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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草薰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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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美蒂姆·萊希 傑裡·詹金斯 ] 顛覆之神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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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0 20:07:3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鯨吞傳媒

  「進入正題之前,咱們先說點兒題外話。」卡帕斯亞這種拖延的、遲遲不肯說 到正題的談話方式的確弄得巴克心中有些煩躁。「還記得嗎,我曾向你保證過,我 能替你擺脫困境?」
  巴克的確還記得,直至那次屠殺事件之前,這段經歷真正讓他領教了卡帕斯亞 的凶殘本性。
  一位曾經為巴克提供消息的威爾士人——他們在大學是同學,由於過分介入他 的上司,倫敦證券交易所老闆托德—考思朗關於創辦一家國際銀行的計劃,最終招 致殺身之禍。巴克飛往倫敦,在倫敦警察廳的一位官員的陪同下調查此事。後來, 當這位官員因汽車被炸而身亡時,他也險些罹難。巴克確信,被警方判為自殺的那 位威爾士朋友顯系他殺;他自己也不得不採用化名逃出倫敦。當他回到紐約時,不 是別人,正是尼古拉·卡帕斯亞向他保證說,如果托德一考思朗捲入了某種秘密活 動,卡帕斯亞本人會關注此事的。此話說過不久,在那次只有巴克還記得的事件中, 卡帕斯亞即在巴克的面前槍殺了托德一考思朗。
  「我記得。」巴克只答了這麼一句,並不去追述往事。
  「我已經聲明過了,我不能容忍在我管轄的聯合國內有任何的不誠實和不光明 的勾當。托德一考思朗只能自負其責,對嗎?」
  「自負其責?」巴克保持著沉默。
  「你相信命運嗎,威廉斯先生?」
  「不。」
  「你不相信只要走對了路,好運就會隨之而來嗎?」
  「不。」
  「我相信。而且我一直相信。噢,甚至那些犯了錯誤、犯過罪的人偶爾也會交 好運。但是,一般說來,一個人只要把他的工作於得好些,他的命運就會隨之改善。 懂了嗎?」
  「不懂。
  「我再說得簡單些。你當時正處在可怕的危險中,你身邊」的人死了。我對你 說,我會關注此事的,可事實上,這件事與我毫不相干。坦白地說,我大膽地向你 保證說,我能替你擺脫困境,而我當時也不知道到底該怎麼做。我不是一位教徒, 我不得不說,在這種情況下,是好運在跟隨著我。你同意我的說法嗎?」
  「說句心裡話,先生,對於你講的這些,我簡直一點兒也不明白。」
  「你是否會奇怪,我為什麼會這樣喜歡你?」卡帕斯亞露出了明顯的笑容。 「我需要你這個人。我剛才說的是我和你共同面臨的問題。你已經上了某個人的黑 名單,而我手下的兩個人也被捲入到嚴重的犯罪中去。我的老朋友喬納森·斯通內 爾負責解決了咱們個人的困難,他開槍自殺了,托德一考思朗同時斃命。如果我沒 有誤解我的朋友們的信念,那麼這就是好運道。」
  「因而你口裡說你對兩位朋友的死感到悲傷,但實際上,你倒是高興他們兩個 去送命。」
  這句話顯然給他留下了印象。卡帕斯亞靠在椅背上。「很對。也為了你感到高 興。我的確對我的損失感到悲傷。他們是我的老朋友,而且曾經是我的顧問,甚至 是良師。但是,一旦他們變壞了,我就不得不操心這件事。請不要誤會,我是想操 心這件事,但喬納森想我做了。」
  「真是難以想像。」巴克說。卡帕斯亞的兩眼凝視著巴克,彷彿要著穿他的內 心世界。
  「實在令人難以置信,」尼古拉·卡帕斯亞繼續說,「事情變化得太快了。」
  「對此,我很難發表意見。」
  「不到一個月之前,我還在達吉尼亞的參議院任職。下一分鐘,我就成了這個 國家的總統。一個小時之後,我就擔當了聯合國秘書長的職務。」
  對於卡帕斯亞的這種誇張式的描述,巴克報之以微笑,而他登上權力頂峰的速 度,的確如此神速。卡帕斯亞繼續說道:「這些變化幾乎足以使一位無神論者轉而 信仰上帝。」巴克面上的笑容消失了。
  「但是,你把這些都歸之於好運。」巴克說。
  「坦率地說,」卡帕斯亞說,「這些只能讓我自卑。從許多方面看,這似乎就 是我的命運。但我做夢也沒有想到,或者說簡直難以想像,更不要說去謀劃了,自 從擔當了達吉尼亞參議員以後,我沒有再去謀求任何官職,但是,秘書長一職卻落 到了我的頭上。除去將我的全部身心都投入到工作中去,希冀我的所作所為不辜負 命運加給我的這一職務,還能做什麼呢?」
  倘若在一個月之前,巴克可能會當面指出卡帕斯亞的無恥。巴克想,這是卡帕 斯亞在表示自己的多愁善感嗎?顯然不是。
  「巴克,」卡帕斯亞繼續說,「我需要你,這次我不想失望。」
  在與布魯斯·巴恩斯通過電話之後,雷福德掛上了電話。他只問問布魯斯今晚 是否可以先到一步,談一些情況,但他並未告訴布魯斯要談什麼。他從胸前的衣袋 裡掏出哈蒂的便條,展開在方向盤上,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她——或者更確切地說, 她的老闆怎麼會知道在哪兒能找到他?
  車上的電話鈴響了。他揪了一下免提鍵,對著鑲嵌在遮陽板上的受話器應了一 句,「我是雷福德·斯蒂爾。」
  「爸爸,剛剛你在用電話嗎?」
  「是的,怎麼?」
  「厄爾一直在給你撥電話。」
  「出了什麼事?」
  「我不知道,似乎挺嚴重。我告訴他你正在回家的路上,他感到有些吃驚。他 說,某個不知名的人不斷地向他報告情況。他本以為你晚些才能從達拉斯回來,而 且——」
  「我已經回來了。」
  「可是,他原以為可以在你離開奧黑爾之前截住你。」
  「我會給他打電話的。晚上見。我想早點兒去教堂,和布魯斯談一談。你可以 坐我的車一同去,在外間等一會兒;也可以開兩輛車。」
  「好的,爸爸。我敢肯定,要是我在外間等,一定會碰上巴克。我不想見他。 你可以先走,我晚一些時候動身。」
  「噢,切麗。」
  「用不著驚訝爸爸。」
  巴克突然感到一陣勇氣。雖說這很奇怪,但他的確感到了某種勇氣。他當然想 知道卡帕斯亞到底是怎麼想的,但是,似乎每當巴克開口說話時,這個人倒是很感 興趣。巴克本來不打算把他所知道的一切以及內心的真實想法告訴卡帕斯亞。或許 永遠也不。可是眼下,他感到自己應該開口講點什麼。
  「要是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這一次我就不會來了。」巴克說,「我幾乎要 不來了。我在給史蒂夫回話時很費了一些躊躇。」
  「噢,讓咱們開誠佈公地談正事吧。」卡帕斯亞說,「我是一名外交官,我是 真誠的。你馬上就可以體會到這一點。」他停頓了一下,好像等待著巴克說:的確 如此。然而,巴克甚至連頭也沒有點一下。「好啦,談正事吧。你沒有道歉,也沒 有解釋為什麼沒有接受我的邀清,而我也並沒有記恨你。這一次你不能再拒絕我了。」
  「不能嗎?如果我拒絕了,又會怎麼樣呢?」
  「可能這件事又會傳到斯坦頓·巴雷的耳朵裡去,你可能會再次遭貶。或者會 被炒魷魚。不管怎樣,都是不光彩的。我不是天真的孩子,巴克。我知道你的這個 諢號的來歷1,這也是我如此欽佩你的部分原因。但是,你不能總是頂撞我。這並 不是由於我自以為有什麼了不起,而是整個世界及新聞界這樣以為。輕視我的人是 要冒風險的。」
  「這樣說來,我倒是應該害怕你,因此也就應該看中你要我扮演的角色,對吧?」
  「不,不!應該說是害怕輕視我,僅僅由於我剛才說過的那些顯而易見而又非 常實際的原因。不過,每當我提出請求,給你指出一條道路時,這種害怕就會驅使 你服從。這決不是要你基於這種考慮才同意與我一道工作。我也用不著用害怕作為 條件來說服你。」
  1巴克在英語中是雄鹿,又有反抗的意思——譯注。
  巴克想問那是什麼作條件呢,但是,很顯然,尼古拉正等著他這樣發問,於是, 他就不再說什麼。
  「你們美國人喜愛的電影中的一句老話是怎樣說的?『一份你沒法推辭的禮物。』 這就是我要提供給你的。」
  「雷福德,我不想打擾你,可是,咱們不得不面對面談一談,就在今天下午。」
  「厄爾,我差不多已經到家了。」
  「對不起,如果這件事不是那麼重要,我就不叫你來了。」
  「出了什麼事?」
  「如果我能在電話裡和你談,就不會一定要和你面談了,對吧?」
  「你是要我馬上趕回去?」
  「是的,對不起。」
  「我們的世界上存在著一些法律和法規。」卡帕斯亞開口說,「法律嘛,我准 備遵守。法規嘛,如果我以為它是正當的,我也不打算去破壞它。例如,在你們的 國家中,進比賽場是不允許攜帶你自己的食物的。為了管理,還要規定一些處罰金, 也就是對違犯者進行罰款。我能理解人們為什麼要制訂這樣一條法規,如果我是業 主的話,我可能也會這樣幹的。可是,如果我把食物帶進了自己的快餐店,我不認 為這是違規行為。你懂我的意思嗎?」
  「我猜想我懂了。」
  「對於國家首腦以及像聯合國這樣的官方團體,也有一條法規。這就是只存在 專政體中,統治者才擁有新聞媒體。
  「的確如此。」
  「但是,這是一條法律嗎?」
  「在美國是。」
  「但在世界上呢?」
  「各國的情況不一樣。」
  「你說到點兒上了。」
  顯然,卡帕斯亞在等著巴克問他們到底說到哪兒了?但是巴克並沒有開口。 「你喜歡用『底線』這個詞。」卡帕斯亞繼續說道,「我聽你說過。我知道這個詞 的含義。我的底線就是,我要收買各大新聞媒介,而你要成為其中的一員。」
  「什麼一員?」
  「成為管理層的一員。我要成為全世界各大報刊、電台及電視網絡的惟一所有 者。你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替我經營任何一個部門。」
  「聯合國秘書長擁有世界各大主要新聞媒體?你怎麼可以認為這是正當的呢?」
  「如果法律需要變更一下,那就變更一下好了。巴克,如果說需要給予新聞媒 體一些正面的影響,那就是在這個時候。你不贊同嗎?」
  「不能贊成。」
  「上百萬人消失了。人們感到了恐慌。他們厭倦了戰爭,厭倦了流血,厭倦了 動盪。他們需要知道,和平在我們的掌握之中。對於我的全球裁軍計劃,人們的反 應幾乎是無一例外的贊同。」
  「美國民兵運動未必贊同。」
  「老天在上,」卡帕斯亞微笑著說,「如果我們實現了我的提議,你真的認為 這樣一些狂熱分子整天出沒於林間,放一放汽槍就對世界共同體構成威脅了嗎?巴 克,我僅僅對世界上所有正派公民的衷心希望負責。當然啦,也會有『壞蘋果』, 我絕不去阻止新聞媒體給予公正的報道,不過,我這樣做是出於絕對純正的動機。 我不需要錢,我的錢多得像大海。」
  「聯合國竟有這樣富裕?」
  「巴克,我來告訴你一些情況,這些情況也僅僅幾個人知道。我信任你,我知 道你會替我保守秘密的。喬納森·斯通內爾立我為他的全部財產的惟一繼承人。」
  巴克簡直沒法掩飾他的驚訝。這位世界首富將卡帕斯亞的名字列於他的財產繼 承人之中,或許沒有人感到吃驚;可是,卻將卡帕斯亞作為惟一繼承人!這意味著 卡帕斯亞擁有了世界上主要的銀行和金融機構。
  「可是,可是,他的家族——」巴克費了好大勁才說出這麼幾個字。
  「我已經在法庭之外說服了他們。他們保證對此事不再開口,也不會對遺囑提 出疑意;他們每個人都得到了一億美元。」
  「這麼多錢也會使我不再開口了。」巴克說,「可是,他們因此而損失的該是 多少啊。」
  卡帕斯亞笑了。「你一定會驚奇,為什麼我如此器重你。你知道,喬納森是有 史以來最富有的人。」巴克當然知道對於喬納森來說,金錢本身簡直就成了一種商 品。他平日連個皮夾也不帶;他的節儉真是令人可愛。他會讓一位比他小的人在餐 桌上替他付賬;而在下一秒鐘,他竟會掏出上億元買下一個公司。對他來說,錢不 過是一些數目字。
  「這會給你帶來什麼好處呢?」
  「巴克,我這些話都是發自肺腑的。這筆巨大的資產為我提供了一個實現終生 理想的機會。我需要和平,我需要實現全球裁軍。我需要世界上的所有民族像一個 民族那樣生活在一起。幾十年以前,當飛機和衛星通訊將世界上的人們緊緊聯繫起 來的時候,世界就該把自己看作一個村子了。可是,只是通過這次人口的消失—— 這可能是地球上發生的最好的一件事,才最終把我們帶到了一起。我在發表講話時, 全世界的人們都能聽到和看到。」
  「我對於個人資產不感興趣。」尼古拉·卡帕斯亞繼續說,「我的經歷就可證 明這一點。我懂得金錢的價值。如果金錢能夠打動一個人,那麼,也不妨用它來作 為說服的手段之一。但是,我關心的只是整個人類。」
  聽到此處,巴克感到一陣噁心。他的腦子裡浮現出一幅幅畫面。卡帕斯亞親手 導演了斯通內爾自殺的事件,又製造出任何一個法庭都不會需要的這麼多的見證人。 如今,他在向巴克闡揚什麼他的利他主義,他的慷慨大度嗎?
  巴克的思緒飄回了芝加哥,他突然記起了切麗。這是一種怎樣的感情呢?他此 時很想和她談談。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明確地感到,他不想他們之間僅僅做朋 友。這是否由於卡帕斯亞提出了一個驚人的許諾,使得他迫切地需要尋找一個安全、 可靠的人或避難所?他對切麗抱有一種純潔、清新的感情。他以前怎麼會將這種感 情領會成僅僅對於一個年輕女孩的迷戀呢?
  卡帕斯亞凝視著他。「巴克,我今天對你談的這些,你決不能對任何一個人講, 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你將為我工作,你所享受的待遇與機會也會超出你的想像。你 可以考慮一下,但你最終要答應。」
  巴克努力將他的思緒集中在切麗身上。他很喜歡她的文章。他和布魯斯·巴恩 斯也結下了很深的友誼,而這在他成為一名基督的信徒之前是從來沒有過的。但是, 他此時注意的對象就是切麗。他意識到也許是為了對抗尼古拉·卡帕斯亞的那種具 有催眠術一般的魔力,上帝叫他的腦子裡生出了這些念頭。
  他愛切麗·斯蒂爾嗎?他還不敢說。他幾乎還不瞭解她。他被她吸引住了嗎? 當然。他是否願意和她約會,開始和她交往?回答是肯定的。
  「巴克,如果你可以到世界上任何地方去生活,你會選擇哪裡呢?」
  巴克聽到了這個問題,他拖延著,他撅起嘴,顯出一副思索的樣子。而其實他 能夠想到的只有切麗。如果切麗知道了這一點,她會怎麼想呢?此時,他坐在這兒, 對面這位最富於雄辯才能的人向他開出了一張空頭支票,而他的腦子裡轉動的則是 芝加哥的一位二十歲的輟學女孩。
  「哪兒呢,巴克?」
  「就是我現在生活的地方。」巴克答道。
  「芝加哥?」
  「芝加哥。」
  事實上,巴克猛然感到,他幾乎不能想像竟會與切麗分離。最近兩天來她的反 應及身體語言表明,他有點兒疏遠了她。但是他相信,要改變這種局面還為時未晚。 當初他公開表現出對她的興趣,她也同樣表現出對他的好感;而一旦他發出一種含 糊不清的信號,她也照此辦理。他最好理清自己的興趣與希望,當然還有其他嚴肅 的問題要考慮。但是,眼下,他感到他特別思念她。
  「怎麼竟還有人喜歡住在芝加哥?」卡帕斯亞不解地問,「我知道那裡是航空 樞紐,但除此而外還有什麼呢?我現在是要你打開視野,一巴克。考慮一下華盛頓、 倫敦、巴黎、羅馬。新巴比倫。你在這兒住過多年,你知道這裡是世界之都——至 少,在我將聯合國總部遷往新巴比倫之前是如此。」
  「你是在問我,如果我可以選擇,我會喜歡住在那兒。」巴克回答說,「坦白 地說,我可以生活在世界任何地方。只要有計算機網絡,有傳真機,就是住在北極, 我也可以把我的文章發出去。當初,並不是我選擇了芝加哥,可如今我已經離不開 那裡了。」
  「如果我給你提供數百美元的資金,你能重新選擇嗎?」
  巴克聳聳肩,哈哈笑了起來。「你如今壟斷了全世界的財富,你說,金錢打動 不了你。那好,雖說我擁有的不多,可同樣不為金錢所動。」
  「到底什麼能打動你呢?」
  巴克快速而默默地禱告著。上帝、基督、救世、「災難之光」、愛、朋友、迷 途的羔羊、《聖經》、學問、基督的重臨,新希望村教堂,還有切麗。這些都是能 夠打動他的東西,可是,他能說出來嗎?他怎麼會說出來呢?上帝,告訴我該怎樣 回答!
  「只有真理與正義才能打動我。」巴克突然間脫口而出。
  「啊,美國式的回答!」卡帕斯亞說,「簡直像個超人!」
  「更像克拉克·肯特。」巴克說,「我不過是大都市中一份有名的週刊的記者。」
  「好吧,你想生活在芝加哥,那麼,如果你可以任意選擇職業的話。你最想幹 什麼呢?」
  突然,巴克回到現實中來。儘管巴克希望能夠使自己的思緒退隱到對切麗的想 念中,但是他感到了時間的壓迫。這次旅行雖說過於奇特,但是,他探知了卡帕斯 亞從斯通內爾那裡獲得了遺產,受些折磨也還值得。他不想同尼古拉交火,而且他 擔心最後一個問題是否埋伏著陷阱。
  「做我想做的事嗎?我總是希望等到我有了一把年紀,不再適合到世界各地去 採訪的時候,能夠看到自己成為出版商。我會組織一批有才華的人,任用他們,訓 練他們,出版書籍,展示他們的才華。當然,我仍然懷念採訪、調查、寫作的生涯。」
  「讓你同時幹這兩方面的工作,怎麼樣?讓你享有權威,領導一批人馬,出版 書籍,同時,還可以自己去採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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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0 20:07:55 |只看該作者
  「我想,這曾經是最大的想望。」
  「巴克,在我告訴你我會怎麼做之前,先請你告訴我,為什麼說『曾經是』你 的理想,彷彿現在已經不存在了。」
  巴克在說這句話時沒有留意。每當他決定要信靠上帝,他彷彿就會從上帝那裡 得到一個回答。這次他冒險依靠了自己,於是就發生了差錯。他有一種恐懼,覺得 一旦卡帕斯亞與以色列簽訂了條約,這個世界好像就只能繼續存在七年了。
  「我想,我很懷疑這個舊有的世界到底還能存在多久。」巴克說,「我們還未 擺脫失蹤事件帶來的劫難,而且——」
  「巴克,你的話刺傷了我!一百年來,我們從未像現在這樣接近世界和平!我 的謙卑的提議得到如此眾多的人的響應,以至於使我們相信,我們幾乎要開創一個 世界大同的社會了!相信我!站在我的一邊!加入我的隊伍!你可以實現你的一切 理想!你不為金錢所動嗎?那好,我也一樣。讓我給你提供一筆資金,讓你再也用 不著替金錢擔憂。我可以給你提供一個職務,一家出版社,一批人馬,一幢辦公大 樓,甚至還有一處別墅。你可以干一切你想幹的事,而且可以住在芝加哥。
  卡帕斯亞停頓了一下,正像他前面做的那樣,等待巴克去咬鉤。
  「我不得不聽命了。」
  「請等一等,巴克。」卡帕斯亞說,他撳了蜂鳴器。他這次顯然使用了另一種 信號,因為,巴克沒有聽到哈蒂在內線電話中的答話,卻聽她身後的門中走進來。 他轉過身同她打了聲招呼,她朝他擠了擠眼睛。
  「哈蒂小姐,」卡帕斯亞說,「請你通知一下羅森茨韋格博士、史蒂夫先生和 菲茨休總統,我要比原訂計劃晚一點兒。估計在這裡還要花十分鐘,與錢姆和史蒂 夫談十分鐘,然後,我們在五點鐘啟程飛往華盛頓。」
  「好的,先生。」
  雷福德在奧黑爾機場停下車子,急匆匆地穿過來廊,到達地下控制中心厄爾· 哈利戴的辦公室。厄爾擔任過他的機長許多年,後來,從優秀的年輕飛行員,雷福 德成長為一名經驗豐富的佼佼者。雷福德感到慶幸的是,他如今已經達到了可以用 簡潔的方式與厄爾談話的地位了,用不著官樣的客套,直奔主題。
  厄爾正等在辦公室的門外,他低頭看了一眼手錶,雷福德就出現了。
  「你好!」厄爾招呼道,「進來吧。」
  「你好。」雷福德答了一句,將他的帽子掖在腋下,坐下來。
  厄爾坐在他那凌亂不堪的辦公室內另一張椅子上。「咱們遇到了麻煩。」他開 口道。
  「謝謝你替我壓下那件事。」雷福德說,「是不是愛德華茲寫材料檢舉我了, 由於我——你們怎麼說著——勸誘他人改變宗教信仰?」
  「這只是問題的一部分。如果不是為了這個,我就會給你拿出一些令人難以置 信的消息。」
  「哪一類的呢?」
  「首先,你要告訴我,我是不是沒有弄懂你的意思。當我第一次找你談在工作 中談論信仰的問題時,你說,你要認真考慮。我說,只要你能保證丟掉那套玩意兒, 我就替你壓下愛德華茲的檢舉材料,對吧!」
  「對!」
  「好啦,你答應今天去達拉斯參加考試,是不是我就不能認為你在繼續兜售你 的那一套?」
  「當然不會。我想,你是不是想知道我的考試結果如何?」
  「我已經知道你是怎麼幹的了,雷!」厄爾厲聲說,「現在,回答我的問題! 你是不是口裡在說你去那兒是要參加757的考試,而實際上你根本無意於丟掉你的那 套玩意兒?」
  「我沒有說過。」
  「那你說說看,你到底是什麼意思,雷!你別想跟我耍花招,我可不吃這一套。 什麼教會啦,升天啦。你對我談得夠多了,而我一直對你表現得很有禮貌。對吧?」
  「你真是太禮貌了。」
  「可是,我是作為朋友聽你談論這些玩意兒的,正像我向你誇耀我的孩子時, 你也聽我講一樣。對嗎?」
  「我可沒向你誇耀什麼。」
  「當然沒有,但是你非常激動。你找到了某種能夠給你安慰,幫助你解釋親人 失蹤的東西。我說,很好,不管是什麼,只要能讓你的船漂浮著就好。我開始看到 你去教堂,讀那本《聖經》,等等。我告訴你,我但願能夠把這些看作私事,並希 望你能擱開些。」
  「我這樣做了,雖然我仍在為你祈禱。」
  「嘿,謝謝。我還告訴你對工作上點兒心。可是不,你仍舊對這些玩意兒感到 新鮮,被這種新鮮勁兒弄得興奮不已,好像一個剛剛找到發財門道的傢伙。那你到 底要幹什麼?在這麼多人中,你又開始向愛德華茲兜售你的玩意兒。他是個大有希 望的人,雷,這兒的高層人物都很賞識他。」
  「我也很喜歡他,這就是我為什麼替他的前途擔心的原因。」
  「是的,對極了。但是他說得很清楚,他不想聽你的那套玩意兒,正像我一樣。 現在你已經放過我了,那為什麼不能放過他呢?」
  「我想,我已經不去打擾他了。」
  「你以為你這樣做了。」厄爾從抽屜裡取出一份文件,翻到其中的一頁。「那 你是否不記得你對他談過什麼啦?我可以給你讀一讀:『我不在乎你怎麼看我。』 是你說的吧?」
  「這有點兒斷章取義,不過,我不否認這句話的基本含義。我要說的是——」
  「我知道你要說的是什麼,雷,不是嗎?因為你也對我這麼說過!我告訴過你, 我不希望看到你成為狂熱的宗教分子中的一員。那些人自以為比別人高明,一心想 著得救。你說,你真替我擔心,你的情意我領了,可我說你差不多要失去我對你的 尊重了。」
  「我說,我不在乎。」。
  「好啦,你知不知道,你這句話多叫我傷心?」
  「厄爾,當我冒著失去你的友誼的危險,去為你的永恆的靈魂擔心,怎麼會叫 你傷心呢?我對尼克說的也是這個意思,人們對我怎麼看並不重要。當然,我還是 有些在乎的。沒有人喜歡讓人看成一個傻瓜。但是僅僅由於擔心你會怎麼看我,就 不對你講我認為重要的事情,這又算什麼朋友呢?」
  厄爾歎了一口氣,搖搖頭,重又盯著桌上的材料看。「你還爭辯說,尼克對你 的話斷章取義,可是,你對他講的每一句話都寫在這份報告中了。」
  「是嗎?」
  「是的。」
  雷福德揚起頭。「那麼,你是怎麼看的?他聽到了我講過的話,明白了這些話 的觀點嗎?」
  「他當然不會去同意你的觀點。怎麼可能會同意呢?」厄爾合上材料,「啪」 的一聲丟在桌面上。
  「厄爾,在失蹤事件之前,我的情況和你、尼克完全一樣,我——」
  「我已經聽你說過這些了。」
  「我只想說,我理解你現在的處境。當時,我認為我的妻子已經變成了一名宗 教狂,我幾乎因此而疏遠了她。」
  「你已經說過了!」
  「但是,我現在的觀點是,她的確已經成了一名宗教狂。她是對的!事實證明 她是對的!」
  「雷福德,如果你打算布道的話,為什麼不撂下飛行的行當去當個牧師呢?」
  「你想炒我的魷魚?」
  「我希望別走到這一步。」
  「你是要我向尼克道歉,告訴他我不該逼得他太緊,但我的本意是好的?」
  「問題要是有這麼簡單就好了。」
  「那天,你不是這樣說的嗎?」
  「是的,我已經把底牌亮給你了。我沒有把這份材料抄送給人事部門或我的上 級。我告訴尼克,我不打算那麼辦。我說,我留下這份材料,作為我對下級的私人 永久性檔案的一部分。」
  「也就是說,什麼也不算。」
  「當然,你我都明白這一點,尼克也不是笨蛋。不過,他似乎已經滿意了。我 原來為你答應去達拉斯應試,這表明你已聽從我的勸告,咱們兩個都會因此而擺脫 困境。」
  雷福德點點頭。「我也打算採取更審慎的態度,努力不使你由於替我辯護而陷 入困境。」
  「我倒不在乎替你辯護,你是值得我這麼做的。可是你又舊病復發,今天早上 又和我耍了花招。你到底是怎樣想的。」
  雷福德縮回身子,靠在椅背上。他將帽子放到桌子上,伸出兩手,掌心向上。 「今天早上,你在說什麼?我覺我做得很好,的確完美無缺。我通過了嗎?」
  厄爾向前探著身子,皺起眉頭說:「今天早上,你沒有對你的考官搞那一套, 就像你對我,對尼克以及近幾個星期以來與你一同工作的所有的大副干的那樣嗎?」
  「你的意思是說,同他談論失蹤的事情嗎?」
  「是的!」
  「沒有!事實上,我倒因此而感到有點兒內疚。我幾乎沒有和他說話。他過於 嚴肅,只一本正經地告訴我他是幹什麼的和不是幹什麼的。」
  「你沒有向他布道嗎?」
  雷福德搖搖頭,他極力回憶這天早上說過的話和做過的事,看看哪些可能導致 誤解。「沒有。我沒有收起我的《聖經》。我通常把它放在飛行包裡,不過,我剛 見到考官時沒收起來,因為在車上我一直在讀。嘿,你不認為這些抱怨的話來自那 位汽車司機嗎?他見到我在讀書,問我那是什麼,我們還討論了發生的失蹤事件。」
  「你一貫都是這麼幹的。」
  雷福德點點頭。「可是,我並沒有從他那裡聽到任何反對意見啊!」
  「我也沒提過反對意見。不過,這些抱怨的話來自於你的考官。」
  「這我就不明白了。」雷福德說,「你是信任我的,對吧,厄爾?」
  「我希望如此。」厄爾說,「別那麼看著我。我認為,咱們是多年的朋友,我 從未認為你會對我撒謊。還記得那一次嗎,你主動要求停飛了,因為你認為不會出 航了,於是就去喝了幾杯。」
  「我甚至還給另一位飛行員付了款。」
  「我知道。但是。這次你讓我怎麼想呢,雷?你說你沒有同那個傢伙爭辯。我 倒想相信你。但是,你對我、對尼克。對其他人都幹過這種事。我不得不認為,今 天早上你也干了。」
  「好吧,我可以去見見那個傢伙。」雷福德無可奈何地說,
  「不,你用不著去。」
  「我不能和誣告我的人對質嗎?厄爾,我沒有對他談過一句有關上帝的話。我 倒希望我真的談了,尤其是眼下我竟要為此蒙不白之冤。我要知道為什麼要這麼說。 這一定是一場誤會,也許是從司機那裡聽來的二手消息。可是,正如我說的,我並 沒有感到司機的不滿呀。雖說如此,他一定向考官說了什麼,否則考官怎麼會想到 我談論過呢,除非是《聖經》叫他起了疑心?」
  「我沒法想像一個班車司機會有機會與考官接觸。為什麼會有這種接觸。雷?」
  「我也弄不清,厄爾。如果我真的惹了麻煩,我不敢肯定我是否會因此道歉, 但是如果我沒做,我肯定不會道歉的。」
  巴克記得,羅森茨韋格提起過,總統曾提議到紐約來會見卡帕斯亞,但出於莫 大的謙卑,卡帕斯亞堅持要在華盛頓會見。眼下,卡帕斯亞只是偶爾向他的私人助 手提起此事,還是計劃這麼做的?他是故意要讓每一個人都知道在哪兒才能找到他 嗎。
  幾分鐘之後,哈蒂敲門進來。
  「秘書長先生,」她說,「菲茨休總統派空軍一號來接您。」
  「噢,告訴他,不必如此。」卡帕斯亞說。
  「先生,總統說飛機已經起飛,這樣您可以在方便的時候起程。當您上路的時 候,飛行員就會與白宮聯繫。」
  「謝謝你,哈蒂小姐。」卡帕斯亞說著,他又轉向巴克。「多好的人!你見過 他吧?」
  巴克點點頭。「我為週刊採訪的第一位年度新聞人物。」
  「這是他第一次還是第二次上週刊?」
  「第二次。」巴克對於這個人的百科全書式的記憶再次感到吃驚。週刊這一年 度的新聞人物是誰,難道還有什麼疑問嗎?對於巴克來說,這項任務並不那麼有趣。
  厄爾緊張地改變了話題。「好啦,讓我來告訴你,這件事發生的時間真是再糟 糕不過了。新的空軍一號預計下個星期開始服役,正是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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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上司的壓力

  雷福德不禁感到有些困惑。哈蒂·德拉姆的便條仍在他的衣兜裡,上面說的就 是這件事。雷福德在椅子上變換了一下姿勢,看著他的上司的臉說:「是的,我聽 說了。」他又把目光避開了。「在美國,有誰沒聽說過這架新飛機呢?我倒不反對 見識一番,人們說,那上面應有盡有。」
  「肯定,這是最好的飛機。」厄爾說,「技術、通訊、安全和一切供應,都是 最先進的。」
  「你是今天第二個向我提起這架飛機的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事情是這樣的:白宮已經同我們的高層人物接觸過了。似乎是他們認為,他 們原有的飛行員該退休了。他們讓我們推薦一名新的飛行員。達拉斯的官員擬定了 一個名單,包括六位資深的飛行員。你的名字也在上面,於是我就得到了消息。」
  「沒有興趣。」
  「別這麼快就下結論!你怎麼能這麼說呢?誰不想為世界上最有權勢的人駕駛 這樣一架最先進的飛機,一架各種設施一應俱全的飛機呢?或許,如今他只是全世 界上第二位有權勢的人——既然我們有了聯合國的卡帕斯亞。」
  「的確。那樣的話,我就要搬到華盛頓去住。」
  「這兒有什麼拴住你呢?切麗打算回學校嗎?」
  「不。」
  「那麼,她也可以搬去。她有職業嗎?」
  「她正在找。」
  「那就讓她到華盛頓去找好啦。這份工作可比你現在的薪水高一倍,而你現在 已經是泛美航空公司百分之五的高薪階層中的一員了。」
  「金錢對我沒有多大吸引力。」雷福德說。
  「什麼話!」厄爾高聲說,「這種新型號還在傳說中的時候,是誰首先打電話 給我的?」
  「現在已經大不一樣了,厄爾。你也明白這是為什麼?」
  「是的,別再宣講你的教義了。可是,雷,你的收入會大大改觀,你可以住大 一些、好一些的房子,生活圈子也會變化——」
  「我的生活圈子在芝加哥。還有,我的教堂。」
  「雷,薪水——」
  「我不在乎錢的問題。知道嗎,現在只有我和切麗。」
  「對不起。」
  「如果有什麼要考慮,那就是我們該減薪。我們的房間多得用不了,我掙的錢 肯定開銷不完。」
  「那就給自己提出一個挑戰!不要照常規的路子去走,從大副升到飛行駕駛員。 你會飛遍全世界各地,每次去一個地方。這是一種成就,雷。」
  「你說了,名單上還有其他五個人。」
  「是的,而且他們個個都是好樣的。但是如果我去替你遊說,你就能得到這個 職位。問題是我的活頁夾中有尼克·愛德華茲的檢舉材料,我不能這麼做。」
  「你說過,它只是在你的檔案資料中。」
  「是的,可今天早上的事又弄得一團糟,我不能再冒險壓住不報了。如果我幫 你謀到了白宮的職位,而那個考官卻提出了抗議,怎麼辦呢?一旦事情鬧出來,愛 德華茲聽到消息,又會跑出來做證。你的職位丟掉不說,我還會由於壓下檢舉材料 和替你吹捧,被人看作傻瓜。事情只能如此收場。」
  「看來,事情無論如何也沒指望了。」雷福德說,「我也不用去爭了。」
  厄爾站了起來。「雷福德,」他說,「冷靜下來聽我說。你要把思路打開一點 兒。我來告訴你我聽到了什麼,此後,再給我一個說服你的機會。」
  雷福德想要開口爭辯,但厄爾打斷了他。
  「聽清我說!我不能替你做出什麼決定,我也不想那麼幹。但是你要讓我把話 說完。甚至,即使我不同意你對失蹤事件所持的觀點,我仍然為你在宗教中找到某 種安慰而感到高興。」
  「這不是——」
  「雷,我知道,我知道。我已經聽你說過了,我完全知道你的意思。對你來說, 這不是宗教,這是耶穌基督。我說的對嗎,或者我是別的什麼意思?我很欽佩你將 你的全部身心都投入到裡面去了。你是虔誠的。我不懷疑你。但是,你不能蔑視一 個有成百上千的飛行員都在夢寐以求的職位。坦率地說,我甚至不知道你是否有必 要搬家。你看,總統在星期天前不經常外出,肯定還不如你現在飛星期天的航班多。」
  「由於資歷的關係,我現在幾乎不飛星期天的航班。」
  「你可以派別人替你飛星期天的航班。你是機長,是資深飛行員,是負責人和 老闆。用不著我說得更多。」
  「我想幹!」雷福德說,他笑了。「我在開玩笑。」
  「當然,住在華盛頓,這會明智得多,但是,我敢說,如果你的惟一條件就是 住在芝加哥的話,他們會同意的。」
  「這件事我看不太可能。」
  「為什麼?」
  「因為我去教會不單單是為了星期天的禮拜。我們經常開會。我和牧師關係很 近,我們幾乎每天見面。」
  「沒有教會,你簡直就沒法活下去了。」
  「是的。」
  「雷,如果這只是一段時間的呢?如果你的熱情最終冷淡下來了呢?我不是說 你的熱情是虛假的,或者說你抓到什麼就依靠什麼。我是說,一旦你的這種新鮮感 過去了,你就可以到別的地方去工作,只要是星期天能回芝加哥就行。」
  「為什麼這件事對你如此重要,厄爾?」
  「你不知道!」
  「不知道。」
  「因為,這正是我一生的夢想。」厄爾說,「為了這個職位,我一直在考取最 新型飛機的駕駛資格,每一位新的總統上台,我都會提出申請。」
  「我從來沒聽說過。」
  「你當然不會聽說。誰會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每四年或每八年就遭到一次失望 的挫折,而眼睜睜地看著別的傢伙得到這個職位?你能得到這個職位僅次於我本人 得到它,我會懷著嫉妒的心情替你高興的。」
  「僅僅由於這個原因,我也應該順利地得到它。」
  厄爾又坐回到椅子上。「那好,謝謝你的這番好意。」
  「我不是那個意思,厄爾,我是認真的。」
  「我知道你是認真的。實際上,我知道名單上有兩個大草包,給我開車我都不 要。」
  「我想,你說過他們個個都是好樣的。」
  「我那樣說只是要告訴你,如果你不幹,有人會幹的。」
  「厄爾,我確實不想——」
  厄爾揚起了一隻手。「幫我一個忙,好嗎?你能不能不馬上作決定?我知道你 早已作出了決定,等睡過一覺,再正式通知我,好嗎?」
  「我會為這件事祈禱的。」雷福德作了讓步。
  「我想你會的。」
  「你禁止我給那個考官打個電話嗎?」
  「絕對禁止。你想洗刷這個不白之冤,寫個書面材料,通過正常渠道來幹。」
  「你肯定要推薦一個你沒法信任的傢伙去擔當這樣的職務嗎?」
  「如果你對我說,你沒有逼迫那個傢伙,我當然要相信你。」
  「你對這件事甚至都沒有爭辯嗎,厄爾?」
  「這不過是發瘋。」
  「這些抱怨的話是通知給誰的?」
  「我的秘書。」
  「從哪兒聽到的?」
  「我猜想,是他的秘書。」
  「我能看一看嗎?」
  「恐怕不能。」
  「讓我看看,厄爾。你擔心什麼,怕我會把你拖累進去嗎?」
  厄爾撳鈴叫來了秘書。「弗朗蒂,把今天早上從達拉斯打的那個電話的記錄拿 給我。」她送進一張打印的材料,厄爾看了一遍,遞給雷福德。上面寫道:「上午 11:37,接到達拉斯一位女性的電話,該女性自稱泛美航空公司資質考官吉姆·朗 的秘書瓊,加菲爾德。來電稱雷福德·斯蒂爾今早在考試期間對教官進行宗教騷擾, 並詢問將對斯蒂爾如何處置。我告訴她,我會給她回話。她沒留下電話號碼,她說, 晚些時候會打電話來。」
  雷福德舉起那份文稿。「厄爾,這樁案件不難偵破。」
  「你這是什麼意思?」
  「有幾點不對勁兒。」
  「你懷疑這個電話的真實性?」
  「首先,我的那位考官身份證標誌上註明的姓是兩個音節。另外,你什麼時候 聽說過考官還有秘書?」
  厄爾做了個鬼臉。「電話來得有些蹊蹺?」
  「說到電話,」雷福德說,「我倒很想知道電話是從什麼地方打來的。查起來 很費事兒嗎?」
  「不費事兒,弗朗蒂!給我接通安全科的電話。」
  「能不能請她幫我再查詢一下,」雷福德說,「請她打電話到人事部門,看看 在泛大陸公司的名單上有沒有一個吉姆·朗或瓊·加菲爾德?」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卡帕斯亞說,「那麼,我就把你的朋友叫進來。」
  「現在,已經決定啦?」巴克有點兒驚訝:最終要宣佈了,可這個消息是什麼 呢?
  「節目開場了。」巴克說。看到卡帕斯亞面上不悅的表情,他吃了一驚。「我 的意思是說,你的會議。當然,請他們進來。」
  巴克不知道是否僅僅出於他的想像,不過當史蒂夫·普蘭克和錢姆·羅森茨韋 格進來時,他們似乎帶一種慌亂的、心照不宣的表情。哈蒂也尾隨而入,她從會議 桌前取過一把椅子放在巴克的身旁。他們兩個落了座,哈蒂又離開了。
  「威廉斯先生有一個先決條件,」普蘭克與羅森茨韋格低聲交談幾句,於是, 卡帕斯亞宣佈說,「他一定要把大本營安在芝加哥。」
  「這樣一來,考慮問題的範圍就縮小了,對吧?」羅森茨韋格博士說。
  「的確如此。」卡帕斯亞附和了一句。巴克向普蘭克瞟了一眼,普蘭克也點點 頭。卡帕斯亞轉過臉,對巴克說:「這是我的條件:我任命你為《芝加哥論壇》的 總編輯兼社長,兩個星期之內,我就會把它從裡格利家族手中買下來。我將它更名 為《中西部論壇》,由『世界共同體公司』贊助出版。總部仍設在芝加哥論壇大廈。 根據你的職務,給你配備一輛轎車和一名司機,一名侍從,職工根據你的需要配備。 在北岸,你有一處房屋,包括管家的用人。在威斯康星州南部的日內瓦湖畔,還有 一處別墅。除去命名出版社外,我將不會干涉你作出任何決定。你有完全的自由, 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經營這份報紙。」他的語音中帶有一些諷刺的意味。「用每一 個詞語去建造真理與正義的大廈」。
  巴克真想大笑一場。卡帕斯亞有錢買下這家報紙,巴克並不感到驚訝,不過像 卡帕斯亞這樣的知名人士竟然不顧新聞行業的道德規範,通過購買一家報紙來作為 自己的主要輿論窗口,這種行徑是沒法躲過世人的眼目的。
  「你絕不會弄到手的。」巴克說,而他要談的真正問題是:卡帕斯亞絕不會給 手下的任何人絕對的自由,除非他認為已經完全掌握了這個人的意識。
  「那是我的問題。」卡帕斯亞答道。
  「然而,說到完全的自由,」巴克說,「我本人也屬於你的問題。我信奉這樣 的原則,即民眾有知情權。因而,我首先要委派的調查任務——或者我自己動筆— —就是這份報紙的所有權。」
  「我很歡迎公開性的原則。」卡帕斯亞說,「聯合國擁有一家由世界共同體公 司主辦的報紙,有什麼不對嗎?」
  「你不以個人的名義擁有這家報紙嗎?」
  「這不過是措辭上的差異而已。如果聯合國擁有它比我個人擁有它更合適,那 我可以捐款,或者買下它捐給聯合國。」
  「但是這樣一來,《論壇》就成了機構的報紙,一份為增進聯合國的利益而創 辦的系統報紙。」
  「這樣它就變得合法了。」
  「但是,它也因此失去了新聞的獨立性,因而也不具有了活力。」
  「這就看你怎麼幹了。」
  「你是認真在談這個問題嗎?你會允許你自己的報紙批評你嗎?同聯合國展開 論辯。」
  「我歡迎報紙有這樣的責任感。我的動機是純正的,我的目標是和平,而我的 聽眾是全世界的人。」
  巴克沮喪地轉向史蒂夫·普蘭克。他完全知道,普蘭克已經處於卡帕斯亞的魔 力的控制之下。「史蒂夫,你是他的新聞顧問!告訴他,這樣一份報紙不會有信譽! 人們不會看重它的。」
  「開始,其他新聞媒體可能不會看重它。」史蒂夫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但 要不了多久,世界共同體公司就會擁有全部其他的新聞媒體。」
  「這樣,通過壟斷新聞出版業,你也就消失了行業競爭,民眾也就聽不到其他 的聲音了。」
  卡帕斯亞點點頭。「可以這麼說。如果我的動機不是理想主義的,這裡或許還 有些問題,可是,當我們朝著和平、和諧和統一邁進時,控制全球的新聞出版界有 什麼不對嗎?」
  「思想自由的權力何在?」巴克反問道,「發表不同意見的論壇何在?民眾的 輿論監督何在?」
  「民眾的輿論,」史蒂夫說,「在要求秘書長為他們謀求更大的幸福。」
  巴克被擊敗了,他認識到這一點。他不可能指望羅森茨韋格博士理解新聞界的 行業道德,可是像史蒂夫·普蘭克這樣的資深記者居然也贊同這樣一份為仁慈的獨 裁者唱讚歌的報紙,還有什麼希望呢?
  「我簡直不能想像自己會加入到這樣一份報紙中去。」
  「我就喜歡這樣的人!」卡帕斯亞高興地說。普蘭克和羅森茨韋格也點點頭, 露出了笑意。「想一想吧,認真思索一番。我會叫它變得足夠合理,甚至對你來說 完全可以接受,這樣,我就不會遭到你的拒絕了。我需要報紙,我就去得到它;我 需要你來經營它,因而我也要得到你。給你自由,巴克,完全的自由。一旦你發現 我侵犯了你的權力,你可以提出辭職,而且還可以領到全薪。」
  對厄爾·哈利戴的信任表示了感謝,並保證暫時不作決定——儘管雷福德簡直 不能想像他會接受這份職務,他來到候機大廳空曠一端的付費電話旁。厄爾的秘書 弗朗蒂已經查明,泛大陸航空公司的人名單中沒有瓊·加菲爾德。叫詹姆斯·朗的 至少有六人中四人是替旅客提行李的運夫,另兩名是中層職員,沒有一位在達拉斯, 沒有一位擔任考官,也沒有一位擁有自己的秘書。1
  1詹姆斯·朗,即前面匿名電話中提到的那個吉姆·朗。吉姆是詹姆斯的簡稱。
  「你想,誰會給你栽贓呢?」厄爾曾問道。
  「我想像不出。」
  弗朗蒂的報告說,早上的電話是從紐約打來的,但要查明電話號碼,那要花幾 個鐘頭的時間。猛然間,雷福德意識到這裡會是誰了。他搞不懂她為什麼要這麼幹, 但是,只有哈蒂·德拉姆才會耍這類花招。只有她才可能接近航空公司中知道這天 早上他在哪兒,在幹什麼的人。那張提到空軍一號的便條又是怎麼一回事?
  他打電話給查詢台,查到聯合國的電話號碼,找到總機後詢問了管理部門,最 後他終於找到了哈蒂,而這已經是第四個電話了。
  「我是雷福德·斯蒂爾。」他直截了當地說。
  「噢,你好,斯蒂爾機長。」她的語調如此歡快,以至於他不禁感到有點兒畏 縮。
  「我投降。」雷福德說,「不論你在幹什麼,你勝利了。」
  「我不明白你的話。」
  「得啦,哈蒂,別裝聾作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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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我的便條!我只覺得它好玩,因為,有一天我同航空公司的一位朋友談 天,她提到我的老朋友今天早上要到達拉斯去參加757的駕駛資格考試,我就事先留 了一張便條到那裡去等你,不是挺好玩嗎?我可覺得是最有意思的事了。」
  「是的,挺有趣。可這是什麼意思?」
  「便條嗎?噢,沒什麼別的意思。你當然看得懂的,不是嗎?每一個人都知道, 新的空軍一號是一架757,不是嗎?」
  「是的,那麼,為什麼還要提醒我呢?」
  「這只是個玩笑,雷福德。我是在開你的玩笑,好像你去考757的駕駛資格,就 是要成為總統的新一任飛行員。你沒有得到它嗎?」
  這可能嗎?她怎麼會如此天真無邪?她怎麼可能去開如此乏味的玩笑,而恰巧 他又如此幸運地被選中為總統的飛行員?他想問她是怎麼知道他會得到這一職位的, 但是,如果她對此事一無所知的話,他肯定不想告訴她。「我得到了。很不錯。那 個匿名電話又是怎麼回事?」
  「匿名電話?」
  「別浪費我的時間,哈蒂。你是惟一知道我在哪兒和我在幹什麼的人。我回來 之後就受到偽造的指控,說我進行宗教騷擾。」
  「噢,你說的是什麼!」她笑了,「我只是猜想而已。你遇到了一個考官,對 吧?」
  「是的,但是,我並沒有——」
  「你一定會向他兜售你的那一套論調,對嗎?」
  「沒有。」
  「好啦,雷福德。你向我兜售那套玩意兒,向你的女兒,向卡梅倫·威廉斯, 向厄爾·哈利戴,向自那以後同你工作的每一個人兜售那套玩意兒,對嗎?難道你 就沒有向考官宣講你的教義?沒關係,你贏了!還有什麼叫我吃驚的招數嗎?別這 樣想。不過,翹首以待吧。」
  雷福德設法相信她的話。卡帕斯亞肯定知道白宮的招聘。哈蒂的便條,白宮的 招聘,以及她的幾乎透露其中奧秘的小玩笑,真是過於巧合了,很難解釋為她為什 麼搞這些蹩腳的惡作劇。當雷福德走向車庫的時候,他的心境實在不佳。他只希望 切麗此時的心情能夠好些。如果她也不開心,那麼他們兩個只好在晚上開會之前各 自平靜一下心情了。
  錢姆·羅森茨韋格用有些變形的手拍了拍巴克的膝蓋。「我極力主張你接受這 個職位。如果你不幹,會有人幹的,但那只會把報紙辦糟的。」
  巴克不想和錢姆辯論這個問題。「謝謝你,」他說,「我還有許多事情要考慮。」 不過,接受這個職務肯定不是他打算考慮的。他多麼渴望首先和切麗談談這些,其 次是與布魯斯和雷福德談談。
  當哈蒂·德拉姆進來打斷他們的談話,走到桌旁小聲與卡帕斯亞交談時,史蒂 夫開始與巴克耳語。不過所幸的是巴克有一手過人的本領,能夠甄別出什麼是值得 的,什麼可以不聽。此時他意識到,偷聽哈蒂與尼古拉的交談比聽史蒂夫的耳語更 值得。他將身體傾向史蒂夫,裝出一副在聽的樣子。
  巴克知道,史蒂夫在極力說服他接受這個職位,並保證說是史蒂夫本人一手促 成此事的。史蒂夫還說,作為一名記者,這件事乍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可是他們 面臨的是一個新世界,如此等等。於是巴克點著頭,並繼續用眼睛看著對方,但是 他的耳朵卻在傾聽哈蒂·德拉姆與卡帕斯亞的談話。「我剛收到從『目標』打來的 電話。」她說。
  「是嗎?情況怎麼樣?」
  「他沒用多少時間就猜到了。」
  「那麼,空軍一號呢?」
  「我想,他還不知道。」
  「幹得好。另一位呢?」
  「還沒有回音。」
  「謝謝你,親愛的。」
  什麼「目標」?聽起來有些不祥。巴克估量,接下來的話恐怕與卡帕斯亞下午 乘總統專機飛往華盛頓的事有關。
  卡帕斯亞將注意力轉回到客人身上。「至少,巴克,將這件事與關心你的人談 談。如果說金錢不是你的目的,如果你還有其他有待完成的理想,那麼你現在就坐 在了方向盤後面。你處在賣方的市場上。我是買方,我會得到我需要的人的。」
  「你使得我要拒絕你了,僅僅為了證明我是買不到的。」
  「正像我多次說過的那樣,這只是由於你恰好適合這職位。不要只為了證明一 個小小的論點,就打錯了主意,與一生的良機失之交臂。」
  巴克有些困惑不解。他的一側,是他十分欽佩並共事多年的朋友,一位講原則 的記者;另一側,是他愛如父親的長者,一位傑出的科學家——這位長者在許多方 面過於天真,因而成了十足的陪襯,成了末世棋局中的人質。門外,是大失蹤那天 他在飛機上結識的朋友,他把她介紹給了尼古拉·卡帕斯亞,如今他們兩個如魚得 水,足以證明他們的關係發展到怎樣的地步。
  而與他對面而坐的,正是卡帕斯亞。這個人臉上的微笑瀟灑得足能使人喪失警 惕。在巴克這天下午接觸的四個人當中,他印象最深的就是卡帕斯亞。他也知道, 最不能讓他信任的也正是這個卡帕斯亞。事到如今,才懇求史蒂夫猛醒過來,警告 他已經陷入了怎樣的泥潭,是不是為時已晚?將哈蒂從他的一次愚蠢的介紹中挽救 回來,是不是也太晚了,錢姆是不是太熱衷於地域性政治的可行性,已經很難服從 整體的理性與真理?
  倘若他向他們中間的任何一位袒露心跡,這是否意味著他就再也沒法對卡帕斯 亞隱瞞實情了?此時,巴克迫不及待地想回到芝加哥。他的公寓他剛住進去,他幾 乎對它還不熟悉。他的幾位朋友也是剛剛結交的,但是,世上再也沒有人比他們更 值得信賴了。布魯斯會聽他傾述自己的心裡話,會為他研究分析,會為他祈禱和提 出勸告。雷福德也具有科學的、分析的和實用主義的頭腦,他會提出建議,但不會 強迫巴克去接受。
  然而,巴克此時最思念的是切麗。這是不是上帝的旨意?是不是上帝特意在他 與卡帕斯亞對面而坐,最易受到傷害的時候令她的形象出現在他心中?巴克與這個 女人還相識不深。女人?她幾乎還是個孩子。然而,她似乎……怎麼說呢?成熟? 不僅僅是成熟,那是一種說不上來的魅力。當她聽他說話時,她的眼神是如此專注。 她理解他,與他產生共鳴,甚至用不著多說一句話,她就可以向他提出建議,給他 反饋。
  同她在一起,他感到愜意,感到安全。他只觸摸過她兩次,一次是從她的嘴唇 上抹去一塊巧克力餅的污跡,另一次就是昨天早上在教堂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然而 眼下,僅僅兩個小時的飛機旅程,就使他感到一種不可遏止的要去擁抱她的欲求。
  他當然不能這樣做。他們剛剛相識,他不想把她嚇跑。不過他內心卻憧憬著這 樣的一天,他們熟悉得可以兩手相牽,或者彼此挨得更近。他想像著他們坐在一起 的情景,兩個人僅僅為彼此的相聚而歡欣,她的頭埋在他的胸前,他的兩臂親切地 擁抱著她。
  巴克由衷的感到,眼下的他是如此孤獨。眼前這一切真令他發狂。
  雷福德感到切麗很可憐。他決定不將白天發生的一切告訴她。事情實在來得太 蹊蹺,而且,她自己也渡過了頗不尋常的一天。她在他的懷裡抽抽搭搭地哭著。雷 福德注意到,那支巨大的花束還七支八翹地丟在垃圾箱內。
  「這些花弄得我更傷心了,爸爸。至少,我的反應告訴我——我對巴克是這麼 在意。」
  「這聽起來有點兒像你在給自己做心理分析。」雷福德話一出口,他就有點兒 後悔。
  「這不是什麼心理分析。這是因為我是女人,不是嗎?」
  「對不起,我真不該這麼說。」
  「我坐在這兒傷心地哭著,我的全部反應都是情緒化的,對嗎?別忘了,爸爸, 系主任的課我修了五個學期,那不是情感型的,那是分析型的。我愛你超過了愛媽 媽,記得嗎?」
  「我可不知道。這是由於咱們現在處的狀況,咱們被留了下來。」
  「是的,我很高興咱們兩個可以相依為命,至少在你稱我是個典型的女人之前 如此。」
  「我從沒說過這話。」
  「你就是這樣想的。」
  「現在你也成了一個心理分析者。」
  「是啊,我成了熱心的算命先生。」
  「我投降。」雷福德說。
  「噢,別洩氣,爸爸。別這麼快就繳槍。沒有人喜歡這麼快就認輸的人。」
  上了回程的飛機,巴克在頭等艙裡再一次享受到特殊待遇。他感到不便的是他 沒法「咯咯」地笑出來。《論壇》報的社長!在今後的若干年中,倘若人類不淪於 卡帕斯亞的魔掌,基督也就不會重臨。巴克感到,在一個金錢再無用武之地的時代 中,他已經得了頭彩。
  吃過晚飯,巴克安頓下來,望著艙窗外一輪落日。由於惦念著某個人而歸心似 箭,這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能夠在今晚的會議之前與她見上一面嗎?如果交 通不是過於擁擠,他還是有時間照著他希望的方式同她談一談。
  巴克不想把談話弄得非同一般,以至於把切麗嚇跑。但是,他想為自己前兩日 的含糊態度向她道歉。他不想草率行事。誰知道呢,也許切麗對他毫無興趣。他可 以肯定一點,只要有一分希望,他就不會放棄。或許,他該在飛機上給她打個電話。
  「布魯斯今天給我提供了一個職位。」切麗說。
  「你在開玩笑。」雷福德說,「幹什麼?」
  「正好適合我。學習、研究,準備資料和上課。」
  「在那兒?教什麼?」
  「在教堂。他想培養一些牧師。」
  「一個有報酬的職位嗎?」
  「是的,專職的。我可以在家裡工作,也可以在教堂工作。他會給我分配任務, 並幫我補習一些課程。他知道我在這方面還不熟悉,他答應慢慢教我。我今後要教 導的人,有許多是教堂裡的職員和主日學校裡的學生。」
  「教什麼課程呢?」
  「和他講的一樣。我的研究對他的講道也是一個幫助。我最終會在主日學校和 小團體中講課。他也想請你和巴克來做同樣的工作,當然,他還不知道巴克與未婚 妻的情況。」
  「你要慎重一點兒,別把這個告訴他。」
  「就目前來說,」切麗說,「如果巴克沒有意識到這樣做是錯誤的——他也許 並沒有意識到。可別人就應當告訴他。」
  「你打算接受這份職業?」
  「如果沒有別人干,我就應該答應下來。因為,現在我知道這件事。」
  「可是,這和你目前的興趣是不是有點衝突?」
  「爸爸,以前我不知道我和巴克會發展到何種地步。現在就算巴克轉過頭來再 追求我,我也不想理睬他了。」
  電話響了。雷福德去接電話,然後就用手摀住了受話器。「現在有一個表明態 度的機會,」他說,「巴克從飛機上打來的電話。」
  切麗瞟了一眼,好像在思考是否去接。「給我電話。」她說。
  巴克可以肯定,雷福德已經告訴了女兒誰打來的電話。但是她接過話筒以後, 只應了一聲,並沒有喊他的名字,因而,他感到有必要再通報一次他的身份。
  「切麗,我是巴克!你怎麼樣?」
  「我好多了。」
  「怎麼啦?你不舒服嗎?」
  「我很好。你有什麼事嗎?」
  「噢,是的,今天晚上我有點兒想見你一面。」
  「有點兒?」
  「是啊,我的意思是說我很想。能見到你嗎?」
  「我在晚上八點鐘就能見到你不是嗎?」她答道。
  「是的。但是,我想問一問你是否能夠早來一會兒?」
  「我不知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想和你談一談。」
  「我在聽。」
  「切麗,有什麼不對頭嗎?我做錯了什麼事了?你似乎在生氣。」
  「如果你想知道一點兒線索,那我就告訴你,花在垃圾箱裡!」
  「花在垃圾箱裡?」巴克在腦子裡重複了一遍這句話。這句話他從來沒有聽說 過。這一定是切麗這一代人的某種表達方式。雖說他是一位著名撰稿人,可他仍然 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對不起。」他說。
  「你要是可憐那些花的話,那可有點兒晚了。」她說。
  「我的意思是說,對不起——我沒有聽懂你的意思。」
  「你沒有聽到我的話嗎?」
  「我聽到了。可是,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說,『花在垃圾箱裡』,難道你聽不懂嗎?」1
  1I'm sorry在英語中有可憐、惋惜的意思,因而引出了切麗下面的話。
  前一個星期五的晚上,巴克的確有點兒疏遠切麗。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過, 切麗是值得他去下功夫的。「讓我們從花開始談。」他說。
  「好吧。」她應了這一句。
  「那麼,我們說的花是怎麼一回事?」
  雷福德舉起兩手示意切麗冷靜一些。他怕切麗發起火來,不管事情鬧到怎樣的 地步,她對巴克肯定不會有半點兒讓步。如果切麗所斷言的是真的話,切麗將不會 與他重修於好了。有可能,巴克並沒有將他從前的生活全部袒露出來?或者剩下一 些不得不當即了斷的事情。但不管怎樣,他們四人不都是「災難之光」中的戰友嗎?
  「今天會見面的,對吧?」切麗作了結論,「但不會在會議召開以前。我不知 道會後是不是有時間……全看我們什麼時候能散會,我猜想……是的,他說八點到 十點。可是,巴克,你不明白眼下我實在不想與你談。而且,我也不知道以後是不 是想……就這樣,再見。」
  她掛上了電話。「噢——,那個人真固執!我沒想到他的個性中竟還有這一面。」
  「仍希望繼續發展嗎?」雷福德問。
  切麗搖搖頭。「無論如何,現在已經不可能了。」
  「這的確叫人有點兒惋惜。」
  「確實如此。我完全沒有意識到我竟然會抱這麼大的希望。」
  「真不幸,寶貝。」
  她坐到長沙發上,用兩手托著臉。「爸爸,我知道我們兩個誰也不欠誰的。但 是,你不認為他和我談了那麼多,交往了那麼久,本該讓我知道他的生活中是不是 有其他人?」
  「是的,似乎應該如此。」
  「是不是我誤會了他?他會不會對我說他叫我給迷住了,但並不告訴我結婚是 不可能的?」
  「我簡直不能想像。」
  雷福德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如果切麗所說的是真實的話,那樣他對巴克的敬意 也不得不失去幾分。他似乎很喜歡這個不錯的年輕人。雷福德只是希望他們能夠幫 助他。
  巴克受到了傷害。他仍舊渴望見到切麗,然而,看來事情並不像他想像的那樣 充滿理想的色彩。他可能幹了或沒干某件事,要想探究其中的原委,光是對自己的 態度不明朗道個歉似乎還不行。花在垃圾箱裡?他仍在思索切麗的話。這倒底是什 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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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0 20:09:4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引君入甕

  當巴克進門時,公寓的門輕輕抵住了一摞箱子、盒子。他要給艾麗斯寄去一封 表示謝意的便箋。他很希望自己有時間著手佈置公寓裡的辦公室環境,但是,如果 他希望在開會之前見到切麗,他就要馬上動身。
  他提前半個小時趕到希望村教堂,在雷福德的車旁停下車子。很好,他想,他 們都在。他瞟了一眼手錶。他是不是忘記時間更改過了?他來晚了?他匆忙趕到布 魯斯的辦公室。
  敲過門後就走了進去。布魯斯和雷福德有些尷尬地抬起頭。屋內只有他兩個。
  「對不起,我想我是不是來得早了一點兒?」
  「是的,巴克。」布魯斯說,「我們先談一會兒,咱們八點鐘見面,好嗎?」
  「當然可以。我想找切麗談談,她在這兒嗎?」
  「她要晚一點兒才來。」雷福德答道。
  「好的,我就在門外等她。」
  「那麼,首先,我要祝賀你。」布魯斯說,「不管你作出什麼決定,這的確是 個了不起的榮耀與成就。我想像不出有多少飛行員會拒絕這個職位。」
  雷福德靠坐在椅背上。「的確如此。我沒有花心思從這方面去考慮問題。我想, 我應該感到高興才是。」
  布魯斯點點頭。「我想是的。你是想讓我提一些建議,還是只想讓我聽一聽? 顯然,我會為你祈禱的。」
  「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這樣的話,我感到自己是多麼的有限,雷福德。我知道你是想留在芝加哥, 但是你要弄清楚這個機會是否來自於上帝。我也希望能夠永遠留在這兒不走,但是 我好像感到上帝指引我去旅行,去建立更多像這樣的小組,還要去訪問以色列。我 知道,你留在這兒不單單是為了我,可——」
  「這也是其中的一部分原因,布魯斯。」
  「這我也知道。但是,誰曉得我會在這兒待多久呢?」
  「我們需要你,布魯斯。我想,很顯然,上帝叫你到這兒來是有原因的。」
  「我想,切麗已經告訴你了,我希望能夠有更多的教師。」
  「她已經告訴我了。她對此很感興趣,而且,我也希望能夠學習一些東西。」
  「一般說來,教會是不允許讓初信的信徒擔任監督或者教師的職務的。可是現 在,我們別無選擇。我本人實際上也是個剛剛人教的信徒。我敢肯定,你也會成為 優秀的教師,雷福德。問題在於我不能自私地堅持這樣的看法,這次給總統當飛行 員的機會你要慎重考慮。可以想像一下,你可能對美國總統產生怎樣的影響呢?」
  「噢,我不認為他與他的飛行員有多少接觸的機會,如果不是完全沒有的話。」
  「他不接見自己的飛行員嗎?」
  「我懷疑這一點。」
  「你要想到,總統會希望瞭解飛機每次飛離地面以後,都要將其性命交到他手 裡的那個人的。」
  「可以肯定,他不得不信任那些為他做出決定的人的。」
  「所以,你肯定會有機會與總統接觸的。」
  雷福德聳聳肩膀。「可能。」
  「菲茨休總統性格堅強,而且很有主見。有關失蹤的事件,他一定也會感到某 種切身的威脅,而以私下進行察訪的。想想吧,你會具有對自由世界的領導人宣講 基督的特權呢。」
  「我差點為這事丟了職業。」雷福德說。
  「當然,你要尋找適當的場合。不過,總統本人也在這次事件中失去了幾位親 人。當人們問到他對這次事件的看法時,他是怎麼說的?他的大意是說,這肯定不 是上帝所為,因為他一直信仰上帝。」
  「你說這些,好像我順理成章地要接受這份職務了似的。」
  「雷福德,我不能替你做決定,但是我要求你記住:你並非僅僅是在對這個教 堂,對『災難之光』或對我效忠,關鍵是要對基督效忠。如果你不打算接受這個職 務,那你最好能夠肯定,它不是來自於上帝。」
  雷福德暗想,能夠提出如此新穎的見解,這才像布魯斯說的。「你認為,我是 不是應該告訴切麗或巴克。」
  「我們都是在一個戰壕裡的戰友。」布魯斯答道。
  「對了,」雷福德說,「我還想問一些其他的事情。在這個歷史性的關鍵時刻, 你對愛情怎麼看?」
  布魯斯突然顯得有些不自在起來。「問得好,」他說,「我知道你為什麼要問 這個問題。」
  雷福德心想,這你未必知道了。
  「我理解,你一定是感到孤獨了。」布魯斯想當然地說,「至少,你還有切麗 陪伴你,但你一定會感到如同我失去妻子之後所感到的那種扎心的空虛。我已經考 慮過在今後的七年中,是否要保持獨身的問題。我不希望會有這樣的生活前景,但 我知道我會很忙。說句心裡話,我仍希望上帝會把某個人帶到我的生活裡來。當然, 眼下還太早。我很傷心,我會為我的妻子悼念很久,好像她已經死去。我知道她在 天堂裡,但她對我來說是死去了。這些日子我感到格外孤獨,幾乎喘不過氣來。」
  布魯斯向雷福德袒露著心跡,正像他自失去親人之後一直在講述的那樣;雷福 德在無意中觸到了朋友的痛處,他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他僅僅是為了切麗才提這個 問題的。她對巴克如此入迷,倘若這段交往最終沒有結果,那麼她是否可以接納其 他的戀人——如果離基督重臨還有幾年時間?
  「我只是從萬無一失的角度來考慮這個問題。」雷福德解釋說,「如果這時有 兩個人陷入了愛情,他們該怎麼辦呢?《聖經》中有沒有談到這個時期的婚姻問題?」
  「沒有具體談。」布魯斯答道,「就我所知的確如此。但是,經文中也沒有禁 止。」
  「孩子呢?在目前的狀況下把孩子帶到這個世界上來是否謹慎?」
  「我還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布魯斯答道,「在你這樣的年紀,還要生孩子 嗎?」
  「布魯斯!我並不指望再婚。我在考慮切麗。我不是說她現在有了哪些跡象, 但是……」
  布魯斯靠回到椅背上。「可以想像一下,」他說,「連初中都趕不上,更不要 說讀高中和上大學了。即便如此,還要哺養教育這個孩子,讓他(她)為末日的降 臨作好準備。還要考慮到孩子的一生會一直擔驚受怕,因為在末日的災難期間,遭 遇突然死亡的可能性佔到百分之七十五。」
  布魯斯用兩手捧著臉,胳膊拄在桌面上。「的確如此。」他說,「我不得不慎 重地勸告她說,在做這件事之前一定要先祈禱,問一問心靈裡面的聲音。」
  巴克不善於等人。他測覽著布魯斯的辦公室外間那些書架上的書籍,顯然,這 是前任牧師堆放那些非常用性參考書的地方。其中,有數十種關於《舊約》的深奧 難懂的書籍。巴克隨便翻了一下,覺得有些枯燥。
  後來,他翻到一本教堂兩年前的相冊。在B字頭下面有一張布魯斯·巴恩斯年輕 時留著長髮的照片。照片上他的臉比現在豐滿,面帶著笑容,身邊是妻子和孩子。 布魯斯失去了一個多麼寶貴的家庭啊!他的妻子容貌姣好,身材頗為豐腴,面上顯 出一副真誠而略帶倦容的微笑。
  接下去一頁,是失蹤的前任牧師弗農·比靈斯博士一家。老牧師至少有六十五 歲上下;照片上還有他那嬌小的妻子。孩子以及孩子們的配偶和眷屬。布魯斯說過, 老牧師全家人都失蹤了。比靈斯牧師在相貌上頗有些亨利·方達的味道,眼角佈滿 了魚尾紋,面帶慈祥的笑容。他看起來是那種巴克喜歡結識的人。
  巴克翻到相冊的後面,找到了斯蒂爾一家。雷福德身穿制服,與他現在的相貌 頗為相近,只是頭髮不及現在這樣灰白,面上也帶有更多的鮮明的個性。還有艾琳。 他第一次見到她的照片。她的相貌顯得活潑、開朗,如果相信眼下盛行一時的相片 心理學的話,那麼一定會得出她對丈夫的依戀超過丈夫對她的依戀。她的軀體溫柔 地向他傾斜著,而他挺身而坐,顯得有些生硬。
  小雷福德的照片也在上面,圖片說明寫道:雷米,10歲。他和他媽媽的照片上 都標有星號,雷福德的照片上則沒有。切麗也沒有星號,她的說明文字是這樣寫的: 18歲,斯坦福大學新生,加利福尼亞州帕洛阿爾托。(沒有單獨的照片)
  巴克翻到圖例,知道星號是用來標誌教會的成員的。巴克猜想,其餘的只是星 期日來做禮拜。
  巴克看了看手錶,還有十分鐘八點。他望了望窗外的停車場。斯蒂爾家的第二 輛車子也來了,與布魯斯、巴克、雷福德的車子停在一起。他將手放到窗玻璃上, 擋住刺目的燈光,就看到切麗正坐在方向盤後面。十分鐘已經來不及談什麼了,但 還夠同她打個招呼。
  巴克剛出了大門,就看見切麗從車裡鑽出來,急匆匆地朝教堂走來。「你好。」 他招呼說。
  「哈,巴克。」她應了一句,但明顯地缺乏熱情。
  「花還在垃圾箱裡嗎?」他搭訕說,希望能找到一點兒線索,跟上她的思路。
  「的確,還在。」她說著,從他的面前擦身而過,逕自去開門。他跟在她的身 後上了樓梯,穿過門廊,來到辦公室的外間。
  當她走過去敲布魯斯辦公室的門時,巴克說:「我想,他們可能還沒有完。」
  果然,布魯斯也是這麼說的,於是她道了一聲歉,退了出來。切麗的表現再明 顯不過了:她不想待在這兒,也不想朝巴克多看上一眼。她哭過,通紅的面上還有 淚痕。他渴望能S她重歸於好,可是他感到,眼下時機不對,而且他不得不學會適應 她的性格中的另一面。這裡面肯定發生了某種誤會,他也被牽連進去了。此時,他 除了設法探明其中的原委,什麼也不能做。而要探明究竟,他不得不等待時機。
  切麗抱起兩臂,搖晃著翹起的二郎腿。
  「看看我翻到了什麼。」巴克說著,將那本相冊遞到切麗面前。切麗甚至沒有 伸手去接。她在鼻子裡哼了一聲。
  巴克將相冊翻到B字頭下,給她看布魯斯和比靈斯兩家人的照片。她突然變得溫 柔了,接過相冊認真看起來。「布魯斯的妻子,」她輕聲說,「還有,看看這些孩 子!」
  「你們一家人也在裡面。」巴克搭訕說。
  切麗並不急著翻到S字頭下,而是逐頁翻看,彷彿在尋找她所認識的人。「他和 我一同上的高中。」她隨口說著,「她和我曾在同個年級。舒爾茨夫人是我在讀中 學三年級時的體育老師。」
  當她終於翻到他們一家的照片時,禁不住悲從中來。她的兩眼注視著照片,臉 部扭曲了,淚水溢滿了眼眶。「雷米才十歲。」她費勁地說道。巴克不由自主地將 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她的身子變得僵直了。「請不要這樣。」
  「對不起。」他說著,立刻將手放開。
  而就在此時,裡面房間的門開了。「好啦,進來吧。」雷福德說。他注意到了 巴克的溫順態度和切麗的傷痛表情。他希望她沒有向巴克發作。
  「爸爸,看。」切麗說道。她立起身,把相冊遞過去。
  雷福德看到照片時,他感到喉嚨裡猛地一陣發緊,深深地吸進了一口氣。他痛 苦地歎了一聲,這實在叫人受不了。他合上相冊,遞給巴克;而就在此時,巴克聽 到布魯斯的椅子發出吱嘎的響聲。「你們幾個在看什麼?」
  「就是這個。」巴克說,他朝布魯斯晃了一下封面,想把它放回到書架上去。 可是,布魯斯已經伸手來取。
  「這是兩年前的?」巴克加了一句。
  「我們搬到這裡來的一個月左右的時候。」雷福德說。
  布魯斯把相冊翻到印有他們一家的相片的那一頁,立在那裡仔細地看了一會兒。 「你們一家也在裡面嗎?雷福德?」
  「是的。」雷福德簡單地答道。巴克注意到,他正設法讓切麗進到裡面。
  會議開始了。布魯斯先是充滿熱情地來了一個開場白,但很快就轉入主題。他 從《啟示錄》翻到《以西結書》、《但以理書》,再翻回來,將有關的預言段落與 在紐約以及世界其他地區發生的失蹤事件作了對比。
  「今天,你們誰聽了關於耶路撒冷的兩位見證人的新聞?」
  巴克搖了搖頭,雷福德也作了同樣的反應。切麗則毫無反應,她今天既沒有作 筆記,也沒有提任何問題。
  「一位記者報導說,有六七位歹徒企圖襲擊這兩個見證人。但是,歹徒們全都 被燒死了。」
  「燒死了?」巴克問。
  「誰也不知道火是從哪兒來的。」布魯斯說。「但是,我們知道,對吧?」
  「他們真能像龍一樣吐出火來嗎?」巴克忍不住問。
  「《聖經》中是這樣說的。」布魯斯一本正經地說。
  「我會看有線新聞網的。」巴克說。
  「請多加注意,」布魯斯說,「我們會看到更多有關的報道。」
  雷福德不知道自己能否習慣於這些上帝直接啟迪給他們的東西。他簡直沒法估 量在這不到一個月時間裡他已經起了多大的變化,已經學到了多少知識。從前,他 曾是一個事事都要從書本上找根據的人,而如今,他感到自己變得可以毫不懷疑地 相信這類看似怪誕的新聞報道了,只要在經文能夠找到佐證就行。他相信經文中說 的每一句話。因為或遲或早,新聞報道就會提供相同的事實加以佐證。
  這時布魯斯突然轉向巴克,問:「今天過得怎樣?」對於在一旁的雷福德一家 來說,這個問題似乎只關係到談話的雙方。
  「要說的話很多,一時恐怕說不完。」巴克答道。
  「別故弄玄虛了。」切麗高聲說道,「這是她今晚說的第一句話。」
  巴克瞟了她一眼,說:「我明天會向你匯報情況,布魯斯。然後,在明天晚上 的會議上,我們大家再談一談。」
  「噢,現在就談吧。」切麗說,「我們這裡都是朋友。」
  雷福德希望她能夠閉嘴,但是,她如今已經是成年人了。如果她要不顧一切地 要提出任何問題,這都是她應有的權力。
  「你甚至不知道我今天在哪兒。」巴克對切麗這樣說,他的臉上明顯地掛著困 惑不解的表情。
  「可是,我知道你和誰在一起。」切麗不假思索地就說。
  雷福德已經注意到,巴克下意識地朝布魯斯瞟了一眼,但他卻不明白其中的含 義。另一方面,布魯斯還以為他們兩個中間有人可能走漏了消息,將巴克去會見卡 帕斯亞的事情告訴了切麗。
  「你是否——?」布魯斯搖了搖頭。
  「我想你不知道,切麗。」巴克說,「讓我明天先和布魯斯討論一下。然後, 在明天的會議上,我提議我們為此祈禱。」
  「當然可以。」切麗說,「不過,我想提個問題,並為今天晚上提個祈禱申請。」
  布魯斯看了看手錶。「說出來。」
  「我不知道你對這個時期的男女約會是怎麼看法?」
  「今天晚上,你是第二個向我提這個問題的人。」布魯斯說,「我們肯定都是 孤獨者。」
  切麗在鼻子裡哼了一聲。然後,向著巴克的方向皺了皺眉頭。
  她一定認為是巴克提了相同的問題,雷福德在一旁心想。
  「這可以作為咱們下一次會議的主題,讓我準備一下。」
  「這一次就談,怎麼樣?」切麗敦促說。
  「可以。不過,咱們明天晚上再討論。」
  「對於新皈依的信徒,在道德方面是否可以另加一些戒律?」切麗繼續說。
  「你是指哪些方面?」
  「你可以談一談,既然我們已經信仰了基督,那麼我們就應該怎樣去生活。比 如,像性道德以及諸如此類的問題。」
  巴克簡直有些招架不住。切麗說出的話與從前迥然不同。
  「可以。」布魯斯答道,「我們可以討論這些內容。不過我想,你聽了之後不 會感到太大的驚訝,我們在失蹤事件之前應當遵守的戒律,如今仍然適用。我的意 思是說,不會有太多內容要講。我們應保持純潔,我敢肯定地說,這不會使你感到 驚訝——」
  「不見得我們每一個人對這一條都很清楚。」切麗說。
  「那好,我們明天晚上就來討論這個問題。」布魯斯說,「還有別的問題嗎?」
  在其他人來不及開口之前,切麗就說:「沒有了。那麼,明晚再見。」說完, 她頭也不回,便起身離去了。
  剩下來的三個人開始禱告,會議在尷尬中結束;正像尼古拉·卡帕斯亞所說的 那樣,沒有一個人願意提到屋子裡的大象。
  巴克心情沮喪地回到公寓。他從不習慣撂下問題不管,而且最讓他惱火的是,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他脫下旅行服裝,換上旅遊鞋、味嘰布褲、棉襯衣和 皮夾克。他給斯蒂爾家掛了電話。是雷福德接的,可過了幾分鐘後卻回答說,切麗 不能接電話。巴克猜想,似乎雷福德也和他一樣,對切麗毫無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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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福德,她就在電話機旁嗎?」
  「是的。」
  「你知道她是怎麼一回事嗎?」
  「我一點兒也摸不著頭腦。」
  「我想弄清事情的究竟。」
  「我也是這樣想的。」
  「我的意思是在今天晚上。」
  「行,沒有問題。你明天再給她打個電話試試。」
  「雷福德,你是說我可以馬上就過去嗎?」
  「是的,完全可以。我不能保證她不出去,不過,你明天可以再試試。」
  「那如果我馬上就過去,不會打擾你嗎?」
  「不會。那好,我們等著你明天打電話來。」
  「那我就出發了。」
  「好,巴克。以後再談。」
  雷福德不想欺騙切麗,不過上面的這些話幾乎就是當面撒謊。他給這段話編了 密碼,他感到很有趣。還記得許多年前,他和艾琳約會時曾出現過一次口角。艾琳 因為一件小事對他生氣,她宣佈說,除非她先給他打電話,否則他再也不要打電話 來了。說著,就怒氣沖沖地走了。他不知道如何是好,是他母親給了他一些指點。 「你馬上去她家,找到她,把『球』踢到她的半場去。她會立刻從你身邊離開;但 是,你可以跟上去。如果她仍將你從身邊趕開,你就知道,她是認真的了。她也許 並不瞭解自己的心思,你可以繼續去追。如果我還瞭解女人的話,我知道,她是希 望你繼續去追求她,而不是等著她的回音。」
  所以從某個角度說,他是在鼓勵巴克以同樣的方式去追求切麗。他知道他們兩 個還沒有明確關係,但他認為他們其實都希望能夠朝這個方向發展。至於巴克生活 中的另一個女人,他一點兒也不知道到底是怎樣一回事。但如果巴克堅持要尋根問 底,切麗就會把這個女人的事情兜出來,問個水落石出。如果巴克的確在與某人同 居,那樣的話,這對雷福德。布魯斯以及切麗都是個傷腦筋的問題。但是話說回來, 切麗的證據顯然不足。
  「這麼說,他是要明天打電話來啦?」切麗問。
  「我是這樣告訴他的。」
  「那他的反應呢?」
  「他只是說了他的打算。」
  「你的話說得很清楚啊。」
  「我沒法把我的意思講清楚。」
  「我想去睡了。」她說。
  「咱們可以先聊一會兒啊!」
  「我累了,爸爸。該聊的我們都聊過了。」說著,她向樓梯走去。
  「你明天會接他的電話,對吧?」雷福德在設法拖住女兒。
  「我懷疑我會不會接。我想看看他對明天晚上對布魯斯的講道有什麼反應。」
  「你猜他會有什麼反應呢?」
  「爸爸!我怎麼會知道呢?我知道的就是今天早上看到的。現在,我要去睡了。」
  「我就是要聽聽你對這件事的想法,寶貝,說說看。」
  「我明大再告訴你。」
  「那好,我們先個說你和巴克的事情。談談我和我在工作上遇到的一些事情, 好嗎?」
  「別把我和巴克扯在一起,爸爸。我不想聽了,除非你被炒了魷魚,或者換了 職業,否則,我想改個時間冉聽你講,」
  雷福德知道,如果他將白天發生的一切講出來,從收到哈蒂的便條,到與厄爾 ·哈利戴會面,又無端受到他人的控告,這些會吸引住切麗的注意力的。但是,雖 然他此時談話的興致很高,切麗卻提不起興趣。
  「能不能幫我收拾一下廚房?」
  「爸爸,廚房裡收拾得乾乾淨淨。有什麼事情我明天再干,好嗎?」
  「咖啡爐的定時器調好了嗎?」
  「噢,從一開始就設置好了,爸爸。你怎麼啦?」
  「我只是感到有點兒孤獨,還不想去睡。」
  「如果你想讓我陪你一會兒,我會陪的,爸爸。可是,你為什麼不看一會兒電 視,放鬆一下呢?」
  雷福德再也沒法抱住她了。「我會看的。」他說,「我就在樓下的起居室看一 會兒電視,好嗎?」
  她朝他做了一個鬼臉,學著他的腔調說:「我就在樓上,在我的房間裡,關上 燈,好嗎?」
  他點點頭。
  她搖搖頭。「既然咱們都匯報清楚了,知道另一位在哪兒,在幹什麼,現在我 能走嗎?」
  「能。」
  雷福德等切麗上樓後,就扭亮前廊的燈。巴克知道他們的地址和所在的區域, 不過,他從沒來過這兒。
  新聞節目已經結束,只有一些脫口秀,雷福德不太想看。他坐在那兒僅僅是作 為一種借口。他向窗簾外瞟了一眼,終於看到了巴克的車子的燈光。「爸爸,」切 麗朝樓下喊道,「你能不能把聲音擰小一點兒,或回你自己的房間去看?」
  「我正在把聲音擰小。」他說到。此時汽車的前燈已經照進了客廳,車子已經 駛人了門前的車道。他來不及去調電視的音量,就急匆匆地過去開門。他要在巴克 撳響門鈴之前阻住他。
  「我上樓回臥室去。」他對巴克小聲道,「給我一點兒時間,然後再撳門鈴。 我去沖澡,這樣,切麗就不得不來開門了。」
  雷福德關了門,上了鎖,然後回到起居室關掉電視,就上樓去了。
  經過切麗的房門時,他聽到切麗說:「爸爸,你用不著關卜,把音量調小就行。」
  「沒關係,」他應道,「我想洗個澡,然後就上床了。」
  「晚安,爸爸。」
  「晚安,切麗。」
  雷福德讓浴室的門開著,並沒有急於打開水龍頭,只是在聽到門鈴聲響之後, 他才擰開了水龍頭。他聽到切麗喊:「爸爸,門外有人!」
  「我在沖澡。」
  「噢,爸爸。」
  這真是個好主意!巴克在門外心想。他感到雷福德給了他充分的信任,即使女 兒對他心懷不滿時,仍能讓他與她相容。
  他等了一會兒,又撳了一次門鈴。他聽到裡面說了一聲:「等一會兒,我就來!」
  切麗的臉蛋出現在大門中央的小窗內。她轉動了一下眼珠。「巴克!」她透過 關著的大門喊了一聲,「你明天給我來電話,對吧?我已經上床了!」
  「我要和你談談!」巴克說。
  「今晚不談。」
  「就在今晚談。」他說,「要不,我不會離開的。」
  「你不離開嗎?」
  「對,不離開。」
  切麗想嚇唬他。前廊的燈於是被關了,他聽到她快步上樓的腳步。他本來還不 相信,可是她比他想像得要堅決。但是,既然他已經說過不離開,所以他就不能離 開。如果說他別無他能的話,至少他還是說話算數的。其實,他的執拗的個性還不 僅如此。正是這種個性造就了他這樣一位記者。
  他沒有動搖這天下午他在紐約時感到的對切麗的思念。他等著切麗出來,他這 樣決定了。如果需要他等到明天早上的話,那麼,當切麗一覺醒來,她便會在他面 前低下高傲的額頭。
  巴克走到門廊下,倚門而坐,身子斜靠著一根漂亮的門柱。他相信,她一定還 會出來,看看他是不是走了。她可能在聽他車子的馬達聲。她當然什麼也聽不到。
  「爸爸!」切麗跑到雷福德的房門去喊,「你洗完了嗎?」
  「還沒有!怎麼回事?」
  「巴克·威廉斯在門外,他不走!」
  「那你讓我怎麼辦?」
  「把他弄走!」
  「你去把他弄走!那是你的問題。」
  「你是我爸爸!這是你的責任!」
  「他傷害你了嗎?或者是他威脅你了?」
  「沒有!可是,爸爸!」
  「我不想讓他離開,切麗!如果你想,你可以趕他走!」
  「我去睡覺了。」切麗說。
  「我也去睡了!」
  雷福德關掉水龍頭,他聽到切麗猛的關上他的房門。然後,又關上她的房門。 她會不會真的上床去,而把巴克撂在門外?巴克會等下去嗎?雷福德踮起腳過去把 門打開一條縫,以便監視切麗的行動。她的門仍然關著。雷福德溜回床上,留神地 聽著。他已經上了總統專機飛行員的候選人名單,可眼下正在偷聽女兒的動靜!這 算得上幾個星期以來最有趣的遊戲了。
  巴克靠著門柱坐了一會兒,漸漸感到了夜間的寒冷。他動一動,身上的皮衣就 會吱吱作響;他把皮衣領子豎起來護住脖子。這皮革的味道,令他回憶起他穿這件 短款夾克所到過的許多地方。有許多次他曾經以為,他就要穿著它死去了。他將兩 腿盤了起來,他突然感到自己有多麼的疲勞。假如他不得不在門前睡一夜的話,那 他一定能睡得著。
  不知過了多久,在夜晚的寂靜中,他聽到門內有輕微的腳步聲。一定是切麗下 了樓,來偵察他是不是還在。倘若是雷福德,腳步聲就會響亮和堅實;要是雷福德 的話,他會告訴他暫且收兵,然後再考慮怎樣解決問題。巴克聽到靠近房門的地皮 發出輕微的響聲。為了加強效果,他將頭靠在門柱上,擺出正在門外睡大覺的姿勢。
  回到樓上去的腳步聲不像前面那樣輕。她在打什麼主意?
  雷福德聽到了切麗在黑暗中的開門和走下樓去的聲音。現在,她又回到了樓上。 她「光」一聲撞開門,又「啪」的打開燈。雷福德挪了挪身子,以便能夠看到切麗 走出房門。她在房內耽擱了一會兒,然後關了燈,出了房門。她的頭髮已經挽到了 頂上,穿了一件長及地面的毛巾布睡袍。她打開樓梯頂上的燈,下樓的步伐中帶有 明確的目的性。如果雷福德對她的用意不免要作一些猜測的話,那麼他不認為她是 去趕他走的。
  巴克看到他的影子落到了面前的草坪上,知道是身後的燈亮了。但是,他既不 想顯得過於自信,又不想顯出迫不急待的樣子。他仍舊保持著原有的姿勢,彷彿他 已經睡著了。跟著一聲鎖響,門開了,但他沒有聽到其他聲音。他偷偷向後面望了 一眼。顯然,她是在邀請他進去。
  他已經等了這麼久,這個邀請方式似乎還不夠。巴克想著,他又恢復了原先的 姿勢,後背靠在門柱上。
  半分鐘後,他聽到切麗又悄悄地走到門前。她拉開風雪門,說:「你想要什麼, 一份印著你的大名的請柬嗎?」
  「哇——」他裝作吃了一驚的樣子,轉過身來。「已經早上了嗎?」
  「真滑稽!請進,只給你十分鐘時間。」
  巴克跟著切麗進了屋子,在沙發上坐下,坐在切麗的面前。他靜望著她,彷彿 在考慮該從哪兒講起。
  「我這身著裝實在不適合於見客。」她說。
  「不管你穿什麼,都是那麼漂亮。」
  「饒了我吧。」她說,「你要談什麼?」
  「說實話,我真想給你帶一束花來。」他說,「我想看看,你是怎麼把它撂到 垃圾箱裡的。」
  「你以為我是撒謊嗎?」她說,用手指了指他的身後。他回過身去。千真萬確, 一個巨大的花束被塞到了垃圾箱內。
  「我沒有認為你是在撒謊,」巴克說,我只是以為這不過是某個象徵性措辭, 可我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說的。
  「你在說什麼呀?」
  「當你告訴我『花在垃圾箱裡』,我想,這可能是我沒有聽到過的一句俗語。 這有點兒『貓兒放出袋子』,『水在橋下流』一類說法的味道。1」
  1此處為英語中兩句成語。貓兒放出袋子(The cat is out of the bag)意思 是露出馬腳,真相大白。水在橋下流(The water is under the bridege)意思是 忘掉過去,讓過去成為過去吧。——譯注
  「我說『花在垃圾箱裡』,就是花在垃圾箱裡!我所說的,就是這些詞表達的 實際意思,巴克。」
  巴克顯然有些摸不著頭腦。他們的思緒似乎不在同一問題上,巴克甚至不敢肯 定他們是否在同一個層次。「噢,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要把花放到垃圾箱裡呢? 這也許能幫助我理清思路。」
  「因為我不需要這些花了。」
  「噢,瞧我有多傻。你不需要這些花,因為——」他停下來,搖搖頭,彷彿是 等著她把空填上。
  「由於這些花的來源,它們傷害了我。」
  「這些花是哪兒來的呢?」
  「我是說,由於送花的人。」
  「這些花是誰送的呢?」
  「噢,巴克,真叫人沒辦法。我沒有時間跟你談這些,也沒那個心情。」
  切麗挪動著身子想站起來,巴克突然感到一陣怒火。「切麗,等一等。」她又 坐回到沙發上,顯得煩惱不已。「你要給我一個解釋。」
  「不,要解釋的是你。」
  巴克歎了一口氣。「我一切都可以向你解釋清楚,切麗。但是,我們再也不要 動心眼兒了。很清楚,我們互相被對方吸引著;我知道,星期五的晚上,我擺出一 副不感興趣的樣子,但是,今天,我意識到——」
  「今天早上,」切麗突然打斷他的話,眼眶溢滿了淚水,挑戰地望著巴克, 「我才發現你為什麼對我突然失去了興趣。你沒有把全部事情都告訴我,你感到了 愧疚;如果你想用這些花來安慰我——」
  「切麗,讓我們來談實質性的問題。我和這些花毫無關係。」
  切麗第一次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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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0 20:10:3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與切麗和解

  切麗坐在那裡,懷疑地看著巴克。「你沒有送嗎?」她終於開口問道。
  「是的,的確沒有。」
  「另一位呢?」她說,彷彿這裡牽涉到兩個人。
  巴克將兩手攤在面前。「切麗,這裡顯然缺乏溝通。」
  「很明顯。」
  「你可能會說我不自量,但我的確有這樣的感覺,自從我們相識以來,我們就彼此相處得很好。」他停下來,等著切麗的反應。
  她點點頭。「沒那麼嚴重。」她說,「不過,是的,我想,我們彼此都很喜歡。」
  「那次,你和你父親一同祈禱的時候,我也在飛機上。」
  切麗輕輕地點點頭。
  「那是個不錯的機遇。」巴克繼續說道。
  「是的。」切麗應了一句。
  「然後,我就經歷了一場磨難。我迫不及待地要回到這裡,把這些講給你們每一個人聽。」
  切麗的嘴唇有些顫抖。「我一點也不知道,巴克,簡直令人難以置信。我一刻也沒有懷疑你。我知道你經歷了許多波折,但是我想,我們彼此是連在了一起。」
  「我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它,」巴克說,「但是,正像我那個星期天在給你的便條上說的那樣,我被你吸引住了。」
  「不單單是被我吸引住了。」
  巴克聽了這話,有點兒瞠目結舌。「不單單是被你吸引住了?」他重複著她的話。
  「講下去。」
  她認為他僅僅是在和她談話?她認為他的生活中還有另一個女人。這麼多年來,他從未有過任何一個女人。巴克不禁有些氣餒,他想到了徹底放棄,然而,他認為切麗是值得他去爭取的。她可能受了某種誤導,根據一些線索就妄下結論。但是,她是值得他去爭取的。
  「在星期五晚上到星期日之間,我對我們兩個的事情想了許多。」
  「說到了問題的根本。」她說,眼淚又流了下來。他在想什麼?在她讓他進門之前,他甚至打算今晚睡在門外了,難道說這都是要為某個女人而拋棄她?
  「我知道,星期五晚上,我的態度不明朗。」他說,「也許是再含糊不過了。我打算脫身。」
  「你本來就沒有什麼需要脫身的。」
  「但是,我們的確有了一些進展,不是嗎?」巴克說,「你不認為我們是打算進行下去的嗎?」
  「是的。直到星期五晚上之前,的確如此。」
  「我不得不承認這一點,雖說有些難堪——」巴克猶豫地說。
  「你自然會感到難堪。」她說。
  「但是,我意識到我想得太多了:我想到了我們最近遇到的許多問題,想到了你的年齡——」
  「是的,問題就在這兒。並不是你的年齡問題,對吧?問題是我的年齡。」
  「切麗,對不起。問題既不在你的年齡,也不在我的年齡。問題在於我們之間年齡上的差距。後來我想到,既然我們的將來僅僅還有七年時間,這也就算不得什麼問題了。但是,我的腦於裡亂作一團。我想到了我們未來;你知道,想到我們的關係會有怎樣的結局——而我們眼下甚至還沒有確立任何關係。」
  「我們不要繼續發展了,巴克。我不想夾在你們中間。如果我們要發展什麼關系的話,這種關係也應是排他的——噢,請別介意。我現在談的這些,我們兩個以前甚至從未想到。」
  「我們顯然想到了。」巴克說,「我是說我想到了。從你的談話中可以看到,你也對未來有了一些思考。」
  「現在不去考慮了;從今天早上以後,就不考慮了。」
  「切麗,我打算問你一些問題,我不希望你鬧誤會。這聽起來有點兒居高臨下的味道,或者說像家長的口氣,可我並不是那個意思。」他坐直了身子,好像要接受一頓批評。「我想讓你暫時先不開口,行嗎?」
  「什麼?」她追問了一句,「你不讓我說話?」
  「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你就是這麼說的。」
  巴克不得不提高了嗓音。他知道他的神態和語調都頗為嚴厲,但他不得不如此。「切麗,你一直沒聽我講。你不讓我講完我的意思。這裡面肯定有一段我不知道的隱情,我簡直沒法替自己辯護。你一直說不能夾在我們中間——在我繼續談下去之前,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問,或者有什麼要指責我的?」
  雷福德靜靜地躺在床上,努力屏住呼吸。不過,在巴克提高嗓音之前,他幾乎什麼也聽不到。雷福德聽著他們的談話,無聲地笑了。切麗也加大了她的音量。「在我瞭解了你生活中的另一位女人之前,我什麼也不能考慮——噢,巴克,我們在談什麼呀?眼下,我們不是有許多更重要的事情要考慮嗎?」
  雷福德聽不清巴克耳語式的回答,他感到很累。他走到門口,衝著下面喊道:「你們能不能大聲一點,或者乾脆小一點兒聲?要是一點兒都聽不到,我就會睡著了。」
  「睡覺吧,爸爸!」切麗答道。
  巴克笑了,切麗也勉強擠出一些笑意。
  「切麗,整個週末,我一直考慮我們眼下不得不放在心上的『大事』。我甚至要強迫自己對你說『讓咱們做朋友吧』……
  直到今天下午我坐在那間辦公室裡,你的身影卻出現在我的身旁。」
  「我出現在你身旁?你在週刊分社的辦公室裡看到我?」切麗有些猶豫了。「你說的是什麼辦公室?」
  「讓我先略去我們平等地坐在這裡之前的一些事情不談。」巴克露出一個鬼臉,他不打算談他和卡帕斯亞的會面。「我剛才是說,我突然感到一種不可遏止的慾望,想見你,想和你談,想回到你的身邊。」
  「從哪兒回來,或者說從誰的身邊回來?我要問一問。我先不想談這些,直到我認為你有了充分的心理準備。」
  「我已經有了準備,巴克。因為我已經知道了。」
  「你怎麼會知道呢?」
  「因為我到了那兒。」
  「切麗,如果你去了分社,你就會發現,今天我沒在那兒,除去我今天早上去了一趟。」
  「這麼說,你還是在那兒。」
  「我只是把我的鑰匙交給艾麗斯。」
  「艾麗斯?這是她的名字?」
  巴克點點頭,有些困惑不解。
  「她姓什麼,巴克?」
  「姓什麼?我不知道。我總是叫她艾麗斯。她是新來的。她是來接替露辛達的秘書的,那位秘書也失蹤了。」
  「你是想讓我相信,你竟然不知道她的姓嗎?」
  「我為什麼要撒謊呢?你認識她?」
  切麗的兩眼凝視著他。他知道,問題就要水落石出的,只是他仍然不知道問題何在。「準確地說,我還不能算認識她。」切麗說,「我只是跟她說過話,不過如此。」
  「你跟艾麗斯說過話?」巴克重複道,腦子裡在反覆琢磨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告訴我說,你和她已經訂婚了。」
  「噢,她不會這樣說的。」巴克喊道,但接著他就停下來,朝樓上望了望。「我們說的是什麼呀?」
  「我們說的是同一個艾麗斯,對吧?」切麗說,「瘦瘦的,黑色的頭髮梳著麥穗妝,穿短裙,在週刊工作?」
  「就是她。」巴克點點頭。「你是不是以為既然我們已經訂了婚,我就一定會知道她的姓?否則對於她的未婚夫來說,這可是個天大的新聞。」
  「這麼說,她的確訂了婚,但不是和你?」切麗說,滿臉狐疑的神情。
  「她告訴我,她要去接她的未婚夫。」他說。切麗吃了一驚。「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去7分社,是不是去找我?」
  「說實話,我是去找你了,」切麗答道,「在這之前我還見過她。我在那兒見到她時不禁吃了一驚。」
  「我說了,切麗,我今天不在那兒。」
  「你在哪兒?」
  「我先問你,你是在哪兒見到艾麗斯的?」
  切麗的聲音如此之小,巴克不得不湊過耳朵去聽。「在你的公寓。」
  巴克坐直了身子,問題的關鍵就在這兒了。他想開懷大笑,可是,切麗顯得多可憐呀!他不得不努力保持著嚴肅的神態。「這是我的錯,」他說,「我請你來看房子,可我的計劃變了,沒有及時通知你。」
  「她有你的鑰匙。」她低聲說。
  巴克同情地搖了搖頭。「我把鑰匙給了她,她好把我的一些辦公用具送過來。因為今大一早,我不得不去一趟紐約。」
  巴克的沮喪逐漸變成了對切麗的同情。她簡直不敢看他的眼睛,她幾乎要哭了出來。
  「這麼說,你真的沒有送我那些花嗎?」
  「如果我想到了應送你花,我的確會送的。」
  切麗將兩臂從腦後拿開,用手摀住了臉。「巴克,我真是太難為情了,」她難過地說,眼淚也隨之流了出來。「我太沒有道理了。從星期五晚上起,我一直在擔心;然後,我又無中生有地編出這一大套故事。」
  「我不知道你會這麼上心。」巴克說。
  「我當然會上心啦。我簡直沒法請求你原諒,我居然這麼,這麼——噢,即使從此以後你再也不理我了,我也完全能理解。」她仍用兩手捂著臉。「你再來的話,我簡直都沒臉見你了。至少是現在沒臉見你了。」
  「我是不是先到門外去睡一覺,等你覺得好意思見我了,我再進來?」
  切麗透過手指的縫隙望著巴克,笑著,眉睫之間仍掛著眼淚。「你用不著出去。」
  「切麗,問題在於我沒有把我的旅行告訴你。對不起。」
  「不,巴克,這都是我的錯,我才應該說對不起呢。」
  「好啦,」他說,「你說『對不起』,我原諒你。這件事是不是可以結束了?」
  「那我會哭得更厲害的。」
  「我該怎麼辦呢?」
  「你對這件事的處理也大溫和了。」
  「我不能同意你的說法。」
  「等我一會兒,好嗎?」切麗從沙發上跳起來,匆忙上樓去了。
  自從向他們兩個打過招呼後,雷福德就一直坐在樓梯上端他們看不見的地方。他此時想立起身,潛回到他的房間去。可是,他還未站穩腳跟,切麗就走上來,幾乎和他撞個滿懷。
  「爸爸!」她低聲說,「你在於什麼?」
  「在偷聽,怎麼樣?」
  「你真壞!」
  「我壞?看看你對巴克幹了什麼?還沒對他審判,就給他判了絞刑。」
  「爸爸,我真是個大傻瓜。」
  「這不過是一出誤會的喜劇,寶貝,正像巴克說的,這只能說明你是多麼上心。」
  「你本來知道他會來的?」
  雷福德點點頭。
  「今天晚上?你知道他今天晚上會來?」
  「慚愧。」他歉意地笑了。
  「而且有意讓我去開門?」
  「噢。槍斃我吧。」
  「真該如此。」
  「不,你該感謝我才是。」
  「那倒是真的。你現在可以上床去了。我去換一下衣服,看看巴克是不是要出去走一走。」
  「你的意思是說,用不著我跟著啦?或者拉開一些距離?」
  巴克聽到樓上一陣耳語聲,然後是流水聲和開關抽屜的聲音。接著,切麗又下了樓,身穿牛仔褲、襯衣、夾克,頭戴帽子,腳登網球鞋。「你要走嗎?」切麗問,「或者咱們出去走一走?」
  「你不是最終要把我趕出去吧?」
  「咱們得另找個地方說話,好讓爸爸睡覺。」
  「咱們吵了他嗎?」
  「有點兒。」雷福德聽到前門關上了。他爬上床去,進入一種輕微的睡眠狀態。他時睡時醒,一邊留心著切麗的歸來,一邊為這一天出現在他面前的機遇默禱著。
  夜間十分寒冷,但隨著後半夜的來臨,天空格外清新。當他們轉過街角,朝豪華的阿靈頓海茨地段走去時,切麗說:「巴克,我還想說,我多麼——」
  巴克停下腳步,拽了拽切麗的衣袖。「切麗,別去想它了。我們只有七年時間。我們不能生活在過去。這個週末我們都犯了錯誤,而且都道過歉了,所以,讓過去的過去吧。」
  「真的嗎?」
  「絕對。」他們又繼續朝向走。「當然,我還要搞清楚究竟是誰送花給你。」
  「我也一直在考慮這件事。我有些疑心——」
  「誰?」
  「真有點兒叫人難堪。因為,或者這裡也有我的錯。」
  「是你從前的男朋友?」
  「不!咱們第一次見面時我就對你說了,我剛剛上大學時,有個四年級的男生曾和我約會。他畢業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得到他的回音。現在他已經結婚了。」
  「那樣的話,最好不是他。斯坦福是不是還有其他的男生盼望你回去?」
  「沒有人用花的方式追求過我。」
  「那麼,是你爸爸?」
  「他已經否認了。」
  「會是誰的呢?」
  「你想想看。」切麗說。
  巴克瞇起眼思索著,「布魯斯?噢,不,你是不是認為——?」
  「還會有誰呢?」
  「怎麼,你暗示過他?」
  「我不知道。我的確很喜歡他,我崇拜他。他的真誠令我感動,他是那樣的誠懇和富於熱情。」
  「我知道,他一定是很狐獨。但是,他失去家庭也只是最近幾個星期的事,我想像不出這會是他。」
  「我對他說,我很喜歡他的教導。」切麗說,「也許我顯得過於友好了。只是我對他從沒有那種想法,你明白嗎?」
  「你沒有嗎?你的年歲並不大啊?」
  「巴克!他比你大。」
  「可並沒有大多少。」
  「是的,但是,你的年齡還在我考慮的範圍之內。」
  「啊,真是太謝謝你啦!」
  「噢,巴克,真是太難為情了。我希望布魯斯能夠成為我的朋友和我的導師。」
  「你敢肯定你不會有更多的考慮了嗎?」
  「我看不出有考慮的必要。」她搖搖頭,「這不是說他沒有吸引力,但是,我簡直不能想像我會對他有那種想法。你知道,他計我為他工作,是專職的。我從來未想到這裡面會有其他的動機。」
  「現在還不能丟下結論,切麗。」
  「我習慣如此,對吧?」
  「這你可問對人了。」
  「我該怎麼辦呢,巴克?我不想傷他的心;我不能告訴他我對他沒有那個意思。你知道,這都是由於他失去了家庭,是一種反作用力導致的結果。」
  「我簡直沒法想像失去妻子會是怎樣的結果。」
  「還有孩子。」
  「是的。」
  「你曾對我說過,你從沒有對誰認真過。」
  「是的。啊,有那麼一兩次,我想我是認真的,但我行動得過早了。在畢業班有個女孩大我一歲,由於我遲遲沒有行動,最後把我甩了。」
  「不會吧?」
  「你知道,在這方面我有點兒守舊。」
  「這消息倒不壞。」
  「我很快就對她失去了興趣。」
  「我能想得到。這麼說,你不是那種典型的大學生?」
  「你要知道真實情況嗎?」
  「我不知道。我能知道嗎?」
  「這要看怎麼說。你是想知道由於我是個帥哥,因而就會有各種各樣的經歷,還是想知道我是個童男?」
  「我想聽什麼,你就會對我講什麼嗎?」
  「我想對你實話實說。我不在乎把你要知道的東西提前告訴你。」
  「有性經驗,或者童男。」切麗的嘴裡重複著,「用不著多想,肯定是後者。」
  「這不過是瞎猜。」巴克輕聲說;他在說這話時與其說是炫耀,不如說有點兒窘迫。
  「哇!」切麗說,「這些年來,這可是值得驕傲的事。」
  「我不得不說,對我來說,更多的是感激,而不是驕傲。從前我的思想並不像現在這麼純潔。我的意思是說,我知道濫交是錯的,但並不是由於道德意識阻止我。當我有這種機會時,我總是沒有興趣。而且,由於我是如此專注於我的學習和未來,我並沒有太多的機會。由於我在這樣一個有些放蕩的圈子裡工作,人們就以為我會很隨便。不過,一遇到這類事,我就退縮了。我有點兒保守。」
  「你是在道歉。」
  「可能。但我並非有意道歉。我到了這個年齡,卻完全沒有性經驗,總有點兒叫人尷尬。在其他方面,與同時代的人相比,我一直是超前的。」
  「這不過是個謙虛的說法。」切麗說,「你是否認為上帝一直保護著你,即使在你沒有意識到他之前,也是如此?」
  「我從未這樣想過,但看來的確如此。我決不會為性病以及由此帶來的一切感情糾葛去操心。」
  巴克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頸。
  「這有些叫你不好意思,是嗎?」切麗問。
  「是的,有那麼點兒。」
  「所以我想,你也許不想聽我是不是有性經驗?」
  巴克做了一個鬼臉。「如果你不介意,我倒想聽一聽。我才三十歲,當你說到那個詞——『性』的時候,我都變成個守舊的人了。因此你要原諒我。」
  「但是,巴克,如果我們的關係有了一定的結果,會怎麼樣呢?你不想知道嗎?」
  「到那個時候我或許會問你。」
  「可是,如果你已經瘋狂地愛上了我,但卻發現不值得同我一起生活,那該怎麼辦呢?」
  巴克為自己感到害羞。當你向一位女性承認你是個童男,而由此使你成為了生活中的少數派時,這種行為的勇氣的確值得讚揚。然而,她竟是如此的直率,如此的直截了當。他不想去談論這個話題,不想去聽,也不想去瞭解,尤其是當切麗可能比他更有經驗的時候,更是如此。或者她是對的,她在談論他們的未來時似乎比他更顯自然。但他已經決定,他們還要交往下去。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聳了聳肩。
  「我要告訴你我的經歷。」切麗繼續說,「我和中學、和大學的男朋友之間,用我媽媽話說,算不上男女交際中的典範,但我高興地說,我們沒有發生過性關係。這也許就是我從不能和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交往太久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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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0 20:10:50 |只看該作者
  「切麗,這是個好消息。但是,咱們能不能談一些別的話題?」
  「你是個守舊的傢伙,對吧?」
  「我想是吧。」巴克的臉漲紅了。「我可以去採訪政府首腦,但是,如此坦率地談論這個話題,對我來說還是第一次。」
  「得了,巴克,在每天的脫口秀中,你會聽到比這些還過火的內容呢。」
  「是,我可不把你和脫口秀中的那些賓客看作同一類人。」
  「我有那麼癡呆嗎?」
  「我對這些不習慣,不擅長。」
  切麗「咯咯」地笑了起來。「多奇怪呀:在美國,兩個未婚的人半夜在一起散步,而且竟還都保持著童貞。」
  「尤其是在許多人失蹤以後。」
  「真是太令人驚訝了。」切麗說,「可是,你說要談另一些話題的。」
  「我是要談——」
  「告訴我,你為什麼去紐約。」
  當雷福德聽到前門的響動時,已經一點多鐘。門開了,可並沒有關上。他聽到切麗和巴克在門外喊喊喳喳地說著。「我得回去了。」巴克說,「明天早上,我估計紐約可能會對我的文章有個答覆,我希望能夠醒來聽電話。」
  巴克離開之後,雷福德聽切麗關了門。她上樓時的腳步聲比晚上要輕。他聽到她踮著腳走到他的臥室外,在朝裡窺望。「我醒著,寶貝。」他說,「一切都還順利吧?」
  「比順利還要好。」說著,她走過來坐到床沿上。「謝謝,爸爸。」她在黑暗中說。
  「你們好好談了談?」
  「是的。巴克簡直令人驚訝。」
  「他吻了你?」
  「沒有!爸爸。」
  「拉手了?」
  「沒有!別說這些了。我們只是談話。你簡直沒法相信他今天得到的職位。」
  「職位?」
  「今天晚上沒有時間細談了。你明天要飛行嗎?」
  「不。」
  「我們可以明天早上談。」
  「我也要告訴你我今天得到的職位。」
  「什麼職位?」
  「一言難盡。我現在不想談,咱們明天早上再談吧。」
  「爸爸,你再說一遍,這些花不是你為了叫我高興送給我的。如果真是你送的,而我卻把它扔進了垃圾箱,我心裡會不好受的。」
  「我沒有送,切麗。」
  「那好,我猜想也不是你。可是,也不是巴克送的。」
  「你能肯定?」
  「這次能肯定。」
  「猜我認為是誰,爸爸。」
  「自從我聽巴克說不是他送的之後,我就一直在考慮可能是布魯斯。」
  「我該怎麼辦呢,爸爸?」
  「如果你打算和這個人一道工作,你就不得不找他談一談。」
  「為什麼要我來負這個責呢?我又沒讓他這麼幹。我沒鼓勵過他——至少我不是有意的。」
  「那麼,你可以忽略過去。我的意思是說,他本來就是匿名送的。他為什麼不要你知道這是誰送的呢?」
  「我實際上也不知道,對吧?」
  「當然不知道。」
  「他讓我明天下午去談,」切麗說,「談談那份工作。」
  「那就去談工作好啦。」
  「不提送花的事?」
  「可以說你已經這樣做了,不是嗎?」
  「如果他有勇氣承認花是他送的,我們就會談到送花的用意。」說著,切麗大笑起來。
  「這話聽起來有道理。」
  「可是,爸爸,如果巴克和我總互相注視著對方,這件事就會露出馬腳。」
  「你不想讓人家知道?」
  「既然知道布魯斯對我有這樣的想法,我就不想貿然地在他面前顯示出來。」
  「但是,你『並不知道』。」
  「的確如此,對吧?如果布魯斯若不親口告訴我,我的確不知道。」
  「晚安,切麗。」
  「但是,為他工作,或者說同他一起工作,真有點兒令人尷尬,是嗎?爸爸?」
  「晚安,切麗。」
  「我真不想——」
  「切麗,已經到明天啦!」
  「晚安,爸爸。」
  星期二上午過了一半,巴克才被斯坦頓、巴雷的電話鈴聲吵醒。「卡梅倫!」他大聲喊道,「你醒了嗎?」
  「是的,先生。」
  「你的聲音聽起來可不像完全醒過來了,先生。」
  「睡晚啦?」
  「是,可我現在已經醒了,先生——」
  你承認起錯誤來倒是很誠實,卡姆1。這就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堅持說參加了那次會見的原因——啊,這已經是過去的事啦。你被調到了外地;我一直盼望你能接替普蘭克的位置,可是,唉,讓過去的事情過去吧,嗯?」
  1卡姆,卡梅倫的簡稱。
  「是的,先生。」
  「嗯,看來你還像從前一樣。」
  「你是指什麼?」
  「還具有那樣一種風格。你是否感到又寫出了一篇獲獎作品了?」
  「噢,我很高興你喜歡它,巴雷先生;但是,我寫這篇東西並不是為了獲獎。」
  「我們決不會那樣,對吧?難道說寫出這樣一篇東西僅僅是為了適合競賽中的某些規定嗎?我也不會那樣,儘管我曾見過有些傢伙是那樣幹的。通篇都是引用他人的話,雖說很長,但十分緊湊,從各個角度公正地反映出每一種見解。我認為,你沒有醜化那些外國僑民和宗教狂,的確幹得不壞。每一個人都有表達自己意見的權力,對吧?這些意見可以說代表了美國人的心聲,不管他們認為這是一次火星上的小綠人的入侵,還是認為這是耶穌騎著白馬重臨人間。」
  「你說什麼?」
  「總之,不論人們怎樣去想像吧。你明白我的意思。無論如何,這是一篇傑作,我很賞識你這種幹大事業、不受其他事情拖累的工作態度。你要好好幹下去,在芝加哥待段時間,讓別人看看我們的明星仍然是好樣的,這樣,我就會出乎意料地把你調回紐約來了。你在那裡的合同是多長時間?」
  「一年。不過,實際上,我喜歡待在這兒——」
  「真有意思。卡梅倫,如果他們憑借合同給你施加壓力,就跟我說,我們會把你調回來的。我不懂執行主編的業務,可是,在你走馬上任之前,我們不得不對付著干,可能的確也於不出什麼名堂。不過,我們至少會把你該拿的工資退給你;你回來之後就干你最擅長的業務。」
  「好,謝謝。」
  「嘿,給自己放一天假吧。從明天算起,這篇東西一星期之後就會出現在報攤上了,這個城市多少天之內都會一直談論你的。」
  「你看那篇東西一定花了不少時間。」
  「聽著,卡梅倫,離那個女人遠點兒。她叫什麼?」
  「韋爾娜·齊。」
  「是的,韋爾娜。她確實幹得不壞,但別去招惹她。除非有什麼事,你用不著去那兒。你的下一步計劃是什麼?」
  「史蒂夫希望我下個星期到耶路撒冷去參加以色列與聯合國訂立條約的簽字儀式。」
  「我們這裡要派不少人去,卡梅倫。我打算派宗教編輯去寫一篇封面故事。」
  「吉米·鮑蘭德?」
  「有什麼問題嗎?」
  「是的,首先,我不把它看作是一篇宗教故事。儘管與此同時,世界統一宗教會議將要在紐約召開,猶太人在討論重建聖殿之事,天主教要選出新一位教皇。當然,這聽起來也許會顯得自私,可是,你真的以為吉米能夠寫好一篇封面故事?」
  「也許不行。只是從表面上看派他比較合適。他曾去那裡採訪許多次了,而且以色列人要做的只會是宗教方面的事情,對嗎?」
  「未必。」
  「我一直喜歡你能夠直話直說,卡梅倫,這裡的好好先生太多了。照你的意見,這件事情雖說發生在人們所說的『聖地』,但未必屬於宗教的性質。」
  「雖然其中有些宗教性的細枝末節,但卡帕斯亞所做的屬於地域政治。除了聖殿一事之外,那裡的確有一樁宗教方面的大事,就是出現在哭牆的那兩位傳道士。」
  「是的,那兩個瘋子是怎麼回事?那兩個人說,以色列將會有三年半的乾旱,滴雨不落,果真會這麼長時間不下雨嗎?那裡的確是個乾旱的地方,但是如果長時間不下雨,田裡的莊稼都會幹枯完蛋的。那位科學家——嗯,是羅森茨韋格的種植方案在多大程度上不依賴於老天降雨?」
  「我可以斷言,先生,據我所知,他的方案對於雨水的依賴肯定比其他種植技術要小。但我認為,他仍然要採用其他途徑獲得水。」
  「我會關照吉米對那兩個人搞個獨家報道,」巴雷說,「但是他們很危險,對吧?」
  「什麼?」
  「聽說有兩個人想去殺他們,結果當場斃命。昨天的報道是怎麼說的?一夥歹徒被活活燒死了。人們紛紛傳言,那兩個人能夠從空中降下大火!」
  「還有一些人說,他們是從口中噴火。」
  「我也聽說了。」巴雷說,「那也許是口腔發炎之類的毛病,對吧?」
  聽巴雷哈哈大笑起來,巴克卻怎麼也笑不出來。他正在考慮噴火的說法,而且他也知道不能把失蹤的人與那些飛碟狂等量齊觀。
  「不過,」巴雷繼續說,「我還沒有把對封面故事的安排告訴鮑蘭德。但是我想,他對這件事可能已有所耳聞了。我可以安排你去寫這篇故事,可那樣一來,另一個人就可能被從記者團中擠掉,因為我們在預算方面已經超額了。我或許可以少派一名攝影記者。」
  巴克盼望能夠有一名攝影記者在膠片上捕捉到某種超自然的證據。「不,不用那樣,」他說,「普蘭克提出讓我和聯合國代表一道飛去。」
  電話中有一段很長時間的沉默。
  「先生?」巴克打破了沉默。
  「對這件事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卡帕倫。我得到的印象是他們顯然原諒了你上次未去出席會議的事,但是既然你花了他們的錢,又怎麼能保持新聞報道的客觀性呢?」
  「你要信任我,先生。我從未做過金錢交易。」
  「我知道你沒有做過。但是,卡帕斯亞懂得新聞報道的客觀性嗎?」
  「我不敢肯定他懂得這一點。」
  「我也不敢肯定。你明白我怕的是什麼。」
  「你怕什麼?」
  「我怕的是他會暗暗左右你的立場。」
  「我沒有多少機會出現大的偏離。」
  「而且,我一直以為他對你也許比我更惱火,可現在,他卻要你一同去參加簽字儀式!」
  「實際上,他讓我作為聯合國代表團的成員坐在主席台上。」
  「這可完全不合適。」
  「我知道。」
  「除非你能表明,你不是代表團成員。這是個多麼大的污點!一位新聞記者居然坐在主席台上。」
  「是的。可是,我該怎麼辦呢?」
  「這很簡單,你可以在你的夾克上帶個標誌,表明你是《環球週刊》的人。」
  「我會帶的。」
  「你要隨身攜帶,一旦所有的代表都到齊了,你就把它貼到衣服上。」
  「這聽起來有點兒像是耍陰謀。」
  「噢,別犯傻了,孩子。卡帕斯亞是個絕頂聰明的政治家,讓你和他一同去參加這個簽字儀式,他可能有各種各樣的考慮。只要有一點潤滑劑,就會讓你脫出《環球週刊》的軌道。」
  「我還不打算這麼幹,先生。」
  「好啦,我知道你不會這麼幹的。聽著,你是否認為即使不和聯合代表團一道走,也同樣可以去呢——我的意思是說,不參加記者團,而是與有關的黨派一起走?」
  「我不知道。我可以問一下。」
  「好,問一下。因為我寧願臨時提出在商務團體中加一張票,也不願讓你花聯合國的錢飛去。我不想讓你欠卡帕斯亞的情;至於當他簽字時你坐在他的身邊,我倒不覺得有多大的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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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0 20:11:2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爭辨

  巴克很贊成這個意見,給自己放一天假,儘管他並沒有特別的計劃。他一直在 那間多餘的臥室中忙碌,將它佈置成一間辦公室。他將電腦安裝好後,插上電源測 試,在他的網址裡收到《環球週刊》的宗教版編輯詹姆斯·鮑蘭德發來的一份不短 的郵件。
  哦——混蛋,他想。
  我本來應該給你打個電話,直接講清楚;不過,我想最好先和你通個氣,得到 你的諒解。你完全瞭解,我差不多已經把那篇條約簽字儀式的封面故事弄到手了。 你認為誰能把握得了呢?
  雖說我不是專門寫封面故事的記者,而且以前從未寫過,但這並不意味著我把 握不了。我本來想請你給我出出主意,不過,你可能會提出署名的要求,而且還會 署在前面。
  老頭子告訴我,他想讓你來寫這篇東西;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是你在老頭子的 耳朵裡下了蛆,把我擠掉了。
  好啦,我還會照樣去以色列。如果你不招惹我,我也會離你遠點兒的。
  巴克立刻給鮑蘭德打了電話。
  「吉米,」他說,「我是巴克。」
  「你收到我的電子郵件啦?」
  「收到了。」
  「我沒有更多可說的了。」
  「我想也是,」巴克說,「你說得夠清楚了。」
  「那麼,你還想說什麼?」
  「只想對你的話做一點兒更正。」
  「是啊,你是想說服我,你的封面故事很適合巴雷的口味,而你自己並沒有去 爭這份差事。」
  「實話對你說,吉米,我的確對巴雷講過,我認為這是一次政治事件,並非宗 教事件。我甚至明確地表示過,我懷疑你能否駕馭得了。」
  「你沒有想到你這樣干就等於是把我擠掉,而你便可以把這篇東西搶到手嗎?」
  「我想到了,吉米,但我不是故意的,真對不起。如果這篇東西對你這麼重要, 我可以堅持讓你來幹。」
  「好的。交換條件是什麼呢?」
  「我想得到你的宗教故事,一篇全新的宗教故事。」
  「你想吃到我的地盤上來嗎?」
  「僅僅幾個星期。在我看來,你已經到手了《環球週刊》最令人垂涎的差事。」
  「我為什麼要信任你呢,巴克?你的話聽起來真有點兒像湯姆·索西在騙人替 他漆籬笆。」
  「我絕對是認真的,吉米。你讓我寫世界統一宗教,聖殿重建,哭牆的那兩位 傳道士和選舉新教皇幾個封面故事,還有一個也屬於你的採訪範圍——題目我還未 對人說過,這樣,我就讓你拿到條約簽字的封面故事。」
  「我打算『上鉤』了。可是,採訪範圍中到底有多大的新聞叫我漏掉了呢?」
  「你什麼都沒有漏掉。只是我正好有一位朋友,時間、地點都很合適。」
  「誰?關於什麼?」
  「我本不想透露我的消息,不過,我恰巧認識那位拉比齊翁·本—朱達——」
  「我也認識他。」
  「你真的認識?」
  「是的,我認識他。誰都認識,他是個很有個性的傢伙。」
  「你知道他在幹什麼?」
  「在搞某個研究項目,對吧?是個老掉牙的項目吧?」
  「瞧,這一個是你本來就不想要的事。乍聽起來好像是我在拿停車場、海濱的 木板路換你的波羅的海和地中海。」
  「聽起來的確有那種味道,巴克。你以為我是傻瓜?」
  「我當然不會這樣認為。有一點你沒有弄懂:我不是你的敵人。」
  「但卻是我的競爭對手,把所有的封面故事都留給自己。」
  「我剛給你提供一個!」
  「你的話靠不住,巴克。世界統一宗教可以說味同嚼蠟,寫出來無論如何不會 有人看的。誰也沒有阻止以色列人去重建聖殿,因為只有猶太人關心它。說到哭牆 的那兩位傳道士,我承認那將會是一篇了不起的大作,但是有半數上企圖靠近他們 的人都被燒死了。世界上的每一位記者都想搞個獨家報道,但誰也沒有靠近他們的 膽量。另外,人人都知道新一任教皇會是誰。還有誰會去關心一位拉比在研究什麼。」
  「哇,先停一下,吉米,」巴克說,「你看,眼下你已經勝我一籌了,我還一 點兒不知道誰會當選新一任教皇呢。」
  「噢,得啦,巴克。這些天你躲到哪兒去了?所有的人都把寶押在大主教馬修 斯的身上——」
  「你是說辛辛那提的那一位?真的?我還曾採訪過他
  「我知道,巴克,看到了。這裡人人都讀過了你的這篇東西。你準備再一次榮 膺普利策特獎吧。」
  巴克沉默了。難道說人的嫉妒之心是沒有止境的嗎?
  鮑蘭德一定感覺到他的話有點兒過火了。「說實話,巴克,我不得不承認,你 的那篇東西不錯,會是很好看的文章。但是,你真的認為馬修斯大主教有希望當選 嗎?」
  「沒有。」
  「他的確是個詭計多端的傢伙。他已經獲悉受到各界的支持;我想,他是最有 希望的一個,許多人也都是這麼看的。」
  「你看,由於我認識他,我想他會信任我的。」
  「咱們現在就在談這筆買賣嗎?」吉米問。
  「為什麼不呢?你不是很想得到那篇封面故事嗎?」
  「巴克,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要加入聯合國代表團,帶著《環球週刊》的證章、 帽子或者諸如此類的東西去招搖過市嗎?」
  「這也可以成為你的封面故事中的一部分,『臨時宗教編輯與秘書長並肩而立』。」
  「別逗了。普蘭克可沒那麼好的果子給你吃,你還是另找人來寫這篇東西吧。」
  「我告訴你,吉米,我會堅持讓你來寫。」
  「在錯過了卡帕斯亞的那次會議之後,我能相信你還有什麼討價還價的餘地嗎? 你憑什麼以為巴雷會聽你的呢?眼下,你不過是芝加哥分社的一名記者。」
  巴克突然感到,自己內心中的那個舊我已經佔了上風。他幾乎還未來得及考慮, 就脫口而出:「是的,我不過是芝加哥分社的記者,但卻到手了下一周的封面故事, 而且下下周的還是由我來寫。」
  「妙極了!」
  「對不起,吉米,我說的有點兒離譜了。不過,對這件事我是認真的。我並不 是在吹噓說,你的採訪範圍內的東西一定比封面故事更有吸引力;我只是認為,倘 若打破宗教的局限,也許會寫出比簽字儀式更有意思的故事。」
  「等一會兒,巴克,你不會是那種宗教狂式的傻瓜,販賣什麼預言、啟示錄以 及諸如此類《聖經》上講過的一些貨色吧?」
  的確就是!巴克想。不過他現在還不敢把自己的身份公之於眾。「這種觀點為 何流行得這麼廣?」巴克問。
  「你應該知道。是你寫了那篇封面故事。」
  「我在故事中涉及了各種各樣的觀點。」
  「是的。但是,你遇到了許多持『升天論』怪人。他們希望看到的是你把所有 這些理論綜合起來,全部納人到上帝的掌握之中。」
  「你是宗教編輯,吉米。他們的觀點有道理嗎?」
  「在我看來,失蹤事件並非上帝所為。」
  「你也承認,宇宙間有一位上帝。」
  「這不過是一種措辭方式擺了。」
  「什麼叫措辭方式?」
  「上帝在我們一切人中間,巴克。你知道我的觀點。」
  「自從失蹤事件發生後,你的觀點沒變嗎?」
  「沒變。」
  「那麼,上帝也在那些失蹤的人中間嗎?」
  「當然。」
  「可是,如今一部分人失蹤了,是不是上帝的一部分也失蹤了呢?」
  「你這是咬文嚼字,巴克。接下來你就會告訴我,這項條約證明了卡帕斯亞是 敵基督。」
  「我知道,條約是個重要事件,他說,可能比大多數人認識到的還要重要。但 是,簽字儀式不過是走走過場。實際上談判才是這篇故事的主體,而主體部分已經 講完了。」
  「簽字儀式可能只是個走過場,但卻值得一寫,巴克。為什麼你認為我駕馭不 了呢?」
  「只要你能叫我得到上面談到的那些題材,我就能讓你得到這一篇。」
  「成交。」
  「你是認真的嗎?」
  「當然是認真的。我敢肯定,你以為你已經替我搞到了一肩膀東西,但我也不 是小孩子,巴克。我不在乎這一篇同你寫的那些相比會佔到怎樣的位置。我只想在 我的剪貼簿上能有這樣一篇東西。」
  「我理解。」
  「是的,你理解。你已經跑在了生命的前面,你還會搞到比你寫過的多一倍的 封面故事。」
  「切麗,快下樓!」
  雷福德站在起居室中,驚愕得簡直坐不下來了。他剛打開電視,就聽到一則十 分特別的新聞公告。
  切麗匆忙下了樓。「我得去教堂。」她說,「什麼事?」
  雷福德示意她不要說話,兩個人一同看著電視。有線新聞網的一位官方記者說: 「這顯然是聯合國秘書長尼古拉·卡帕斯亞與傑拉爾德·菲茨休總統昨晚會晤結果 的一個非常姿態,在各國首腦中間,菲茨休一直以堅定不移的態度支持這位新秘書 長。然而,這次總統將新座機借給秘書長使用,則是一個全新的標誌。
  「昨天下午,白宮派現役的空軍一號去迎接卡帕斯亞。今天,新一代空軍一號 的首航將由卡帕斯亞使用,而非總統本人使用。」
  「什麼?」切麗驚訝地問了一句。
  「去以色列簽訂條約。」
  「但是,總統也會去的,對吧?」
  「是的,但總統乘坐原來的空軍一號。」
  「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
  那位白宮記者繼續說道:「懷疑論者總以為其中會有什麼幕後交易,但是,總 統本人剛剛在白宮就此發表了一項聲明。」
  有線新聞網播放了一段錄像。菲茨休總統顯得煩躁不安。否定論者和所有政治 動物們又會由於這個姿態發生一場口舌之爭;總統說,「然而,愛好和平的美國人 和一切厭棄權術的人們將會為它歡呼。新飛機很美,我見到了,我為它感到驕傲。 飛機上有足夠大的空間運載美國和聯合國代表團的全部成員,但是我決定,這架飛 機的首航僅供聯合國代表團飛往以色列使用。
  「在我們目前的空軍一號成為空軍二號之前,我們命名這架新型的757為『世界 共同體一號』,並以良好的心願提供給秘書長卡帕斯亞使用。如今,當此全世界愛 好和平的人們聯合起來之際,能夠通過這個小小的姿態做個表率,我感到十分驕傲。
  「我還要號召全世界的同僚認真研究卡帕斯亞的裁軍提議。幾個世紀以來,強 大的軍事裝備在我們國家已經成為神聖不可侵犯的東西。但是我想,我們大家都會 同意,只有真正的、消失了武器之後的和平才能夠維持久遠。不久,我就將對此項 提議作出決定。」
  「爸爸,這是否意味著你會——」
  但雷福德示意切麗住嘴,電視畫面已經切換到在紐約對卡帕斯亞的現場採訪。
  尼古拉·卡帕斯亞直視著鏡頭,彷彿直接與每一位電視觀眾對視。他的語調平 靜而又充滿激情。「我要感謝菲茨休總統的這份慷慨的贈禮。我們聯合國的職員們 感動之至,感謝之至,謙卑之至。我們盼望著下週一在耶路撒冷舉行的莊嚴的儀式。」
  「老天,他可真夠滑頭的。」雷福德不禁搖搖頭。
  「這就是你告訴我的那份職務了。你可能去駕駛那架飛機吧?」
  「我不知道,我想是的。我不知道原來的那架空軍一號將改為空軍二號,副總 統的座機。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要讓現役的飛行員退休。這有點兒像搶佔椅子 的遊戲:如果現役的空軍一號飛行員變成了空軍二號的飛行員,那現役的空軍二號 飛行員又到哪裡去呢?」
  切麗聳了聳肩膀。「你能肯定,你不想去駕駛那架新飛機嗎?」
  「眼下,可以說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肯定了。我可不想與卡帕斯亞有任何的 瓜葛。」
  巴克接到艾麗斯從芝加哥分社打來的電話。「如果你想在家裡辦公,她說,最 好裝兩部電話。」
  「現在已經裝了兩部,」巴克答道,「但有一根線是接電腦的。」
  「嗯,巴雷先生一直在找你,看來似乎是有急事。」
  「他為何要打到分社去呢?他知道我在公寓辦公。」
  「他沒有打電話來。瑪吉·波特有事找韋爾娜,順便告訴她了。」
  「我敢打賭,韋爾娜聽了一定高興。」
  「她的確很高興,差點兒沒手舞足蹈,她猜想你在老闆那兒又遇到了麻煩。」
  「我絲毫不懷疑這一點。」
  「你知道她是怎麼猜的?」
  「我真想馬上就知道她是怎麼猜的。」
  「她猜想巴雷不喜歡你那篇封面故事,要炒你的魷魚。」
  巴克大笑起來。
  「不是這樣嗎?」艾麗斯問。
  「恰恰相反。」巴克說,「但是,行行好,別把這個告訴韋爾娜。」
  巴克對她前一天替他送來辦公用具表示感謝,又講了切麗把他誤會成艾麗斯的 未婚夫的事,然後就掛斷了。他馬上去和巴雷聯繫。他先給瑪吉·波特打了個電話。
  「巴克,我已經找不著你了。」她說,「到底出了什麼事?」
  「有時間再給你講這些。」他說,「我聽說老闆正在找我?」
  「是啊,我一直在替他找你。眼下,他正把吉米·鮑蘭德找了去,我聽見他們 都提高了嗓音。我還從來沒有聽到過吉米·鮑蘭德說話時有這麼大的嗓門。」
  「你聽到過巴雷說話有這麼大的嗓門嗎?」
  瑪吉笑了起來。一天不超過兩次吧。她說,「不過,我替你把線接過去。」
  「你是要打斷他們的爭吵吧,瑪吉?他們兩個也許正是由於我的原因才吵起來 的。」
  斯坦頓·巴雷幾乎馬上就在電話裡搭腔了。「威廉斯,你眼下還不是執行主編, 怎麼膽敢充當起執行主編來了?」
  「先生,我不明白你的話。」
  「眼下還輪不到你來分派誰去寫封面故事。你告訴鮑蘭德,當初我本來想叫他 去寫有關簽字儀式的那篇東西,然後為了討好你,就塞給他一堆無聊的故事,卻讓 你去寫那篇封面文章。」
  「我沒那麼幹!」
  「他沒那麼幹!」鮑蘭德在電話的那一頭也大聲喊道。
  「我不能同時聽清你們兩個人的活。」巴雷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切麗去教堂談她的工作,雷福德想到應該馬上和他的上司通個電話。厄爾·哈 利戴一心想得到雷福德的答覆,如果雷福德不打電話來,他也要打電話去追問的。
  今天的新聞促使雷福德立刻作出決定。他不否認當上總統的飛行員會給他帶來 不小的聲望,而作了卡帕斯亞的飛行員也許聲望更高。然而,雷福德此時的態度已 經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在今後的七年中做空軍一號——或者說世界共同體 一號——的飛行員,可不是他目前所希望的。
  即使他們一家四口都還在的時候,房子的規模已經使雷德感到大而無當。雖然 在某些情況下,雷福德也曾為此感到驕傲。它標誌了他的社會地位,他的生活狀況 以及他的成就。可是如今,它卻變成了一個寂寞的處所。他很感激切麗的輟學;如 果切麗提出仍回學校讀書,他不會有半點異議,不過到了那個時候,他真的不知道 該怎樣打發閒暇時光。在空中,他要忙於將數百名旅客從一地運載到另一地;然而 回到家中,倘若除去吃飯睡覺之外無事可做,這將是他難以忍受的。
  家裡的每一個房間,每一件小擺設,每一種透露出女性特徵的精心的營構,都 令他回想起艾琳。偶爾,對雷米的思念也如潮水一般向他襲來。他總能見到兒子留 下來的一些遺跡;沙發靠墊下的一塊精美的糖果,花盒後面的一隻玩具,以及雷米 讀過的一兩本書。
  雷福德變得比從前更易於激動,但是,他對此並不像當初那樣在意。在他的內 心中,眼下是憂傷多於痛苦。常言說憂傷越多,離上帝就越近。他甚至想到不久以 後在天堂與艾琳和雷米團聚的情景。這些回憶,使他對失去的親人愈加感到親切, 對他們的感情與理解也就比從前更加深刻。每當悔恨悄悄來臨,每當他回憶起自己 曾經作為丈夫和父親是多麼的不稱職,他只能祈求他們的在天之靈的寬恕。
  雷福德決定晚上給切麗好好準備一餐飯。他要給她做她最愛吃的麵包蝦——盤 中還要襯上一種精美的裝飾。他的面上浮現出笑容。雖說切麗也繼承了他身上的許 多負面的個性,她如今仍然出落成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倘若要尋找基督如何改造一 個凡夫俗子的例子,那麼切麗便是個明證。他想把這個想法告訴她,晚餐也是他的 一種表示。他帶她出去採購很容易,不過,他今天打算自己去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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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0 20:11:42 |只看該作者
  他為採購用去了一個鐘頭,又在廚房裡忙活了足足一個半鐘頭,才趕在她回家 之前把各樣飯菜準備好。他發現自己正扮演著艾琳的角色。這時他回想起,她的面 上幾乎每天晚上都掛著祈盼的神情。他猜想,他對她說了夠多的謝謝和其他問候的 話;然而,直至今天他才真正懂得,她為他所做的與他為切麗所做的,正是出於同 一種愛。
  從前,他從不曾理解到這一點,而他的那些問候之辭也是馬虎從事。如今,他 已沒法補償自己的過失,除非他自己也努力爭取進入天國——而且帶切麗一道。
  巴克掛上了斯坦頓·巴雷和吉米·鮑蘭德詢問他為什麼拒絕卡帕斯亞請他主辦 《芝加哥論壇》的電話。他努力說服他們,他留在週刊的想法是真誠的;最後,老 頭子巴雷才勉強同意了他的請求。然而,巴克很懷疑自己目前仍委曲求全地留在周 刊是否值得。他這樣做的目的是要把他計劃好的宗教故事編成一個系列,給鮑蘭德 村個榜樣,同時也希望巴雷因此明白他所需要的執行主編應該是怎樣一個人物。
  對於執行主編這一職務,巴克如今並不像史蒂夫·普蘭克離開時那樣想望。他 倒真心希望巴雷能夠找到一位稱職而又樂於擔當此任的人。
  巴克在電腦中敲出幾份寫作計劃,大致勾畫出他在與吉米·鮑蘭德的交易中到 手的宗教故事的初步設想。對於這幾個最近發生的事件,他也曾抱有與鮑蘭德相同 的看法,但那是在他研究預言之前,在他充分認識到尼古拉·卡帕斯亞在整個歷史 發展進程中將要產生的影響之前的事了。
  眼下他希望,能夠看到這些事件同時發生。幾千年前的古老預言,很快要在他 的眼前變成現實。不管他是否將這些事件寫成封面故事,它們對於從與以色列簽訂 條約之後的短暫的人類歷史都將發生深刻的影響。
  巴克給史蒂夫·普蘭克打了個電話。
  「有什麼事嗎?」史蒂夫問,「或者有什麼事要我轉告秘書長?」
  「你是這樣稱呼他的嗎?」巴克有點兒吃驚,「你甚至都不稱呼他的名字?」
  「我寧願這樣稱呼他。這是對他的尊重,巴克。甚至哈蒂都叫他『秘書長先生』; 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他們下班後待在一起的時間幾乎和上班時一樣多。」
  「別揭人的瘡疤。我完全知道我不該介紹他們兩個認識。」
  「你後悔啦?你給這位國際領導人介紹了一位紅顏知己,哈蒂的一生於是便和 從前截然不同了。」
  「這正是我擔心的事情。」巴克說。他意識到,他面臨著向卡帕斯亞的心腹暴 露出自己的真實面目的危險。
  「她從前不過是小地方的無名之輩,可如今,她站在了歷史的前沿。」這正是 巴克不希望聽到的,然而此時,他並不打算告訴史蒂夫他希望聽到的是什麼。「現 在,你要說什麼,巴克?」
  「眼下,我還沒有決定下來。」巴克答道,「你知道我的態度。」
  「我簡直不明白你是怎麼回事,巴克。問題出在了哪裡?什麼地方不能讓你滿 意呢?你從前盼望的東西可樣樣齊全了。」
  「我是一位記者,史蒂夫,不是一個搞公關的傢伙。」
  「你管我叫什麼?」
  「你目前的角色就是如此,史蒂夫。我不是在因此而責備你,但我也不能假裝 說你不是干公關的?」
  「很明顯,巴克冒犯了他的老朋友。是呀,那麼,不管你叫我什麼,你給我打 電話有什麼事?」
  巴克將他與鮑蘭德做的交易告訴了史蒂夫。
  「真是大錯特錯。」史蒂夫說,很明顯,他還在生巴克的氣。「你應該記得, 我從沒安排過鮑蘭德寫封面故事。」
  「這不該成為一個封面故事。其他的東西,也就是他讓給我寫的那些題材,才 是很好的封面故事。」
  「這將是你寫的最大的一個封面故事!」史蒂夫提高了嗓音,「這將是一件具 有深遠影響的歷史事件。」
  「你對我講了這些話,還說你現在不是個干公關的?」
  「為什麼?理由何在?」
  「你認為聯合國與以色列簽訂條約比波及全球的上千萬人的失蹤更重要嗎?」
  「噢,是的,那當然啦。」
  「噢,是的,那當然啦。」巴克學著史蒂夫的腔調說,「很可悲呀,史蒂夫。 故事在於條約本身,而不在儀式。你當然知道。」
  「這麼說,你不來了!」
  「我會來的,但是,我不打算和你們一起坐飛機走。」
  「你不想乘坐新型的空軍一號嗎?」
  「什麼?」
  「得啦,國際記者先生,看看新聞吧。」
  雷福德盼望著切麗回家,更盼望著今天「災難之光」的聚會。切麗已經對他講 過,巴克不想接受卡帕斯亞提供的職位,正如他不想接受白宮飛行員的職位一樣。 但是誰也不會想到布魯斯會怎麼說。有時,布魯斯會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問題,而且 聽起來更有道理。
  雷福德簡直想像不出,這些變化會在他們的新生活中產生怎樣的影響。不過, 他盼望著能在會議上談一談,並為之祈禱。他看了看表。他的晚飯要在半小時內准 備好,按照切麗離家時所說的,她該在那個時候到家。
  「不,」巴克答道,「不論是新的或老的空軍一號,我都不打算乘坐。我很感 激聯合國對我的邀請,而且我將如約在主席台上就座,但是,巴雷已經同意由《環 球週報》承擔我的差旅費。」
  「你將我們提出的條件告訴巴雷啦?」
  「職位的事當然不會說的。我只告訴了他出席簽字儀式一事。」
  「我們安排你來紐約,進行得如此秘密,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巴克?你以為我 們願意讓週刊知道這件事嗎?」
  「我猜想,你們不願讓週刊知道你們給我提供了一個職位,他們也的確不知道。 但是,我怎樣向他們解釋我忽然出現在與以色列的簽字儀式上了呢?」
  「巴克,我不知道你是在這個水平上區分政治與新聞的。」
  「我同意,它已經降到了一個新的低點。」
  「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不過,還記得你對世界統一貨幣發表的高見嗎?這種 貨幣絕不可能出現嗎?看一看明天的新聞,夥計。要知道,這一切都是尼古拉·卡 帕斯亞一手促成的——這叫做幕後外交。」
  巴克領教過卡帕斯亞的所謂外交。這與他說動美國總統將一架嶄新的757送給他 所採用的方式如出一轍,更不要提巴克親眼目睹的那場謀殺案居然被他說成了自殺。
  現在該和布魯斯談一談他的這次紐約之行了。
  「雷福德,能來一下嗎?」
  「什麼時候,厄爾?」
  「馬上。關於新一代空軍一號的頭等大事,你沒有聽消息嗎?」
  「聽到了,新聞中播過了。」
  「只要答應一聲,你就將駕著飛機與尼古拉·卡帕斯亞一道飛往以色列。」
  「我還沒有下決心。」
  「雷福德,我需要你來一趟,能不能來?」
  「今天不行,厄爾。我眼下正在忙事情。明天我去看你。」
  「什麼事這麼重要?」
  「私事。」
  「該不是又在準備一套大餐吧?」
  「我在忙著做飯,但不是什麼大餐。我只是偶爾給女兒做一頓。」
  有好一會兒雷福德沒有聽到厄爾的響應。終於,厄爾開口說:「雷福德,我完 全贊同家務優先。天曉得我們飛行員的婚姻是多麼的糟糕,孩子也難得照顧。不過, 你的女兒——」
  「切麗。」
  「是的,她該上大學了吧?她會理解的。對吧?既然知道爸爸就要當上世界上 最好的飛行員了,她還不該把晚餐接過去嗎?」
  「我明天去見你,厄爾。我明天上午晚些時候要飛巴爾的摩,下午返航。我在 這之前去見你。」
  「九點鐘,怎麼樣?」
  「很好。」
  「雷福德,讓我警告你幾句:如果名單上的其他人想得到這個職位,他們眼下 可能已經在鑽營了。你完全想像得到,他們會打電話給所有的門路,拿出自己的證 件,想方設法挖門子,走路子,無所不為。」
  「太好了。也許他們中間的某個人鑽營到這個職位,我也就不再替它操心了。」
  「雷福德——」厄爾·哈利戴被他的話激怒了。厄爾剛要發作,雷福德就打斷 了他的話。
  「厄爾,明天上午之後,我們也就用不著再去為這件事浪費時間了。你知道我 的答覆,我之所以還沒有最後確定下來,是因為你要求我從咱們的友誼去考慮這個 問題。我在思考,在祈禱,在和每一個關心我的人交談。我不想為這件事苦惱,或 者為它感到恥辱。如果我拒絕了一個人人羨慕的職位,過後又後悔了,那是我自己 的問題。」
  巴克將汽車開進新希望村教堂前的停車場時,切麗正好要駕車離去。他們把車 子靠在了一起,旋下車窗。「嘿,小姑娘,今天教堂裡情況怎樣?」
  「就像星期天一樣擁擠。」切麗笑了。
  「噢,那我只好鑽進去了。這麼說,你接受這份職務啦?」
  「我該問你同樣的問題。」
  「我已經接受那份職務了。」
  「我也是一樣。」她說,「我今天學到的東西比過去一年在大學中學到的還多。」
  「布魯斯怎麼樣?我的意思是說,你是否告訴了他,你知道花是他送的?」
  切麗朝身後望了望,彷彿害怕布魯斯會聽到。「我會告訴你的。」她說,「等 有了時間。」
  「今天晚上開過會以後,怎麼樣?」
  「昨天我睡得很晚。」切麗搖搖頭。「有個人來了,你知道是誰。」
  「真的?」
  「是的,簡直沒法擺脫他。總是來糾纏。」
  「待會兒見,切麗。」
  不論布魯斯有多麼喜歡切麗,巴克都沒有理由責怪他,只是和自己的一位新朋 友和牧師爭奪同一位女人,巴克感到有點兒奇怪。
  「嘿,真好聞呀!」出了車庫,切麗有些興奮。「麵包蝦?」她進了廚房,給 爸爸一個吻。「我最愛吃的!今天誰要來?」
  「貴客剛剛臨門。」他答道,「你喜歡在餐廳吃嗎?咱們很快就搬過去了。」
  「不,這裡就很好。為什麼呢?」
  「為了你的新工作呀。怎麼樣?說說吧。」
  「爸爸,你為何這樣入迷地幹起烹調來啦!」
  「我不過展示了一下我身上的女性的一面。」
  「噢,求求您!」切麗說,「幹什麼都行,可千萬別沾上它!」
  晚飯問,她講了布魯斯的安排以及她這一天進行的學習和研究。
  「你接受這份職業啦?」
  「學習、研究,還能有報酬,我認為這是個很好幹的職業,爸爸。」
  「這樣一來,布魯斯怎麼辦呢?」
  她點點頭。「是呀,布魯斯怎麼辦呢?」
  父女倆一邊吃飯,雷福德一邊聽切麗講述她與布魯斯之間頗有些令人尷尬的接 觸。
  「他並沒有承認花是他送的?」雷福德問。
  「的確有些奇怪,爸爸。」切麗說,「我一直試圖將話題引到這方面來,我說 我們多麼的孤獨,我們四個之間是多麼的相互需要,可他似乎並不願意談這個話題。 他承認我們之間相互的需要,然後就把話題轉到研究方面,或者某個他要求我注意 的問題。最後我說,我很想聽一聽有關這一歷史時期的愛情關係問題。他說,他今 天晚上會談到的。他還說,最近有人也向他問過相同的問題,他自己也有這方面的 疑惑,因而他對這個問題做了一番研究。」
  「他或許會在今天晚上合盤托出的。」
  「這不應是一個合盤托出的問題,爸爸。我不希望他在你和巴克面前承認花是 他送的。不過,我們可以再讀一讀那張卡片,看看他為什麼要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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