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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醉酒微酣 -【侯門美妾】《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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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 07:22:4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書名】:侯門美妾

【作者】:醉酒微酣

【內容簡介】:

    人面獸心小侯爺,虛情假意美人貓。

    這是一個長相不良家但內心十分良家的好姑娘,被小霸王強佔以後,

    到他家裡無事生非、挑撥離間、作威作福、撓死“仇人”的美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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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 07:22:55 |只看該作者
1、尤家有女美嬌娘

    “姑娘,該起了。”

    杏色紗帳一撩,尤美娘被照進來的光亮晃醒。她淺淺低吟一道,瞇瞇眸子才撐著坐了起來,依舊哈欠連天。

    又做了一夜怪夢,夢中有只大豹子一直追著她,怎麼也甩不掉。

    黃鶯系好帳子,對著外頭喊了一聲:“姑娘醒了,進來吧。”

    另外兩名小丫鬟擔水進來給尤美娘淨口潔面。只見一只羊脂玉雕琢般的無暇纖手端起繪竹葉的敞杯,一抹藕腕比雪瓷片兒還要白上幾分,美娘的櫻桃小嘴兒含了口青鹽水,漱了漱偏頭吐進床側的銅壺裡,然後她掬了捧清水拂上臉頰,水珠沾在彎彎的柳葉眉,沿著眉梢劃過眼角香腮,流到小巧的下頷。

    黃鶯趕緊遞上擰好的帕子,美娘接過來擦了,隨手扔開:“粗翻翻的,扎得我臉皮都要破了。”

    秀眉一蹙小嘴兒一撅,亦嗔亦怒,讓人心裡又酥又癢。

    其中一個擔水的小丫鬟,喚作櫻桃的,急忙解釋:“奴婢昨兒去找管事的周媽要新的蠶絲帕子,碰見二少爺房裡的丁香抱走一大摞,據說是拿給二少爺練字使的,不管絲的絹的,都讓她拿走了,只剩下這種粗棉帕子……”

    黃鶯瞪道:“笨腦子的丫頭!你不知道叫她拿兩條給你?二少爺那手字不練也罷,偏還要用上好的絹帛,哼,敢情他的功課緊要,咱們姑娘的臉面就不緊要了!”

    “好了,二哥房裡的人哪個不是耀武揚威的,櫻桃上去討帕子,恐怕討來耳刮子。”尤美娘出口勸道,“給我梳頭,別誤了請安的時辰。”

    黃鶯恨鐵不成鋼地恨了櫻桃一眼:“欺軟怕惡!”說罷伺候美娘梳妝更衣,她還是氣不過:“二少爺也太過分了,姑娘您可不能老讓著他,要不他更得寸進尺。擺明了就是欺負您和大少爺,上回大少爺犯事兒,八成跟他也脫不了干系,說不定就是他陷害的!大少爺那般好性子的人,說話都溫聲細語的,怎會打傷人,還惹上官司……”

    提起這件事美娘臉龐明顯劃過不快,她出言打斷黃鶯。

    “不讓著他又能怎樣?他是大太太親生的,我爹說話有幾斤分量你又不是不知道。”尤美娘對著鏡中美人兒勾勾唇,“無非是想打我的臉而已,我覺著再金貴的帕子,在他眼裡也只配拿來糟踐。練字練字……不用想也知道他寫不出什麼好話。”

    黃鶯一歎:“這日子過得真累……姑娘還是盡快說門好親事,嫁出去就好了。”

    美娘長有一雙勾魂眼,聞言瞬時眸光微暗,但很快笑了笑,沒再搭腔。

    尤家在偌大的上京城只算小門小戶,美娘父親尤思仁是個從六品的小京官兒,在國子監當了個國子助教,負責算學方面的授業,俸祿微薄勉強夠一家人糊口。

    但尤家的宅子卻置在權貴聚居的城西,而且還整修得頗為體面,供使喚的小廝丫鬟婆子都有三四十個。這靠尤思仁當然不可能辦到,而是靠尤府的大太太王金桂,也就是美娘的大娘。

    王家靠販馬起家,發跡後在京城置了田產鋪子,還在瓦市弄了個牲口市場,凡在場子裡買賣,無論是牛羊騾馬,王家都要抽賣家三分利,說來也不算多。但有些人為了省那兩個子兒,就不願進場裡交易,而是在外頭私下跟買主商量,這時巡邏的衙役就找上門了,一會兒說馬兒亂跑擾了幾戶民居,一會兒說牛糞污了哪位貴人的鞋,要抓人去衙門打板子。要知道上京這地兒一根竹竿子落下來都能打死三個當官的,要真得罪了誰他們這些養牲口的也擔不起責,萬般無奈只好回場子裡去,乖乖讓王家抽利。王家賺了錢,自然也不會少了衙役們的好處,於是這生意長久下去,就成了約定俗成的規矩,王家的錢也像滾雪球似的,越來越多。

    別看王家表面光鮮有錢,說穿了就是暴發戶大老粗,王家人錢多了想法也多,生怕別人看不起,於是尋思著得找個法子往書香門第上靠。剛好到了王家小姐王金桂出嫁的年紀,王老爺子膝下就這一個女兒,捨不得嫁遠了見不著,不然忒大的家業也沒個承繼,所以就想找個男人入贅,而且最好還是肚子裡有些墨水的讀書人。

    王老爺子看來看去,就看上了在鋪子裡算賬的尤思仁。尤思仁是從外地來的,前一年秋闈沒中,而盤纏花光了沒錢回家,於是在王家鋪子裡做賬房先生,賺兩個路錢。他雖有些酸腐,但模樣俊秀,白白淨淨很斯文,王老爺子覺得很不錯,並且還讓王金桂偷偷去相面,王金桂一見這俏書生也芳心蕩漾了。

    這人看上了,接下來就是說親。王老爺子沒自己問,而是喊了個掌櫃的去探口風。掌櫃的怕書生一口回絕讓東家老爺落得沒面子,於是問的拐彎抹角,尤思仁有些呆沒聽出個所以然,隨口說了幾句什麼男人要先立業才成家的話。王老爺子一聽更加歡喜了,覺得這是個有志氣的主兒,對尤思仁愈發滿意,但考慮到書生一心想入仕可能沒心思成家,此時說親怕是不成,又犯起了愁。

    這時,手底下人給王老爺子出了個主意,叫生米煮成熟飯。把人灌醉了扔進洞房了事,醒來認賬最好,不認賬就打得他認。老爺子草莽出身,江湖兒女不講究三貞九烈,聽了不僅不覺得荒唐,還覺得此計甚好。於是有一晚東家請尤賬房吃酒,連哄帶騙讓書生吃下幾杯媚藥混雜蒙汗藥的酒,等到人迷迷糊糊,便打包送進了小姐閨房。

    翌日尤思仁醒來看見哭哭啼啼的王金桂,嚇得人都傻了。這時王老爺子帶齊人馬闖入房裡“捉奸”,本以為水到渠成,不料尤思仁說的話把他們都劈到一萬八千裡外去了。

    原來尤思仁早已娶妻,老家的兒子都兩歲了!

    王老爺子氣得要殺人,可王金桂捨不得,死活要嫁尤思仁,甚至還拿上吊嚇唬她爹。王老爺子心疼女兒,只好同意,但條件是要尤思仁休了家裡的糟糠妻。尤思仁一開始不肯,後來禁不住連番的威逼利誘,終於點了頭。最後,尤思仁在京城娶了王金桂,而王金桂很快傳出喜訊。

    本來事情到這裡就算完了,可是休書還沒送回老家,原配夫人居然帶著孩子找上了門來,千裡尋夫!

    王家又是一陣雞飛狗跳,每天吵嚷個不停,王金桂大著肚子又哭又鬧非要讓尤思仁休妻。彼時尤思仁剛剛入仕,怕此事傳出去壞了名聲,好說歹說留下了原配夫人,撥了處院子讓人住著,不敢過分親近。原配夫人是個軟性子,被欺負成這樣也沒吭聲,單獨帶著兒子過活,也沒有爭名分,任隨別人“二太太二太太”的叫。王金桂見她安分不惹事,便睜只眼閉只眼算了,只是免不了暗中苛待他們母子。

    按理說到此總該消停了,但節骨眼兒上又出岔子了。男人總是賤性的,你文靜他嫌你軟弱,你活潑他又嫌你聒噪,王金桂懷孕八個月的時候,肚子大脾氣更大,嬌生慣養的性子變本加厲,經常把尤思仁折騰得夠嗆。有天他為了躲清靜就躲到了原配夫人的院子裡,進門一看這裡沒人管沒人顧的,東西破破爛爛很是寒酸,不禁心生愧疚。等到走進屋子,尤思仁看見小兒熟睡憨態可愛,而妻子正在一盞黯淡油燈下做針線,低眉順眼很是溫柔。

    尤思仁覺得此幕格外溫馨,而且原配本就是美人胚子,越加讓他心動神往。他上前關懷問話,原配乍見他受寵若驚,連忙要遞茶給他吃。尤思仁拉住她,只見她手中是一雙男鞋,不由得潸然淚下,握住她的手傾訴衷腸,最後夫妻倆人抱頭痛哭。尤思仁在那兒留宿了一夜。

    一個月後,王金桂臨盆遭遇難產,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生出個男孩兒,從此卻傷了身子再不能生。恰逢此時原配夫人傳出有孕的消息,可把尤思仁高興壞了。以王金桂那種霸道的脾性,必然故技重施大哭大鬧要原配拿掉孩子,但架不住尤思仁護著擋著,自己身子不好又還在將養,故而只能眼睜睜看原配順利把孩子生出來。

    好在生的只是個女兒,王金桂見對自己沒有威脅,索性作罷。尤思仁得子又得女,歡喜得很,從小對她就十分寵愛,什麼好的只給她,摘星攬月也願意。而這個女嬰,正是美娘。

    美娘繼承了父母最出挑的地方,小小年紀就顯露出格外的美麗,才十三歲就出落得亭亭玉立,驚艷絕倫。這個時候,王金桂居然表現出比尤思仁還要熱切的歡喜,一反常態對美娘好了起來,甚至砸重金請名師來教授美娘琴棋書畫。

    尤思仁看不出王金桂心裡打什麼主意,美娘的生母俞如眉卻憂心忡忡,時常對著美娘流露出擔憂的神情。

    美娘年紀雖小,但不缺心眼,她總是安慰俞如眉:“娘您別擔心,我自己有主意的。”

    欺負了他們一家子那麼多年,還想把她當騾子賣?

    呸!老毒婦做你的春秋大夢!

    當然,作為“淑女”的尤美娘是不會把這種話掛在嘴邊的,她只是時不時在心裡面念叨上幾遍而已。

    “姑娘來了。”

    走到王金桂屋前,管事的周媽打簾請她進去。美娘沖周媽點點頭,輕邁蓮步進了屋內,瞬間一副恭順溫柔的模樣。

    穿金戴銀的王金桂見到她,熱絡招手:“美娘來啦。”

    美娘微微一笑,道了個萬福:“給大娘請安。”

    不就是虛情假意麼,誰不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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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 07:23:12 |只看該作者
2、錦繡莊佳人暗約

    王金桂見美娘來了,便吩咐擺飯。一碟裹餡蒸酥角兒,一碟茉莉糖糕,兩碟風醃小菜,配著熬得濃濃的燕窩粥,擺放在美娘跟前。

    王金桂的臉笑得褶子都起來了,撲的粉簌簌往下掉,掉進小菜碟子裡面。她一副疼愛美娘的口氣:“快吃,別餓著了。”

    又是這些清淡無味的玩意兒。美娘一看就沒了胃口,抬眼問:“大娘用過了麼?一起用罷。”

    王金桂道:“這份兒是單獨給你備下的,我等你二哥來了再用。快趁熱把粥喝了,昨兒我讓周媽又買了三斤燕窩,都是上好的血燕,花了一百兩銀子哩。美娘你敞開了吃,管夠!”

    ……暴發戶被人瞧不起不是沒理由的。

    美娘暗暗撇嘴,表面卻恭順地道了聲“是”,埋頭規規矩矩用起飯來。

    王金桂趁這時細細打量美娘,那眼神赤、裸裸的就像在看市場裡的騾馬,估算著能賣上什麼好價。

    瞧這臉蛋這身段、這削肩柳腰這玉手蓮腳,還有軟綿綿輕細細的嬌聲,哪一樣不讓男人神魂顛倒?說得好聽是姿色過人,說得難聽一點就叫天生尤物,專勾男人的狐媚子轉世!王金桂以前是惱自己怎的就傷了身子不能生,沒有這麼個拿得出手的女兒,現在卻高興幸好美娘不是親生的,否則還怎麼把她許給尚書左僕射那老頭子當填房?

    可不心疼死!

    但尤美娘不是王金桂身上掉下的血肉,所以毫不肉痛。

    美娘只當不知道她又在盤算,意興闌珊地吃著寡淡的燕窩粥,只盼這場煎熬能早點過去。

    這時聽周媽在外頭道:“二少爺。”

    門簾一飛,王文淵垮進來,朝著王金桂躬身作揖:“娘安好?”他不著痕跡地瞟了眼美娘,美娘放下勺子,拿手絹擦擦嘴角,方才站起來施禮:“二哥。”

    尤思仁當時算入贅,所以王金桂生的兒子冠了王姓,王文淵比美娘大一歲,美娘上頭又有個親大哥,所以只喊他二哥。

    王文淵把頭湊過來一瞧,頓時陰陽怪氣:“喲,又是燕窩粥,娘您可真疼妹妹。”

    美娘不搭腔,只是“感恩戴德”地望著王金桂,一雙勾魂眼就差沒流出感激的淚水。

    王金桂佯怒嗔道:“貧嘴兒!敢情我就只疼美娘不疼你了?你們都是娘的乖兒,娘誰都疼。”

    王金桂屋裡頭的大丫鬟綠竹擺上另一份飯食,有燒鵝有蹄膀,還有王文淵愛吃的鹽鹵鴨舌頭。綠竹擺飯的時候王文淵的眼睛就沒離開過她,接碗拿箸故意碰她的手,綠竹不敢聲張,咬牙忍下。

    美娘站在王金桂背後看得一清二楚,輕輕咳了咳。兒子動作這麼明顯,王金桂又不是瞎子,見了氣不打一處來,正好王文淵摸上人手背,綠竹嚇得一縮手就打碎了金鑲碟子,頓時惹來王金桂劈頭蓋臉的咒罵。

    “斷手的小蹄子!擺個碗筷都擺不好,糟踐老娘白花花的銀子養你!”

    王金桂掐著綠竹的胳膊就擰,綠竹痛得跪地求饒。

    王文淵趕緊出手攔著:“娘算了,兒看她也不是故意的,您就饒她一回罷。聖人還說孰能無錯呢,以後改了就成,綠竹你起來。”

    綠竹眼淚都出來了,梨花帶雨地求道:“奴婢再也不敢了,下回不會了!太太您饒了奴婢這回……”

    王文淵不求情還好,一求情王金桂更氣,揪住綠竹給了兩個耳刮子:“呸!明明是個野雞還想當鳳凰!你這哭樣兒扮給誰看,合著就是你們這群小浪、貨整日好吃懶做不學好,只學怎樣勾搭主子!賤蹄子!老娘該把你們一個個都打發出去才是!”

    綠竹被打得哀嚎連天,王文淵越幫越忙,美娘冷眼旁觀,一大早王金桂屋裡就鬧得雞飛狗跳,直到王老爺子過來才消停。

    王老爺子快八十了,杵著拐杖使勁往地上搗:“住手!都給老夫住手!”

    王金桂訕訕放下胳膊,指甲都弄斷了,有些怯怕地喚道:“爹。”

    “爺爺。”王文淵去扶老爺子,老爺子卻一拐杖打在他身上:“混賬!又是你惹事!”

    老爺子年輕時可是火裡來風裡去的江湖好漢,脾氣暴躁。王文淵挨打不敢埋怨,叫屈道:“您冤枉孫兒了,真不關我的事……是那丫頭打碎了碟子,娘懲治她來著。”

    “放你娘的狗屁!你哪回在你娘屋裡不弄出點事兒來,上個月投井的瑞香敢說跟你沒干系?!”王老爺子爆粗,又揚起拐杖想收拾這個惹是生非的小霸王,王金桂沖上去抱住老爺子手臂。

    “爹!不管文淵的事,是我教訓丫頭。您先放下,放下再說啊……”

    好說歹說才把王老爺子勸下,綠竹抹著淚退出去,臘梅來收拾桌子重新擺飯,這回王文淵不敢放肆了,老老實實吃飯,但心裡頭憋著口惡氣悶悶不快。

    美娘一直不吭聲,垂著腦袋低眉順眼,喝著自己的燕窩。王文淵正愁找不到人撒氣,想起她從來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莫名生恨,便拿筷子翻了翻桌子上的菜,嫌棄道:“怎麼又是油膩膩的……娘,我想吃得清淡些。”

    王老爺子罵道:“餐餐魚肉你還挑三揀四,臭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想當年老夫去山西販馬迷了路,荒山野嶺找不著落腳的地方,餓了只能啃樹皮……”

    又要念憶苦思甜經了。王文淵趕緊打斷,堆起笑臉:“孫兒知道您以前過的是苦日子,一蔬一飯來之不易,孫兒也覺得雖然咱家現在不缺銀子,但千萬不能養出什麼驕奢之人來,必須節儉。爺爺,美娘也懂這個道理的,您看她頓頓清粥小菜。”

    王老爺子被他哄住,點頭道:“這還像句人話,來,也給老夫一碗白粥。”

    美娘喝的那可是燕窩粥,一碗至少得一兩銀子!老爺子發現還不埋汰死她?!

    王文淵噙笑看著美娘,有些幸災樂禍。

    “是……阿嚏!”

    哪知美娘剛剛站起來,嘴裡的粥還沒咽下,忽然一個噴嚏打出來,濺了滿桌。

    美娘神情惶恐,咬著唇怯怯道:“我不是故意的,實在是染了風寒身子不好……太老爺、大娘、二哥,對不住了,別生我的氣……”

    “不礙事不礙事,周媽,快拿水來給姑娘漱口。”王金桂急吼吼的,就怕這噴嚏動靜太大,損了美娘的花容月貌。

    王文淵抹掉臉上的粥漬,咬牙切齒地裝風度:“沒……事!”

    美娘拿起王文淵的碗給他盛粥:“二哥你想吃清淡的,小妹這就給您盛一碗。”

    這麼髒誰要吃了!

    王文淵大驚,趕緊推辭:“不不……長幼有序,這碗先給爺爺罷。”

    而王老爺子是粗人,不講究這麼多,再說美娘雖不是他親孫女,但看著她長大也還是有幾分親近感情,他不嫌棄沾了她唾沫的粥飯。於是等著美娘遞上來。

    但見美娘捧著碗,秀眉微蹙姿態楚楚可憐:“太老爺,請恕美娘不能給您盛粥。”她又輕咳兩聲,道:“您身子骨向來硬朗,只是年紀大了須得謹慎些,美娘已經染了風寒,萬一由此傳給了您,連累您生病吃湯藥,那美娘心裡是一千一萬個過意不去。到時的幾個湯藥錢可不比這碗粥貴?這種得不償失的事兒,您是不會答應的對吧?”

    別看王老爺子在江湖闖蕩了大半輩子,看似天不怕地不怕,實則最怕三樣事:一是怕早死的老婆,所以一直沒續弦,獨自帶著王金桂過活;二是怕萬貫家財遭子孫敗光,是故連一粒爛谷子也捨不得扔,最是慳吝的性子;第三,他怕吃苦藥,比起吃藥他寧願挨一刀子!

    王老爺子一聽可能要吃藥,立馬如臨大敵,連連擺手:“不吃了!來人,給老夫下碗湯面。”

    美娘莞爾一笑,把粥碗擱在王文淵眼前:“二哥請用。”

    王文淵氣得磨牙:“怎的給我,我會染病的!”

    “混小子!老夫年紀大了你也年紀大了麼?身強力壯的怕什麼染病,你妹子那麼個可人兒你也嫌棄?吃!不許剩下!”

    王文淵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忍著惡心犯嘔的味道,閉上眼端起碗送到嘴邊。

    美娘抿笑看他,心想今兒早上這一趟總算沒白來。大獲全勝。

    用過飯,王老爺子要去牲口場子看看,王金桂急忙指使王文淵跟著去,屋裡就剩美娘陪她。她見美娘腰上系了個流蘇穗子的薄荷色香囊,便叫美娘取下來。

    王金桂問:“你自己繡的?”

    美娘道:“閒來無事做著玩罷了,大娘若喜歡,我明兒給您也做個。”

    王金桂見香囊上繡的一只雀鳥栩栩如生,笑道:“我老婆子一個,哪裡還像你們小女兒家愛擺弄香的粉的。不過瞧你這針指功夫卻比外頭的好,這樣,我讓周媽拿匹秋香色的緞子,你繡個福壽香包送給你爹,順道再做雙鞋,下個月給你爹做壽。”

    美娘嗤之以鼻。給她爹做壽?怕是有人想做媒!她想起上回府裡請尤思仁的上司同僚吃酒,王金桂居然讓她去敬茶!其實侄女拜見叔伯倒也沒什麼出格的,問題是那個尚書左僕射的老頭子一雙眼色瞇瞇盯著她看,坑窪麻子的一張老臉,胡子頭發稀稀拉拉,見了就讓人惡心。但人家是尚書省裡頭的大官兒,尤思仁和王家只能當菩薩似的供著,美娘再難受也只得把茶侍奉到他手裡。

    什麼香包什麼鞋,說是做給她爹,最後不曉得到了誰手裡,成了誰的定情之物!美娘打聽過了,那老頭子原配死了才兩年,小妾就納了十幾房,王金桂正打算把她說去當填房,然後借著這門親事,為兒子王文淵謀個一官半職。

    好個狠毒心思的惡婦!

    美娘恨歸恨,但她不會傻得當眾和王金桂撕破臉,於是微微一笑:“是,我先畫幾個花樣兒給大娘您瞧瞧,挑個好的再繡。”

    王金桂舒坦極了,她最喜歡養漂亮又溫順還沒腦子的綿羊。

    美娘准備回屋了,這時周媽進來道:“太太,錦繡莊派人送了幾匹新花色的緞子過來,請您和姑娘去挑呢。還有,來的人說上回姑娘在他們那兒裁的衣裳做好了,但是今天忘了一並送來,改天再親自送上門。”

    美娘聞言臉色忽然有些蒼白。王金桂沒發現她的異樣,嗤道:“拿花樣沒忘,送衣裳卻忘了,當我不曉得這些鋪子耍得什麼把戲,哼。”

    美娘擠出一抹笑:“大娘,錦繡莊一向生意好,許是真的忙忘了。反正我也正好想要些新繡樣,干脆就去繡莊一趟,順道把衣裳取回來。”

    “你就是忒好性子!”王金桂數落她一句,還是應了,“去吧,別耽擱太久,下午琴師要來。”

    美娘諾諾答允,回院子換了身衣裳,帶著黃鶯乘了頂軟轎就離開了。

    錦繡莊在兩條大街以外,是京裡裁衣裳裁得最好的鋪子,只跟權貴富家打交道。王金桂愛在這裡揮金如土,無非是想彰顯自家也算豪門,殊不知別人只拿她當冤大頭宰,空落得滿身笑話罷了。

    到了錦繡莊尤美娘下轎,拿白絹扇子遮著臉進去,鋪子掌櫃正跟客人說話,見到她立馬撇下熟客迎過來,作揖道:“小姐您可來了,快裡邊兒請。”

    口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黃鶯你在這兒等,我進去挑幾個繡樣。”

    美娘沒要丫鬟跟隨,只身隨著掌櫃進了裡屋。別看錦繡莊外頭看著不大,進了裡屋穿過拱門,卻是九曲回廊庭院幽深,一路走著過去,到盡頭是座單獨的小閣樓,飛簷雕花、精巧雅致。

    掌櫃的在此就止步了,只是推開門請美娘進去:“爺在裡面。”

    美娘揪著裙子,咬咬牙跨進屋子,霎時背後匡堂一聲,掌櫃把門從外關上了。

    一陣兒旋風掠過似的,從暗處鑽出一人,從後面把美娘摟住。

    “我的嬌嬌,想爺了麼?”

    美娘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被他吞了舌頭,腰間汗巾也扯掉了,石榴裙松垮垮滑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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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 07:23:25 |只看該作者
3、占美娘侯爺風流

    冷靜冷靜,千萬別發火。

    美娘再三告誡自己,任隨此人在身上摸來摸去,只見她嬌媚一笑,捏起粉拳捶了他一下,嗔道:“侯爺您嚇死人家了!”

    原來這個登徒子不是別人,正是上京一霸、人稱“活魔王”的小侯爺謝安平。

    謝家是開國功臣,世襲永定侯,在京城是一等一顯赫的人家,不過遺憾的是人丁稀薄子嗣不旺。到了謝安平爺爺那一代,老侯爺立誓要為家族開枝散葉,於是廣納侍妾,最後如願以償生了十個孩子。但其中九個都是女兒,唯有一個是兒子,就是謝安平的父親,叫謝陸。

    謝陸是獨子,從小就受人矚目,可他脾性有些怪,不大喜歡跟外人來往,常常自個兒躲在屋裡鑽研些什麼玄道之學,長到一十六歲都還不曉人事。老侯爺急了,害怕謝家一脈到此斷送,於是連忙找人說了門親事,橫豎把媳婦兒先娶進來再說。不料謝陸還真是個一心要修道成仙的,新婦進門三個月都沒圓房,萬般無奈之下,老侯爺十八般武藝千萬種法子使上,終於讓謝陸破了功,新婦也成功懷上孩子。

    婦人十月分娩誕下一名男嬰,正是謝安平,可把老侯爺樂壞了。誰想這個時候,謝安平他娘因為產後血崩不治身亡,而不靠譜的謝陸卻一走了之,全心全意追隨他的“道”去了。謝安平便由老侯爺和九位姑母撫養長大,集萬千寵愛於一身,自然而然就養成了唯我獨尊的霸道性子。

    除此而外,他還卑鄙、陰險、狡詐、詭譎、凶殘……總之一切不好的詞兒都能拿來形容他,一切惡習也都能在他身上找到。

    就是這麼個人,在老侯爺去世後承襲了爵位,十八歲入金吾衛做事,二十歲就混到了上將軍的位置,當了金吾衛的一把手。他手底下一群凶神惡煞的狗腿子,管著京城的治安和一部分刑獄,有時還幫皇上辦差。如是一來,更沒人敢惹他了,他在京裡,可謂是屬螃蟹——橫著走的。

    “爺今兒個才回京,連府裡都沒去,第一件事就是讓人把你請來,你敢說爺是嚇你不是想你?”謝安平摟著美娘親咂她的小嘴兒,飛快剝了她的裙衫,把人放到床上,手指伸向她雙腿之間。

    “有水兒了沒?乖嬌嬌,別敗爺的興……”

    無論何時何地,謝安平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禽獸。

    美娘恨他獸、欲大發,但此時也無可奈何,她只能努力讓自己放松些,不然又是受刑般難受。她眨了眨勾魂媚眼,嬌聲道:“爺急什麼,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操!”

    美娘的撩人媚態惹得謝安平欲興大熾,他連衣裳也沒脫,拉低褲腰放出硬梆梆的戰獸,直搠搠就挺進了美娘身體。

    美娘疼得咬緊了嘴唇,眼淚差點掉下來。

    謝安平用力往裡頂,見狀俯身下去舔了舔她的唇,道:“別哭,爺喜歡你下面水汪汪,上面就甭濕噠噠的了。”

    美娘擠出勉強的笑容,朱唇輕啟:“爺真壞。”

    謝安平聳身動作,勾唇笑道:“爺待會兒還有更壞的,乖嬌嬌,腿兒張開些,爺入得才爽。”

    美娘強迫自己去迎合他的侵犯,媚眸半闔細細哼吟,任隨謝安平擺弄。

    想她尤美娘,出身不高卻也是良家女子,知書達理賢惠良淑,曾是清清白白的閨秀一個,怎的就攤上了這麼個活魔王?當初被他占了清白身子不說,現在還要送上門任他糟蹋!

    思及此處悲從中來,美娘又恨又氣,謝安平卻還在她身體裡,帶給她連續不斷的沖擊。她微微側過臉,偷偷掩下眼角滑落的淚珠。

    “我的嬌嬌,怎麼了?”謝安平的手臂勾著她兩只玉腿,緊抽慢拽,喘著粗氣愉快得不行。他離京辦事一月,這身火氣兒也積攢了足足一個月。

    美娘收拾心情,睜開眼秋水動人:“沒什麼……爺,您輕點兒……”

    這句話換來了謝安平更狂野地進攻,美娘忽上雲端忽墜深淵,沉沉浮浮迷迷糊糊,最後暈了過去。

    干脆死了更好。她這樣想。

    謝安平在她身上足足折騰了一個多時辰,連著發了兩遭才作罷。他猶如饜足的野獸,完事後大喇喇往那兒一趟,勾著唇瞇著眼,嘴裡得意哼著小調兒。

    美娘撐著酸痛的肢體坐起來,強忍著腿根撕裂的痛感,絞了帕子先伺候他清洗身子。謝安平躺著享受美人的伺候,垂眸往下見一張妖嬈小臉染上紅潮,翠雲斜墜襯得一身香肌更加欺霜賽雪,美娘還沒穿衣裳,隨手搭了件小衣,露出一抹雪白的胸脯。

    “過來。”謝安平拉過美娘上下其手,把玩著她胸前兩只軟雪,親上粉腮,“你還沒回爺的話,爺走了一月,想爺了沒?”

    美娘給他擦洗的時候就恨不得把那玩意兒剪了,這時見他似乎又來了興致,趕緊環臂擋在胸前,低眉咬唇,頗有些委屈地說:“妾身想不想有甚麼關系,反正侯爺身邊又不缺知冷知熱的可心人,您問她們想不想去!”

    “哎喲喂,瞧你這吃味的小模樣,爺就愛這一口。”謝安平咬著她耳垂,“乖嬌嬌你可真冤枉爺了,爺這一月連只母耗子都沒見過,哪兒來的其他人。”

    美娘仿佛有些小小歡喜,斜眼問:“真的?”

    謝安平豎起三根指頭發誓:“比真珠還真,爺若騙你爺不得好死。”

    “好了!”等他說完,美娘才惶恐地捂住他的嘴,“別說這些不吉利的話,美娘信爺。”信你肯定不得好死。

    她琢磨著以後得讓這廝多發幾個這樣的毒誓,爛皮爛骨的死了才好!

    謝安平拉住她的手背狠狠親砸,一雙風流眼又勾起笑意:“好好跟著爺,爺不會虧了你。”

    美娘歡欣雀躍,撲進他懷裡撒嬌:“爺真好——”

    “才知道爺好啊,我的嬌嬌,你要怎麼報答爺呢……”

    又是一場翻雲覆雨。

    美娘離開錦繡莊的時候日落西斜,她穿戴齊整,梳好頭發,輕手輕腳離開了這處畫樓。謝安平裸著身子,還在呼呼大睡。

    到了前頭鋪面,錦繡莊掌櫃正准備關門,見到美娘做了個揖:“姑娘。”美娘點點頭,問他:“我丫鬟呢?”

    掌櫃道:“給她吃了杯香茶,也該醒了。”

    美娘明白這是給黃鶯下了藥,她不禁想起以前不愉快的經歷,頓時臉色一沉:“什麼下三濫的手段也用。”

    掌櫃訕訕地笑,趕緊讓人把黃鶯弄醒,帶到前頭來。

    黃鶯揉著眼眶:“小姐……唔,我怎麼睡著了?多少時辰了……”

    美娘笑著拿扇打了她一下:“懶丫頭,該回家了。”

    “啊!這麼晚了!”黃鶯看見紅紅的夕陽,懊惱地拍腦門,一轉眼發現美娘身上的衣裳不對,納悶道:“姑娘你今天出門穿的不是這身兒啊。”

    美娘輕描淡寫:“剛才在後頭碰到只惡狗,抓破了我的裙子,我只好換了。這身兒是上回新做的,怎麼樣?”

    黃鶯迭迭點頭:“嗯,挺好,姑娘穿什麼都好看!那只狗咬著你沒?”

    “沒事,我把他踢遠了。不過只畜生,犯不著跟他置氣。”

    隔著鋪面跟裡屋的布簾子被風吹著動了動,掌櫃不住地冒冷汗。

    美娘跟黃鶯前腳剛走,門簾便被人扯在地上,露出謝安平一張猙獰玉面。

    只見這位小侯爺生得面如冠玉唇紅齒白,文質彬彬俊秀斯文,看起來跟國子監裡的學生差不過,不過那一雙似笑非笑的風流眼又著實讓人覺得浮浪,此刻他半瞇眼眸,興致勃勃望著遠處的美娘上了轎。

    小妮子有些意思啊,當著他百依百順,轉過身卻罵他是狗?

    尤美娘啊尤美娘,你是有心還是無意?

    掌櫃的見他站了半晌都不動,小心喚道:“侯爺,可是回府去?”

    謝安平這才收回視線,理了理繡麒麟錦服的袖口領子,邁步出去:“進宮。”

    美娘回家的時候正趕上尤思仁從國子監回來。尤思仁問她:“美娘去哪裡了?怎的現在才回家?”

    美娘早就想好說辭:“大娘說下個月給爹爹做壽,讓我去繡莊尋幾個好看的花樣給您做身衣帽鞋襪,我挑了好幾個時辰呢,居然都忘了今天要練琴,大娘怕是會惱我了。”

    尤思仁見女兒如此乖巧,愈發疼愛她:“一天不練也沒甚,我同她講。快進屋去,咱們吃飯。”

    果然,飯間王金桂念叨了幾句,好在都被尤思仁擋了回去。用過晚飯美娘就回了閣樓,趕緊讓櫻桃備水洗浴。

    打發走了貼身伺候的丫鬟,美娘寬衣解帶坐進浴桶之中,只見她身上遍布愛痕,紅紫交加看起來觸目驚心。水汽氤氤,蒙在美娘的眼睛上形成一層薄霧,長睫微動,一滴晶瑩便落下來掉進水裡面,混為一體。

    她使勁擦洗身上,把皮膚搓得通紅。

    洗掉洗掉,把那惡心禽獸的氣味通通洗掉……

    提起這段跟謝安平的孽緣,還要從上元燈節之前的那日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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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 07:23:37 |只看該作者
4、國子監茶攤驚魂

    上元燈節的前一日,尤府該應酬的也應酬得差不多了,美娘瞅了個空擺脫還在前廳招呼少許賓客的王金桂,去到她娘俞如眉的院子。

    小院子在整個府邸的旮旯偏角,原是王家下人住的院子,撥給俞如眉後也沒怎修葺,王金桂不肯遣丫鬟過來伺候,只留下一個腿腳不大方便的粗使婦人,叫王嫂,照看著俞如眉的生活。

    灰牆青瓦,沿著牆角長了一片苔蘚,美娘站在院子門口,見門前台階似是被洗刷過,水漬還沒干透。門面的漆都掉了,但兩側貼著新簇的對聯,紅彤彤的倒有幾分喜慶。這還是歲除那晚她和大哥尤文揚親手貼的呢。

    美娘推開虛掩的院門,喊了一聲:“娘。”

    王嫂在院子裡擇菜,見到美娘笑道:“姑娘來了,你娘在屋裡頭呢。你先去坐,我去燒水沏茶。”她說罷撐著膝蓋費力站起來,把手在圍裙上揩了揩,一瘸一拐進了小廚房。

    “王嫂。”美娘跟她打過招呼,直接進了裡屋。

    打簾進去,美娘一眼就看見俞如眉在窗邊做針線,許是做得久了,俞如眉眼睛有些酸,都還溢出淚來,就拿手帕擦了下眼角。

    美娘過去搶走她手裡的東西:“您又瞞著我在這兒做這些,還想不想要眼睛了!”

    俞如眉手中一空,揚眉一看是女兒,頓時露出歡喜的表情:“美娘多久來的?前頭不忙了?”

    美娘努努嘴:“再忙也沒娘您忙,忙著給別人做衣裳,連我進來都沒看見。”她說話酸溜溜的,拿起衣裳端詳,發現是男子的樣式,遂更加不滿了,“給我爹做的?就他那負心漢,不配您對他那麼好。”

    “別胡說,他是你親爹,哪兒有女兒這麼說父親不是的。”俞如眉嗔怪一句,對美娘的出言不遜習以為常,歎道:“他的衣裳哪兒輪得到我做,這是給你哥的,開春了給他做件新衫子,不然他和同窗出門踏青,老穿那身兒舊青布袍子不好。”

    美娘的大哥尤文揚打小就念書念得好,王文淵到了開蒙的年紀,是專門請了先生來家裡教授,尤文揚卻是自己去外頭的私塾上學。後來王文淵換了十幾個先生都沒學出個名堂,王金桂又想他進國子監,扭著尤思仁去求人走後門。但尤文揚竟一聲不吭考進了國子監,而且尤思仁居然都不知道,還是同僚告訴他才曉得的。所以就說各人有各命,王金桂再眼紅也沒用,有錢又怎樣?照樣沒人家俞如眉兒女雙全還爭氣。

    美娘抱著衣裳坐下來,捻針縫紉:“我也給哥做了鞋襪,到時候一並給他。上回大娘打首飾頭面,把工匠喊家裡來,我也悄悄拿了兩根金簪子給他,讓他化開鑄個腰帶上的佩扣。國子監裡多數是些世家子弟,哥太寒酸了會被人瞧不起受欺負。娘,您可別說佩扣是我給的,就說是您拿壓箱底的金鐲子換的,免得哥又不要。”

    俞如眉搖頭道:“你拿金簪子換佩扣,被她曉得了會鬧的,還是算了,改明兒你把簪子要回來。”

    美娘拿牙齒咬住絲線扯斷,沒所謂道:“我拿我的東西給我親大哥換東西憑什麼不行?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她就算進了門也是個妾!偏還要擺大房的姿態,事事欺負咱們娘倆,我是高興才在她面前應承,要是哪天惹得我不快,我一張狀紙告到官府去,告她王金桂搶人相公不分尊卑,再順道告那負心漢寵妾滅妻!看他的烏紗帽還保不保得住!”

    “好了好了,我不念叨就是了,你別說這些,傳到別人耳朵裡不好。”俞如眉嚇得趕緊拉住美娘,好生勸慰一番,美娘才作罷。

    王嫂端了茶和點心進來,美娘吃了幾塊,笑瞇瞇道:“還是娘你這裡的東西好吃,晚上我在這兒吃飯罷,有梅菜扣肉不?我都好多天沒吃飽了。”

    王嫂驚訝:“他們虐待姑娘你?不給你飯吃?”

    “不是……”美娘吃得太急差點噎到,趕緊灌了一大口茶才順過氣,“每天都是燕窩粥,中午就幾塊沒味兒的點心,晚飯只給我喝杏仁茶。大娘怕我吃多了發胖不好看。”

    “可真是造孽!”王嫂心疼的不行,“姑娘你等著,今晚上我做滿桌子的大魚大肉,一定讓你吃個飽!”

    俞如眉握住美娘的小手:“可憐我的女兒。”

    “我才不可憐,我們暫且應付過這兩年,等大哥從國子監出來做了官,咱們就把娘接出府去,再也不用受他們的窩囊氣,您說好不好?”美娘撲進俞如眉懷裡撒嬌,對將來抱著無限憧憬。

    俞如眉摟著她,就像哄嬰兒睡覺般手掌一搭一搭:“好啊,娘等著那天。美娘,明天是十五,不曉得你哥回不回來?他啊,一年到頭也回不了幾次家,為娘知道他功課辛苦,但明天過節,他合該回來吃頓飯的。”

    “不如我去看看哥吧。”美娘坐起來,把剛剛做好的衣裳疊好,“國子監一月就休息兩日,初一十五,哥初一回來過了十五就不定了,還是我去見見他,順道送些東西,也可以督促他回家。那些小廝不頂事兒的,哥不愛搭理他們。”

    說風就是雨,美娘說完人都出了屋子,俞如眉在後頭喊:“你這會兒出去,你大娘同意不?”

    美娘頭也不回:“她忙著巴結官太太呢,沒功夫管我。您放心,我會帶著黃鶯去的,日落前准回來吃飯!”

    美娘回閣樓收拾了給尤文揚的鞋襪,連同新衣裳打成一個包袱,又在裡面塞了幾塊碎銀子,然後叫黃鶯去後廚揀出一籃子精致的點心帶上,倆人悄悄從角門溜出去,給了開門的小廝一串兒銅錢,叮囑他守著待會開門。

    國子監在東大街上,黃鶯出門就喊了頂轎子,載著美娘過去,到了時辰尚早,國子監還沒散學,閒雜人等又輕易進不去,美娘只好和黃鶯等在大門之外,站了一會兒便有些耐不住。因著這裡是學子修習的地方,講究一個清靜,所以附近都沒有酒樓食肆等地方,只有個臨時支起的茶水攤子,也是冷冷清清沒個客人。

    美娘和黃鶯去攤子裡坐下,要了壺茶水,眼巴巴望著國子監的大門。過了一會兒,黃鶯說肚子疼要去方便,茶攤子的老板娘便領著她繞去巷子後面,只剩美娘一人坐在街邊。這時,剛好從街那頭跑來一個奇怪的人,美娘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說他奇怪,是因為這人大白天還蒙著臉。

    只見此蒙面人跑到國子監門口,露在外面的一雙冷眼向美娘一瞟,居然就沖了過來。美娘一驚,站起來正要尖叫,卻被他搶先一步捂住了嘴。

    “別喊,否則我一刀割斷你喉嚨。”

    他的聲音很低,似乎是故意壓著不讓人聽出真聲。美娘感覺到冷冰冰的東西貼在頸子上,鼻端還縈繞著此人身上濃厚的血腥味,於是嚇得點了點頭。

    此人轉過頭朝來時的方向望了眼,瞄見幾道人影,於是拽著美娘在茶爐子邊坐下,整個身子藏在她和爐子的後面。

    “老實點,別亂說話。”

    後腰被類似匕首的東西抵著,美娘只能坐直身子,一動也不敢動。

    幾個像是大戶人家的家丁打扮的人很快追近,也在國子監門口駐足,左右張望了一番,隨即朝美娘走來。

    美娘嚇得臉都白了。

    “姑娘,你有沒有看見一個男人從這裡過去?”

    美娘舌頭打結說不出話,只是表情呆滯地睜大眼睛,那人又問了一遍。

    後腰的匕首朝前頂了頂,戳破了她的衣裳,仿佛隨時能戳進她的身體。美娘這才結結巴巴回道:“沒……沒有……”

    家丁打扮的人皺眉:“沒有?你確定?”

    第一句話說出來以後,其他的似乎就沒那麼艱難了。美娘攥緊手心的汗,微微一笑媚眼勾魂:“真的沒有。”

    後腰的匕首退了幾分。

    對面的人微怔,似乎有些臉紅,但他很快穩定心神,繼續問道:“這裡就一條路,我明明看見他過來的,你真的沒有見到什麼人?”

    “這裡是只有一條路,但對面有道門呢。”美娘暗示他要找的人可能進國子監去了,然後指著茶爐問,“你們要喝茶嗎?”

    家丁搖搖頭,回去跟同伙商量了一下,便三兩散開分頭找人去了。美娘見狀終於松了口氣,心有余悸地按著胸口,道:“你可以出來了。”

    “等等。”背後的蒙面人卻不肯出來,悄悄把手搭上美娘腰間,“如果我要死,只好拉你墊背。”

    果然,不消片刻那人又匆匆回來,見到美娘還坐在茶攤子裡,略略驚訝:“你還沒走?”

    美娘含笑:“我在等人。”

    那人問:“這攤子是你開的?”

    從衣著打扮舉止談吐看,她怎麼也不像擺攤的小販,可她一人孤零零坐在這裡不是太奇怪了麼?

    美娘搖頭:“老板娘和我丫鬟在巷子裡,很快就回來,我只是在這裡等她們。”

    那人還是疑心:“你站起來。”

    美娘冷冷睨他:“你這人好無禮!我見你尋人焦急,好心才與你說了幾句話,可你卻接二連三莫名搭訕刁難,問些沒干系的事情,莫非存了什麼壞心思!此地行人稀少,你是否見我一介孤身女子就想欺負?你若再不走我便喊人了,快快離去!”

    正好此時鍾聲鳴響,國子監散學了,很快就有學子走出大門,然後有人來買茶吃。那家丁見人流一下多了起來,心想要找的人也許會趁亂溜跑,再顧不得細問美娘,趕緊折身回去重新尋人了。

    “乖乖,做得好。”

    美娘還沒反應過來,身後的蒙面人就在她臉頰親了一口,然後一個跨步鑽進了人流之中,待到美娘看清,已經辨不出哪個是他的身影了。

    她的腳邊只剩一張用來蒙臉的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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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 07:23:47 |只看該作者
5、識君子驚聞噩耗

    美娘猶在夢中一般混沌,驚魂未定。黃鶯從後巷出來,見她神神愣愣呆坐在那裡,上前道:“姑娘,咱們去找大少爺吧。”

    美娘手腳冰涼,她努力扼住顫抖的手腕,道:“我想吃杯熱茶。你托人進國子監把哥喊出來。”

    國子監不許女子進去,黃鶯到門口去托人帶話。美娘捧起熱茶飲了幾口,溫熱下腹方才壓下驚思。她掏出手絹擦去額頭沁出的冷汗,微微舒了口氣。

    “你看,嘻嘻……”

    耳畔劃過兩聲男子的譏誚,美娘循聲望去,見右後方幾名學子打扮的年輕男人朝著自己指指點點,見她回過頭來又紛紛挪開目光,裝模作樣地看風景,只是臉上揶揄的笑意還沒散。

    美娘曉得自己長相出挑,但那幾人的表情分明是取笑多於輕浮,就好像她鬧了個什麼大笑話一樣。

    她正納悶著,忽然聽聞一聲細微的裂帛之聲,繼而後背涼颼颼的。

    美娘趕緊反手摸去,摸到衣裳上手掌長的一道口子。原來那蒙面人拿刀抵著她的時候,刀尖挑破了衣裳,美娘這身兒綺羅輕軟飄麗卻不大緊密,只消割破一點,稍微動作就裂開一大片,露出香艷肚兜的一角,當然足以引人發笑了。

    美娘羞得滿臉通紅,手掌緊緊捂著衣裳,窘迫得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該死的混蛋!

    臉頰還殘留著他親吻的觸感,美娘又羞又氣,看見地上他扔下的帕子,使勁兒拿腳蹍,恨不得把這殺千刀的踩死。

    忽然肩頭一沉,一件披風落在美娘身上。

    “此地風大,姑娘當心著涼。”

    富有磁性的醇厚聲音就這麼毫無征兆地鑽進了耳朵,美娘詫異抬眸,只見身旁站了個年輕學子,跟她大哥一般的年紀,生得眉目清朗,身姿筆挺看起來頗為磊落灑脫。

    美娘臉頰飛上兩團桃暈,拉緊了披風,低眉道:“多謝公子。”

    男子微笑:“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在下告辭。”說罷他做了個揖,竟就走了。

    美娘不料他居然連搭訕也不搭,便就這樣正人君子地離開,她趕緊站起來:“公子留步!”

    這正人君子回過頭,還有些疑惑:“姑娘還有事?”

    美娘一見他正兒八經目不斜視的模樣就沒來由心慌心跳,她微微垂著眼簾,含羞啟唇:“敢問公子尊姓大名?我……我該怎麼把披風還你?”

    春風細細地吹,吹進了少女的一彎心田。

    “澄海。”

    君子還沒說話,黃鶯與尤文揚走過來。尤文揚出言招呼他,然後對美娘道:“美娘快過來,這位是我的同窗好友溫澄海,他與我同歲,你叫他溫大哥罷。澄海,這是我家中小妹。”

    原來是相識。美娘有些歡喜,施施然一禮:“美娘見過溫大哥。”

    君子叫溫澄海,他也抱手回禮:“尤姑娘好。”

    幾人寒暄過後,尤文揚發現美娘著了件男子披風,便指著問:“這是……”

    美娘道:“我不慎掛破了衣裳,幸虧溫大哥看見把披風借給了我,不然我可要出丑了。”

    “澄海素來仗義,頗有君子之風。大伙兒常說若哪家姑娘嫁他,當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尤文揚頗有深意地說了幾句不相干的話,美娘心領神會,香腮霞緋更濃了。

    她趕緊岔開話題,把帶來的包袱交給尤文揚:“娘給你做的衣裳鞋襪,還有幾盒點心,你拿去跟同窗分著吃。娘讓我問你明天回去吃飯不?過年你也只回家了兩日,明天上元燈節,你好歹回去看看娘,她怪想你的。”

    尤文揚默了片刻,道:“我不想看見那房的人。”

    美娘道:“不想見就不見唄!你回來就進娘的院子,咱們吃過飯就出門賞燈,不跟他們打照面,哥你說好不好?”

    “好……吧。”尤文揚忽然話鋒一轉,對溫澄海道:“你明天去我家過節罷,不然你一人在此也是難熬。咱們可以一塊兒回來。”

    溫澄海連忙拒絕:“我一介外人怎好去打擾貴府,不礙事的,國子監裡還有其他同窗,我和他們一起過節。”

    尤文揚揭穿他:“哪裡還有其他同窗,他們一個個早就回去了,只有你家是外地的,在京城也沒個親戚照顧。你我情同手足,莫要推辭了,就去我家。”

    美娘也勸:“多個人不過是多雙筷子的事兒,我們就喜歡人多熱鬧,溫大哥你別跟哥哥見外了,答應他罷。”

    尤家兄妹再三邀請,溫澄海盛情難卻,只好答應。美娘眼裡小小的雀躍掩不住,福了個身就匆匆告辭了。

    “哥明天早點回來,我和娘做好菜等你們!”

    回到府裡,美娘沒先去俞如眉那兒,而是回閣樓把披風脫下來浣洗了,叮囑櫻桃好生看著莫要被人拿了。

    櫻桃有些不滿意地說:“姑娘您多此一舉,這料子還沒咱家小廝身上穿的好,誰稀得偷拿。”

    美娘瞪她:“叫你守著你就守著,哪兒這麼多廢話!干了你替我收回屋,我自個兒熨平熏香,你毛毛躁躁的,我怕你弄壞。”

    說罷美娘去俞如眉的小院子吃飯,還給了王嫂些銀錢,讓她明日單獨出府買些上好的酒菜待客。

    晚上臨睡前,美娘把披風展開,一寸一寸細細熨平,突然發現邊角有個地方開線了,便拿針線來補好,密密的針腳扎得結實。美娘做著做著一時興起,便換了根牛毫小針,穿上一股青色細絲線,在披風領子的後面繡了個米粒兒大小的“美”字。

    “真好聞。”

    美娘捧著披風深深嗅了一口,滿心陶醉地躺倒在繡榻上,腦袋枕到換下的破衣裳,掉出一塊髒兮兮的帕子,印滿她的小腳印。

    美娘瞥見好心情頓時煙消雲散,她怒氣沖沖地喊:“黃鶯,黃鶯——”

    黃鶯推門進來:“姑娘什麼事?”

    “這東西怎麼在這兒?!”美娘捏起帕子扔在地上,小臉氣得通紅。

    黃鶯糊裡糊塗:“這不是姑娘你的嗎?在國子監門口我從你腳下撿的。”

    美娘惱極了:“什麼叫是我的?你哪知眼睛看見我用這種花樣兒的破帕子了?快拿去燒了,不許再讓我看見這張糟心玩意兒!”

    “好了好了,我拿走就是,姑娘您別發火。”黃鶯委屈撅著嘴,拾起帕子退出去。

    美娘的憋悶氣還堵在心窩子出不來,她捋捋胸口,氣呼呼倒頭睡了,拉過被子蓋住頭,在肚子裡把蒙面的淫賊罵了千百遍。

    院子裡頭,黃鶯正說燒掉帕子,打開一看卻見上頭繡著楊花,旁有詩句“又踏楊花過謝橋”。

    “這麼好的帕子燒掉太可惜了,還是洗干淨收起來,沒准兒姑娘明天又要找哩。”

    上元燈節這日,美娘早早起來梳洗,先去了王金桂那裡請安。她爹尤思仁也休沐在家,見到她問:“文揚今日回來麼?”

    美娘道:“還不曉得。哥哥說國子監課業多,忙不過來就不回家了。”

    王金桂陰陽怪氣地說:“那是,誰不知他念書念得好。不回來好,省得回府耽誤了他讀寫的時辰,萬一以後落榜可要怨咱們了。”

    尤思仁輕咳一聲,卻也無可奈何。美娘面帶微笑,對著王金桂說:“我娘常常羨慕大娘有二哥陪著,不像我哥,一年倒頭就回來四五次,一只手都數的過來,我娘都快不記得他長什麼模樣了。還是二哥孝順,天天在家侍奉長輩。”

    這話乍一聽沒什麼,但王文淵偏偏是個不長進的家伙,考了三回也沒能進國子監,此事就成了王金桂的一塊心病。

    王金桂臉面有些僵,卻不好發作,只得趕緊繞開這話:“聽說西市鍾樓扎了座燈山,晚飯過後咱們出去瞧瞧新鮮,美娘你也去,記得打扮一下。”

    和他們一塊兒出去?她大哥怎麼辦?那個君子怎麼辦?

    美娘想回絕,但又尋思立馬開口不妥,便扶著額頭道:“好。不過大娘我頭有點暈,想先回屋躺躺。待會兒您差人來喊我便是。”

    王金桂揮揮手放她走了,美娘心想橫豎先答應著不得罪人,屆時就推說身子不舒服出不了門,等王金桂他們走了,她再和大哥出去賞燈。

    裝模作樣回了閣樓,美娘把洗干淨薰過清香的披風疊好,隨即去了俞如眉的院子,幫著她們准備吃食。雙手揉著面,美娘的心也像面團兒一樣軟綿綿的,一直抿著唇笑。

    俞如眉見狀打趣:“你這是遇上什麼好事兒了?”

    美娘只說:“哥回來吃飯我心裡歡喜呀。”

    “以往他回來可沒見你這麼笑過,到底是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事?”

    “沒有啦,娘您別問了,快去看看水燒開了沒,我要上屜蒸點心了。”

    小院子裡忙得熱火朝天,早早就做好了飯食等著尤文揚回來,誰知都等到黃昏日落華燈初上,尤文揚和溫澄海卻還是沒影兒。倒是黃鶯過來催說王金桂喊美娘去吃飯,吃完好出門。美娘把身子不舒服那一套搬出來搪塞,讓黃鶯上前頭回話,自己從角門溜到街口翹首以盼。

    左等右等,等來等去,終於等著人來了,卻不是尤文揚,而是尤文揚在國子監的同窗,叫楊復來的,曾經兩家是鄰居有些來往,所以美娘也認得他。

    美娘愕然:“楊大哥你怎麼上這兒來了?對了你見著我哥沒?”

    楊復來滿頭大汗,神情有些急迫,開口就連珠炮一般:“美娘不好了!你哥打瞎了中書彭侍郎家小兒子的眼睛,被衙役抓進了衙門要用刑,你快喊你爹去衙門救人罷!”

    美娘雙眼一黑,差點昏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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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說救人寒夜守候

    楊復來報過信後就先走了,美娘急忙進前屋給尤思仁說道情況。

    尤思仁聽聞噩耗,頓時摔了手裡的茶甌,他站起來便要沖出門。王金桂愣了愣,眼明手快拉住他:“老爺!你這樣去抵甚麼用?且坐下,咱們先想想法子再說,這事要疏通衙門裡哪些人,得花多少銀子……這樁樁件件,可不得算仔細了再行事!”

    美娘急得直掉淚:“爹您還磨蹭什麼?快去衙門看看罷,好歹說個情別讓用刑,去晚了我哥就要被打死了!”

    王金桂就是不想讓尤思仁出頭,死命拽著他坐下,趕緊叫綠竹重新上茶。她給尤思仁捋著胸口,勸道:“老爺莫氣莫氣,當心氣壞了自個兒身子。其實楊家哥兒說的是不是真的還沒准兒呢!老爺您想,以文揚那種溫溫吞吞的脾氣怎會去打架傷人?說別人打傷了他還差不多!咱們不急啊,先派個人去問問情況,看是不是真有這麼回事兒,再從長計議不遲。”

    “好端端的楊大哥怎麼會騙咱們?又不是吃飽了撐得沒事干!”美娘一急起來淑女也不裝了,跺著腳催尤思仁,“爹你快去!快點去!”

    王金桂斜眼看著美娘,皺起鼻頭數落:“姑娘家家又哭又嚎像什麼樣子!黃鶯,快扶姑娘回屋去洗把臉。”

    黃鶯不敢反抗王金桂,怯怯上前扯了扯美娘的袖子:“姑娘走吧。”

    美娘求助地看尤思仁,只見尤思仁一副窩囊樣,耷拉著臉訕訕道:“你大娘說得也在理,先問清楚再說,還得花時間准備打點上下的銀錢……美娘你先回屋,有消息為父派人通知你。”

    美娘明白了,家裡的錢都是王金桂管著,她不開口誰也別想摳出一個子兒來救人。

    她擦了淚,冷冷看了尤思仁一眼,甩開黃鶯攙扶的手,轉身就走。

    這一窩子石頭心腸冷心冷肺的玩意兒!

    回了閣樓,美娘翻箱倒櫃,像抄家似的,衣裳鞋襪扔了一地。黃鶯一邊在她身後收撿,一邊問:“姑娘你找什麼?我幫你找。”

    美娘不說話,只顧翻翻找找,扒拉出一些細碎銀錢。須臾,她又打碎牆角立著的梅瓶,從裡面掏出兩個金元寶。

    黃鶯驚訝:“姑娘……”

    美娘用手背揩了把臉:“拿張不打眼的布帕子來,要結實點的。”

    黃鶯匆匆尋來一尺靛藍粗布遞給美娘,美娘把所有金銀放在裡面,打成一個小包袱,又在外面罩了層碎花布裹嚴實。做完這些,她才拿冷水絞了手絹敷了敷眼睛,隨即又要出閣樓。

    黃鶯趕緊追上去:“姑娘去哪兒?!”

    “我去衙門。”美娘從來就是個有主意的,她吸吸鼻子,吩咐道:“這事兒先別讓我娘知道,我怕她急出病來。你去那邊院子守著,要有人敢私底下放風聲給我娘聽見,你替我先擋著,等我回來再扒了她的皮。記住了!”

    言罷她頭也不回地走了,手裡緊緊攥著包袱。

    美娘出門正逢燈火璀璨人流如織,遠遠眺望鍾樓上面堆起的燈山,只見寶樹銀花明媚如波,暖光合該照得人心溫軟。唯獨她心冷如冰,木然地朝前走,前路茫茫失魂落魄。

    到了京兆府衙門,她遇上了溫澄海。

    就像看見了救星一般,美娘快步過去:“溫大哥!”

    聲音都帶上了哭腔。

    溫澄海回頭見是美娘,遂迎了過來:“尤姑娘。怎麼只有你一個人來?令尊呢?”

    美娘只是搖搖頭。溫澄海明了,歎道:“罷了,來了也沒用,府尹大人今天休沐不審案子,一切事情都要等明日再說。”

    美娘看向緊閉的兩扇大門,問:“溫大哥,我哥到底犯了什麼事兒?他怎麼會打傷人?”

    “此事說來話長。”

    國子監是晉國最高的官學,在國子監裡修習的學子,只要三年課業結束合格,便會被派往朝廷各個機構歷練,只待歷練期滿直接外放做官。所以國子監裡面的學子都是人中龍鳳,既有尤文揚溫澄海等學富五車之輩,也不乏京中各家官宦子弟,比如這位被打傷的彭金吉。他爹是中書侍郎彭大人,官居三品,算是京官兒中比較有分量的人,所以彭金吉在國子監裡頭也就比旁人跋扈些。

    按理說尤文揚與彭金吉出身有別也不來往,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偏巧這彭金吉是個爭強好勝的主兒,學問倒是有些,常常寫詩,喜用華而不實的辭藻,做文章也盡是空大之流,侃侃而談實則一無是處。國子監教學的老師自是看不上他,而是偏愛踏實的尤文揚,這就讓自負的彭金吉心生不滿,久而久之便懷恨在心。

    眾所周知尤文揚脾氣極好,就算有時候彭金吉挑釁,他也是能忍則忍,不願為此起沖突。哪知這非但沒讓彭金吉有所收斂,反而變本加厲,遂更加憎恨起尤文揚來。說來也巧,前一日彭金吉做了篇得意文章給老師過目,誰知被批駁地一文不值,他心裡頭憋悶著一口氣,一等散學就沖出國子監,到對面的茶攤子買茶吃,遇上了美娘。

    剛開始他只是覺得美娘貌美,於是多看了兩眼,偶然發現她衣裳破了春光大洩,便跟同伴取笑了一番。後來溫澄海為美娘解圍,彭金吉自討沒趣正說離開,豈料赫然發覺尤文揚過來,美娘竟是他的妹妹!

    彭金吉眼珠一轉計上心來,不懷好意地回了捨房,寫下一首艷詩,貼在了尤文揚捨房的門上,引得眾學子爭相觀看。

    “錦帳鴛鴦,繡衾鸞鳳。一種風流千種態:看香肌雙瑩,玉簫暗品,鸚舌偷嘗。屏掩猶斜香冷,回嬌眼,盼檀郎。道千金一刻須憐惜,早漏催銀箭,星沉網戶,月轉回廊。”

    不僅如此,彭金吉還在旁邊寫了“尤物”兩個大字,暗諷尤文揚和美娘。

    尤文揚拿了點心回來,看見這一幕,氣得臉紅脖子粗,三兩把撕下紙張揉碎扔掉,喝道:“彭金吉,你欺人太甚!”

    彭金吉見他發火有些愕然,很快嘻嘻哈哈地笑道:“我說尤兄你生什麼氣嘛?家裡有那麼個尤物還藏著掩著,忒小氣了,反正我今天不該看的也看了,大丈夫敢作敢當,索性小爺就收用了她,娶回家當個小妾玩玩兒,哈哈哈……”

    彭金吉還在哈哈大笑,尤文揚已經沖上去拎住他開揍,三兩拳打得他找不著北。圍觀眾人慌了,趕緊上前拉架,好不容易才把倆人分開。

    彭金吉被打得鼻青臉腫,捂著腮幫子吐出一顆斷牙,氣得渾身顫抖,指著尤文揚道:“你、你……你竟敢打小爺?!”

    尤文揚被溫澄海用力拖住,但他還想上前揍人:“以往你怎麼過分我不跟你計較,但今天說到捨妹頭上就不行!澄海放開,我要教訓教訓這個出言不遜的敗類!”

    想彭金吉哪兒見過這陣仗,他看真惹急了尤文揚,心想此事若追究起來自己還要理虧,於是爬起來威脅幾句就趕緊溜了。

    “君子動口不動手……咱們走著瞧!”

    後來人群就散了,尤文揚也被溫澄海勸住,這場沖突不了了之。

    不成想到了這晚的後半夜,天快亮的時候,突然自彭金吉所居的捨房中傳出一聲大叫,其他人跑過去一看,嚇得三魂丟了七魄。

    彭金吉的眼珠子被人挖出來扔在地上,臉上兩個大血窟窿黑咕隆咚的,右手也被人削掉了手指,光禿禿一排像沒長出來的蔥頭。

    此案震驚國子監上下,國子監祭酒一邊忙著差人請大夫還有通知彭府,一邊詢問學子查找凶手,最後就查到了跟彭金吉結怨的尤文揚。尤文揚堅稱沒有作案,但彭侍郎見到愛子慘狀,認定他就是行凶之人,硬是喊來京兆府的官差把他押解回衙門審訊。

    美娘聽了來龍去脈直搖頭:“不會的!哥哥不會這樣的,那種手段他做不出來……”

    “我也相信文揚做不出這樣的事。”溫澄海安慰道,“你別擔心,祭酒大人愛才欣賞文揚,他已經同京兆尹大人打過招呼,在查明真相以前絕不隨便用刑,只是暫且把文揚收押而已。”

    他的話仿佛天成有一種安穩人心的力量,美娘聞言點點頭:“嗯。”

    溫澄海道:“尤姑娘你先回去,明早升堂再過來。有我在此守著。”

    “我不回去。”美娘不肯回府,她低低埋著頭,有些羞赧,“我跟你一塊兒守。”

    溫澄海微微臉紅,解下外衣披在美娘身上,兩人便一直站在府衙門口等待。

    美娘覺得在這擔驚受怕的寒夜,似乎因為有個人可以依靠,而變得沒那麼難熬了。

    等了一夜,晨霧剛剛散盡的時候,府衙大門開了,美娘聽聞趕緊上去,可是站了一整晚雙腿都不聽使喚了,她差點摔倒。

    “小心。”

    一雙溫厚的手過來攙住她,揚眉望去是溫澄海清朗的臉龐,他柔聲道:“交給我來。”

    美娘頷首,等在原地揉著僵硬的膝蓋,抬頭只見他上前詢問開門的衙役,三言兩語後他做了個揖,急匆匆奔下台階。

    “溫大哥怎麼了?”

    “他們說金吾衛接手了此案,文揚已經被連夜送入衛府大牢了,我們若想見他,就得去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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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 07:24:20 |只看該作者
7、射鴿子獵物入府

    美娘與溫澄海轉而去了金吾衛的府衙,不料卻吃了別人的閉門羹。任隨他們求情哀告,守門衛兵就是不放人進去,甚至使銀子也不頂事,別人看都不看一眼。

    美娘擔心尤文揚的安危又一宿未眠,雙眼通紅形容憔悴,楚楚可憐。

    溫澄海也急得出了一頭汗,他抿了抿干涸的嘴唇,道:“衛府比不其他地方,守衛森嚴不容外人擅入,我們在此消磨也是無濟於事。尤姑娘,干脆你先回府,讓令尊大人出面可能好說話一些,我回國子監求一求祭酒大人和各位老師,看是否有其他辦法。”

    他此刻就是美娘的主心骨,美娘點頭:“也只好如此了。”

    隨後溫澄海先送美娘回到家門口,隨即匆匆趕往國子監。美娘目送他走出街口,這才轉身進門。

    經過前屋,美娘不打算進去跟王金桂照面,王金桂卻瞥見她的身影,大喊道:“你給我進來!”

    美娘無可奈何,低頭進去,不情不願喚了聲“大娘”。王金桂兩條凶眉豎著,質問道:“這麼早打哪兒回來啊?”

    “我……”

    還不等美娘回答,王金桂已經發火,鮮紅的血盆大口一張一合:“瞧你!一個姑娘家夜不歸宿,整整一晚跑得無影無蹤,早上回來還披件男人的衣裳!傳出去我們老王家的臉往哪兒擱?!連累你爹在官場也抬不起頭來!以後給你說親,你說哪戶好人家還敢娶你?誰知道你是不是在外頭鬼混……”

    美娘本來不想跟她吵的,但王金桂越說越過分,她忍無可忍,怒道:“誰說我出去鬼混?你以為我是二哥,在外頭蓄養粉頭婊子,那才叫鬼混!我告訴你,我在衙門外頭站了一夜,整整一夜!昨天你們一個個袖手旁觀不管我哥的生死,我去打探打探消息又怎麼了?那是我親哥哥,別說為他跑腿,就是要我替他死,我也心甘情願!你們算什麼東西,一群外人罷了,我做什麼還輪不到你們管!”

    她從來都是溫溫吞吞的樣子,發這樣大的脾氣還是頭一回,而且還扯到了王文淵身上,把王金桂氣得夠嗆。

    “你、你……小賤人!給你三分顏色還開起染坊來了,看老娘不撕了你這張利嘴!”

    王金桂七竅生煙,揚著爪子過來要打美娘,美娘也不避,一腳踢翻門口的圓凳,隨手抓起桌子上亂七八糟的瓷碟盤子就扔過去。

    “大不了我也犯個傷人罪,跟我哥一起進大牢!你們就滿意了!”

    屋裡的丫鬟婆子見狀趕緊拉架,美娘也不管是誰過來,敢碰她的她就一巴掌撓上去,抓破了好幾個人的臉面,連王金桂也被她弄破了脖子。

    “這是做甚麼?!住手住手……”

    尤思仁一早外出打聽消息,不出所料也在衛府碰了一鼻子灰,剛剛回家就見女兒跟王金桂打得不可開交,急忙沖上去擋在中間。

    王金桂揮出拳頭來不及收回,一拳打在尤思仁額頭上。美娘看清是她爹,記恨他窩囊怕事的態度,也狠狠在他臉上抓了兩把。

    就是要撓死你這負心漢!比後爹還不如!

    尤思仁捂著傷處“哎喲喲”大叫:“別打了別打了!嘶,疼死我了……”

    “老爺!”王金桂見誤傷了尤思仁,趕緊停手去扶他,“您沒事吧?”

    尤思仁擺著手道:“沒事沒事……你們怎麼動起手來了?家和萬事興,一人退一步算了啊。”

    王金桂惡人先告狀,指著美娘斥道:“老爺您看她!姑娘家跑出去一宿沒信兒,我不過是訓了她兩句,她竟跟我動起手來了!哎喲美娘把我的好心當做驢肝肺,糟踐我的一片心意。我為了誰?還不是為了她好!怕她名節受損,更怕別人說老爺您教女無方,嗚嗚……哪有女兒打母親的,老爺我可真是冤死了……”

    美娘冷眼看她,嗤道:“您這樣的母親我高攀不起,別哭喪了,當心外人聽見還以為太老爺有個三長兩短呢!”

    “你!”王金桂恨得咬牙切齒,拿手絹掩著半張猙獰臉龐,死命瞪著美娘就像要把她生吞活剝一樣。

    “美娘,這就是你不對了,快跟你大娘賠不是。”尤思仁沉著臉看美娘,要她賠禮道歉。

    美娘不肯,甩手就出了屋子:“有本事上官府告我去!我跟我哥一起蹲大牢!”

    發完火她心中舒坦多了,憋了十六年的氣,在今兒全散出來了。

    留下尤思仁和王金桂目瞪口呆。

    回到閣樓美娘趴在床上大哭一場,哭著哭著就睡著了,直到黃鶯來喊才醒,臉頰周圍都濕了一大片。

    黃鶯擔水給她洗臉,勸道:“我知道姑娘心頭委屈,可現在再委屈也只能忍著不是?大少爺的事兒還要靠大太太出錢打點,您現在不能跟她撕破臉,否則對您和大少爺都沒好處。剛才老爺喊人來喚你去前廳吃飯,您拾掇拾掇快去吧,跟大太太賠個禮,有老爺幫襯著說話,這茬就這麼過去了,人在屋簷下哪兒有不低頭的。”

    美娘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但就是心裡難過憋屈。她沒開腔,默默洗掉淚痕,換了身干淨衣裳便往前廳去了。

    前廳裡,王金桂坐著,脖子被白紗棉包得厚厚的,一臉不滿的表情。美娘深呼吸幾口氣,垂首斂眉走了進去。

    “爹,大娘。”

    尤思仁露出笑容:“美娘來了啊,快擺飯。”

    王金桂嗤鼻,別過臉去陰陽怪氣地說:“別喊我大娘,我高攀不起這樣的女兒。”

    “好了,一家人哪兒有隔夜仇,美娘也是因為文揚的事情失了分寸,你是長輩就不要跟這些不懂事的小輩計較了。”尤思仁在中間當和事老,“美娘,快去跟你大娘道歉。”

    美娘咬咬牙,走過去道:“大娘,早上的事是我不對,您大人有大量別跟我一般見識。我給您賠不是。”

    王金桂不應聲,裝腔作勢摸了摸脖頸,露出吃痛的表情。

    尤思仁趕緊給美娘使眼色:“快給你大娘吹吹,讓藥性散了就不疼了。”

    美娘只好俯身過去,撅起小嘴兒輕輕吹氣兒,不斷賠禮:“對不住了大娘,我下手沒輕沒重的,晚上回去我就絞斷指甲。”

    綠竹端飯上來,美娘主動接過王金桂要吃的鵪鶉湯,舀起來吹了吹,喂到王金桂嘴邊:“不燙了,大娘您請用。”

    尤思仁在桌子底下悄悄拉了王金桂的手一下,王金桂繃緊的臉方才松了松,賞臉張開嘴巴,吃了美娘喂的東西。

    “好了好了,今早上的事就算了,美娘快坐下吃飯。”尤思仁終於松了口氣,一副皆大歡喜的樣子。

    太老爺有時候會在自己院裡用飯,而王文淵又不曉得跑哪裡廝混去了,所以飯桌上只有他們三人。用著用著飯,突然王金桂張口問道:“老爺你早上去衙門,怎麼樣了?”

    說到此事尤思仁閣下筷子,歎道:“唉——撲了個空,衙門的人說這是已經交給金吾衛管了。”

    美娘暗暗努嘴。您才知道啊!

    王金桂問:“怎的又讓金吾衛插手了?”

    “誰知道呢,金吾衛的上將軍謝侯爺說國子監那塊兒地方是他管的,所以發生的案子也該交由金吾衛審。他都這樣開口了,別人誰敢說一個不字?別說只是個案子,就算要京兆尹大人的烏紗帽,也只能拱手相讓。”尤思仁搖頭撇嘴,“說起這位謝侯爺,可真是……”

    美娘豎起耳朵聽,納悶道:“他怎麼?”

    尤思仁欲言又止:“……總之不是什麼好事,算了不說這些了,文揚的事我看有些眉目。聽說彭侍郎去衛府疏通關系,想定文揚的罪,卻不想被衛兵亂棍打了出來,送的銀子也扔到街上。只要衛府不收賄賂公正審案,就一定能還文揚的清白,所以這也是為父沒有貿貿然去找人說情的緣故。”

    聽到這些美娘像吃了顆定心丸,隨口道:“看來那位侯爺大人還算正直清廉。”

    “他?”尤思仁再次搖頭,“誇人的詞兒恐怕不適合用在他身上,這位小侯爺的心思可是誰也捉摸不透的。”

    這晚美娘累極了,昏昏沉沉睡過去,卻睡得不怎麼踏實。她翻身摸到枕邊溫澄海的衣裳,拿臉頰挨著蹭了蹭,漸漸安下心來。

    過了四五日,尤思仁每天差人去問案子多久開審,始終得不到確切回復。他想進牢裡探監,衛府的人又不許,托人送東西,別人也不收。一家人得不到尤文揚的消息,等得心急如焚。

    這天一早,尤思仁向國子監告了假,又去了衛府試探,美娘記掛親哥,也跟著一塊兒去了。

    到了衛府門口,守衛攔住他們:“衛府重地嚴禁閒雜人等入內,速速離去!”

    尤思仁拱手道:“本官乃是國子助教尤思仁,犬子尤文揚被收監在此,本官想進去探望一番,不知閣下能不能行個方便?”

    別看守衛只是七八品的小士卒,對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卻是慣常看不起的,守衛冷臉道:“少給我來文縐縐的那套,咱們這兒只認將軍校尉,國子助教是個什麼東西!”

    尤思仁的臉一陣青一陣白,訕訕道:“本官在國子監教習學生……”

    吧嗒。

    突然自天空掉下一物,剛巧打著尤思仁的腦袋,他覺得臉上濕漉漉的,抹了把定睛一看,竟是一掌心的血,嚇得他大叫一聲就往後倒去。

    美娘趕緊攙住他:“爹爹!”

    尤思仁被嚇得頭暈眼花,被扶著坐下來,過了好久才緩過勁兒。這時美娘去看那從天而降的東西,發覺是一只被射死的鴿子,長長的羽箭從它胸腹穿刺而過。

    “爺射的鳥兒呢?”

    從衛府裡走出一名年輕武官,看打扮是校尉之類的職位。他出門就問守衛找獵物,眼睛一瞟便看見了地上的死鴿子,正說過去拾起,乍見一只玉手撿起了穿著鳥兒的羽箭。

    年輕武官轉過臉問道:“她是誰?”

    守衛答:“是來探監的,好像是尤什麼家的親戚。”

    年輕武官雙目一亮,上前問美娘:“你是尤文揚什麼人?”

    美娘福身,道:“他乃妾身兄長。大人能否網開一面,讓我父女二人見見他?”說罷她送上手中的鴿子。

    這武官卻沒接鴿子,而是道:“咱們爺說了,拾到獵物的人重重有賞,姑娘想要討賞的話就請進罷。”

    美娘一聽這是個好機會,當機立斷便邁步進了衛府。尤思仁隨後而上,卻被那武官擋在外頭。

    “咱們爺只賞撿到獵物的人,其他人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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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結孽緣冤家初識

    美娘孤身進了衛府,只見裡面五步便有一名士兵站崗,高牆鐵柵守衛森嚴,深房黑暗走廊灌風,遠處似乎飄來寒森森的嚶嗚之聲。

    美娘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趕緊快步跟上帶路的武官,想著法子說話驅散懼意:“請問大人怎麼稱呼?”

    武官帶著她繞過前頭大堂,徑直往衛府後院走去:“我姓姜,曾是軍中校尉,現在是衛府裡的參事。”

    美娘明了,道:“姜大人,請恕妾身多問,您口中的爺,是否就是衛府的上將軍謝大人?”

    “正是,爺是永嘉侯,上將軍是他在衛府的官職。”姜參事點點頭,看見庭院就在眼前,好心小聲提醒道:“咱們爺脾氣大,姑娘多擔待。”說罷做了一個請進的手勢。

    美娘一怔,只聽姜參事說:“我就不進去了,爺在裡面,姑娘請。”

    於是美娘抱著鴿子,惴惴不安地走進了庭院。

    只見此庭院山石嶙峋,門口石坡高二丈,上植果子松數棵,美娘費力登上石坡小徑,走到頂端驚見石坡後方竟是一方大池,水澤幽深不見池底,腳下奇峰絕壑陡然直立,宛若懸崖之壁。美娘險些掉落下去,她一張小臉兒都嚇白了,左右張望又找不到下去的路,百般著急。

    “你在找爺嗎?”

    冷不丁背後鑽出一人抱住美娘的軟腰,緊接著他湊上來在美娘香腮親了一口,咂嘴兒滋滋有味:“香嬌嬌,想死爺了。”

    美娘被驚到,用力扭了扭身子,可這廝的胳膊就像鐵鑄的一般,任隨她怎麼掙也擺脫不得,他甚至還利索扯開了她的衣襟伸手進去,在胸口摸摸捏捏。

    “來,跟爺親個嘴兒。”

    說著他就來扳美娘的臉蛋兒,情急之下,美娘舉起還穿著鴿子的羽箭,用箭頭在他手背狠狠一扎。

    這廝吃痛松手:“嘶!”

    美娘拔腿跑出兩三步開外,扔了羽箭緊緊捂住胸口,回首驚恐:“什麼人?!”

    此人掃了眼破皮流血的手背,甩甩手看向美娘,勾唇不懷好意:“你不是來找爺的麼?怎麼還問爺是誰?”

    只見他穿著件兒檀色圓領窄袖袍衫,腰上一條雞骨白的玉帶勒住精壯的身軀,正似笑非笑地望著美娘。這廝玉面俊秀看起來斯文有禮,可一雙風流眼著實不討喜,透著骨子裡帶出來的浮浪。

    美娘吃不准他的身份,連連後退:“我找謝大人,你是誰?”

    “爺就是你要找的謝大人,謝安平。”謝安平摸著下巴盯住她腳下,“嬌嬌,你再退就要摔下去了。”

    “你胡……”

    美娘打死也不信這抱住人就親嘴的登徒子是謝侯爺,她正要駁斥,卻不想腳底一滑就往後仰去。謝安平一個箭步跨過去,及時摟上她的腰。

    他笑眼輕佻:“不聽爺的話,這下知道厲害了吧?”

    “你放開我!把手拿開!”美娘生氣推搡,使勁掙扎。

    謝安平作勢動了動胳膊,揚眉問道:“你想清楚,真的要爺放手?嗯?”

    他輕而易舉抱起美娘,好似想把她扔下水池。美娘眼角瞥見高懸懸的陡壁還有不知深淺幾許的池子,下意識攥緊了他的肩頭。

    她的反應讓謝安平哈哈大笑:“你求爺一個,爺就抱你上來。”

    美娘怒火十足地瞪著他,氣得說不出話來,漂亮的臉蛋惱得通紅。

    “不求嗎?那爺松開了。”謝安平如是威脅,美娘死咬牙關就是不求他,但心裡到底是害怕的,於是緊緊閉上了雙眼。

    身子一輕,美娘只覺自己在空中轉了一圈兒,雙腳隨即落在實地上,踩著軟綿綿的草地。她徐徐睜開眸子,乍見謝安平一張俊臉杵在跟前。

    “爺才捨不得摔著嬌嬌呢,這下總該讓爺親個嘴兒了罷。”

    話音一落他也不管別人答不答應,咬住美娘的櫻桃小口就吮,還把舌尖抵進她的嘴裡,要跟她廝纏吞咬。

    美娘捏起拳頭使勁兒打他,可軟軟的小粉拳落在謝安平身上就跟撓癢癢似的,他還越來越起勁,毛手毛腳摸美娘,咕噥道:“讓爺好好疼你,爺被你勾得好幾夜都沒睡著了……”

    這廝有病吧?她跟他認識麼?她多久勾過他!

    這時真是喊天天不應喊地地不靈,美娘覺著自己可能撞見個瘋子,可又打不過這廝,她沒轍了只好暫且松開牙關,讓他把舌頭伸進來,然後猛地一咬!

    “嗷!”謝安平扔開美娘捂住嘴,鮮血從指縫滲了出來,他臉色一變忽然猙獰起來,指著美娘恨恨道:“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滾過來!”

    美娘沒命似的狂奔想出庭院,謝安平的耐心被磨光,追上去堵住人:“往哪兒跑,爺這兒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他把美娘撲倒在草叢裡,扣著她兩只手腕,去掀她的裙子:“不想吃苦頭就聽話些,讓爺干一回消消氣。”

    美娘聽見拼命地蹬腿踢踹,謝安平可不管,俯下身子壓著她,騰出一只手去扒拉她裙子底下的紗褲,瞬間就把褲子褪到她膝頭,然後去摸那處粉軟嬌嫩的芙蓉蕊。

    想美娘一介養在深閨的黃花姑娘,哪兒遇見過這種事?她登時嚇得大哭起來,語無倫次地哭罵:“別碰我!你這瘋子!放手!放手!救命啊——”

    “別喊了,你還是留著點兒力氣待會子用。”謝安平開始解褲帶,痞裡痞氣地笑,“他們就算聽見也不會進來,誰敢壞爺的好事,爺剔了他的肉骨頭煮湯。”

    ……這混球根本不是人!

    美娘死命夾緊雙腿,像被扔上岸的活魚一樣又擰又跳,就是不想讓謝安平得手。雖然謝安平霸道凶悍,但說到霸王硬上弓他還真沒經驗,想以前他要睡個女人還不簡單了,憑著小侯爺的身份,勾勾指頭就送上門了,唯獨這個尤美娘不識抬舉,不肯跟他親嘴兒,更不肯讓他干,惹得他一肚子火氣。

    謝安平挺著硬梆梆的小兄弟,往美娘腿間戳了幾次都沒法進入。他拿手去掰美娘的腿,美娘就亂揮手臂打他干擾他視線,等他騰出手去按她的小胳膊,她又亂蹬亂踢不肯讓他進去。

    他心心念念要得到美娘,又捨不得真的傷了她,倆人就這麼一直折騰。

    到最後謝安平都洩氣了,他腦袋一垂靠上美娘的肩頭,偎著粉臉兒,有些哀求的口氣:“爺的嬌嬌,你就別鬧了,爺底下脹得難受。讓爺痛痛快快進去,完事爺就下令放了你哥,怎麼樣?”

    美娘不懂什麼脹不脹得難受,她只聽到他說要放尤文揚,不自覺就分了神。謝安平趁機擠入她腿間,擠眉弄眼地笑:“這就對了,乖乖聽話,爺給你想要的。”

    “不,不行……”

    等美娘反應過來已經遲了,謝安平的手指在那處嫩蕊撥弄,他皺著眉道:“人生得嬌底下也嬌,這麼小能容下爺不?爺還真怕撕了你。”

    他沒強行侵入,而是貼著美娘的腿根磨磨蹭蹭,拿鴨蛋大的圓頭去試探入口,美娘羞憤難當,眼淚嘩啦啦流下來,不留情地罵道:“禽獸!”

    她是做了什麼孽?怎麼會遇上這麼個卑鄙無恥的混蛋!

    “爺要是禽獸就直接上了你,才不會這麼輕手輕腳,你看爺多疼惜你。”

    謝安平呼吸有些急促,才在桃源外頭廝磨一陣,忽然腰眼發麻精流上湧,一時不忍竟然洩了。

    美娘哭著哭著,頓覺一股子灼熱噴在腿根,還黏糊糊的。

    “他媽的!”

    謝安平沒想到自己這麼丟人,爆了粗口又不甘心地去摸美娘,半是解釋半是責怪的口氣:“都怪你吊爺的胃口!要不是爺兩個月沒近女色,肯定不會這麼快……”他還佯怒在美娘白馥馥的胸脯咬下一圈兒牙印。

    “叫你勾引爺!長這麼副妖媚樣子來惹爺的火,你等著,爺馬上讓你曉得厲害……”

    美娘死的心都有了,抽抽嗒嗒罵他:“誰勾引你了!我都不認識你!”

    謝安平微怔片刻,一對兒風流眼裡眸光微閃,隨即腆著臉笑道:“你不認識爺但爺認識你啊,爺就是看上你了,你從也得從,不從也得從,怎麼著?”

    美娘:“……”

    就沒見過這麼霸道這麼不講理這麼不要臉的衣冠禽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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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 07:24:49 |只看該作者
9、為脫險陽奉陰違

    謝安平按著美娘還想來一遭,美娘絕望地捂臉大哭,抽噎個不停。

    “哎呀你哭什麼?爺又沒真的把你怎麼樣。”

    這還叫沒怎麼樣?美娘吃了虧又受氣,哭得更大聲了。

    謝安平最見不得女人哭哭啼啼,他的興致也被擾沒了,而且還在為剛才洩得太快惱火,遂提上自己的褲腰,威脅道:“不准哭!再哭爺就砍了那姓尤的腦袋!”

    美娘聞言趕緊捂住了嘴不敢吱聲兒,可眼淚還是如泉水般往外冒,止都止不住。

    謝安平見她衣散鬢斜媚眼含淚的模樣兒一陣心軟,拿手抹去她臉頰的淚珠兒,好聲好氣道:“爺還沒得手呢,你就要死要活的,貞節烈女也不是這麼個當法啊。甭哭了,水兒都被你流干了,下面一點也沒有,害得爺進不去……弄得爺疼!”

    這廝竟然還有臉覺得委屈!

    美娘嚶嚶嗚嗚地哭,用力推開他縮到旁邊,手忙腳亂地穿戴衣裳。謝安平湊過去扯下她的紅肚兜,捂在鼻子上聞了聞,露出陶醉的表情。

    “嬌嬌你真香……”

    美娘去搶肚兜:“還給我!”

    謝安平趁機把她摟住:“這麼快就投懷送抱了,你親爺一個,爺就還給你。”

    ……死也不親!

    美娘搡開他,爬起來就要逃。謝安平不慌不忙,手指頭勾著肚兜甩來甩去,皮笑肉不笑地問:“你不想見你哥了?”

    美娘硬生生停下了腳步。

    謝安平勾起唇角,暗示道:“今天不見以後怕是見不著了。”

    “為什麼!”美娘被他唬住,瞪大眼睛問道。

    謝安平輕描淡寫:“明早爺就開堂審案,萬一到時候判他個斬立決,你家就等著去法場收屍罷。哎呀剛才爺說錯了,你們還是能見著的,只不過是活人見死人而已。”

    美娘一急眼睛又紅了:“我哥沒有傷人!”

    “鬼才知道他有沒有傷人。”謝安平聳聳肩膀,“反正彭家那崽子瞎了眼睛又斷了手指頭,就算爺看你的面子放了他,彭侍郎能不找他麻煩?”

    美娘的淚珠子像斷了線般掉下來,她抹著淚哽咽道:“我想見我哥……”

    謝安平挑挑眉毛,沒說話。

    美娘覷見他的神情,含恨哀求:“求您了……讓我見見他,侯爺……”

    謝安平趁人之危:“那你先跟爺親個嘴兒。”說罷他微微彎腰,把嘴巴湊了過去。

    美娘心裡頭難受極了,按捺住極度想逃離的願望,咬緊牙關狠下心腸,飛快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謝安平心滿意足:“這才是爺的乖嬌嬌嘛。”

    美娘垂著腦袋,小聲問道:“爺,能讓我見我哥了麼?”

    謝安平搖頭晃腦,吐出兩個字:“不——行——”

    美娘震驚抬頭,氣得渾身打顫:“你……”

    “嘿嘿。”謝安平嬉皮笑臉,勾起她漂亮的下巴,“咱不能讓你見他,不過咱能放了他。乖嬌嬌,爺說話算話,明天就審這樁案子,咱們的約定你別忘了,想要他平安無事,你該怎麼做?”

    美娘怕得連連後退,使勁搖頭:“不……不行……”

    謝安平倒是無所謂的口氣:“隨你的便,他死不死跟爺又沒關系,爺還樂得送彭侍郎一個人情。”

    美娘死死咬住嘴唇,艱難從唇邊溢出幾個字:“你到底、想怎麼樣?”

    謝安平撲上來又親又摸,在她嬌軟的身上磨蹭,貼著她耳垂道:“你讓我痛快了,我就讓你也舒坦。嬌嬌你摸摸爺……”

    臀上被硬梆梆的東西抵著,美娘的手被他牽著去摸那猙獰的玩意兒,粗鐵棒一般的東西燙著手心,美娘嚇得往回猛縮手。

    已經被這瘋子欺負了一次,難道還要送上門再糟蹋一回?!

    “爺、爺!您別急……”

    美娘急中生智,出口先穩住謝安平,楚楚可憐地說:“能得爺的青睞是美娘三生有幸,只是家兄身陷囹圄,家父又還在外面等消息,請恕妾身委實不能在此時此地報答爺的恩情。爺可聽過一句話?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來日方長,待到妾身家裡的糟心事都了結了,咱們選個良辰美景,美娘一定好好報答爺,您說好不好?”

    虛情假意陽奉陰違這一套,在任何時候都有用。

    謝安平沒搭腔,好似有些不想放飛到手的鴨子。美娘怕他不肯,趕緊又道:“雖然爺還沒有真的占了我的身子,但我都跟爺……這樣了,心裡早已經認定自己就是爺的人了,爺難道還不信美娘麼?”言畢委屈地撅起小嘴兒,裝模作樣又掉幾滴淚。

    謝安平一心軟,摟過她的臉親咂:“你就是爺的人。”

    ……去你大爺的!

    美娘心裡恨他,表面又不能流露出來,只得假笑道:“爺,妾身哥哥的事情就拜托您了。家父還等在門口,我得出去了,耽擱太久他老人家會起疑的。”

    謝安平有些不情不願地撇撇嘴,終是揮手道:“去吧去吧,破事兒一大筐,真敗興!”

    美娘整理好衣裳發髻,想拿回肚兜:“爺,那個……”

    謝安平一把塞進懷裡:“咱們的定情信物,你送給爺了!”

    ……好吧,反正被這禽獸碰過的東西她也不想要。

    美娘按捺住虎口脫險的激動心情,施施然一禮:“妾身告退。”

    謝安平沉著臉默許她離開,她一出了庭院拔腿狂奔,發誓這輩子再也不踏入這裡一步,死也不!

    “喂嬌嬌!明兒個記得來看爺審案,你要是不來,爺指不定就判錯了!”

    美娘遠遠聽見他的話,氣得雙腿發軟,出了衛府就跌倒了。

    她實在是想不通,自己是怎麼招惹上這霸王的?

    幸好她跌了這一跤,所以尤思仁見她形容略有散亂也沒多疑,喊來轎子便抬著美娘回府了。美娘又在轎子裡哭了一回,等到家了被人問起,她只說記掛尤文揚,所以哭腫了眼睛而已。

    尤思仁曉得翌日要升堂審案,而且主審的還是金吾衛的謝小侯,忐忑地一晚上睡不著,輾轉反側。王金桂被他擾得睡不好,發火摔枕頭:“翻來翻去烙餅呢你?!趕緊睡了,明早帶上銀子去衛府打點,我不會讓你兒子送命的,這總行了吧!”

    尤思仁唉聲歎氣:“要真是銀子能解決的事兒我也就不愁了,問題是那位小侯爺行事邪佞油鹽不進,我怕文揚……唉。”

    “怕頂個屁事!你睡不睡?不睡滾出去!”

    王金桂把尤思仁踹下床,拉過被子捂住腦袋,沒一會兒就打起了鼾,呼聲震天。尤思仁不敢言語,只得和衣在椅子上縮了一夜。

    第二天清早,王金桂還在呼呼大睡,尤思仁便准備動身去衛府了。他想了想還是收撿了些銀票揣在懷裡,出去喊家奴備轎,不想美娘也早早起來,盯著一雙哭腫的杏核眼睛,在門外等他。

    尤思仁有些吃驚,道:“美娘你就別去了,在家等著罷。”

    美娘搖搖頭,堅持道:“我跟您一塊兒。”

    她倒是想不去,問題是不去的話那瘋子能放過她哥麼?!

    尤思仁歎息著拍拍她的手,父女二人一同走出大門,一眼瞧見台階底下站著溫澄海。

    溫澄海見到他們迎上來,拱手作揖見禮:“小侄見過尤伯父。”

    美娘見到他,登時眼眶一熱,趕緊垂眸掩下哭意,問:“溫大哥你怎的來了?”

    溫澄海說:“我聽說今天衛府要審文揚的案子,想著你們一定會去,所以就來貴府等著一同前往。”他見美娘愁容滿面神情郁郁,遂微笑著安慰道:“你放心,文揚沒有傷人,一定不會有事的。”

    三人一同去了金吾衛。

    衛府裡面謝安平睡到日上三竿,醒來慢條斯理地用早膳,好一陣才想起好像今天要審案。他喊來姜參事:“尤家的人來了沒?”

    姜參事道:“來了。”

    “爺的嬌嬌也來了?”

    “來了,只不過……除了尤家父女,還有個男人,看樣子與尤姑娘關系……不錯,一直在說話。”

    謝安平一聽,“砰”的砸了手裡的碗,跳腳發飆。

    “他媽的哪個王八羔子敢跟爺搶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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