這人若對謝靈玉真心實意,這等誘惑自是不放在眼裡,可他終究是個一心鑽營的小人!堂堂侯爺送來架梯子讓他順著往上爬,助他平步青雲,他除非腦子壞了才不答應!

    雖在意料之中,但美娘對這等無恥之輩還是深惡痛絕,同時也感慨謝靈玉識人不清。她歎道:“也是各人的命不同,吃一塹長一智,三姐若能從此醒悟便好了。”

    言罷她叫黃鶯附耳過來,悄悄叮囑:“你找個機會把消息放給二姑奶奶那邊,要裝作無心說出去的樣子,懂嗎?”

    黃鶯點頭:“我明白,可是找誰說合適呢?如果是咱們院子裡的人就太明顯了,二姑奶奶是個精明人,一下就會懷疑姑娘您的。”

    “又犯傻了不是。”美娘笑著點了黃鶯眉心一下,“上次侯府買丫頭,我只要了喜鵲和芳梅,可另外一個相識的人,不是被分到了二姑媽那邊?”

    黃鶯脫口而出:“櫻桃!”

    美娘笑笑:“她們都會在我身邊安插眼線,難道我就不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多叮囑櫻桃兩句,她不怎麼機靈,我怕她露出馬腳。”

    不過也正是因為看起來呆呆的,才不會讓人疑心,不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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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得寸進尺知身世

    書房裡有個醉翁椅,謝安平把美娘推上去坐著,撈起她一只腳脫掉鞋握著掌心把玩。前朝女子時興裹腳,婦女皆以三寸金蓮為美,但自晉國立朝以來就廢了這規矩,不過觀念已經根深蒂固,男人們還是更偏愛纖巧小腳。

    美娘是一雙天足,未曾纏過,好在天生嬌小白嫩,放在謝安平掌心剛好被一手握下。他玩兒得愛不釋手,聽了她的話漫不經心道:“三姑媽會看著辦的,四姐是她閨女嘛。”

    腳心癢癢的,美娘蹬了蹬腿:“話雖如此,可三姑媽跟妾身一樣是個婦道人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想說親就只能憑媒婆一張三寸不爛之舌,常言道眼見為實耳聽為虛,被那些個媒婆誇上天去的公子們,不見得人品真的有多好。所以妾身才覺得這事兒應該由爺您幫忙。”

    謝安平的手徐徐摸上她光滑的小腿:“爺該怎麼幫忙?”

    “爺您認識的人多,挑幾個年輕有為的未婚男子出來,這不算難事罷?”美娘現在一心一意替商憐薇“打算”,竟然不察這廝的手一直往上摸,“我娘有句話,叫找相公不圖家世錢財,只要懂得心疼妻子、對妻子好就成。侯府已經是這樣的門第了,四姐也用不著高攀哪個大戶人家,最主要是找一個知冷知熱對她好的貼心相公,就算那人出身一般,只要他自個兒有本事,不是好吃懶做之輩,在前程上侯府幫他一把就是了。比如二姑父,聽說以前老侯爺在世時提攜了他不少,所以他才能做得了司農寺卿,跟二姑媽這麼多年也和和美美的,真令人羨慕。爺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湘裙撩開,露出兩肢嫩藕般的長腿,謝安平摸得興起,哪兒還顧得上美娘說什麼,只曉得點頭答應便是。

    “就是就是!”

    美娘抓住機會再接再厲:“這事就勞爺惦記了,您去衛府同姜參事商量一下,挑幾個相貌端正的適齡男子來相面。四姐性子安靜,相公就不能也這般沉沉悶悶的,不然倆人還不悶到一塊兒去,最好是個能說會道的有趣人物,可以給四姐解悶兒。妾身瞧剛才進來拜見您的那位就不錯,不如打聽一下他有無家室吧?”

    謝安平把美娘的腿分開架在椅子的扶手上,美色當前風情撩人,他耳朵邊嗡嗡嗡的根本不曉得她說了什麼,只管俯身過去親熱。

    他頂進美娘身體裡面,沉重喘息道:“行,爺明天差人去問……嬌嬌你躺下來點兒,爺還有半截沒入進去呢。”

    “爺一點要記得呀,這是頭等大事。”

    美娘知道不給他些甜頭是不成的,於是掀起身子相湊,腰肢款擺媚眸眄睨,檀口吁吁吐出香氣兒:“妾身現在主動熱情了麼?爺……”

    一見這份妖嬈,謝安平三魂丟了七魄,雙手狠狠掐著她的腰撞擊:“爺就喜歡你這麼騷,快說你喜歡被爺干!”

    ……死混蛋別得寸進尺啊!

    美娘鶯聲嬌啼,但就是不說這樣的話,謝安平卻不非要聽到才甘心,三淺一深地擺弄:“快說,快說……”

    醉翁椅吱吱呀呀搖了許久,險些散架。

    八月十四,謝安平又去衛府了,美娘便趁著這個時機去看俞如眉,送兩盒月餅。可是剛進宅子繞過影壁,她就見俞如眉站在院子中央,肩膀顫抖緊咬嘴唇,死命瞪著對面的那男人。

    美娘循著她視線一望,只見一個四十多歲的陌生大漢站在那裡,搓手無措又訕訕發慌的樣子。

    美娘趕緊過去把她娘護在身後,警惕道:“你什麼人!”

    大漢見到美娘雙目一亮,聲如洪鍾地喊道:“小姑娘!”

    “你……”美娘狐疑打量他,覺得有些面熟,“我不認識你。”

    “哈哈,你怎麼不認識老子,你還救過老子哩!就在這座宅子的花園裡!”大漢拿手掌在臉上抹了一把,提醒美娘。

    美娘頓時想起來了:“你是那個大胡子?”

    想不到他把胡子刮了露出原本模樣,倒是個相貌堂堂氣宇軒昂的大丈夫。

    霍青城點頭:“老子專門來答謝你的救命之恩,不想……”他偷偷看了俞如眉一眼,有些赧然地垂下眼簾,好像做了什麼虧心事。

    俞如眉把腰背挺得筆直,單薄的身姿竟然也有種不可侵犯的凌厲氣勢:“你走,滾!”這般冷冷說完,她竟拉著美娘進屋了,把霍青城晾在外頭。

    美娘懵懵懂懂的就被俞如眉拽走,她只得回頭對霍青城道:“當時就是舉手之勞,不用專門答謝我的,你請回吧,我娘她……”

    “跟這種人廢話什麼!”俞如眉火氣特別大,砰一下關緊房門,把倆人和外面徹底隔絕開來。

    霍青城訕訕地抓抓後腦勺,想了想還是慢悠悠踱步出了宅子,可是一步三回頭,似乎依依不捨的樣子。

    漕幫的手下有幾個守在外面,見他出來便迎上去:“老大,見到恩公了?”

    “見是見到了,只是……嘿嘿。”霍青城忽然浮現出一種有些甜蜜的詭異笑容,“都是年輕時欠下的風流債啊。”

    屋子裡,俞如眉拉著美娘看了又看,緊張問道:“你是怎麼認識那人的?他有沒有把你怎麼樣!”

    美娘見她娘一副凝重神色,不敢隱瞞,把當初救人的來龍去脈說的清清楚楚。

    俞如眉微微松了口氣:“還好……”

    美娘愈發不解了:“娘怎麼回事?你跟那大胡子是不是有什麼過節?”

    不然怎的一見面就像仇人似的?

    俞如眉眼眶一下就紅了,卻否認道:“沒有,我就是覺得那樣的人一看就不是什麼善茬,你別和他有來往。”

    她越是否定美娘越覺得蹊蹺,好奇心被徹徹底底勾出來,纏著俞如眉非要問個真相:“娘您就說實話吧,肯定有事兒,您別想瞞我!到底是怎麼了?您就告訴我嘛,告訴我嘛……”

    “我……”俞如眉欲言又止,把臉別過去咬牙道:“我說不出口!”

    “咱們娘倆還有什麼說不出口的,這兒又沒外人,您就說罷!”

    過了好一陣,俞如眉情緒稍微平復了些許,才極為艱難地說道:“那個人……可能,是你親爹……”

    ……

    什麼叫可能是親爹?!

    美娘大驚:“我爹怎麼會是他!”

    她有爹的呀,尤思仁,養了她十六年的父親,難道是假的?!

    “我這樣說,是因為我也不能確定。”俞如眉眼含淚花,把往事娓娓道來:“十多年前我帶著你哥來京城找尤思仁,當時王家不住在現在的地界,不知你還有沒有印象,舊宅子是挨著馬市的,你六歲前都住在那裡。彼時王氏想攆我走,但尤思仁還算有點良心,見我一弱女子無依無靠也沒盤纏,便把我和你哥留了下來,但是不能入正宅住著,只分了間靠近馬廄的破屋子棲身。本來我和你哥住在那裡還算清靜,直到有一天,我晚上鎖門卻在馬廄後面撞見個滿身是血的人……”

    當年受傷的人自然是霍青城,俞如眉心地善良救了他,甚至還好心地留他養傷,讓他躲在馬廄裡面,每天端飯送藥。霍青城養了一個多月終於痊愈,那日他向俞如眉告辭,順道買來酒菜答謝她的救命之恩,俞如眉推辭不過略飲了兩杯,誰知卻被霍青城趁機……等第二天俞如眉醒來,他已經跑得無影無蹤了。

    提起往事俞如眉恨得牙癢:“我救他之時見到他胸口的紋身,便曉得他不是甚麼好人,可我想著那總是一條人命!怎能見死不救!沒想到他卻恩將仇報將我侮辱……尋常婦道人家遭遇若此早就懸梁自盡了,我連白綾都掛上了房梁,但你哥在旁邊喚我,他才只有三歲……我實在是不忍心啊!心想就算要死,也得把你哥托付了才行。”

    後面的事就更好猜了,尤思仁受不了王金桂的聒噪出來散心,走到俞如眉的住處,見到暗自垂淚的原配夫人不禁心神向往,於是便春風一度,之後俞如眉就有了身孕。

    俞如眉抹淚道:“我確實不知道腹中孩兒是誰的骨肉,我想著也許不會那麼巧,也許就是尤思仁的……後來我生下你,尤思仁很是歡喜,待你也極好。於是我想就這樣吧,與其讓你不知生父,不如就認他當父親,至少能過好一些的日子,不必隨我受苦。可我沒想到他養育你十六載,最後卻還是禁不住王氏挑撥,把你推進火坑!所以那日我找他要休書,便說你不是他的女兒。美娘,現在我倒寧願你真的不是尤氏子孫,因為尤思仁根本不配當你爹!當然,剛才那人更不配!”

    難怪上一次美娘去找尤思仁他面色古怪,對她也不冷不熱的。因為他已經知道養了十六年的閨女是別人的種!

    美娘只覺得有上千個晴天霹靂在頭頂炸開,她已經魂魄俱散分不清今夕何夕了,腦子裡一片渾渾噩噩。

    良久,美娘才目瞪口呆地問:“也就是說……娘你也不知道我親爹是誰?”

    “若你是個男孩兒興許還能從相貌上看出些許,女孩兒的話就難以從中窺出一二端倪了。”俞如眉長歎一聲,“其實事後我仔細算過日子,覺得你大概……確實不可能是尤思仁的女兒。”

    不是尤思仁的,那就是大胡子的了。

    美娘扶額,心想她攤上的都是怎樣的破事兒?她的親爹是個江湖梟匪不說,上回還拿刀架在她脖子上!而且更沒想到的是她還用針縫過他的肉!

    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沒法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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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 07:33:41 |只看該作者
46、賠了夫人又折兵

    把黃鶯接回來後,美娘打發走香槐她們,只留下她說悄悄話。黃鶯是心腹,所以美娘也不瞞她,首先就把藥方被動手腳的事兒說了。

    黃鶯大驚:“有這種事?!難怪園子裡的月季都死了,姑娘,我平時都把藥汁倒在月季花叢裡的,然後那花就不開了,最後連苗子都枯死了,原來那藥有毒!”

    “噓——別瞎嚷嚷,有毒就有毒,我不是沒吃嘛。”美娘示意黃鶯別打草驚蛇,“我仔細想了想,覺得這事兒也不全是壞處。”

    “首先,動手腳的人並不知曉我們已經發覺了,從前我在明她在暗,現在我們先不要聲張,什麼都還裝作跟原來一樣,如此便由明轉暗,慢慢順籐摸瓜,只要她再次動手,一定能找出她是誰。”

    “其次,外人都知曉我在吃調理身子的藥,如果吃了幾個月都還沒懷孕,張御醫肯定會惱我砸他牌子,再次把脈我肯定露餡兒。但現在咱們不怕了,出了差錯便都推到換藥那人的頭上去,不是我沒好好吃藥,是被人陷害了呀。所以屆時就算侯爺發怒,也只會恨那凶手,而不會遷怒到我頭上。爺一生氣就會徹查此事,你和我連根手指頭都不消動,自會有人把罪魁禍首揪出來懲戒。”

    “所以呀,這日子該怎麼過咱們還是怎麼過,你就裝不曉得,照樣熬藥熬兩幅,避子湯我吃,有毒的倒掉。”

    美娘樂哉悠哉的,手持紈扇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

    可黃鶯還是擔心,勸道:“是藥三分毒,要不姑娘您就把避子湯停了罷,給爺生個孩兒也挺好的。”

    美娘一聽,惱得拿扇子敲了她胳膊一下:“你想我再生個霸王出來折騰死自個兒嗎?胳膊肘往外拐的小丫頭片子,我白疼你了!”

    黃鶯委屈地摸摸手臂:“我就是說說嘛,姑娘你不願意就算了。”

    美娘眼睛圓瞪:“打死我都不願意!”

    現在應付那煞星她都忙不過來,兼顧還要提防府裡的這個姑媽那個姐姐,連自保都嘗成問題,還要生個小魔王?饒了她吧。

    一晃眼桂香滿園,入了八月馬上就是中秋節,這是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慶之一,侯府裡又再次忙碌起來。商憐薇這次學聰明了,托病不出,於是平素她負責的事情都落到了美娘身上,忙得美娘像陀螺一般腳不沾地。

    “姨娘,廚房來問今年做哪幾種口味的月餅?每樣兒做多少個?”

    美娘還在跟香槐商量觀月樓要怎麼布置,喜鵲又從外頭進來問話。美娘忙不迭道:“做八種口味,每樣要九十九個,圖個長長久久的吉利數,味道甜鹹都要有,桃肉果餡兒、鹹蛋黃豆沙、蜂蜜火腿、五仁……我拿紙寫下了,你拿去給他們,仔細別弄錯了,侯爺不愛吃核桃,記得叫他們別放。”

    喜鵲領了話出去,芳梅又進來了:“姨娘,剛才莊子送來了時新鮮果,奴婢剝了個石榴看,發現裡面的籽兒全是白的。一問莊子的伙計,才曉得今年京郊外的石榴林子都遭了病害,果子沒熟就掉地了,就連這些個不好的還是萬裡挑一選出來的。”

    香槐道:“去集市上買些回來吧,別的便算了,但中秋必須要吃葡萄石榴栗子這三樣兒。”

    芳梅道:“香槐姐,現在是有價無市,全京城都已經買不到好的石榴了,有銀子也沒用。”

    美娘想想,道:“實在買不到也沒轍,荸薺雪梨都有吧,先使著那幾樣,其他的我再想辦法。”隨後她又叫來黃鶯,“你跑一趟王家騾馬市場,我記得這個時節常有外地來京販馬的商戶在那裡歇腳,你去碰碰運氣。”

    真是家大業大破事多,真是要把人忙死了……

    到了晚上美娘直接累趴在床上,連手指頭都不想動彈一下,可是謝安平這不要臉的還來纏她。

    “嬌嬌——”

    謝安平撲上去壓住她,又親又摸:“你又躺在床上等爺了,真乖啊。”

    這廝看不來臉色嗎?她從頭到腳這個樣子哪裡像是在等他“臨幸”!

    美娘實在沒精神應付他,回眸軟綿綿哀求道:“爺,今晚就算了好不好?妾身累得沒力氣了。”

    “不能算了,你的肚子沒動靜,爺還得加把勁兒。”哪知謝安平一本正經地拒絕,解下她的香羅帶,“嬌嬌你躺著,爺來出力氣。”

    美娘:“……”

    等謝安平擺弄完美娘的骨頭都要散架了,翻個身擁著被子就閉眼睡覺,但謝安平欲求不滿地又磨蹭了一會兒,不高興道:“你今天都不回應爺,一點也不熱情主動,哼。”

    你被強、暴的時候熱情主動一個給本姑娘看看!

    若不是真的筋疲力盡,美娘絕對咬死他!

    別理他別理他……美娘兀自想著,終是昏昏沉沉睡了過去,而謝安平歡歡喜喜抱住她,蹭了蹭也安心入眠了。

    翌日謝安平沒去衛府,美娘醒來就見他支著頭在床側看她,風流眼飽含笑意,還有一種類似於林子裡野獸吃飽了打盹的滿足感。

    他能不飽嗎?沒見她都被他啃瘦了!

    睡了一宿終於恢復些許精氣神兒,美娘意猶未盡地打了個哈欠,問道:“爺今兒個不用去衛府嗎?”

    “不去,今兒在家陪你。”謝安平笑嘻嘻湊過來,手指摩挲著美娘臉頰,“嬌嬌你睡覺的樣子可真好看吶。”

    “哪兒有,爺盡說好聽的哄妾身。”美娘的臉紅了紅,覺得他誇得如此直白挺害臊的。

    “反正爺覺得好看。”謝安平又把嘴湊過來,“給爺香一個。”

    美娘勉強地把臉蛋送過去讓他親,暗暗翻了個白眼。一大早就發|情,死色鬼!

    好在謝安平今早還算規矩,美娘剛伺候他穿戴整齊,下人們又有事找上門來了。喜鵲隔著門簾在外說:“姨娘,廚房把筵席上的菜式擬出來了,請您過目。”

    美娘順口就道:“誒,拿來我看看。”

    謝安平卻把臉一沉:“什麼芝麻大的破事也要來問,府裡沒其他人了嗎?去問姑媽姐姐她們,別來煩爺的嬌嬌。”說完他一臉討好地對美娘笑,“瞧,爺把事情都打發了,你就安安心心留著力氣晚上用罷。”

    美娘覺得他就差豎起一條大尾巴搖著說“快表揚我快表揚我”了,問題是她這方推辭了二姑媽安排的差事,別人難道不會抱怨她恃寵而驕嗎?

    這混球果然干不出什麼好事。

    但也不能拂了謝安平的“好意”,美娘眼珠一轉,喊住喜鵲說道:“別去打擾二姑媽她老人家了,那邊這幾日也挺忙的。喜鵲你去問四姑娘吧,順道替我問候一下她病好了沒,香槐說往年都是四姑娘定的菜式,今年也還是問問她的意思才好。爺,您說這樣行不行?”

    商憐薇裝病不出把爛攤子都扔給她,她非得又扔回去才甘心。

    美娘開口哪兒有不行的道理,謝安平連連點頭:“對對,去問四姐,別來這兒問東問西了。”

    其實謝安平說是陪她,但美娘覺得這廝腦子裡就盡剩干那種事的想法了,逛花園子時一路走就一路摸,坐下吃茶還要拉著她坐在腿上,趁人不備捏捏腰親親臉。最後美娘實在不想和他在外頭丟人現眼,於是邀他去書房看書,期望聖人筆墨能教化了這魔王。

    美娘估計謝安平根本就不看書,別看架子上堆得滿滿的,隨手抽本《孟子》出來還是嶄新的,連翻閱過的痕跡都沒有。美娘一邊搖頭一邊暗歎:怪不得他說話是這德性……

    “嬌……”謝安平含糊不清地喚美娘,美娘回眸就見他嘴裡銜了塊茶點,低頭湊下來要喂給她。

    惡心吧唧的。美娘不想跟他嘴對嘴,把頭一扭嗔道:“妾身不餓,您自個兒用罷。”

    謝安平就像只叼著肉骨頭邀功的狗兒,聞言眼角耷拉,嘟著嘴不情不願。

    真是怕了你了。美娘沒轍,只好仰頭去接,然後嘴皮子又被他啃紅了。

    這時行雁來書房傳話了:“爺,姜參事求見。”

    謝安平自然是要見姜參事的,喊行雁把人帶進來,美娘尋思正好趁機擺脫這廝,便福身道:“那妾身先回去了。”

    她正要走,卻被謝安平一把拉住,舔了舔嘴唇嘻笑道:“急什麼,老姜說倆句話便走,你去後面等著爺。”

    書架後面隔出一間小靜室,榻幾齊全,美娘抽了本書坐下看,聽到外面有人進來,但似乎不止姜參事一個人。

    “小人趙天恩叩見侯爺。”另一個男人向謝安平請安,然後說:“這是府尹大人差小人送來的中秋賀禮,請侯爺笑納。”

    美娘聽了趙天恩說話,趕緊把書一扔,躡手躡腳上去扒著書架從縫隙觀看。

    謝安平坐在那裡神情倨傲:“府尹大人有心了,你回去轉告他一聲,爺改日登門拜訪。”

    “小人遵命。”趙天恩又自懷裡掏出個小匣子,打開來是一粒龍眼大的珍珠,他奉上道:“小人偶得此珠,見其白華灼灼堪比美玉,似有仙家玉潔之氣。小人卑微不敢私留美物,特來獻給侯爺,聊表心意。”

    這副諂媚小人的嘴臉……美娘暗自嗤鼻搖頭,不過這也在她意料之中,因為她識得此人。趙天恩就是那日在侯府花園跟謝靈玉私會的男人!這聲音她忘不了!

    先是勾搭侯府小姐,如今又找門路巴結上了小侯爺,這趙天恩倒有些鑽營手段。美娘這般想著,終於從兩本書的縫隙中央看清了趙天恩的面容,只見他年紀二十五六,個子高大相貌英俊,難怪能討謝靈玉的歡心。

    謝安平干笑兩聲,挑起眉毛:“你這人倒是個機靈的,行了,爺記住你了,下去吧。”

    趙天恩又磕了頭先退下了,被行雁送出府去,謝安平把姜參事留下。

    謝安平一腳踢上府尹送來的賀禮箱子,嗤道:“京兆府那老東西打得什麼主意當爺不知道呢,上次的證人死在他牢裡,皇上沒說追究可心裡到底不舒服,幾個月都不給他好臉色看。這是見中秋節到了爺要進宮陪宴,變著法子求爺在聖上面前替他美言幾句。哼,沒用的老東西,位置坐不穩就趁早下來!省得拖爺的後腿!”

    姜參事問:“那要不屬下把東西送回去?”

    “送什麼,他讓咱們衛府的弟兄白費力氣,不該賠禮嗎!”謝安平冷冷笑道:“你把這些拿回去分給弟兄們,過中秋每人再多發十兩銀子,大伙兒都是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跟著爺干事的,虧待不得。至於京兆府那老東西……呵,該收的禮爺照收,該參他的本爺也照參,讓他知道什麼叫賠了夫人又折兵,哼。”

    美娘聞言扶額,她就說這廝的魔王稱號不是浪得虛名!一點也不懂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謝安平把趙天恩送的珠子拿在手裡把玩,姜參事見了問:“爺對剛才那人怎麼看?”

    “你說趙天恩?”謝安平把珍珠當彈子打,隨口道:“人是聰明人,但爺不喜歡他。”

    姜參事道:“他想調入衛府做事,來找過屬下幾次,屬下沒答應。”

    謝安平笑呵呵拍著姜參事肩頭說:“你啊……就是太正太直了,別人送錢你不收,找你辦事你也不辦,你說就靠那幾兩俸祿,多久才能攢足老婆本?若是爺就來者不拒照收無誤,反正吃進去了就不會再吐出來。他想入衛府就讓他入啊,你們要看他不順眼,有的是法子整他,到時候他受不了自會離開。你錢財也得了人也攆走了,不是兩全其美?以前那幾個被塞進衛府的世家子弟,不就是被爺這樣弄走的嘛,你跟爺這麼久怎麼連一招半式都沒學到,真是死板!”

    美娘聽見先是覺得好笑,捂嘴偷笑了一會兒心裡又毛毛的,聽這廝說起官場上的事情頭頭是道的,看起來不像平時那麼傻缺呀。難不成跟她在一起的的時候他都揣著明白裝糊塗?

    她走神的功夫,姜參事已經走了,謝安平溜到後面來,一把抱住她:“嬌嬌!”

    美娘稍微收拾情緒,勾魂眼風情曼妙,抬手摟上他脖頸:“爺——”

    管他真傻裝傻,先把自己想辦的事辦了再說。

    “誒!有話對爺說?”

    美娘莞爾一笑,柔荑劃過他胸膛向下,一根手指勾住他腰帶,搖來蕩去說道:“妾身有事求侯爺。”

    她的指頭勾啊勾,把謝安平的魂兒都勾沒了,謝安平心裡又軟又癢:“什麼事呀……”不自覺就把嘴靠過去,摟住她親來親去。

    “其實不是幫妾身自己求,是幫四姐求呢。”美娘吐出丁香小舌讓他含住,跟他唇舌糾纏了一會兒,才氣喘吁吁說道:“妾身看四姐平素一個人在府裡寂寞得很,而且她已經守節三年多了,老這麼待字閨中也不是個事兒,您說是不是該給她說門好親事、找個好婆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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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發表於 2016-1-22 07:33:24 |只看該作者
45、窺私會舊奴求救

    第二天趁謝安平去衛府了,美娘讓喜鵲煎藥來吃。從前都是黃鶯做這事兒,喜鵲一打開櫃子瞧見兩摞藥包,打開來看兩幅藥似乎有些不同,遂拿來問美娘:“姨娘,煎哪一種?”

    美娘心想避子湯裡有紅花,便打算挑包有紅花的煎來吃了,誰知道兩包藥攤開一瞧,居然都混得有紅花。

    怪哉,固本培元的助孕方子也要放紅花?

    美娘頓時存了一個心眼,因為她吃不准張御醫開的方子有沒有被人動過手腳,於是沒好氣把藥包推開:“算了,我也分不清楚,還是等黃鶯回來再說吧。喜鵲你去把香槐喊來,我有事問她。”

    不行,得把這件事搞清楚,不然她睡覺都不踏實。

    美娘喊來香槐這般那般地吩咐了一番,然後打發她出門,然後坐下來替謝安平縫補襖子。

    這髒兮兮的玩意兒她原本是不打算碰的,但想起昨晚謝安平可憐兮兮的模樣,就不自覺心軟了,拾起包袱唉聲歎氣:“罷了罷了,真是上輩子欠你的。”

    皮襖已經被燒壞了,美娘把破損的地方剪掉,再抖落上面的土塵灰屑,發現這是件白淨的小皮襖,可惜很多地方都被火燎黃了。

    “這襖子……怎麼像是女孩兒穿的呢?”美娘皮襖的樣式有些納悶,不過轉念一想謝安平小時候模樣應該不錯,家裡又全是姑媽,也許就愛把他當女娃打扮吧。

    既然決心要修補了,就要補得漂漂亮亮。美娘找來幾塊白狐狸皮,按照破損的形狀裁下小方塊兒,補在小兔皮襖子上面,而且用的線也是白絲和銀線絞在一起的,既能與皮襖本身的顏色混為一體,又結實耐磨。

    美娘連晌午飯都沒顧得上用,好不容易補好了皮襖,高興地站起來抖了抖,比劃著穿到身上,走到妝鏡前照了照:“好漂亮,跟我小時候有件兒襖子挺像的……”

    她正自言自語著,香槐已經回來了,進門就道:“姨娘,藥我拿回來了。”

    美娘暫且把皮襖放下,走過去問道:“是你親自看著抓的藥嗎?”

    香槐點頭:“抓藥的是雲鴿,府裡的藥都是張御醫寫方子他負責配,我是親眼盯著他取藥過稱再包好的,絕對沒馬虎。”

    “嗯。”美娘打開藥包仔細檢查,果然沒有發現紅花的影子,甚至還有好幾味藥材見所未見。

    那藥絕對被人調包了,就算不是調包,也被動過手腳。下了這樣的論斷以後,美娘暗自驚心,但她沒有表現出來,若無其事道:“行了,你下去煎藥吧,好了端來給我吃。”

    香槐知道這是調理身子幫助懷孕的藥方,她向來對謝安平忠心耿耿,所以對這種延續香火的事很積極,一聽便雀躍地去小廚房煎藥了。

    等香槐走了美娘才扶著胸口直吐氣,額頭都冒出些冷汗。幸好她偷梁換柱,吃的是避子湯而非助孕藥,否則早被害死了!

    但到底是誰下黑手美娘心裡也沒底,她頭一個自然懷疑商憐薇,不過商憐薇有這麼大能耐嗎?居然能輕易動這樣的手腳,她住的可是謝安平的院子!

    美娘現在看誰都可疑,思來想去還是沒個頭緒,心裡反而更加慌亂了,於是拿了把湘妃竹扇走出去散步。

    她邊走邊想:假如不是商憐薇,那又會是誰呢?

    二姑媽三姑媽小姑媽?她懷不懷孕跟她們又沒干系,再說她們都是長輩,謝安平有孩子了她們不是該高興麼。不過也難說,萬一別人就是看她這個小妾不順眼呢?

    剩下的就是平輩的了,美娘首當其沖想到了駱安青,那個給人感覺很沉悶卻又很有城府的男人。但轉念一想又不可能,她跟他井水不犯河水的,他干嘛使這樣的陰招啊?

    還有三姐謝靈玉,她才回家兩天,按理說沒這麼快生出蛾子吧……

    想著想著,美娘冷不丁抬頭才發覺自己竟走到一處陌生的角落來了,大概是花園的盡頭,高高的圍牆上爬滿了綠色的籐蔓,活像一堵碧綠屏障。

    美娘現在正處在擔驚受怕的邊緣,自然不想獨自在這種地方過多停留,她正要轉身離開,忽聞籐蔓底下傳來叩門生,輕輕的“篤篤,篤篤篤——”,兩短三長,像是一種暗號。

    那裡居然有道門?

    美娘先是一驚,隨後卻發現了蹊蹺的地方,有這麼厚實密閉的籐蔓遮擋,誰會想到此處竟暗含角門!

    敲門聲持續不斷,來人似乎很有耐心,保持著同樣的頻率,美娘既好奇又害怕,明明知道可能惹來是非,但一雙腿就像灌了鉛一樣動彈不得。

    門外是誰?要不要開門?

    身後窸窸窣窣,美娘回頭瞥見一道人影走來,趕緊側身躲進樹叢後面,貓腰蹲下屏住呼吸。

    木槿花枝葉繁茂,美娘被很好地擋在後面,透過樹枝間的縫隙,她看見一條挑銀邊兒的白紗裙掠過去,還有一雙繡蝴蝶的雲履,在這個家,能打扮成這樣的就只有主子。

    “怎麼才來?”門打開走進一個人,開口說話聽出是個男人。美娘豎著耳朵打起十二分精神,確定此人絕對不是侯府裡的人。

    “娘今日午睡比往常晚,我怕她起疑,等她睡著了才過來的。”

    美娘一聽這聲音差點驚叫出來。居然是謝靈玉!

    “起疑又怎的,難道你還沒對家裡說實話?”那男人的口氣忽然有些不耐煩,“那人已經休了你了,你現在不是他們家的長媳,你仍舊是侯府小姐,我現在能娶你了。”

    謝靈玉居然被休了?!這個消息比剛才發現謝靈玉和男人私會還要令人震驚,美娘險些要跌出樹叢。

    但謝靈玉很猶豫:“我……我不敢說。”

    美娘暗暗揪住袖子,心想當然不能說!這等丑事傳出去不是給侯府抹黑嗎?謝靈玉不被打死才怪!

    “別怕,就算全世界都拋棄你,你還有我。”男人說起甜言蜜語來是一把好手,這人安撫道:“靈玉,如果你實在不好開口,干脆就這樣跟我走吧,我會養活你的。可恨我只是個低級士官,俸祿微薄不能讓你過錦衣玉食的生活,如果能捐個高一些的職位就好了。”

    謝靈玉一聽就說:“你想捐官?要多少銀子?我給你。”

    男人義正言辭地拒絕:“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哪兒能要女人的錢,你不用給我,我會自己想辦法的。”

    “你也說了是為了讓我過好日子,你就拿著吧,我們之間難道還分彼此?”

    最後男人推脫不過,勉強收了謝靈玉的東西,還有她的首飾釵環。此人又擁著謝靈玉說了會子情話,親熱了好一陣才依依不捨地告辭。謝靈玉送走了他關好角門,理了理衣裳也偷偷摸摸溜回去了。

    美娘腿都蹲麻了,直到謝靈玉走遠好久好久,她才撐著膝蓋站起來,小腿兒打顫足底發麻,走路都打踉蹌。

    太陽照在頭頂明晃晃的,美娘只覺得天旋地轉。

    她竟然無意間發現了這樣的秘密!謝靈玉不是回家探親,壓根就是被婆家趕了出來,聯想起當天在侯府門口看見的行李,她就說誰回家住個三五日還帶這麼多包袱,皇妃省親也沒這麼大派頭不是?原來居然是被休棄了,謝靈玉是因為什麼被休的呢……

    邊想邊走,美娘也沒留心看路,冷不丁一頭撞上前面的人,湘妃竹扇“啪嗒”掉在了地上。

    這人拾起扇子遞過來:“小嫂子。”

    美娘定睛一看,卻是駱安青。她因為發現了別人家的隱私而覺得心虛,不敢看他的眼睛,拿回扇子點了點頭:“駱少爺。”

    駱安青神情冷淡,如無瀾的枯井,問道:“小嫂子從哪裡來?”

    美娘訕訕笑道:“妾身無聊出來隨便逛逛,這就准備回去了,太陽怪曬的,頭都暈乎乎的……”

    “這麼熱的天還是不出門的好,小嫂子請回吧。”駱安青說話一板一眼的,拱手作揖,“告辭。”

    “駱少爺慢走。”美娘福了福身,退到一旁讓他先走,然後才搖著扇子慢慢往回踱,悄悄松了口氣。

    還好沒被看出端倪,還好還好……不過,駱安青怎麼出現在這兒呢?

    美娘反應過來覺得不對,回頭一看,駱安青已經沒影了。

    眼看就要到小院子了,美娘覺得還是躲在這裡安全,相比起面對心思詭異的這一大家子,她倒更寧願專心對付謝安平那廝,至少從目前來看,她把他糊弄得還不賴。

    院子外牆根處有個人鬼鬼祟祟的,美娘剛巧看見,便喝道:“誰?!”

    “求姑娘救救奴婢罷!”

    一個頭發枯黃滿臉傷痕的丫頭撲過來跌在美娘腳下,抓著她的鞋求道:“姑娘、姑娘您救救綠竹……”

    若不是她自報姓名,美娘根本不會把眼前這個外表邋遢的丫頭與從前那個清爽漂亮的綠竹聯系在一起。美娘吃驚:“綠竹?你怎麼這副樣子?”

    綠竹哭道:“姑娘您行行好,把奴婢要回來吧,奴婢在那邊過的根本不是人的日子!最髒最累的活讓我做不說,那些丫鬟婆子還要我洗衣裳倒夜香,要是奴婢不做,她們就克扣奴婢的飯食,還會動手打人……”她撩起衣袖,把傷痕累累的胳膊露給美娘看。

    美娘見狀也是吃了一驚,心想綠竹這丫頭雖然可惡,但那群人也太狠了。她問:“四姑娘不管你麼?”

    綠竹抹淚:“四姑娘她……”綠竹沒敢怎麼說,只是咬住唇搖了搖頭。

    “哎,你先起來。”美娘把綠竹拉起來,悄悄把她帶進院子,又喊香槐端飯來給她吃。想綠竹以前是大丫鬟,跟府裡的半個小姐似的,哪裡受過這種苦,這半多月的日子把她折磨得夠嗆。

    美娘見綠竹吃得狼吞虎咽,無奈搖了搖頭,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若不是她心思太多背棄了舊主,美娘也不會使這種手段收拾她。

    綠竹吃得太快被噎著了,咳個不停,美娘親自給她倒了杯水:“慢些吃,先喝口水,不夠還有。”

    綠竹端著杯子淚盈滿眶:“姑娘……奴婢曉得錯了,您把奴婢要回來好不好?奴婢發誓以後再也不敢癡心妄想了。”

    美娘雖然同情她,但送出去的丫鬟就如潑出去的水,她不打算再收回來,便道:“我在府裡什麼地位你也清楚,若是四姑娘不松口,我怎麼要也是不成的。”

    “那姑娘您想想法子!求您了,奴婢真的要被她們逼死了,奴婢會做牛做馬報答姑娘您的!”綠竹跪下來哀求美娘,為了顯得自己還有用,她說:“四姑娘不是看起來那麼好的,姑娘您要當心。”

    美娘當然知道商憐薇不是什麼好東西,可她還是裝作嚇了一跳的樣子:“你別亂說這種話!”

    “真的真的!”綠竹迭迭點頭,“奴婢聽說中元節那天您不慎燒了什麼包袱,惹得侯爺發脾氣,姑娘,那個碎花包袱我見過,那天四姑娘出門去,回來手裡就多了個包袱,然後她親自拿回房間裡去了。”

    不用說,肯定是黃鶯扔包袱的時候被商憐薇看見,商憐薇便撿了回去,伺機栽贓嫁禍。

    美娘“難以置信”:“真的嗎?”

    綠竹篤定:“奴婢若有半句謊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讓我想想……”

    美娘裝模作樣傷心了一會兒,然後紅著眼不解道:“四姑娘怎麼是這樣的人呢?我跟她無冤無仇的……她這般害我自己又能落得什麼好處?”

    綠竹遲疑道:“興許她是嫉妒姑娘您。”

    “我有什麼值得嫉妒的,橫豎不過是個妾侍。”美娘擦擦眼角,把綠竹扶了起來,拉著她的手親熱說道:“你且再忍一忍,等爺回來我求求他,想法子把你從四姑娘那裡要回來。在此之前只有先委屈你了。”

    綠竹一聽大喜過望:“有姑娘這句話,奴婢的日子就有盼頭了。奴婢不會忘記姑娘的大恩大德的!”

    綠竹怕出來太久商憐薇那裡起疑,很快又回去了,美娘還讓香槐塞給她幾瓶治傷的藥膏和一些碎銀子。

    香槐對綠竹有心勾引謝安平的事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努嘴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姨娘您干嘛可憐這種人。”

    美娘含笑:“怎麼說也是我從家裡帶來的人,不願看她太慘罷了。以後她來你們給她些飯吃就是,又費不了多大事。”

    香槐還是不高興,撅著嘴出去做事了,美娘搖著扇子笑得舒懷。

    不費吹灰之力就在商憐薇身邊插了個眼線,這種好事打著燈籠都難找!商憐薇竟敢這樣設計她,看她怎麼收拾這麼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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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 07:33:08 |只看該作者
44、吃壽面喜新厭舊

    美娘抱著披氅飛針走線。狐狸皮厚實,她摘了戒指戴上頂針,拾起兩寸長的鐵針穿上雙股銀線,費力地縫合毛皮,把手指頭都扎破了。好不容易做出了形狀,可披氅裡面還需要置一層好看耐用的裡子,於是美娘喊香槐抱了幾匹緞子來選,挑出一匹織暗竹葉紋的霜白色蜀錦,和雪白的狐狸毛披氅很是相配。美娘正要動剪子裁一塊,謝安平的聲音就在屋外嚷嚷起來。

    “那只小雀兒鳥呢?揪過來爺拔了她的鳥毛!”

    美娘心頭一緊,剪子一歪裁壞了錦緞不說,還把自己的手背戳出個口子。

    “嘶!”

    香槐趕緊丟了錦緞去看美娘傷口:“哎呀!姨娘您流血了。”

    謝安平氣鼓氣漲地跨進來,正巧撞見美娘滿手鮮血地站在那裡,而香槐手忙腳亂地拿手絹給她按住傷口。

    美娘慘白著一張小臉兒,沖謝安平展露出勉強的微笑:“爺回來了……”

    披氅沒縫好還把自個兒弄傷了,看來今晚真是出師不利。

    “嬌嬌你怎麼了!”謝安平大驚,把懷裡的破皮襖子扔到半邊,沖上來拉起美娘的手左看右看,頗為心疼地說:“好長的一道口子,幸好不深,不然可要傷著筋骨了。香槐你還愣著干嘛,找止血的金瘡藥來啊!”

    香槐兩只小腿兒跑得飛快,眨眼功夫就送來了藥和棉布條。謝安平牽著美娘坐下,親自給她包扎手掌,包好以後他還親了親她手指。

    美娘猜測她的“慘狀”大概勾起了他的一絲絲憐憫心,心想“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此時不說更待何時”,便主動坦白:“爺,妾身要告訴您一件事,但您得先答應聽了不會生氣,不然妾身不敢說。”

    謝安平捧著美娘的柔荑看來看去,滿臉疼惜:“說吧說吧,爺從來都不生你的氣。”

    “那妾身真的說了,您千萬千萬別生氣,更別氣壞了自個兒的身子。”美娘緊張地吞了口唾沫,“其實……那個小包袱,是妾身讓黃鶯扔的。”

    說了說了說了!他會不會掐死她!

    美娘警惕地觀察謝安平的神色,只見他聞言明顯有些意外,然後眉宇之間騰起一股不悅,緩緩抬眼望過來:“真的……是你扔的?”

    美娘怕得骨頭發軟,偏還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半分討好半分撒嬌道:“妾身也是無心的嘛,去小偏房收拾東西看見包袱破破舊舊的,還以為是您不要的東西,一時手快就扔了。所謂不知者無罪,爺您就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妾身這回。喏!您看,妾身已經給您做了件兒新的披氅了。”

    她邀功地把狐狸毛氅衣遞給謝安平看,故意展示手背上的傷。按照以往的經驗這廝是十分好哄的,一般她服個軟就算了。

    哪曉得今天謝安平就像中了邪,偏偏跟她在這件事上槓上了,他冷淡地推開披氅:“不是原來的那件了,爺要原來的。”

    美娘嗲聲嗲氣地哄他:“雖然不是原來的那件,但更勝原來的那件呀!爺,所謂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妾身瞧那件小皮襖子都很舊了,而且您現在長大也不能穿了,所以給您做了一件新的,保證比原來的好!”

    “沒有原來的好,原來的是最好的!”謝安平生氣甩手,頭一回給美娘甩臉色,郁郁走開趴到了床上,抱著破破爛爛的小皮襖生悶氣,“爺才不是那種喜新厭舊的人!哼哼哼!”

    哼哼唧唧你個頭!這廝是豬圈裡拱槽的那玩意兒嗎?!

    喚作旁人美娘早一頓罵招呼上去了,可她不敢得罪謝安平,因為她在侯府的一切都要仰仗這煞星。所以美娘厚起臉皮跟過去,坐在床沿輕聲軟語哄道:“爺,妾身知道錯了,您就別生氣了嘛,爺——”

    謝安平是打定主意不理她了,把頭都捂在被子裡,半天不出來。

    憋死你算了!美娘沖那團拱起的被窩狠狠瞪了一眼,繼續軟聲軟氣兒哄道:“爺您跟妾身說句話嘛,就說一句……要不這樣,妾身重新賠您件小皮襖好嗎?一模一樣的。”

    “才沒有一模一樣的。”謝安平的聲音聽起來甕甕的,他在被窩裡嗤道:“就算看起來一樣實際上也不一樣!爺不要!”

    這熊孩子……呸呸呸,是臭混蛋惡霸王!

    美娘打算再哄他最後一回就算了,他要是還這麼不知好歹,她就以後都不理他了!他愛咋咋的,撕破臉就撕破臉,一拍兩散拉倒!

    “爺,”美娘軟噠噠把身子靠上去,隔著被子挨上那個像腦袋的形狀,采用了迂回的戰術,“要不您給妾身說說,為什麼那麼喜歡那件兒小皮襖呀?”

    被角掀開了,謝安平把腦袋露出來,黑沉沉的眸子定定盯著她。

    美娘又開始頭皮發麻,她自己都覺得自己現在臉上的笑容肯定很僵硬:“爺要是不想說就算了……”

    “因為沒有那件皮襖子,爺就活不成了。”

    謝安平徐徐開口,卻是說了這麼一句話,倒讓美娘一怔。她認真凝視了他一陣,發覺他的表情類似“往事不堪回首但你居然還要問真是不懂事”的復雜交織。

    謝安平悶悶不樂道:“爺曾經……被人販子綁走過,在外面漂泊了近半年才又回到京城。那年冬天大雪,我衣裳單薄饑寒交迫,差點要凍死在雪中……幸好有這件襖子抵御風寒,不然爺早沒命了,它是爺的救命恩人。”

    也不知是因為他不願提起傷心事還是覺得這種事說出來丟人,說了兩句謝安平就不肯再說了,重新把臉轉過去,重重哼道:“其他的不記得了!不許再問!”

    美娘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心想這廝還被拐過?他說是小時候的事兒對吧?那他是怎麼逃回來的?

    盡管有滿肚子疑問,但他都已經說了不許再提,美娘也不敢再提這茬,於是奉承道:“爺吉人自有天相,菩薩保佑著呢。常言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爺小時候經歷過了磨難,以後一輩子都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的。”

    她貼著他耳朵說話,呵氣如蘭把他耳根都弄紅了。

    謝安平拿手指頭扣著破碎的小皮襖,悵惘地吐氣:“那年我回到府裡,正趕上老爺子出殯。我走失的這幾個月,爺爺都急病了,沒多久就過世了,我連他老人家最後一面都沒見上……嬌嬌,若不是我當時不懂事非要做壽,就不會吃醉酒被人綁出府去,更不會害爺爺生病。我出生的時候母親難產,十歲做壽又連累爺爺害病……爺曉得外人都在背後怎麼說爺,中元節的厲鬼投胎嘛,哼,爺就是鬼怎麼著!”

    美娘一聽立即否認:“胡說八道!爺別信這些,反正妾身才不相信什麼厲鬼投胎的說法,您也別往心裡去。”

    謝安平終於釋懷了一點點,沒剛才那麼悶氣了,嘿嘿笑道:“嬌嬌,只有你對爺最好。”

    “那當然了,因為爺在妾身心中是獨一無二的。”

    美娘親熱地依偎上去,心想外人真是小看謝安平了,這廝哪裡是厲鬼啊,他比鬼厲害多了好嗎?他是天底下獨一無二的煞星魔王!

    謝安平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轉眼又生龍活虎活蹦亂跳了,先是纏著美娘要她拿新披氅來試,然後又把那堆破襖子碎布塞給她,讓她重新補好。美娘唯唯諾諾,生怕出點岔子又惹到這廝,好不容易安撫了他,她讓香槐把酒菜端上來給謝安平吃。

    因著過節,小廚房備下的是一桌齊整酒餚果菜,玉壺貯滿香醪。美娘想起謝安平說的做壽喝醉酒被綁票,猜他現在應該不想喝酒,於是端開酒壺把壽面推過去。

    “就算不做壽,壽面還是吃一碗意思一下的,討個長命百歲的好意頭。”

    美娘笑吟吟地說話,謝安平眼睛裡辟裡啪啦就像綻放了數不清的煙花。一碗壽面其實就只有一根長長的沒有斷開的面條,謝安平稀裡呼嚕地嘬完面條,剩下最後一小截兒噙在唇齒之間,湊過去喂給美娘。

    “嬌嬌也長命百歲,爺願意把壽辰分給你。”

    美娘囫圇吞下面條,摸了摸被這廝啃得腫起的嘴皮子,惱怒地瞪了他一眼。

    誰比誰活得長還不一定呢!

    到了安寢的時候,美娘換了衣裳躺在床上,就等謝安平洗浴回來折騰完事睡覺。她暗暗祈禱,今兒晚上這煞星可別再讓她看那種冊子了,還有,希望他一次就吃飽,省得半夜睡得正香又被弄醒,另外……

    糟糕!掐指一算,俞如眉說的易受孕的日子不就是這幾天?

    美娘“騰”一下翻身坐起來,扳著指頭數上次月信來是哪天,算來算去她終於確定了今晚上是極度危險的日子。雖然她一直打著調理身體的幌子在吃避子湯,但避子湯也不是完全可靠的,沒看大戶人家的丫鬟被主母灌了避子湯,最後照樣生出兒子上位嗎?類似的例子多了去了!其實要想不懷孕,最可靠的還是不做那種事,保證萬無一失。

    美娘琢磨著今天怎麼也不能讓謝安平碰自己,但不等她想出主意,謝安平已經回來了。他松垮垮裹著件兒緙絲廣袖長袍,露出一大塊平坦結實的胸膛,上面還零星散落著未干的水珠。

    “等爺等急了吧?”謝安平黏上來,身上一股干淨醇爽的味道,他摟著美娘毛手毛腳,“今天咱們怎麼玩兒啊,爺從後面好不好?上回從背後你叫得可大聲了。”

    從哪面也不想要!美娘絞盡腦汁地想要怎麼擺脫糾纏,但謝安平動作不是一般的快,一眨眼就把她的褻褲兒扯到腳腕子,撈起她翻過身去趴著。

    “爺等等!”美娘靈機一動,忽然閉攏雙腿蜷縮著坐起來,不著痕跡拉過被子蓋住赤、裸的身體,莞爾笑道:“爺別急嘛。”

    謝安平指著褲子底下高高聳起的一團道:“怎麼不急,爺脹得難受死了!”

    美娘眨眨勾魂眼,巧笑倩兮地伸出纖纖玉手,握住那團腫脹。

    “妾身伺候您。”美娘主動在他腮邊親吻,手指掀開他的褲腰圈住那話,上下來回套、弄,“爺舒服嗎?”

    她軟軟的小手柔弱無骨,謝安平骨頭都酥了,半闔著眸子哼哼:“嗯舒服……嬌嬌別玩兒了,快過來讓爺爽爽。”

    美娘當然知道這廝沒那麼容易打發,她也不指望就靠手能滅了他的火,於是她沿著他胸膛一路親下去,刻意在凸起的紅點上停留挑逗,舌尖來回撥弄,把謝安平舒坦得禁不住沉吟出聲。

    “唔——”

    她親著親著,最後把頭埋了下去,鼓足勇氣舔了舔翹起的圓頭。

    謝安平鬼吼鬼叫的:“哦哦哦!”

  “這樣的話爺喜歡麼?”美娘抬眉媚眼一飛,徐徐張開水潤殷紅的小嘴兒,當著謝安平的面把那話含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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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 07:32:53 |只看該作者
43、中元節笑裡藏刀

    謝靈玉推說夫君衙門事忙無暇陪她回府,而且公公婆婆捨不得孫子離家,於是只她一人回來探親。眾人不疑有他,聚在一處說了會子話便各自散去。

    中元節臨近,美娘這幾日都忙著扎河燈還有疊元寶紙錢,備下等著祭奠的時候用。一早送走了謝安平,小院子裡的丫鬟婆子都放下手裡的事來幫忙,黃鶯香槐齊齊上陣,還另有兩個剛買進來的小丫頭,分別喚作喜鵲和芳梅的,也在旁邊打下手遞東西。

    做到晌午,河燈裝了滿滿兩大竹筐子,還有錫紙疊的元寶也堆成了小山,美娘瞅著時候差不多了,遂道:“行了,這麼多應該夠使了。你們都下去歇著罷,下午就不用過來了。”

    黃鶯問道:“姑娘,這些東西擱哪兒?”

    美娘揉揉肩,心想可不能亂放,萬一出了岔子害得祭祀時沒東西燒,她就是有三頭六臂也彌補不了。於是她說:“總不能就這麼放院子裡罷,萬一晚上下雨怎麼辦?你們抬到屋子裡去,仔細別弄壞了。”

    香槐提議:“放到前院兒的偏房裡罷,要使的時候也方便抬出去。我去取鑰匙。”

    前院的小偏房堆了些雜物,房門一開灰塵撲鼻,還有股霉濕味道。美娘嗆得咳了兩聲,手絹掩住口鼻退出來:“咳咳……什麼味兒,你們還是先掃掃罷。”

    黃鶯她們打掃起來,先把裡面堆積的雜物搬到外面,掃了土擦了灰,又打水來清洗地面。美娘踢開一個破舊籐箱,看見裡面都是些小破爛玩意兒,估計是謝安平年幼的玩具。

    除此之外還有個圓滾滾的花布包袱,挺舊的了。

    美娘指著問香槐:“裡面是什麼?”

    香槐搖頭:“奴婢不知道,這些東西以前是放爺房間裡的,爺從來都不許咱們碰。還是姨娘您進府之後,爺才親自把東西挪到這兒來的。”

    “什麼寶貝還不許人碰。”美娘好奇,伸手去牽開包袱皮,不料裡面卻鑽出一只蟑螂,嚇得她跳開老遠。

    “踩死踩死!”美娘指著蟑螂跳腳,“還有那個破包袱,快拿出去扔了!”

    香槐阻止:“還是等侯爺回來再說罷,就這麼扔了爺會發火的。”

    美娘覺得胳膊上還有蟲子爬似的,雞皮疙瘩都起了一身,嫌惡道:“那麼髒的東西還留著,又不是要飯的叫花子。趕緊給我丟了,看見都惡心,黃鶯你去。”

    “好勒。”黃鶯一腳踏死蟑螂,拎著包袱就走了出去。

    香槐還是憂心忡忡的,美娘見狀安慰道:“怕什麼,爺問起來就都說不知道,反正你不說我不說黃鶯不說,誰曉得包袱是怎麼沒的。”

    在深宅大院裡討生活,欺上瞞下是必須的伎倆。

    七月十五,侯府闔家上下都起了個大早,謝瓊請了一眾法師來家裡誦經,銅鈸敲得乒乒乓乓,鬧得謝安平拿枕頭堵住耳朵,捏起拳頭捶床板。

    “吵死了!行雁,給爺砸了他們手裡的家伙!”

    美娘已經去幫過忙又回來了,見謝安平賴在被窩裡沒起床,甚至嘴裡還要打要殺的,趕緊勸道:“爺快起了吧,姑媽們都等著您行祭禮呢。”

    謝安平一臉不快地坐起來,美娘給他穿衣:“一年也就這一回,您暫且忍一忍。”

    “搞這些亂七八糟的有甚麼意思,反正也看不到了……”

    謝安平咕噥兩句,美娘沒聽清:“爺剛才說什麼?”

    “沒什麼,他們吵他們的,咱們樂咱們的。”謝安平一轉眼嬉皮笑臉地摟住美娘,拿手去撩她的裙子,“爺疼你。”

    美娘使勁兒推他:“不行,不行侯爺……小姑媽在外面呢!”

    謝安平還是有點忌憚謝秀的,於是他極不甘心地放開美娘,爪子在她胸口捏來揉去:“爺等晚上,哼!”

    誰說這混蛋不那麼討厭了?他討厭得要死!

    祠堂外頭用竹竿斫成三棚,高三五尺,上織燈窩之狀,掛搭衣服冥錢在上焚之。這喚作盂蘭盆,是因佛家又稱中元節為盂蘭盆節的緣故。尚留在侯府的謝氏子孫也就剩下這幾個人,等謝安平一到,謝瓊他們就一起入祠堂祭拜。美娘是侍妾不能進祠堂,便在外面點香燭燒冥錢,而商憐薇也不是謝氏血脈,所以跟她一起留在了祠堂外。

    自從那日當眾“無心”落了商憐薇的面子,美娘倒是許久不曾見她了。本以為商憐薇不會再搭理自己了,可美娘見她緩緩走來似乎要搭話的樣子,於是搶先一步笑臉迎人:“四姐。”

    商憐薇輕輕點頭,和以前一樣溫溫柔柔:“妹妹。”

    對方笑裡藏刀,美娘就綿裡藏針,也愈發親切起來:“四姐最近怎麼都沒過來串門?妾身都好久不見您了。”

    商憐薇道:“我病了幾日,吃藥吃得昏昏沉沉的,又不想一身藥味兒熏著大伙兒,所以我連房門也沒出。妹妹可別怪我,四姐不是故意跟你疏遠。”

    敢情還被氣出病來了?美娘暗地裡笑她自作自受,可嘴上卻謙讓道:“四姐待妾身怎麼樣,妾身心裡跟明鏡似的清清楚楚,哪兒會怪罪您呢。”

    兩個人都是虛以委蛇,說了幾句就無言以對,於是只顧往盂蘭盆裡撒冥錢楮衣,東西燒得越多,就越能證明對先祖的尊敬。

    燒著燒著,美娘發現火堆底下好像有個什麼東西堵在那裡,她納悶道:“那是什麼?”

    下人害怕火堆裡有什麼不干淨的東西燒了觸霉頭,趕緊使竹竿子刨出來,只見那團東西已經被燒糊了,面目全非,勉強辨認得出是個裹了東西的包袱。

    美娘走上前仔細一瞧那些碎花布,心頭“咯登”一下。

    她不是讓黃鶯把這玩意兒扔了嗎?怎麼在這兒?

    商憐薇也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問:“是什麼?”

    美娘睨她一眼,輕描淡寫道:“沒什麼,就是團舊棉絮,我讓他們丟了便是。”

    且不論這包袱裡到底是什麼有什麼價值,就沖它莫名其妙出現在火堆裡,美娘就曉得肯定要壞事。趁那煞星看見之前趕緊處理了,興許還能瞞天過海。

    但商憐薇一把拉住美娘的手:“別忙,打開讓我瞧瞧,千萬別大意毀了什麼重要物件。”

    於是下人解開包袱皮,露出裡面黑白黃灰交織的玩意兒。下人稟告:“四姑娘,姨娘,好像是塊皮襖子,不過已經被燒壞了。”

    “什麼皮襖子?你說誰的皮襖子被燒壞了!”

    恰逢謝安平從祠堂裡出來,一聽“皮襖子”三個字就沖過來,他看見地上亂糟糟的皮襖,一把抓起來抱在懷裡,瞪眼吼道:“誰動了爺的包袱!”

    美娘後背一僵,咬住唇不敢說話。

    這時商憐薇勸道:“沒有人動,是我和美娘在燒冥錢,就發現了這個包袱。可能是不小心混進去的罷。”

    行雁也道:“對對,一開始冥錢紙衣都是放在小偏房裡的,說不定是搬出來的時候不慎把包袱落進去了。”

    “哪個不長眼的狗奴才干的!給爺捆起來!”謝安平心疼地抱著一堆破爛,氣得臉龐通紅,瞪眼咬牙道:“爺非抽死他不可!”

    好在還有其他祭祀的事情要忙,眾人勸了謝安平幾句,總算暫且讓他熄了火,可他不打算就此作罷,而是命令行雁:“抓到人就押回院子裡等爺親自審問,爺倒要看看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

    直到回房美娘還渾渾噩噩的,全身冷得裹棉被也不抵事。她怎麼也沒想到那包袱對謝安平竟然這麼重要,如果她早知道的話,就是給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扔呀!現在是真惹到這煞星了,聽他那口氣簡直恨不得把始作俑者剝皮抽筋,她想瞞是瞞不過了,因為香槐那丫頭的心是向著謝安平的,一問肯定說實話。

    美娘心慌意亂,想起謝安平提過的那些金吾衛折磨犯人的手段,哪一樣黃鶯也遭受不住。她現在根本無暇細想是誰設計害她,當務之急是保住黃鶯的小命兒!

    美娘急忙叫來黃鶯:“你馬上收拾東西去我娘那兒,陪她老人家住幾天,過幾天我再去接你。”

    黃鶯一頭霧水:“為什麼?”

    “哪兒來那麼多為什麼,我叫你去你就去!”美娘搡著黃鶯要她趕緊走,“你去小廚房揀兩盒點心帶上,別人問起你就說是我讓你給我娘送過節的東西。還有,碰見侯爺你千萬別跟他說話,能走多遠走多遠!記住,除了我誰去接你你都不許跟他走,千萬記著!”

    “哦哦……哦!”黃鶯看她緊張兮兮的樣子也不敢多問,收拾收拾就出了門。

    送走了黃鶯,美娘撫著胸口稍微松了口氣,但現在還不是放松的時候,黃鶯走了就剩她了,現在她頗有些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的感覺。

    不過怕也沒用,該來的總要來。美娘深覺這次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沒用了,她得主動出擊。

    “香槐,”於是美娘喊來香槐,吩咐道:“你去給小廚房說備些酒菜等爺晚上回來吃,再記得煮碗壽面。還有,把我沒做完的狐狸毛披氅拿來,我現在要做。”

    菩薩保佑,希望那煞星回來之前她能縫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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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 07:32:42 |只看該作者
42、縫枕頭靈玉探親

    俞如眉和美娘手忙腳亂把謝安平扶起來,找來傷藥紗棉給他包扎傷口。

    謝安平後腦勺被砸出個一寸長的口子,鮮血浸出來把後衣領都染紅了,俞如眉見狀不禁數落起美娘來:“你這孩子沒輕沒重的,人的腦袋是能隨便打的嗎?你怎麼下這麼重的手!”

    美娘訕訕道:“我以為遭賊了嘛……”

    謝安平眼淚汪汪地看著她。

    美娘趕緊噓寒問暖:“爺您疼得厲害嗎?要不妾身請大夫來看看。”

    謝安平搖頭:“不看大夫……嘶!”

    俞如眉正在小心翼翼剪掉傷口周圍的頭發,給他止血擦藥,聽他直喘冷氣兒嚇得停手:“弄疼你了?”

    美娘無奈接過她手裡的東西:“還是我來吧。”

    她在後面搗鼓,謝安平冷不丁出聲。

    “嬌嬌你沒有認出爺,哼……”

    嗯?

    美娘愣了愣才反應過來,趕緊賠笑道:“是妾身錯了,不該沒問清楚就打人。都怪妾身喝醉了沒分寸,爺您別生氣,若實在氣不過待會兒妾身讓您打回來。”

    怎麼就沒打死你這混蛋混蛋!

    等處理好了傷口,美娘要扶謝安平去歇息,謝安平卻拉著她的手放在掌心搓了又搓,撅嘴委屈道:“你下手好重,爺的頭現在還發昏。”

    發昏好啊,昏死省事!

    美娘急忙裝出一副關切模樣:“昏得很厲害是嗎?爺您別說話了,趕快躺下歇息,明早妾身請大夫過來。”

    “腦袋有傷怎麼睡枕頭嘛,爺要睡在你的胸上,軟和。”

    “……”

    “妾身給您做個軟軟的枕頭,保證睡在上面一點兒都不疼。”

    美娘才不想讓這廝壓胸口,於是趕緊找來布和棉花,就著燭燈做起針線來,俞如眉把染血的棉布拿出去扔了又回來,見她要做枕頭便道:“我那裡有塊軟綢子,拿給你做枕頭面兒罷。”

    謝安平看著母女倆穿針引線、裁布撕棉,居然還看得津津有味。他自幼失母沒有享受過娘親的關懷,家裡的姑媽也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小姐,從來沒能像俞如眉這樣溫柔說話,也不會做飯給他吃,更不會親手做衣裳鞋襪……看見美娘和俞如眉這樣湊在一起為他做一件事,他忽然覺得心裡一直空著的地方被填滿了,連眼睛裡都有些堵,有什麼東西想宣洩出來。

    “枕頭邊兒沒鎖好,讓我來……行了,快給小侯爺試試罷。”

    俞如眉咬斷絲線,讓美娘把軟枕拿給謝安平用一用,看看合不合適。謝安平趕緊低頭把眼裡的灼熱逼回去,可眼角還是泛起濕潤,而且被美娘瞧見了。

    美娘登時緊張:“還是疼得不行嗎?”

    萬一真的把這廝打死了……她和她娘甭想活了!都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這混蛋肯定不會這麼短命的對吧?對吧!

    謝安平吸吸鼻子:“不疼了,就是腦袋暈暈的有些瞌睡。”

    美娘如釋重負,含笑拍拍手裡的軟枕:“爺快睡吧,枕頭做好了。”

    因為害怕和愧疚,美娘伺候起來謝安平格外盡心盡力,服侍他睡下之後,她就坐在他枕邊打扇趕蚊子:“爺睡罷,妾身給您守著。”

    謝安平側身躺著,眼睛睜得大大的,直勾勾看著美娘,把美娘看得寒毛直豎。

    這廝的表情怎麼寒惻惻的呢?他要打擊報復?

    美娘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腰背挺得筆直,手指幾乎把扇子把兒都捏斷了。

    “嬌嬌。”過了好一陣謝安平喊她,美娘脆生生答應:“誒,爺有什麼吩咐?”

    謝安平問:“爺能喊岳母也喊娘親麼?”

    這廝被她打壞頭了?美娘狐疑,可看謝安平眼神清澈不像傻了的樣子,遂認真思忖一番答道:“也不是不行……有些鄉下地方就是這麼喊的,夫妻倆稱呼對方父母就叫爹娘,不會文縐縐的岳父岳母這樣喊來喊去。”

    謝安平登時歡喜:“那爺以後就跟著你叫娘了,聽著多親切啊。”

    這廝一定是被打壞腦子了。美娘憂心忡忡:“爺您還有哪裡不舒服?”

    “沒有啊,爺好得很。”謝安平轉個身趴下,雙臂抱住枕頭把臉偎在上面,忽然變得郁郁的,“真羨慕你,爺就從來沒見過自己的娘親,連她做的飯好不好吃都不知道,壓根兒就沒吃過。”

    這這這……敢情是把他打得多愁善感了?

    看著謝安平有些難過的模樣,美娘覺得不安慰他好像說不過去,可是要安慰他又不知道從何開口,於是只能奉承:“一定好吃的,猜都猜得到。”

    “嘿嘿,爺也是這麼覺得。”謝安平說起了興致,滔滔不絕道:“聽他們說我娘當年可是京城的第一美人兒,好多人上門求親的,公子哥兒們搶得都打破了頭。本來是怎麼也輪不上我爹那種神叨叨的半仙霸占第一美人,但嬌嬌你知不知道,當時我娘家裡鬧鬼,家宅不寧的,請了好多道士都沒能震住。而我爹不是一心修道麼,隔三差五就穿個道袍出去晃悠,到處給人算命辟邪,就是那麼巧,那天他正好去到我娘家裡,然後做了場法事。哪知從此以後我娘家裡就消停了,妖魔鬼怪全都沒了,後來正好我爺爺差人上門說親,我娘曉得是要嫁給侯府的那個小道士,一口就答應了。這段姻緣奇吧?捉鬼捉出來的緣分!”

    美娘捂嘴直笑:“真的有鬼嗎?妾身怎麼覺得是有人裝神弄鬼呢?”

    “誰知道啊,現在也沒法問了。娘身子弱,生產過後就去了,我爹嘛……哼,也不知道他老人家今時今日是不是真的成仙了!”謝安平變得有些沮喪,把臉埋進軟綿綿的枕頭裡面,“不說他了,爺睡覺了!”

    美娘看他孩子氣的模樣只是笑笑,牽起被子給他蓋好,輕聲道:“爺做個好夢。”

    現在她腦海裡偶爾會迸出一個念頭:其實謝安平也不算很討厭。

    第二天兩人要回侯府,美娘害怕被幾位姑媽看見謝安平腦袋上的傷口,於是找來頂方翅紗帽要他戴上。謝安平執拗不肯:“爺又不是唱大戲的,戴這個作甚,不戴!”

    “傷口露出來不好看,爺您就戴上遮一遮,回房咱們就把帽子摘下來。”

    謝安平還是不肯,把帽子當蹴鞠一腳踢飛:“就算腦袋有傷爺也一樣英俊瀟灑!”

    美娘氣得七竅生煙。

    你腦袋不是有傷,你是腦子進水了!

    現在她一路都在擔心回家恐怕要被謝瓊謝敏謝秀合力掐死了,還有商憐薇……命在旦夕岌岌可危啊!

    侯府門口停了輛馬車,下人正在往府裡盤箱子,沉甸甸七八口大檀木箱。美娘出轎一見,心想是誰那麼大派頭。

    謝安平問過話後對美娘道:“是三姐回來了,咱們去打個招呼。”

    他口中的三姐喚作謝靈玉,是二姑媽謝瓊的女兒,駱安青的親姐姐,當時在老侯爺的主張下冠了謝姓,由此可見是個受寵的主兒。謝靈玉早些年嫁給了鴻臚寺卿家的長子,正因為有了這層關系,所以駱安青年紀輕輕才能做到少卿之職。她逢年過節都要回府探望,這次大概也是回來祭拜先祖的。

    “是。”美娘臨走狐疑得打量了一眼門外高高壘起的馬車。

    如果只是回府探個親,這些行李也太多了不是嗎?

    “二姑媽,三姐。”

    謝安平自己撩起簾子進門喊人,只見房裡只有謝瓊和謝靈玉兩人,連初柳都沒在,美娘尾隨進入,敏銳地發現謝瓊臉色有些不好。

    謝瓊見了謝安平,很快遮掩下情緒,如常道:“我和靈玉正念叨著你,正巧你就回來了,快來坐。”

    謝安平領著美娘過去,指著謝靈玉說:“嬌嬌,喊三姐。”

    美娘福身:“三姐。”

    謝靈玉約莫二十七八歲,風韻秀美雍容華貴。她半側著身子擦了擦眼角,回頭擠出有些勉強的笑意,眼睛還紅紅的:“你叫美娘罷,我都聽娘說了,安平真是好福氣,有你這樣的可心人在身邊伺候。”說著她拿出一串紅瑪瑙珊瑚串贈予美娘,拉著她手說,“好好跟著安平,要是他欺負你就告訴我,我替你教訓他。”

    匆忙之間美娘來不及准備回禮,只得解下腰間香囊給謝靈玉系上,羞澀道:“妾身都聽三姐的。”

    謝安平卻不答應了:“喂喂喂,什麼叫爺欺負她?爺疼她還來不及呢!”

    剛好謝秀進門聽見他自稱“爺”,從後面就踹他小腿一腳:“在座的都是你長輩,你是哪門子爺?!小混蛋,敢跟你姑奶奶充大爺!”

    “小姑媽——”謝安平回眸怒視謝秀,卻不敢造次,委屈地撇了撇嘴。

    他一轉身就被謝瓊看見了後腦的傷口,謝瓊驚呼:“安平你腦袋怎麼了?!快過來讓我看看!”

    美娘一驚,臉唰得就白了。

    “嘿嘿,沒事,沒事……”謝安平摸摸後腦勺,還有些疼,他不著痕跡地瞟了美娘一樣,勾勾唇道:“也不知是哪家小子頑皮,在大街上玩兒彈弓,我路過被打中了腦袋,沒什麼大礙,就是道小口子,明天就好了。”

    謝瓊道:“還是大意不得,等會子喊張御醫來看看罷。”

    謝秀瞪眼罵道:“這些個混蛋小子,要是被我碰到非扒了他們褲子狠狠打屁股不可!”說道這裡,她話鋒忽然一轉問道,“靈玉,你怎麼是一個人回來的?你相公兒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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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發表於 2016-1-22 07:32:28 |只看該作者
41、傳孕機酒後傷人

    一整盤兒糖餅子是美娘用櫻桃小嘴兒銜著,一個個喂給謝安平吃完的。餡兒裡裹著的糖汁淌下來,流到美娘胸口,謝安平也吮得干干淨淨,順手把她推倒在涼椅上趴著。

    美娘被謝安平掀開白湘裙褪下紅紗褲,他挺著那話徐徐撐開兩片兒蓮瓣,慢慢兒入進去,模仿畫冊上的那招“隔山取火”。

    美娘已經學乖了,在反抗不起作用的時候,關鍵是要讓自己不吃苦頭。於是她回眸莞爾:“爺您慢點兒來,妾身吃不住。”

    謝安平緩抽慢送,溫柔地擺弄了一會兒,香徑終於生出滴滴玉露,美娘也眼眸微瞇露出陶醉的表情。謝安平這才猛力動作起來,把美娘嬌嫩的蕊心都快撞碎了。

    美娘叫得鶯鶯聲軟,謝安平聽見心都酥了,神魂蕩蕩地又干了一會兒,很快就丟盔棄甲一敗塗地。

    跟著這廝這麼久,這算是美娘頭一次嘗到男歡女愛的甜頭,跟以往受刑痛苦的感受不同,有幾個瞬間她幾乎都丟了魂,身處雲端似的飄然欲仙。

    謝安平伏在美娘身上,俯身去親她的唇:“爺厲不厲害?弄得你爽不爽?”

    美娘剛剛才覺得有些妙處,可一聽謝安平說出這麼糙的話,就像吃一枚甜果子時忽然鑽出一條蟲子,煞風景得不行。她不想搭理他,干脆闔上眸子裝暈。

    謝安平見得不到回應,不甘心地聳了聳身子,可美娘打定主意不睬他,鼓搗半天他也洩氣了,從美娘身上下來,喘著粗氣自我安慰。

    “你都爽暈了,爺的厲害自是不消說,哼。”

    若不是美娘正在裝睡不便說話,肯定跳起來狠狠撓他兩下。

    連這種事也要逞能,這廝就不能有一點正經樣子嗎?!

    喂飽謝安平的好處是美娘求他什麼他都會答應,既然中元節快到了,她也該回府一趟看看家人,一起祭祀一番。

    俞如眉已經搬出了王家,住進了美娘安頓的宅子,所以美娘打算把尤思仁和尤文揚也接到那兒去,他們一家四口一起過節,排除王金桂。

    至於王文淵……大概是真沒了吧,反正找不著了。

    於是美娘坐著轎子先去了國子監,喊行雁前去把人請出來。

    “爹。”

    尤思仁見到美娘從轎子裡出來愣了一愣:“你怎麼來了?”

    美娘笑著挽上他的胳膊:“我來接您啊,我們一起去娘那裡吃飯。”

    提起俞如眉,尤思仁的表情有些不自在,他垂眸道:“我跟你娘……已經沒有關系了。”

    休書是俞如眉自己求的,他既然給了,倆人之間便一刀兩斷。

    “怎麼就沒有關系?您和娘做了二十幾年夫妻,是說斷就斷的嗎!我和哥兩個大活人在這兒,您敢說也跟您沒關系?”美娘努努嘴,好言勸道,“娘親不過是慪氣罷了,您回去向娘服個軟道個歉,我和哥再說些好話,你倆會和好的。誒?怎麼不見我哥?”

    “你哥同楊家哥兒離京去漠北做生意了,至少也要半年才回來。”尤文揚欲言又止地看了美娘一眼,仿佛痛下決心一般,揮手道:“美娘你回去罷,你娘那裡我就不去了,你大娘還在家裡病著,離不開人。你……自己保重。”

    美娘一聽就急了:“我哥怎麼去漠北了?他不做官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別問了,反正木已成舟,沒法更改了。”尤思仁搖搖頭,歎著氣又走回國子監,甚至沒有回頭看美娘一眼。

    美娘在後面氣得跺腳:“爹你真的不跟我回去?我以後不理你了!”

    尤思仁仿佛沒有聽見,很快就沒影兒了。

    “哼!”美娘氣得把紈扇扔在地上踏得稀巴爛,黃鶯見狀急忙勸道:“姑娘別氣,家裡剛沒了二少爺,老爺心情不好,您多體諒一下他老人家。”

    “體諒?我從小到大還體諒得不夠多嗎!我哪次被王氏母子欺負了不是息事寧人?就怕他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他倒好,心裡就只有大娘二哥,連跟我回去吃頓飯也不肯。我知道他是嫌我丟人,沒能當別人家的正經媳婦,而是當了個丟人現眼的小妾!可他也不想想我是因為什麼才給那混蛋當小妾!”美娘氣呼呼坐上轎子,“不去就算了,我自個兒回去,走!”

    一路絞著手帕到了宅子,美娘下轎方才平復心情,俞如眉聽見下人稟報,趕緊出大門來接女兒。

    俞如眉伸手過來喜上眉梢:“美娘來了。”

    美娘也歡喜地握住娘親的手:“嗯,我回來看看您,咱們屋裡頭說話。”

    王嫂曉得美娘來了,親自下廚做了好幾樣她愛吃的小菜,美娘跟俞如眉一人斟了一杯桂花酒,邊吃邊說話。

    “唔!好吃!”美娘一口氣吃掉三大塊梅菜扣肉,俞如眉見狀笑道:“慢點慢點,又沒人跟你搶。一個姑娘家居然能吃掉一整盤肉,真是說出去都沒人信。”

    美娘滿足地抿著嘴:“因為平時吃得少唄。以前在王家頓頓燕窩雪蛤,吃得我想吐,如今在侯府也是,菜式看起來精致味道卻不怎麼樣,雞鴨只用來吊湯調味,魚也是剔了刺做成清湯丸子,反正我是連塊兒整肉也沒見過,而且吃的時候還要注意規矩不能失禮,真是煩都煩死了,哪兒有心情好好吃飯。”

    王嫂瘸著腿進來聽見,嘖嘖道:“都說大戶人家規矩多,我算是見識到了。可憐咱們姑娘都瘦了,我待會兒給你熬盅老鴨湯好好補補。”

    美娘撲哧一笑:“瘦倒是不會,每天黃鶯都給我加餐,前兒晚上她燉了一砂鍋豬蹄,結果忘了關小廚房的窗戶,被野貓偷吃光了。早晨黃鶯起來見到只剩一堆骨頭,氣得在院子裡罵了半天,樹上的蟲子都被她念叨死幾只!”

    黃鶯不服氣:“就是我的名字沒取好,誰叫黃鶯是鳥,要被貓兒欺負。姑娘我要改名字。”

    美娘打趣道:“貓怕狗,要不叫你阿黃?”

    逗得幾人哈哈大笑。

    一壺桂花酒都被美娘吃光了,她有些發暈,於是俞如眉把她扶進房睡下:“你歇一會兒,等酒勁兒散了再回去吧。”

    美娘抱著被子撒嬌:“我不回去,我就在這裡睡了。娘的床好香。”

    “都嫁人了哪兒還能賴著娘親。”俞如眉無奈,摸著美娘的額頭歎道:“以前為娘希望你嫁得好過得好,現在你嫁得雖不盡如人意,但願還能過得好。連你爹尚且要享齊人之福,更何況侯府那樣的門第了,妻妾成群不在話下。趁著你還年輕,盡早給小侯爺生個一男半女,有子傍身,以後你的日子才不會難過。別怪我多問,美娘,小侯爺一個月有多少日子宿在你那兒?”

    美娘暈乎乎地說:“他煩死了!每天都來纏我,娘我不想回去,不然他又要纏住我不放了。”

    “纏你是好事,你得抓緊機會。為娘告訴你,女子月信過後的第十五天是最易受孕的日子,你在那幾日就要多和小侯爺行房,肯定能懷上身孕。記清楚了嗎?月信過後大概半月的樣子……”

    美娘捂住耳朵不耐煩聽:“我才不給那混球生兒子,不生不生……”

    後來美娘醉酒睡著了,俞如眉給她搭好被子放下幔帳,走出去掩上房門。到了前廳,俞如眉正要問黃鶯是讓美娘留宿還是送回去,守門的下人跑來傳話,說小侯爺來了。

    俞如眉還沒反應過來,謝安平已經進門,一點也不生分地招呼道:“小婿拜見岳母大人。”

    他鞠躬作揖的樣子把俞如眉驚得不輕,連忙道:“侯爺快快請起,真是折煞我了。”

    謝安平直起身,俞如眉是頭一回正式見他,仔細打量一番,愈發覺得這小侯爺跟傳說中的霸王煞星相去甚遠。他面容俊秀唇紅齒白的,一雙黑漆漆的眼睛還含著笑意,看起來好相處得很啊。

    “那個……侯爺用過膳了嗎?”俞如眉有些手足無措,想說些什麼又無從開口,只好問謝安平吃沒吃飯。

    謝安平毫不客氣地說:“還沒吃,我出衛府就直接上這兒來了。岳母大人您是長輩,叫我安平便是了。”

    “哦,那在這裡吃罷,我讓人擺飯……安平。”

    謝安平答應得干脆利落:“誒!”

    美娘還在睡覺,身畔床榻往下一陷,有人爬上來鑽進被窩。她以為是俞如眉,於是蹭過去親暱地擁住“她”,卻覺得娘親綿軟溫暖的懷抱怎麼有些發硬?

    “娘,你怎麼長結實了……”

    謝安平一聽就樂了,故意夾著嗓子尖聲尖氣說話:“因為最近太辛苦,所以肉都長緊了。”

    美娘睡得迷迷糊糊的,也沒聽出不對勁來,伸手過去在他胳膊上捏了捏:“那我給您揉揉。”

    謝安平心安理得地享受著美娘的按摩,笑得都開了花,繼續裝女人說話:“嗯……往下一點,腰那裡也要揉揉……真舒服……”

    美娘揉著揉著就覺得不對勁起來,這肌理分明的軀體,這健朗有力的腰肢……她摸著的分明是個男人啊!猛然間酒都嚇醒了,可黑燈瞎火也看不清這人是誰,美娘屏住呼吸不敢讓他察覺異樣,道:“娘您轉過去,我給你按按背脊。”

    謝安平聽話轉過背去,美娘趕緊抓起瓷枕往他後腦勺狠狠敲上去,邊打邊喊:“娘!娘!娘快來救我——”

    一聲悶響,謝安平被打下了床,捂著頭“哎喲喂”亂叫。

    “侯爺?”美娘一聽這聲音怔了怔,趕緊下床點燃蠟燭。

    燭光一亮,正好俞如眉聽見動靜沖進房,卻見謝安平坐在地上滿手鮮血,眼泛淚光嘴唇顫抖,而罪魁禍首美娘手裡還捏著帶血的瓷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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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 07:32:12 |只看該作者
40、食糖餅做壽往事

    謝安平回來美娘就跟他說駱安青回府了,謝瓊叫他們過去吃飯。謝安平表情倒是很平淡,點頭道:“知道了,待會兒去。”

    這廝好像不怎麼喜歡駱安青?

    美娘暗自設想,決定套一套他的話:“爺,今天二姑媽跟妾身閒聊,提起六少爺的婚事就唉聲歎氣,這都成她老人家的一塊心病了。話說回來六少爺怎麼還沒娶妻呢?他跟您是同歲的罷?”

    謝安平解開腰間羅帶,道:“二姑媽看得上的他不喜歡,他喜歡的二姑媽看不上,說過幾次親都沒成,就這麼簡單。”

    美娘接過他手裡的羅帶,遞上便服:“那他喜歡誰呀?”

    “嬌嬌,爺發現你也挺愛打聽的呀。你怎麼對安青那麼有興趣?”

    美娘嗔道:“哪裡嘛,六少爺是爺的兄弟,他的事就是爺的家事,妾身問問家事又怎麼了?爺要是不想說就算了。”

    話雖如此,她還是撅起嘴以示不滿。

    謝安平揪了揪她嘟起的嘴巴,嘿嘿笑道:“你都開口了爺哪兒能不說啊。安青喜歡誰爺還真不知道,不過幾年前他好像跟府裡頭一個丫鬟要好,但後來那丫鬟竟然私逃出府,跑得無影無蹤。”

    美娘問:“那府上報官了嗎?”

    “報什麼官,爺就是官。二姑媽說傳出去有辱侯府名聲,於是讓爺私下派幾個金吾衛去找人,爺也派了侍衛去找,可還沒等把人找到,那丫鬟的父兄竟找上門來要人,說咱們弄丟了他家女兒。你說氣人不氣人?這群刁民竟敢惡人先告狀!安青悶頭悶腦的好欺負,任隨他們在家門口撒潑,鬧得隔壁街的官員家眷都來看熱鬧,丟死人了!當時把爺氣得,索性賞了他們板子扔到街上,他們這才老實下來。有些人就是欺軟怕硬,哼。”

    美娘一聽就覺得其中有貓膩。大戶人家悄悄弄死一兩個丫頭不是什麼新鮮事,沒准兒這丫鬟就是死了,所以別人家裡才上門來討說法。哪知碰見謝安平這種霸王,二話不說先打個半死,如此誰還敢吭聲?真是個煞星!

    可偏偏他還認為自己做得對,是天經地義。美娘深覺跟他沒有道理可講,於是違心地說:“爺說的對,對付惡人就是要比他更凶更惡才可以。”

    謝安平心安理得地接受誇獎:“那當然!”

    美娘暗暗嗤鼻:等以後遇上比你還橫的,你這混蛋就知道厲害了。

    在二姑媽那裡用過飯,謝安平和美娘留下來吃茶,因為駱安青才回來,一家人還要在一起說會子話。美娘對於妾侍上桌吃飯這種不合規矩的做法已經很惶恐了,所以不敢坐著等茶端上來,而是親自和香槐還有初柳去沏茶奉上。

    謝瓊身穿秋香色五彩菊紋緞面對襟褙子,頭上戴著兩根翡翠簪子和一支鳳頭珠釵,由於兒子回家而顯得滿面紅光精神奕奕。她向眾人道:“瞅著中元節就要到了,該怎麼操辦你們有甚麼主意?今年是先父過世的第十年。”

    謝敏道:“二姐,往年咱們都是在祠堂祭祖敬獻,今年的話再請些法師來府裡誦經普度罷。祭祀要用的東西就跟往年一樣,還是咱倆院子裡准備。”

    謝瓊點點頭:“也好,今年要放的河燈多扎一些,還有楮衣,依舊讓四姑娘做罷。辛苦你了。”她看向商憐薇。

    商憐薇聞言站起來:“二姨母言重了,這些都是憐薇的分內事,而且今年我還多了個幫手呢,美娘妹妹心靈手巧,她可以和我一起做。”

    美娘剛把茶遞到謝安平手上就聽到商憐薇的話,她心想又來了又來了,這四姑娘又開始想方設法挖坑讓她跳了。這人就不能清靜點不惹事麼!

    不過她就還正等著商憐薇來找麻煩。只見美娘轉身朝商憐薇笑道:“但憑四姐吩咐差遣。妾身哪裡稱得上心靈手巧,要四姐才是聰明能干呢,不僅要幫著府裡准備祭品,而且連侯爺的壽辰都記得清清楚楚,四姐前兩天還念叨著要給爺辦一場壽宴好好慶祝呢。”

    前面一句話是說給商憐薇“拍她馬屁”的,後面一段話卻是說給在座眾人聽的。

    你不是安平長安平短的麼?既然關心他就別藏著掖著呀,都擺到明面上來讓大伙兒瞧瞧!

    謝瓊謝敏面面相覷,表情頗為古怪地看著商憐薇。而小姑媽謝秀一下就發飆了:“辦什麼壽宴!”

    美娘裝作被嚇了一跳,縮回謝安平身邊,怯怯道:“妾身是聽四姐說的……”

    謝安平自然是維護美娘的,道:“好了好了,她初來乍到也不懂,小姑媽你別嚇著她了。”

    謝秀立即把矛頭轉向商憐薇,指著罵道:“人家初來乍到不懂事,你在府裡呆了十幾年也不懂嗎?!你明曉得咱們府上最忌諱的就是這件事兒,你偏還要提!你安的什麼黑心!”

    商憐薇眼眶一下就紅了,眼淚吧嗒吧嗒掉下來:“小姨息怒,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隨口一提……”

    “隨口提也不行!”謝秀脾氣火爆,站起來“匡當”砸了茶盞,“口無遮攔的東西,再讓我聽見這些就縫了你的嘴!”

    謝敏在府中沒什麼地位不敢勸,而且怎麼說她也是商憐薇的嫡母,此時出口求情有偏袒的嫌疑,所以她一味沉默。而其他人都不敢惹謝秀,更不敢說話了,商憐薇被罵得狗血淋頭,臉色又青又白。

    最後還是謝瓊拿出長姐的架勢勸道:“阿秀別說了,過去的事就算了,四姑娘也曉得錯了。”

    商憐薇趕緊賠禮道歉:“小姨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會了。”

    “哼。”謝秀不滿意地哼哼,瞪她一眼,“這話對我說沒用,你留著祭祖的時候對老侯爺說去罷!”言畢謝秀甩袖子走人,一副誰的賬都不買的樣子。

    “二姐,我帶憐薇回去了,我會好好說她的。”謝敏也站起來,拉著商憐薇告辭。

    眾人陸陸續續走了,美娘見謝安平還有些發愣,便悄悄扯了扯他袖子,謝安平頓時回神:“二姑媽,我們也回去了。”

    偌大的庭院很快從喧囂歸為死寂,只有謝瓊和駱安青坐在廳堂,相對無言。

    許久,駱安青才徐徐開口道:“母親,阿姐說她要回來,就在這兩日。”

    美娘隨謝安平回到自己的院子,她察覺他的情緒又開始低落了,就跟那天提起做壽時的反應一模一樣,悶悶不樂甚至有些惆悵。

    這廝竟然真的會難過?

    美娘頭一次發現謝安平竟然也有人性,驚詫了許久。而謝安平張開臂膀道:“嬌嬌過來讓爺抱抱。”

    美娘木然地走過去,謝安平坐著把頭抵在她胸口,半晌都沒說話。美娘也不敢吵他,只是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背脊。

    好一會兒他才抬起頭來,眼底有些發紅:“肚子餓了,想吃糖餅子。”

    美娘去小廚房拿糖餅子,臨走回望了謝安平一眼,見他托腮盯著一盞燭燈,眼底漣漪絲絲蕩開。

    糖餅子要現烙的才好吃,廚娘在廚房裡和面做餅,美娘漫不經心地等在外頭,琢磨著那煞星到底是為什麼難過。

    “姨娘。”香槐來小廚房時見到美娘,便出口喚她。美娘見到香槐計上心來,沖她招招手:“快過來。”

    香槐走近問:“姨娘在這裡做甚麼?”

    美娘朝廚房努努嘴:“我來端糖餅子。”

    香槐一聽就說:“爺又要吃糖餅子?”

    什麼叫又要吃?美娘順著話往下說:“是呀,才吃過飯又說要吃糖餅子,我都怕爺吃了積食。香槐,爺怎麼那麼喜歡吃糖餅子?不過是尋常街市的玩意兒罷了,一點也不稀罕。”

    香槐笑道:“奴婢也不清楚,不過聽府裡老嬤嬤講,以前老侯爺在世的時候就常買糖餅子給爺吃。可能爺吃著的時候就會想起老侯爺罷。”

    美娘忽然想起謝瓊說老侯爺死了都有十年了,又問:“老侯爺是怎麼過世的?生病嗎?”

    “恩,是急病過世的,奴婢當時才四五歲還不怎麼記事,聽我爹說病勢洶洶,前後不到三個月,好端端一個人就沒了。咱們爺傷心壞了,出殯的時候眼睛都流血了。”

    那廝居然哭出血淚?美娘怎麼也無法想象,她直覺今天闔府的反應和老侯爺過世有關,便繼續問:“你知不知道爺為什麼不做壽?”

    “噓!姨娘您小點兒聲!”香槐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低聲道:“這事兒是府裡的禁忌,不能隨便說的。侯爺的親娘在生產的時候就死了,外面都傳言中元節鬼門關大開,爺是惡鬼投胎才纏死了他娘,還有爺的父親因為看出家裡有個惡鬼,所以離家出走了。爺從小到大都沒單獨做過壽,只有以前老侯爺在世的時候,做壽會把爺捎上,但自從老侯爺走了,爺就再也不做壽了。”

    其實……這煞星的身世也怪慘了。

    美娘撇撇嘴,本來還想問清楚些,可廚娘已經端著糖餅子出來了,於是美娘只好把疑問吞回肚子裡,拿著糖餅回房。

    走到門口,她深呼吸了幾口,決定待會兒對謝安平好一點,可憐可憐他好了。

    可是……

    美娘才進屋,謝安平就把一卷不堪入目的畫冊擺到她眼前,指著上面兩個赤身裸體纏在一起的人說道:“嬌嬌,咱們待會兒試試這個!”

    美娘氣得想把糖餅子砸他臉上。

    就知道不該同情這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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