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漫]嬌襲[全文完]

第二百七十九章　葉子

　　曼玉進宮的次數屈指可數，因此她對皇宮仍舊有種敬畏的情緒，心底總有些惶恐不安。

　　只是似乎就只有她一個人有這樣情緒。

　　蘇封沒有任何不尋常的表現，曼玉能理解，畢竟他整日出入皇宮，早已經習以為常了。

　　可柔兒居然跟他爹一樣的鎮定，在皇宮裡就像在他們家後花園兒一樣，見到感興趣的花花草草或是石像雕刻便扯他爹的鬍子非要過去瞧瞧。

　　柔兒的要求蘇封定然是不會拒絕的，於是這一路走走停停耽擱了不少時間。

　　前邊兒領路的公公一點兒不樂意都沒有，笑容可掬地還在一旁做幫手……

　　曼玉特無奈地在一旁瞧著，宮中規矩已經墮落成這樣了嗎？

　　「柔兒乖，一會兒見了皇上可不許沒規矩知道嗎？」

　　「知道！」

　　柔兒應得無比乾脆，頭卻仍舊低著，好奇地來回翻看從一個宮殿前的樹上摘到的一顆硃紅色的果子。

　　曼玉嘆氣，就這樣吧，她也不想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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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覲見皇上，居然是在一個偏殿之中，曼玉覺得有些奇怪，待到她瞧見皇上穿著隨意地出現在他們面前時，奇怪立刻變為驚奇。

　　今日的皇上同曼玉印象中的大相徑庭，隨意的態度和舉動，好似對待親近的皇室成員一樣。

　　「臣妾葉氏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曼玉叩行禮，膝蓋才剛剛碰到白玉地磚，一旁的公公就已經衝過來將她扶起來。

　　「平南王妃多禮了，咱們皇上可不是會拘泥於禮數的，皇上說了。今兒便是自家人說說話罷了，哪兒要如此生疏？」

　　「公公，禮不可廢，臣子覲見皇上哪兒有不行禮的？」

　　蘇封接過話，抱著柔兒一同行禮，端端正正地請完安，聽見皇上免禮的聲音後。才復又起身。

　　「賜座。」

　　曼玉在繡墩上輕輕地坐下。柔兒扭動著身子要從蘇封的懷裡下來，隨後一路小跑跑到曼玉的身邊，四肢並用爬到她的身上也坐坐好。

　　「這便是惜柔郡主了吧？生得可真好。性子瞧著也活潑，全不似朕的幾個小公主，見到朕如同鼠兒見到貓似的。」

　　皇上看著柔兒展顏，柔兒眨了眨眼睛。忽然甜甜地也對著皇上露出笑臉，亮亮的眼睛好似月牙。白色的小米牙露出來，嘴角邊還有一顆小酒窩。

　　「生的同她爹娘十分相像啊，這長大了，必又是個傾國傾城的女子。愛卿府上的門檻可是要被踏破了呢。」

　　皇上心情十分好地笑出聲來。

　　宮中也有小女兒，只並沒有討喜如斯的丫頭，整個人如同蜜糖似的讓人見了就覺得高興。

　　「來人啊。賞！」

　　「……」

　　曼玉黑線，柔兒做了什麼了這就賞了？之前不是已經賞了不少東西了嗎？

　　又逗了柔兒一會兒。皇上臉上閒適愜意的表情才收了起來，變成了嚴肅。

　　「朕欠平南王妃一句抱歉，若不是朕的疏忽，也不會讓你在外漂泊這麼久，然，朕是一國之君，不能輕易說出這兩個字，朕只能在旁的方面稍作補償。」

　　「皇上……」

　　曼玉趕忙起身，她可擔不起皇上的歉意，只是曼玉還沒來得及說話，皇上便朝著她擺了擺手。

　　「你不用說什麼，朕不是個不不明白的人，若不是朕多此一舉，有蘇封的安排的人手護著，睿親王並不能輕易將你抓了去。」

　　「皇上也只是擔心臣妻而已。」

　　皇上抬了頭，看向蘇封坦蕩蕩的眼睛，說話話的時候，蘇封沒有任何的虛假和勉強。

　　曼玉找回來了，和柔兒一塊兒，平平安安的，蘇封便知足了。

　　「朕……一直心懷愧疚，愛卿許諾朕的事情，愛卿做到了，如今南蠻求和，北疆再無戰事，然而朕答應愛卿的事情卻沒能做到，確是朕的不是。」

　　蘇封站起身，正對著皇上單膝跪地，「臣身為隨朝子民，對皇上效忠天經地義，臣明白皇上的苦心，臣，感恩。」

　　曼玉摟著柔兒，眼前的這一幕好感人好有愛啊，她真想咬著帕子嚶嚶嚶嚶，無奈主角之一是自己的夫君，曼玉覺得自己這樣意淫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適……

　　「爹，爹……」

　　柔兒似乎是覺得蘇封做的事情很奇怪，揮舞著小手嘴裡叫著。

　　蘇封臉上的莊重和傷感立刻淡化了，帶著淺淺的欣喜，柔兒開始重視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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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曼玉在殿中坐了一會兒，柔兒這個年紀最是閒不住，扭著身子想要跑出去玩兒，皇上便讓公公帶她們去園子裡轉一轉。

　　那是宮裡的花園兒，除了宮中之人是沒有資格進去的，曼玉本不太想去，可柔兒拉著她就要往外跑，曼玉也只好謝恩。

　　宮中的園子自然比自己府裡的更加氣派精緻，山石名花，亭台水榭，一步一景，美輪美奐。

　　曼玉牽著柔兒慢慢兒地走，小丫頭特別地精神，幾次想放開曼玉的手撒歡都給曼玉拉住了。

　　「平南王妃，宮中但凡危險的地方都有人看著，小郡主天生活潑，您讓她自個兒跑一跑也是無妨的。」

　　公公細聲細氣地開口，曼玉居然見到柔兒也跟著點頭，她聽得懂嗎？

　　不過既然如此，曼玉也就放開她讓她自己玩兒了，園子裡地方大，又清凈，跑一跑應是不礙事的，再說有小紅跟著呢。

　　步道兩側生著許多並不十分高的樹，也不知道是什麼，只是連葉子都是香的，樹旁總會種著一小叢開著白色碎花的植物，星星點點，極為好看。

　　步道轉角處放著太湖石，既自成一景。又能遮擋住不相干的視線。

　　柔兒早跑到前邊兒去了，曼玉信步走著，忽然聽見小紅叫了一聲，「郡主！」

　　莫非出了什麼事？曼玉加快步子，繞過轉角，便見到小紅面前站著三個不足十歲的孩童，柔兒不知所措地也站在那裡。手裡卻捏著一枚不屬於她的玉葉子。

　　「哪兒來的小丫頭。宮裡的東西可不是你撿了就是你的，這可是三哥丟的，還不趕緊還過來？」

　　曼玉見著孩童的裝束。心知是碰上了皇子們，怕是柔兒無意間撿到了玉葉子，又正好碰見回頭來找玉葉子的皇子。

　　說話的皇子態度並不好，柔兒這丫頭基本是吃軟不吃硬的。再說，她才剛剛拿到東西。還沒開始玩呢，哪兒有還回去的道理？將拿玉葉子的手往後縮了縮，柔兒回頭見到曼玉，一溜煙兒地跑到了娘親的身後躲了起來。

　　「大膽！你們。還不快將三哥的葉子拿回來！」

　　皇子怒了，指使身側的隨從讓他們上前。

　　「哎喲，五皇子這可使不得。這位是平南王妃和惜柔郡主，這是怎麼了？五皇子可別生氣。有話兒慢慢說。」

　　「你眼睛是瞎了嗎？這丫頭拾到了三哥的玉葉子卻不打算還，父皇可是最喜歡三哥的，再不將東西拿過來，仔細你的腦袋！」

　　這位五皇子氣焰十分囂張，卻句句以他口中三皇子的名義行事，曼玉將眼光放到他身後一個略長個一歲的皇子身上。

　　只見他笑著扯了扯五皇子的袖子，將他拉到身後。

　　「五弟年幼，多有得罪，請王妃海涵，只是那玉葉子對我十分重要，不知可否請惜柔郡主歸還？」

　　三皇子明明也只有豆丁大小，說話卻文縐縐的，然態度卻是溫和，讓曼玉心生好感，她覺得，柔兒這吃軟不吃硬的性子，八成遺傳了自己……

　　蹲下身，曼玉看著柔兒的眼睛，「柔兒，這是哥哥的東西，別人的東西不能隨便拿的，不然哥哥會傷心的，我們還給哥哥好不好？」

　　柔兒表情委屈起來，將手裡的玉葉子拿到跟前。

　　那是一枚通體碧綠的葉子，水頭極足，油潤通透，在頂端有一個小孔，平常應是穿了細線掛在哪兒用的。

　　柔兒胖胖的手緊緊地抓著葉子，抬頭看看曼玉的臉色，又低頭看看手裡的葉子，來來回回看了幾次，終於明白了娘是不會讓自己留著的。

　　曼玉很欣慰，在望雲寨，從柔兒能聽懂自己說話開始，曼玉便一遍一遍地教她規矩，可以就是可以，不可以，無論她怎麼耍賴都是不可以。

　　為此柔兒沒少脾氣哭過，曼玉便由著她哭，哭到洛天寒硬是闖進來想要安慰，曼玉卻擋在他的面前，絲毫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柔兒抓著葉子慢吞吞地走到三皇子的面前，扁著小嘴將手伸過去，三皇子去拿的時候，小丫頭居然還捨不得放手。

　　等三皇子將葉子拿了過去，柔兒眼中的淚水瞬間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滾滾直落。

　　沒有放開聲音哭泣，因為柔兒知道自己再怎麼哭娘也是不會幫她的，她委屈，她難過，扁著小嘴抽抽噎噎，大大的水晶一樣的眼睛裡蓄滿了淚水，順著她軟乎乎的小臉一顆顆滾落下來。

　　「你、你別哭啊…」，三皇子拿到葉子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這個小郡主怎麼哭得這樣可憐？就好像自己欺負了她一樣，可這葉子分明是自己的啊。

第二百八十章　把柄

　　小孩子若是委屈起來，一時半會兒是收不住的。

　　柔兒小小的身子哭得抖，卻直直地站在那裡，低著頭用袖子胡亂地擦眼淚，曼玉不用去看正面就知道柔兒的模樣多有殺傷力。

　　連洛天寒都抗拒不了好嗎？只要柔兒一哭，那幾乎是要什麼給什麼，都不帶商量的。

　　「不然，不然這葉子就送給你吧，你別哭了好不好？」

　　「三哥！這可是你母妃留給你的，你做什麼送給一個小丫頭？」

　　五皇子不樂意了，這片葉子五哥可寶貝了，他們摸一下都不成，這會兒卻要送給一個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小郡主，憑什麼？

　　「拿著，你拿好了，別弄丟了，等你日後不喜歡了，你再還給我吧。」

　　五皇子手忙腳亂地將葉子塞回柔兒胖胖的小白手裡，確認她握緊了，才匆忙地帶著弟弟們離開。

　　「……」，五皇子不情不願地被三皇子拖著走掉了，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的柔兒過了一會兒跑回來，臉上哪兒還有委屈？舉著手裡的玉葉子給曼玉看，「哥哥！」

　　這丫頭想說這是哥哥給她的，不是她隨便拿的，曼玉扶額，這丫頭是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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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殿中，皇上同蘇封的正事兒也已經說完了，見到柔兒，蘇封走過去一把將她抱起來，卻也瞧見了她手裡透亮的玉葉子。

　　「這不是……，子恆的葉子嗎？」

　　皇上覺得驚奇，「子恆向來不離身的，怎麼跑到惜柔郡主手裡了？」

　　曼玉表情訕訕，簡略地說了一下。然而說道，「三皇子心善，見不得柔兒哭便給了她，然而柔兒也不過是瞧著漂亮，這葉子是三皇子重要的東西，還望皇上轉交給三皇子。」

　　柔兒一聽這到手的葉子又要飛了，扭頭趴在蘇封的肩上不肯起身。

　　曼玉只走過去。笑著盯著她看。不一會兒，柔兒才不捨地將葉子拿出來，只是小臉都皺了起來。

　　「也罷也罷。子恆是當做寶貝一樣，不過既然是他自個兒送的，朕又何苦做這個惡人？沒得讓小郡主認為朕是個壞人。」

　　皇上哈哈一笑，這葉子便穩穩地落回了柔兒的口袋。

　　「只是。朕沒想到子恆倒是個憐香惜玉的，這枚玉葉子是他的母妃留給他的。也算是朕同他母妃的信物，居然就這樣給了柔兒，不得不說，這便是緣分啊。哈哈哈哈。」

　　「……」這回不僅是曼玉，蘇封的臉色也變了變，緣分？什麼緣分？他的女兒還小著呢！誰也不準打她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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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府中。曼玉覺得有些疲累，摟著柔兒睡了一會兒。起身的時候，卻見到小紅有些不安地來到自己的面前。

　　「怎麼了這是？」

　　「夫人，方才我在屋子裡發現了這個……」

　　小紅從袖子裡拿出一塊絲帕，淺湖綠色的帕子上，寫著幾個字：山寨之中，豈有貞潔可言？

　　「夫人……」

　　小紅都要哭了，是誰？是誰知道她們這些日子在山寨裡的？夫人才剛回京，若是讓人知曉了，夫人的名聲可怎麼辦？

　　「尋常的料子，字跡也是不好辨認的，只是能放到你的屋子裡，想必是府內的人所為。」

　　曼玉沒有小紅那樣激動，只不過她的心裡仍是跳了一跳。

　　小紅擔心的是自己的名聲，她卻想著，若是蘇封知道了，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畢竟山寨和村落並不一樣，山寨裡多是粗俗的男子，不少山寨更是強搶良家女子，打家劫舍無惡不作。

　　一旦女子被抓進了山寨，那便是百口莫辯，為著自己的貞潔不連累他人，只得一條白綾勒死一了百了。

　　不過曼玉是沒有這種想法的，她好不容易才活下來，還自己上趕著去找死？誰讓她死她跟誰玩命！

　　可是，若是蘇封知曉她這麼久以來都被困在山寨裡呢？他會怎麼想？會不會覺得他花了那麼大的心思找到了自己，變得並沒有意義了？

　　這事兒瞞不住！

　　「你只當不知道，送帕子的人怕是想要警告我什麼，可惜，你家夫人不是被嚇大的。」

　　曼玉捏了捏柔岸，「有人想抓你娘的把柄呢，壞不壞？」

　　「壞！」

　　柔兒隨口答著，抓著曼玉給她掛在腰間的玉葉子玩得不亦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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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曼玉心裡惦記上了這件事，別的她不想管，可蘇封會如何想，就如同一根魚刺一樣，哽在喉嚨那裡上不上下不下的。

　　晚上，柔兒睡下了之後，蘇封換洗完進了屋子，發覺曼玉坐在桌子旁正等著自己。

　　「莫不是見了皇上心裡仍舊不踏實？還是柔兒拿了三皇子的玉葉子你覺著不妥？」

　　蘇封笑著走過去，習慣性將曼玉抱在自己的懷裡，「放心吧，皇上不喜歡藏著掖著，他心裡怎麼想的便會怎麼做，不過那玉葉子確實不妥了些，待柔兒玩膩了我便讓人給三皇子送回去，一片破葉子就想拐走柔兒，這不可能。」

　　「……」曼玉無奈，什麼跟什麼呢，怎麼一片葉子就扯那麼遠？

　　曼玉拽著蘇封的衣領，讓他的眼睛看著自己。

　　蘇封面上仍在不滿著呢，見到曼玉認真的模樣，表情漸漸嚴肅起來。

　　「我一直在等你問，那些日子我究竟在哪兒，做了什麼，只是你一直也沒問過，所以我並不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

　　「我……」

　　蘇封才張口，就被曼玉的手一下子捂住，「你先別說話，聽我說完，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因為你根本不知道我這些日子都是怎麼過來的。」

　　蘇封的眼神沉靜下來，他看著曼玉近在咫尺的眼睛，裡面盛滿了複雜的情緒，堅強、擔憂、信任、脆弱，糅雜在一起讓人心疼。

　　曼玉慢慢地，將她怎麼被睿親王的的人捉住，怎麼被山賊現。怎麼因為她是蘇封的妻子被困在山寨裡都說了出來。

　　她在山寨裡生了孩子。為山寨裡的人開藥方，拒絕洛天寒的求愛，帶著柔而等待蘇封的到來。

　　曼玉沒有隱瞞任何事。洛天寒對她的感情和對柔兒的疼愛她都如實說出來了，其實曼玉也覺得自己是在找虐，有些事情技術性一筆帶過不就成了？她為何非要說那麼詳細？非要感受到蘇封的肌肉成了石頭才成？

　　捂住蘇封嘴的手緩緩鬆開，曼玉的眼睛垂落到蘇封的嘴唇上。她果然還是膽怯了，在努力作死之後居然連蘇封的眼睛都不敢看。

　　可她不想騙蘇封。不想日後蘇封會從別人的嘴裡打聽到這段往事，她不想他們之間出現任何誤會，哪怕這個並不是誤會，也會讓蘇封厭棄了自己。曼玉都認了。

　　屋子裡靜默了好一陣子，曼玉覺得蘇封是不是無法接受到昏厥過去了？不會吧？最多是爆前的沉默。

　　曼玉自覺地想從蘇封的懷裡鑽出來，想著大概是自己的姿勢讓蘇封不太好發作。

　　結果她才剛剛動了一下。就被牢牢箍住，同蘇封一點兒空隙都沒有。

　　「都過去了。那些都過去了，是我不好，沒能早點找到你，你是不是生氣了？以後不會了，再也不會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曼玉的手緊抓著蘇封箍住自己的手臂，顫抖得停不下來。

　　胸口處湧出無限的慶幸，慶幸自己怎麼能有這樣的運氣遇見蘇封？

　　「不管你那時在哪兒，遇見了誰，做了什麼，如今，你還肯做我蘇封的妻子，便是我最大的幸運，……別哭了，從前也不見你這麼愛哭的，那會兒受了傷都不肯哭出來，我還在想這小丫頭是不是不會哭呢。」

　　曼玉的嘴角彎起，用力將眼淚擦掉，她是比從前愛哭了，因為那時候她無欲則剛，什麼都不怕，可如今卻不一樣。

　　「不過那個望雲寨的寨主眼光倒是不錯，只可惜，我娘子已是見過更好的，看不上他的。」

　　「……，那倒是。」

　　「娘子你再說一次？」

　　「……」

　　曼玉心頭的鬱結算是消失了，整個人輕盈起來，「望雲寨雖困著我們，但到底沒做什麼傷害我們的事情，對柔兒也十分照顧，後來將我們放走，也是不願寨子出事，左右我們就要離京了，這些，便讓他們過去吧。」

　　蘇封皺了皺眉，望雲寨困了曼玉和柔兒這麼久，就這麼放過是不是太便宜他們了？

　　「就當是為柔兒積攢福報，寨中的人都挺喜歡柔兒的，也算是他們同柔兒的緣分了。」

　　「……就按娘子說的吧。」

　　提到柔兒，蘇封最終還是妥協了，不過他忽然又開口，「柔兒也喜歡那什麼洛天寒？比喜歡我還喜歡？」

　　「……」

　　「不能吧？柔兒已經願意讓我抱了，也知道喊我『爹』了，孩子自然跟父親多親近一些的是吧？」

　　「……」

　　「不行，那小子不能留，萬一柔兒更喜歡他怎麼辦？」

　　「……」

　　曼玉只得俯身上前，將蘇封明顯又要焦躁起來的情緒安撫下去……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不正

　　曼玉壓在心頭的石頭沒了，再看到小紅手裡的那方絲帕時，她居然覺得興趣盎然。

　　「咱們在望雲寨裡的事情可沒那麼容易讓別人知曉，此人既然能查得到，說明手段了得，府裡居然還有這等人才，在府中真是暴殄天物了。」

　　「夫人，要不要同大人說說？」

　　曼玉搖了搖頭，「夫君忙些正事要緊，這等消遣，咱們自個兒玩玩就好。」

　　「……」小紅不覺得好玩啊！那人分明掌握了她們那些日子的行蹤，夫人就不怕其他人都會知道？

　　「娘，葉子！」

　　柔兒起身後在身上上上下下摸了一遍，沒有摸到玉葉子，急急地跑到曼玉的身邊嘟著小嘴。

　　將葉子給柔兒重新繫好，曼玉將柔兒抱到身上來。

　　她才不怕呢。

　　只要蘇封不會誤會她，曼玉又有什麼可怕的？連山寨都待過了，曼玉如今的心願很簡單，守著蘇封和柔兒過日子，外面的閒言碎語對她來說還沒有洛天寒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在她身邊可怕呢。

　　平南王妃回府之後，府裡的戒備又更森嚴了些。

　　凝月能知道曼玉在望雲寨裡的消息，也是運氣。

　　她想著要查出曼玉這段時日都在哪裡做了什麼，可無奈在府裡束手束腳，連個得用的人都沒有。

　　不過幸運的是，凝月這兩日身子有些不舒服，便讓人請了個大夫來瞧瞧。

　　而這個大夫，又剛好是從峰月鎮過來的。

　　蘇封的人在峰月鎮打探消息，尤其是從會治療病人的方面入手，難免會有些心術不正的人想要藉此轉轉運。

　　這名大夫一路從峰月鎮來了京城。之後便在府外候著，見府裡有人病了，於是毛遂自薦入府，同凝月見了面。

　　一個是想要投機取巧一筆橫財，一個是心懷不軌找機會想要將正妻拉下來上位，兩個心懷鬼胎的人一眼就能看到對方眼中的慾望，旁敲側擊地得到他們各自想要的籌碼。

　　沒想到葉曼玉居然在一個山寨中待了一年有餘！

　　凝月知道之後簡直想狂笑出聲。她居然還有臉面回來？！居然還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站在王爺的身邊？！她憑什麼？！

　　這是上天賜予自己的機會。凝月若是讓機會跑掉了，她自己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最好的結果，便是葉曼玉知難而退。主動從王爺的身邊離開，如此自己倒是可以放她一馬，不至於身敗名裂，也不會讓王爺懷疑到自己的身上。

　　於是凝月才送出去那方絲帕。

　　只是沒想到。絲帕是送出去了，葉曼玉卻沒有絲毫的舉動。一連幾日了，別說她自己想離開，凝月耳朵裡聽到的儘是王爺與王妃如何恩愛，每日形影不離。

　　「既然你如此不識好歹。那就別怪我不近人情了。」

　　凝月的眼睛瞇了瞇，輕聲地喚了一聲，外面的丫頭進來便瞧見她捂著額頭滿臉難受的模樣。

　　「頭又有些疼了。許是夜裡吹到了風，還是請那日的大夫吧。他的醫術著實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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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凝月姑娘又病了。」

　　「哦？可要請大夫？」

　　「讓人去了請了，不過凝月姑娘想請上一次進府的大夫，說他的醫術不錯。」

　　「醫術不錯這才幾日怎麼就又病了呢？」

　　曼玉笑起來，「讓人去請咱們懸壺堂的大夫來，凝月姑娘身子精貴，可不能怠慢了。」

　　「是。」

　　府裡每日進進出出也就那麼一些人，曼玉不認為用慣了的下人會生出這些事情，若是他們心中對蘇封不滿早幹嘛去了？

　　小七說自己不在府裡的這些日子，那才是噩夢呢，如今自己回來了，小七就差帶著府裡的下人跳支舞慶祝一下。

　　誰會嫌好日子太長了？

　　更何況，這府裡上上下下不希望自己回來的，其實也沒什麼好猜的……

　　本想著在離開京城之前給凝月安排好去處，沒想到這丫頭心氣兒倒是高，不過也正常，蘇封這樣的男子誰見了會不心動，說明這丫頭眼光好啊。

　　可再怎麼眼光好，曼玉可是不會謙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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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是這位大夫？上回子請來的大夫呢？」

　　凝月撐著身子皺起了眉頭，看著面前站著的大夫，心裡一陣不滿。

　　「凝月姑娘，夫人聽說了您身子不適，且這段日子似是都不大好的樣子，這才特意讓人去懸壺堂請來了大夫給您瞧瞧，夫人說了，街上的游醫可是不能信的，指不定姑娘這病反反覆復的，便是因著看了不好的大夫呢。」

　　「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心裡清楚，本是不好的，只上回子瞧了那夏大夫之後卻是慢慢好轉了起來，旁的大夫我不要，去請夏大夫來！」

　　凝月不讓懸壺堂的大夫近身，皺緊了眉瞪著服侍自己的小丫頭，「我明白自己的身份，可夫人也不能罔顧小女子的性命吧，明明有個能醫好我的大夫為何不用，為何卻讓個陌生的大夫來？難道夫人並不願小女子的身子好轉不成？」

　　「凝月姑娘慎言，姑娘身子不適，夫人肯給您請大夫已是了善心，姑娘如何能這般污衊夫人？」

　　「況且，姑娘身子總也不見好，自然要換個大夫，姑娘不領情也就罷了，卻這般對夫人不敬，我看姑娘並無不是，好得很！」

　　小丫頭怒了，之前還瞧著這個凝月姑娘是個懂事的，可夫人才回來幾天，便開始無理取鬧，連她這個丫頭都瞧不下去。

　　「大夫請回吧，我們姑娘怕是大好了。勞煩您走這一趟。」

　　小丫頭出門送大夫出府，凝月扯著被子險些背過氣去。

　　一個下人居然也敢這樣囂張，分明是仗著有葉曼玉撐腰！

　　別太得意了！等到葉曼玉身敗名裂地從府里滾出去，她必然要好好兒教訓教訓這些狂妄不知好歹的下人！

　　只是見不到夏大夫，她後面的動作便不好進行，如今之計，還是得放下身段。先讓夏大夫進了府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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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又好了？」

　　「說是不願讓別的大夫瞧病。聽丫頭說精神頭好得很，哪兒是有病的樣子？」

　　曼玉搖了搖頭，那不一定。萬一是精神方面的疾病呢？

　　小紅的眼睛暗了暗，「夫人，不若交給我去吧，定然讓她不能再生事端。」

　　「不急。不急，若是咱們主動。那她便成了弱者，這世上總有些人會不分青紅皂白地同情弱者，我不喜歡給她這個機會。」

　　「她不是想見夏大夫嗎？再等兩日，若是她又有什麼舉。這放著德高望重的大夫不瞧，偏偏要找一個不知從哪裡來的大夫近身，可真是蹊蹺呢。」

　　曼玉的唇邊的笑容有些冷。她不是不會害人，不過是不願意罷了。可真要有人想要對她不利。她也不是個心慈手軟的，有些人不值得。

　　曼玉的臉色一緩，「柔兒這丫頭又去哪兒玩了？如今也不黏著我了，心裡總是空蕩蕩的……」

　　「夫人……，小小姐還不黏您？每日也就這麼一會兒大人能將小小姐哄走單獨相處一會兒，我瞧著大人才是整日心裡空蕩蕩的。」

　　「是嗎？」

　　小紅用力點頭，她有時候都覺得大人有些可憐，小小姐只要見到了夫人那是壓根兒跟看不見大人似的，偏偏小小姐還不願大人靠近夫人，那護食的勁兒，大人回回都苦著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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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曼玉回京之後，並沒有去懸壺堂瞧瞧。

　　何大夫在確定葉老夫人沒什麼大礙之後便離了京，曼玉壓根兒沒見到人。

　　「何一德如今可是不得了，誰見了都得稱一聲『醫聖』，除了一身醫術不說，一手藥到病除的本事無人能及，閒都閒不下來。」

　　蘇封將小紅手裡的小碗接過去，親自用小勺子餵柔兒吃東西。

　　「懸壺堂也經營得很好，你不在的時候我代為管了管，日後，還要靠娘子養家糊口呢。」

　　「……」

　　曼玉想起來了，蘇封出征前將家產挪到了自己的名下，如今他安然歸來，這家產，還是挪回去的比較好。

　　誰知曼玉提了以後蘇封很是不解。

　　「為何要如此麻煩？莫非娘子不要為夫了？也不對，娘子是如何想的？便是娘子往後嫌棄為夫，手裡有些銀子不是更便利些？」

　　「……」

　　曼玉望天，不挪就不挪吧，誰來告訴她蘇封如今怎麼什麼話都能說出口了？他們周圍都沒有下人敢靠近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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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封正在著手將手裡的兵權一點一點交出去。

　　先前朝堂上對他的討伐聲開始漸漸變弱，手裡沒有兵權的平南王，就如同拔了尖齒和利爪的猛虎，雖仍留有氣勢，但威脅卻已不再。

　　隨朝經過蘇封一番大刀闊斧的清洗，添了許多新鮮血液，俱是有抱負有想法的青年才俊，可以想像，這些人將會給隨朝注入怎樣的活力。

　　「只是臣已是沒有精力了，哎，都留給這些年輕人去折騰吧。」

　　「……」

　　皇上強忍著沒將手邊的茶盞砸過去，蘇封的年歲比自己要小好嗎？想要遠離是非就不能換一個聽得入耳的理由？

第二百八十二章　交換

　　「愛卿正當壯年，如何如此自謙？隨朝還要多仰仗愛卿的才幹啊。」

　　蘇封抬起頭，不對啊，皇上不是應該順著自己的話讓他離京嗎？差不多就成了，還真打算多留自己幾回顯得皇恩浩蕩？皇上同自己可是不屑玩這些的。

　　「皇上……，不若您下旨的時候再多寫些不捨的話？臣是武官，這些文縐縐的東西學不來，您看臣什麼時候可以舉家遠赴封地？」

　　「好一個武官，那些被你拉下去的文官怕是要給氣活了。」

　　皇上哭笑不得，「你這麼急做什麼？朕又不是出爾反爾之人，如今南蠻雖已求和，且舊事重提，要讓柔然公主和親，只是局面尚未明朗，得提防著他們耍滑頭才行。」

　　「皇上可知曉南蠻的柔然公主為何指明了要下嫁孫將軍？」

　　南蠻的柔然公主和親，前一次並且有明確的意向，這次卻是明明白白地要嫁與隨朝的將軍孫望之。

　　孫望之因此升了幾次官，只為了能夠配上柔然公主的地位。

　　外人皆羨慕孫望之踩了狗屎運，同蘇將軍出征一回居然得此好事，恨不得他們當時也跟了去才好。

　　皇上微微搖頭，南蠻有和親的意向便是，他可沒空去管其中的緣由。

　　只是，皇上卻見蘇封的臉上揚起奇怪的笑容，一半是幸災樂禍，一半是如釋重負。

　　「小紅，你去打聽打聽，原先那個蘇家如何了？」

　　這兩日凝月那裡並沒有動靜，曼玉等得有些無聊，便想著找些其他的事情打發時間。

　　她記得蘇家那會兒不是攀上高枝兒了嗎？就是眼光不怎麼樣，還一度上門來鬧事，被蘇封留下的人給打了回去。

　　自己回京有些日子了，怎麼沒聽到關於蘇家的消息呢？

　　小紅十分盡職盡責，將柔兒交給采薇照看著之後，動作迅速地打探回了曼玉想知道的消息。

　　「夫人，那蘇家，沒了。」

　　「……，什麼叫沒了？」

　　「就是，沒了。」

　　「……」

　　小紅也不知道怎麼說，可蘇家在京城動亂之間消失得可謂無聲無息，連個水花都沒掀起來。

　　蘇家也是倒霉，逆王的黨羽發財的時候沒有他們的份，逆王黨羽被蘇封血腥鎮壓的時候，他們居然首當其衝！

　　蘇封曾想留著他們慢慢為母親報仇，一下子弄死太沒有意思，可當曼玉不見了，他腦子裡便什麼考量都沒有。

　　他在蘇父的病榻前發過誓不能動蘇家的人，只是蘇家居然不識好歹同逆王扯上關係，他連違背誓言都不需要，便讓蘇家從此消失。

　　京城此後但凡提到蘇家，沒人會記得從前的那一個，只有平南王蘇家。

　　……

　　「柔兒，你看爹給你帶什麼回來了？」

　　柔兒睜著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盯著蘇封，粉嫩嫩的臉頰軟乎乎的。

　　蘇封從身後拿出一隻匣子，蹲著身打開來，裡面隔成了好幾個方格，每一個格子裡都放著一枚玉雕。

　　有小兔子、小元寶、小花兒、小葉子……

　　玉雕做得極精緻漂亮，柔兒忍不住伸手拿一個在手裡。

　　「喜歡嗎？」

　　「喜歡！」

　　「那這些都給你，爹爹用這些跟你換那片玉葉子好不好？那葉子哪兒有這些好看？」

　　曼玉掩著嘴輕笑，蘇封這幾日卯足了勁想將三皇子的玉葉子給還回去，說是進宮覲見皇上的時候皇上回回提到這茬，讓他極為不安心。

　　聽到玉葉子三個字，柔兒的手下意識地摸到圓圓的腰上，將葉子握在手裡。

　　「……」

　　曼玉看著蘇封鬱悶的臉，不自覺地笑出了聲音。

　　「柔兒可不是這麼好騙的，這是她好不容易得來的，比別人送的自然要喜歡些。」

　　「我是別人嗎？我是她爹啊…」

　　蘇封站起身，鬱卒的想要嘆氣，別家的小子送的東西哪兒有他這個爹送的好？就算是皇子，他也不想被比下去。

　　走到曼玉的身邊，蘇封忽然變戲法兒似的又拿出一個盒子，輕輕地放在曼玉的面前。

　　「打開看看。」

　　「我也有？」

　　「給你的才是主要的。」

　　曼玉紅了紅臉，伸手將盒子打開，裡面是一枚玉墜子，卻是牡丹的模樣。

　　「這是我尋了上好的料子讓人雕的，你瞧瞧，像不像你百花祭那日得的絹花？」

　　曼玉哪兒還能記得？她只記得她得的是一朵牡丹話，可長什麼樣子……，曼玉早忘了。

　　「我覺得倒是挺像，那朵絹花一直在書房裡放著，那個時候我就想，只我一人看到就好，旁人興許連你得了什麼都不知道。」

　　「小小姐，咱們去那邊玩兒好不好？」

　　「不好，要娘！」

　　「夫人……嗯，不太方便，小紅陪你玩兒呀？」

　　什麼叫不太方便？曼玉的臉徹底紅起來，蘇封如今是沒什麼顧忌了，經常說的話都會讓自己面紅耳赤。

　　他怎麼還能有這樣的一面？

　　小紅連哄帶騙將柔兒帶到一旁去，曼玉這才敢抬頭去看蘇封的眼睛。

　　「那會兒我是不願嫁給你的，你就那麼肯定能娶到我？」

　　「那是自然，你瞧著是冷情了一些，可對葉家卻是不忍心，我便想著做做惡人也罷，先將人娶到手，至少不能便宜了其他人。」

　　「……」

　　「那，若是我一直都不喜歡你呢？」

　　蘇封楞了一下，認真地考慮了一會兒，才皺著眉頭一副不解的模樣，「這是為何呢？畢竟為夫長得也不錯，地位也尚可，家底又豐厚，脾氣又好……」

　　「……」

　　小紅聽著夫人肆無忌憚的笑容，嘴角彎起了柔軟的弧度。

　　太好了，夫人同大人能夠如此恩愛，便是美事一樁。

　　想著他們之間曾經的疏離，想著自己曾在對大人的忠誠和對夫人的忠心間來回徘徊，小紅打心底裡高興。

　　只要這樣便好，她別無他求。

　　**

　　凝月終究是忍不住了，府裡的下人整日面帶喜色的，隱隱說著王爺和王妃的感情如何如何好，她們這些下人就如何如何好過。

　　每次聽到這些，凝月的心裡都會翻騰出怒火灼得她心焦。

　　你們都被蒙蔽了！連王爺也都被那個女人的表現給蒙蔽了！

　　她早已經不乾凈了，進過山寨的女子哪兒還有貞潔可言？早該將自己勒死了乾淨！偏偏不要臉面地貪戀王妃的位置，簡直無恥！

　　凝月這回不是裝的。當真覺得頭疼欲裂，她忍耐不了。看著葉曼玉好端端的享受眾人的愛戴她就想衝過去將她那張妖媚的臉給撕爛！

　　「凝月姑娘，你這是又病了？」

　　小丫頭皺著眉滿臉不敢苟同，左右王爺也不關心西院，凝月姑娘總這麼折騰有意思嗎？

　　凝月也沒生氣，柔弱的面龐病氣十足，嘴唇都有些泛白。

　　「也是我身子太弱，不打緊的，我還能撐得住。」

　　「姑娘還是請個大夫來瞧瞧吧，萬一真病了，夫人會責罰的。」

　　小丫頭淡淡說完便轉身要出去，凝月趕忙將她叫住，「不用勞煩夫人，夫人如今同王爺正濃情蜜意，想必也不喜聽到我的事情，勞煩姑娘隨便請一個大夫便是。」

　　凝月的態度十分卑微，彷彿之前的懂事又都回來了，小丫頭皺著眉，終是不忍心，「姑娘又何苦來的？罷了，既然姑娘覺得那夏大夫看得好，我便幫姑娘請來，只是姑娘再不可任意妄為了。」

　　「多謝，卻是我想左了，夫人心慈面善，又哪兒是我這般地位的人可以鬧彆扭的？」

　　凝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手卻險些將錦被摳出一個洞來。

　　賤人賤人賤人！

　　這份屈辱她記下了！等到王爺得知真想厭棄了葉曼玉，她定然要好好兒欣賞欣賞葉曼玉痛不欲生的表情！

　　……

　　凝月早想好要同夏大夫說什麼，夏大夫求財，只要多給他一些好處，不怕說不動他，望雲寨雖然知道的人不多，可只要明白些內幕，知道那個山寨本就同王爺有恩怨，許都不用自己多說什麼，旁人心中的想象自會精彩紛呈。

　　凝月安心地在屋子裡等著，她嘴角的笑容就沒有落下去過，想一想葉曼玉將會得到的待遇她就止不住的開心，一個連貞潔都沒了的女子還能做王妃？不要笑死人了！

　　「雪黛！雪黛！」

　　凝月覺得有些口渴，叫了兩聲外面卻沒人應聲，不禁心中有氣。

　　「再讓你們怠慢我兩日，有你們的好果子吃！」

　　凝月掙扎著下地，從桌上倒了杯水一氣喝掉，覺得嗓子裡仍舊有些苦意，忍不住又喝下去一杯，才爬回床上繼續躺著。

　　這一日過去了，全京城怕是都沒有葉曼玉的容身之地了，王爺也真真是可憐，花了如此大的心思將人找回來，卻是這麼一個結果。

　　王爺該有多傷心？

　　不過沒關係，還有自己會陪在王爺的身邊，她會耐心地等著，等到守得雲開見月明，王爺定然會發覺自己的好。

　　到那時，她便會成為天下人皆羨慕的女子……

　　真好呀……，凝月覺得她彷彿看到了那一天，整個人輕飄飄的無比舒服……

第二百八十三章　支開

　　夏大夫得了一筆銀子，他來京城的目的便達成了。

　　只是自己賣出去的消息究竟會造成什麼樣的影響，夏大夫還是有些感興趣的，於是也沒急著離開，仍舊在蘇府附近等著。

　　蘇府的下人找到他，讓他進府再去給府裡的凝月姑娘瞧瞧身子的時候，夏大夫猶豫了。

　　自己知道的都已經告訴她了，怎麼又找上自己了呢？莫不是東窗事發，那凝月姑娘想拿自己抵罪？

　　「大夫，姑娘的身子確實不好，病懨懨的，大夫上回子開的藥倒是極有效，咱們家也不會缺了大夫診金，還請大夫隨小的走一趟吧。」

　　夏大夫心中疑惑，見蘇府下人的態度，並沒有任何異常，他這兩日也並未聽到蘇府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那到底，去還是不去呢？

　　夏大夫想到凝月姑娘的出手不凡，心裡忽然有些癢癢的，不若，再撈他一筆？事成之後他便遠離京城，守著銀子過日子。

　　「如此，我便隨你們去一趟吧。」

　　夏大夫總覺得他又沒做什麼，不過是賣了些消息而已，便是凝月姑娘想將他牽扯進去，他只要咬死了撇乾淨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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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了府一路來到西院兒，裡面的侍女守在院門那兒，讓夏大夫自己進屋。

　　「這……」

　　雪黛無奈地搖了搖頭，「姑娘不讓我們在裡面待著，說是見了我們頭更疼，姑娘回回生病都有些任性的情緒，還請大夫多擔待一些。」

　　原來這樣啊，夏大夫點了點頭。心想凝月姑娘想得倒是周全，如此一來，他們便能更好地談及籌碼，不愧是大戶人家的妾室，手段就是高明，找的藉口都那麼自然。

　　夏大夫心中有數了，於是稍稍端起架子進了院子。

　　屋門是關著的。夏大夫輕叩了兩下。見裡面沒人應聲，可他卻是凝月姑娘請來的，於是輕輕一推。門居然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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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裡很安靜，夏大夫進去轉身將房門關好，卻沒看到凝月的人影。

　　莫不是想要逼真一些，躺在床上呢？

　　夏大夫躊躇了。畢竟凝月姑娘是個女子，他若是貿然進內屋怕是不好吧？

　　「凝月姑娘？凝月姑娘您在裡面嗎？」

　　「在呢。」

　　夏大夫心頭一動。乖乖，凝月姑娘的聲音也太柔情似水了，上次可不是這樣的，雖是個妾室。可架子卻擺的極足，跟自己說話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怎麼這次……

　　不過既然人在裡面就成。小丫頭又被凝月姑娘支走了，夏大夫頓時放下了心。跨入了內屋。

　　雕花床上，躺著一個女子，一隻皓腕垂在床邊，露出雪白細膩的皮膚，亮的有些扎眼。

　　「姑、姑娘……」

　　夏大夫猛抽一口氣，凝月姑娘身上的錦被被她掀到一旁，領口也鬆散了，露出一截雪白修長的頸項。

　　烏黑的絲散亂在臉頰旁，眼睛半睜著，卻十分迷濛，自有一份驚心動魄的撩人。

　　姑娘為何如此模樣？夏大夫心中咯噔一下。

　　想著凝月姑娘將下人支開，又應了自己的聲音，如今又是這番模樣……

　　該不會……，該不會凝月姑娘想……勾引自己吧？

　　「咕咚」，夏大夫吞了一下喉嚨，他是從峰月鎮出來的，那裡雖然沒什麼大戶人家，可他總是聽過一些傳聞。

　　特別是京城裡，高官顯貴的深宅大院內，深閨怨婦耐不住寂寞便會想些點子偷人，這些夏大夫本當做是話本子來看，沒想到居然還有讓他給碰上的一日？

　　是了是了，平南王對平南王妃的痴情世人皆知，在王妃不見人影的時候都沒聽說平南王身邊兒有別的女子，這會兒王妃找到了，自然更沒有其他女子的事情。

　　想必這個凝月姑娘獨守空閨有一陣子了吧？

　　夏大夫的眼睛裡漸漸地冒出光來，他見到凝月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臉上全然是魅惑妖嬈的笑容，勾得夏大夫心裡直顫。

　　「姑、姑娘，在下……在下對姑娘也是……，只是這樣不好吧？」

　　「……你可知這一日我等了多久？」

　　凝月口中喃喃自語，眼神愈加動情。

　　她眼中看到的人可不是夏大夫，而是蘇封，平南王爺。

　　王爺終於進了自己的屋子，終於肯看到她的好了，凝月無比欣喜，雖然身子沉，可仍舊想要展露出自己最漂亮的一面。

　　王爺是知道葉曼玉那個賤人的真面目了吧？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別、別走……」

　　凝月似是見到人影想要往後退，急忙抬起垂著的手想去挽留。

　　那一截皓腕如同新藕一樣誘人，打算放棄退出去的夏大夫忍不住又上前伸手握住。

　　涼絲絲的觸感從掌心一直傳到腦中，夏大夫好不容易凝結的理智瞬間再次消散。

　　人生苦短，既然有這種機會何不放縱一次？再說了，這可是凝月姑娘勾引得自己，他不過是瞧著姑娘可憐，才不得不回應的。

　　這麼想著，夏大夫的嘴唇便顫抖著印到了凝月的手臂上。

　　果然是香甜柔軟，夏大夫理智全無，腦中只剩下眼前雪白滑膩的皮膚。

　　只是他剛想再嘗嘗別的地方，冷不丁聽到身後「哐當」一聲，驚得他一下子鬆開凝月的手臂，任由它再次垂落到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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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雪黛滿臉驚恐，手指顫抖得無法停止，一雙眼睛險些瞪掉出來，高聲尖叫了一聲捂著臉側過了身。

　　「這、這……」雪黛的身旁站著一名大夫，瞧著有些面生，並不是懸壺堂裡的大夫，他也是滿臉的驚詫，卻也知道非禮勿視。眼神都不敢亂掃，趕忙退了出去。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夏大夫茫然地喃喃自語，不是將人都支走了嗎？不是不會有人來的嗎？為何……為何……？

　　床上躺著的凝月這會兒似乎也是恢復了神智，撐著身子從床上坐了起來，卻在見到自己凌亂的衣衫。和手臂上可疑的痕跡時。頭「嗡」地一聲，再次倒了下去……

　　*************************************

　　「你可想清楚了再說，我家夫人也不是個不通情面的。若是你和凝月姑娘兩情相悅，便是做法有些出格，夫人也自會體諒，乾脆地成全你們。可若是你假借進府瞧病的名義，意欲圖謀不軌輕薄了凝月姑娘……」

　　小紅的面色一寒。雙眼居然透出些殺意來，「平南王府又豈是這麼好褻瀆的？必然要將你送官，讓你受到應有的懲罰！」

　　「夫人饒命，夫人饒命啊！」

　　夏大夫跪在下面大聲求饒。他早已六神無主，那官府又豈是好進的？自己這麼個沒權沒勢的人，得罪了平南王府還能從官府裡出來？便是不死也要脫幾層皮！

　　不過聽著小丫頭的說法。似乎，這事兒還有迴旋的餘地？

　　只是怎麼只有兩個選擇？那明明是凝月姑娘勾引得他啊！

　　夏大夫一想起來心裡就恨得不行。他是無辜的，若不是那個凝月勾引得他，他哪兒能有這個膽子？

　　「還不從實招來？」

　　小紅提高了聲音，夏大夫渾身一抖，頓時老淚縱橫。

　　「夫人明察，夫人明察啊！小的斷沒有膽子輕薄王府的姑娘，那、那凝月姑娘與小的原先就相識，小的也是一時豬油蒙了心才做出這等事情，是小的不是，還望夫人大人有大量能原諒小的，夫人開恩吶！」

　　「一派胡言！夫人，夫人千萬不能信了這人說的胡話，妾身何時同他相識過？妾身清清白白的身子，夫人要為妾身做主啊！」

　　凝月從一旁的屏風後面衝出來，淚流滿面地跪在曼玉的身前，臉上是毫不掩飾地厭惡和痛恨。

　　「這人分明是趁著妾身有病在身，又瞧著屋裡沒有丫頭伺候著起了賊心，夫人還同他說什麼？趕緊讓官差抓了去！」

　　「凝月姑娘，凝月姑娘你怎能如此？若不是凝月姑娘讓人傳了話去，小的又如何能進得府中？況且姑娘瞧著哪裡像是病著的，夫人，方才小的見到了府裡也有名大夫，不如讓那名大夫給凝月姑娘診一診便知。」

　　凝月險些咬碎了口中的牙，她早上確實有些不舒服，可如今卻不知怎麼的又爽利起來了，頭也不重了，身子也不沉了，可為何夏大夫對自己做那些事情的時候她卻一點兒沒有察覺呢？

　　「也罷，到底是關係到凝月姑娘的名聲，還是讓人查一查的好，採薇，你去將同壽堂的劉大夫請進來，他是京城德高望重的老大夫了，他說的話，總是有些權威的。」

　　曼玉並沒有立刻下結論，而是將方才也瞧見西院兒裡那一幕的老大夫又請了過來，請他為凝月做個診斷。

　　劉大夫是同壽堂的老大夫了，平日裡請他上門問診的人數不勝數，今日也是瞧在平南王府的面子上走這麼一遭，沒想到攤上這種事情。

　　「凝月姑娘的脈象平和、鼻色明潤，舌色淡紅，目光有神，只是略有些焦躁，並無大礙。」

　　「大夫不若給開個方子？凝月姑娘這幾日經常會頭疼腦熱的，反反覆復極為難受，大夫還是開個方子調養一下吧。」

　　「姑娘的情形並不需要吃藥，夫人府中事務繁忙，老夫還是先行告退了。」

　　劉大夫十分敬業地診斷之後，迅地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第二百八十四章　證據

　　夏大夫心中大喜，趕忙抬起頭，「夫人你可都聽見了，凝月姑娘的身子分明沒有病痛，若不是她以此為由去找小的，小的是連大門都進不來的。」

　　「你胡說！」凝月激動地整個人都在顫抖，眼睛裡蓄滿了眼淚往下落，完完全全就是一個被陷害的無辜女子的模樣。

　　「夫人，夫人……，妾身在府裡這些年來安分守己，您可不能因著這個渾人的隻言片語便信了啊，妾身冤枉，妾身冤枉！」

　　曼玉點點頭，「你說的是，小紅，讓雪黛進來問話。」

　　雪黛是自打凝月身邊兒帶進來的小丫頭被遣走了之後，便一直服侍在凝月身邊的，這府裡，也就雪黛同凝月最親近。

　　只是凝月見到雪黛之後，心裡卻是猛跳了幾下。

　　「雪黛姐姐，我代夫人問你幾句話，姐姐照直了說便是。」

　　小紅笑容可掬地走過去，「我知道姐姐是個好的，只是今兒夏大夫入府的時候，為何姐姐並不在屋中？」

　　雪黛抿了抿嘴有些無奈，「凝月姑娘不讓奴婢待在院子裡，說她見了我頭越疼了。」

　　「我沒有說過！分明是這個丫頭躲懶，我想使喚個人都找不到，誰給你的膽子，居然敢污衊我！」

　　凝月急忙反駁，雪黛嚇得往後縮了縮，垂著頭不敢說話了。

　　「凝月姑娘稍安勿躁，總得聽雪黛姐姐說完了才好。」

　　小紅略略安撫了一會兒，繼續問道，「那麼今日凝月姑娘是否覺得身子不適，讓人去請夏大夫進府？」

　　雪黛不敢說話，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雪黛姐姐別怕。在夫人面前只要實話實說便是，姐姐為何讓人去請夏大夫，上回子夫人不是恩准了若是凝月姑娘不適，便可讓懸壺堂的大夫來瞧的嗎？」

　　小紅剛說完，只見雪黛「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夫人，是奴婢不好。沒能伺候好凝月姑娘。夫人心善，上回特意讓人請了懸壺堂的大夫入府，可、可凝月姑娘怎麼也不肯讓人近身。偏偏只願找夏大夫來瞧病，懸壺堂的大夫都瞧見了呢。」

　　雪黛臉上有些委屈，「今日凝月姑娘身子又不好，又要鬧著要找夏大夫。奴婢便想著總不能讓姑娘這麼一直病著，這才讓人去找了夏大夫。可之後奴婢又覺得不妥，便去了同壽堂請了劉大夫來，想著有兩個大夫的話，總會是好些的。誰知道……」

　　雪黛後面的話說不下去了，她一個姑娘家，那樣的場面然她如何能說得出口？

　　在一旁的凝月臉都紫掉了。雪黛的話乍一聽似乎真的是那麼回事兒，可凝月的胸口卻像是要爆出來！

　　分明是她先提出去請夏大夫的！自己雖然就是那個意思。可她並沒有開口要求！

　　雪黛慢慢地退出去，曼玉的神色有些不好，「凝月，雪黛說的可是實情？」

　　「不是，夫人明察！」

　　「那麼，是雪黛信口胡說？你此前並沒有不讓懸壺堂的大夫近身，也並沒有執意要讓夏大夫進府？」

　　「……這，這，夫人，凝月只是覺得夏大夫的醫術高明，凝月並沒有旁的意思。」

　　凝月渾身是汗，焦急著想要辯解，可曼玉哪肯相信？

　　「懸壺堂在京中也是甚有名聲，堂中的大夫各個都是醫術高明出類拔萃，可你卻寧願讓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游醫問診，你讓我如何相信？讓夫君如何相信？」

　　說著，曼玉忽然話題一轉，「不過，你也是府裡的人，我也不能只聽信丫頭的話便下結論，夏大夫，你若是想污衊凝月姑娘可是罪加一等的！你如何能證明凝月姑娘與你此前便相識？」

　　「這……」

　　夏大夫猶豫了一下，不過他見著曼玉已是對他的話信了幾分，為了他的小命他也顧不得別的了，「有的，夫人，小人如今就在街尾的賃了一小間屋子住，就是門前有棵歪脖子樹的那家，夫人可讓人去屋內的炕頭下面找一找，那裡，那裡放著凝月姑娘贈給小人的東西。」

　　「……」

　　凝月面如死灰。

　　此前她與夏大夫買消息的時候，因著手裡的銀子不夠，便添了幾樣自己的飾物在裡面，如今居然要成為自己與夏大夫私相授受的證據！？

　　曼玉讓人依著夏大夫的話去搜搜看，沒想到當真捧回了幾樣飾品，又讓雪黛過來認一認，雪黛一眼就認出這些果真是凝月的東西。

　　「奴婢還奇怪姑娘的這些飾品怎麼不見了。」

　　曼玉臉上漸漸嚴肅起來，「枉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好的，回京後又聽說了你為了夫君與依晴爭執的事情，想著既然你一心向著夫君，府裡總不會虧待了你。」

　　「先前我便問過你，可願出府，清清白白地嫁人，你說不願，可如今卻背著旁人做出這等事情來，真真是讓人傷心。」

　　「也罷，既然你同夏大夫有個緣分，我也就成全你，府裡自然不會虧待你，會給你備一份體面的嫁妝，你便隨了他去吧。」

　　凝月如遭雷擊，木然地跪坐在地上，漂亮的面上一片茫然，似是沒有反應過來。

　　待到夏大夫千恩萬謝地起身，小紅又捧來一隻裝了不少銀子的匣子，凝月才瞬間睜大了眼睛，眼中迸射出駭人的恨意。

　　「好，好！是我不防，倒是著了你的道了！」

　　她從地上一咕嚕爬起來，目眥欲裂地怒視曼玉，「想將我趕出去？！你做夢！你不過是怕了，怕王爺知道你之前的醜事，哈哈，被抓到山寨裡去！早就是個殘花敗柳了！你怕王爺知道厭棄了你，轉而現我的好是不是？！葉曼玉，我倒是小瞧了你！」

　　凝月破口而出的話讓屋子裡不少人都變了臉色，除了小紅以外，旁人根本不知道這些事情。

　　然而曼玉卻靜靜地坐在那裡。看著凝月如同瘋了一般在下面叫囂。

　　「我就是要讓世人都看清你虛偽的面目！王爺的痴情都用在這樣一個女人身上，太不值得了！你居然還有臉自稱王妃，你怎麼好意思的？！」

　　「啪！」

　　小紅冷著臉賞了凝月一個耳光，力道之大讓凝月偏了身子，半天都沒能反應過來。

　　「小紅，你讓她說，做了這等苟且之事。自然希望天下人都同她一般不要臉面才好。凝月，你是什麼樣的人旁人不知，你以為王爺也不知道？」

　　曼玉笑了起來。「我不在府裡這麼久你都沒能讓夫君多看你一眼，我會將你當做威脅？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王爺怕是連你是誰都給忘了。」

　　「還有依晴，你當真以為沒人知道給睿親王的密信是誰傳出去的？依晴性子毛躁。睿親王如何會將傳送密信的法子告訴她？真是讓人心寒，怎麼說也是相處了那麼久的姐妹。說害就害，你夜裡就不怕依晴來找你報仇？」

　　悉悉索索的聲音讓凝月無所適從，她的腦袋還在「嗡嗡」地響，臉頰的疼痛讓她都不敢呼吸。

　　「我那些日子究竟在哪裡。也不勞你操心，夫君早已知曉，讓你這麼整日掛念著。倒是辛苦了呢，夏大夫。既然你同凝月兩情相悅，我便將凝月交給你了，她雖是從王府裡出去的，但過日子，自然要和和睦睦的好。」

　　意思就是凝月出了這個門，便同王府再沒有關係了？夏大夫心中泛出了喜色。

　　這一趟來京城倒是划算得很，賺了一筆銀子不說，還能得一個女人，王妃給凝月的嫁妝瞧著也不少呢，真是太幸運了。

　　可凝月哪裡肯走，她怎麼會落到這般田地？她還沒讓葉曼玉名譽掃地，沒讓王爺將這個不知檢點的女人休出去！

　　「葉曼玉，你別得意！你會遭到報應的！你會……唔唔……」

　　小紅將一塊布塞進凝月的嘴裡，「凝月姑娘您還是省省勁兒吧，夫人是心慈，還讓你如願跟了夏大夫，您看看您做的都是什麼事兒？便是王爺瞧不上您，您也是府裡的妾室吧？卻同個外人通姦，若是王爺知道了，您還能有活命的法子嗎？」

　　凝月激動的神情僵住，眼睛愣愣地看著小紅臉上溫柔的笑意。

　　「所以呀，這人要知足才會長樂，一旦不知足了，你瞧，可是出亂子了吧？也就是夫人，還會給你一條後路，若是在別家的後宅裡生這種事，就是打死，也沒人會說什麼的。」

　　小紅的眼睛沉了沉，說「打死」兩個字的時候，裡面的寒光讓凝月動也不能動，這個丫頭是認真的！

　　小紅自然是認真的，她原本就想這麼做來著，這可是極好的機會！

　　可夫人卻不願，小紅焦躁著，夫人還是太心軟，留著凝月可就是個禍害啊！

　　曼玉見著凝月被拖了下去，眼睛裡有些迷茫的光。

　　這事兒是她一手讓人去做的，曼玉知道凝月在卯足著勁想要讓自己身敗名裂，若是蘇封不對自己一往情深，若是沒有柔兒這個小可愛，曼玉大概會置之不理。

　　可她如今不能，她想守著自己擁有的這些。

　　只是，曼玉仍舊狠不下心徹徹底底地讓凝月消失，古代的女子為了能得到男子的寵幸可謂費盡心思，一點一點變成心狠手辣之人。

　　曼玉知道留著凝月興許會是禍害，可她不願失去最後的底線，不願讓自己徹徹底底變成那樣可悲的人。

　　府裡的事情是瞞不住的，凝月往後說話便不會有人聽信，只會當做她心有不甘妄圖嫁禍抹黑，若是她從此安分老實下來，日子也不是過不下去……

第二百八十五章　善後

　　曼玉是趁著柔兒午睡的時候處理這些事情，待柔兒迷濛著雙眼被木檀抱來，軟乎乎的小身子蜷進自己的懷裡，曼玉心裡只剩下滿滿的柔情。

　　只盼著柔兒也能遇上蘇封這樣專情的男子，只盼著她也不用為了爭奪榮寵勾心鬥角。

　　曼玉搖了搖頭，柔兒這才兩歲還不到呢，她就開始操心這些事情了……

　　……

　　從王府的西門駛出一輛馬車，平凡無奇的外觀，無聲無息。

　　夏大夫不敢將凝月嘴裡的布給拿掉，他也不敢給凝月鬆綁，唯恐凝月心有不甘在王府附近又做出什麼事情，那必然會牽連到自己的。

　　只是沒想到今日的運勢不錯，王妃居然這麼好說話，也是他命不該絕，腦子動得快，要不然，非給這個凝月害死不可！

　　夏大夫扭頭看了一眼對自己怒目而視的凝月，見她一邊的臉都已經腫起來了，不禁放軟了口氣，「凝月姑娘，你這又是何苦？就算小的告訴你王妃的事情，王爺對王妃那樣寵愛，你又能做什麼？再說，今日的事確實是姑娘讓我去的，姑娘還拉著我的手讓我別走，如若不然我哪兒有那樣的膽子？」

　　夏大夫搖了搖頭，眼睛卻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凝月的手臂上，凝月姑娘不愧是養在王府裡的，那一身細皮嫩肉，湊近了能聞到淡淡的香味，真真是尤物啊，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有這種艷福呢，來京城一趟果真是來對了。

　　凝月看到了夏大夫臉上猥瑣的表情，登時劇烈地掙紮起來，這個下作無恥之人，她要殺了他。她要殺了他！

　　「姑娘別白費力氣了，王妃將你給了我那便是做了數的，更何況……，姑娘也沒有別的選擇不是嗎？咱們不如好好兒過日子，哎，還是王妃說的對，這過日子。就得和和睦睦踏踏實實的……」

　　凝月眼睛裡布滿了血絲。恨不得將夏大夫的嘴臉給撕爛，可她動不了，手上綁著的繩子將她細嫩的皮膚幾乎磨破。

　　她不要她不要！怎麼會變成這樣？！明明該是葉曼玉那個賤人被王爺厭棄休妻。她只要冷眼看著就成，為何會變成現在這種樣子？

　　眼淚順著凝月的面龐洶湧流下，她不要出府，不要跟這個夏大夫扯上關係。她還是清清白白的，王爺為何不來救她……

　　許是瞧著凝月哭得有些可憐。總歸是個長得漂亮的女子，夏大夫心裡有些不忍，剛想再安慰兩句的時候，忽然覺得馬車停了下來。

　　莫非已經到了？夏大夫等了一會兒。卻現外面靜悄悄的，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夏大夫奇怪地起身，掀開簾子就想走出去一探究竟。豈料這簾子才剛剛掀開，一柄長劍便從外面穿胸而過。夏大夫連聲音都不出來，嘴開開合合了兩下，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凝月嚇得身子縮得更加緊，卻透過眼淚，看到了外面站著一個令她激動到渾身顫抖的人。

　　那樣挺拔偉岸的身姿，那樣絕色清冷的容顏，是王爺！王爺來救她了，王爺來救她了！

　　「王爺，還好趕上了，小的就說他們剛離開，走不遠的。」

　　小七有些邀功的意味，將長劍收回去用帕子擦乾淨了。

　　凝月的心幾乎要跳出來，王爺居然這麼著急地想要找到自己，王爺並不是對自己不在意的，看，這便是證據！

　　凝月淚流滿面泣不成聲，她要抓住這個機會，將所有的事實都告訴王爺，揭露出葉曼玉醜惡的嘴臉，讓她徹底沒有翻身的機會才行！

　　車廂裡，夏大夫胸口的血肆意流淌，浸濕了凝月的衣角，可她不在乎，嘴裡塞著布條朝著蘇封「嗚嗚」地掙扎著，臉上的淚痕未乾，楚楚可憐。

　　「帶過來。」

　　小七應了一聲，姿態輕盈地跳上車，一把拎起凝月輕鬆地提到了蘇封的面前。

　　凝月眼淚洶湧，眉目間盈滿了委屈和悲傷，只等著將嘴裡的布條除掉，她好跟王爺哭訴。

　　「我就猜到曼玉這丫頭狠不下心，說起來，我倒是忘了你還在府中，你也該慶幸，你可是睿親王送來的，若是我那會兒記起了你，怕是也不會有今日這些事端了。」

　　蘇封的嘴角邊露出些許笑容，讓他的面容如同謫仙似的清俊儒雅，只是說出來的話，卻讓凝月激動的心情瞬間冷了下去。

　　「也罷，那丫頭不適合這些糟心事，也是我的不是，讓她需要為這些操心，既然曼玉不願趕盡殺絕，我自然也不好違了她的心思，小七。」

　　立在一旁的小七立刻上前，動作乾脆利落地從袖子裡滑出一隻小瓶子，拇指將瓶塞頂開，一手抽出凝月嘴裡的布條，又立刻用力捏住她的下頜。

　　冰涼的液體順著凝月的喉嚨滑入，她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硬生生地將瓶子裡的藥液喝了個乾淨。

　　蘇封見她喝完，也不再停留，讓手下的人去收拾，他則轉身離去，從頭到尾不曾聽凝月說過一句話，往後，她也是再不能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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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月就這樣消失在府裡，然而府中並沒有任何變化。

　　不過曼玉倒是老實，等蘇封回來一五一十地跟他說了，然後並沒有任何表情，因為她覺得自己並沒有做錯。

　　「這件事做得不妥。」

　　蘇封加以點評，「我喜歡任何事不留一絲後患，以免夜長夢多，既然你已經覺凝月在背後生事，又為何要放她離開？」

　　曼玉撇撇嘴，沒去回答這個問題，卻是讓木檀拿出幾枚碎銀子放到小紅的手裡。

　　不僅是曼玉，木檀和采薇也都各自掏荷包，將銀子遞給小紅。

　　「不怪小紅曾是夫君的人，想事情的方式都一模一樣，願賭服輸，柔兒，你也要給紅姨銀子哦。」

　　柔兒正坐在一旁試著將手裡的玉雕排成隊，聞言抬起頭，懵懵懂懂地看了看小紅，將手裡抓著的一隻碧玉蟾蜍遞了過去，「給紅姨。」

　　「……小小姐，要不要紅姨陪你玩？」

　　小紅哪兒敢接過來，笑著過去想要轉移柔兒的注意力，結果柔兒一點不為所動，爬起來走到小紅的面前，就要將碧玉蟾蜍往小紅的手裡塞。

　　「你拿著吧，怎麼說剛剛我們下注的時候柔兒也跟著要湊熱鬧。」

　　曼玉讓小紅收下之後柔兒才罷休，拉著小紅一塊兒坐到一旁繼續將剩下的玉雕排成隊。

　　「下注……？」

　　蘇封的眉頭跳了跳，曼玉趕緊討好地笑，「哪兒能呢，不過就那麼一說，凝月是蠢了一點，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萬一那夏大夫當真能讓她改過自新呢？」

　　那怕是不能了，蘇封想到馬車上橫死的男子，不過那些曼玉用不著知道。

　　「皇上這幾日不好伺候啊，就是不鬆口讓我離京，對了，柔兒那玉葉子你拿下來了沒有？」

　　曼玉嘆了口氣，努了努嘴示意蘇封往柔兒的小圓腰上看。

　　柔兒見蘇封天天想打那玉葉子的主意，便是原先都快要不感興趣了，這會兒也是不肯撒手的。

　　「嘖，那葉子有什麼好？要不趕明兒我照著做一枚一模一樣的給她換下來。」

　　蘇封皺著眉的樣子看得曼玉覺得好笑。

　　「皇上許是不願你這麼快離京，畢竟這一走，怕是就沒什麼機會再回京城了。」

　　曼玉有些低落，那她不就見不到祖母和爹爹，見不到哥哥們了？

　　「能等二哥哥成完親在走嗎？」曼玉放輕了聲音，她想見到葉家的人都各自有了好的歸宿，否則，她該是放心不下的。

　　蘇封伸手將曼玉攬住，「娘子說什麼時候走就什麼時候走，葉兄的成親禮我們自然是不能錯過的，娘子可還記得葉兄曾說為夫不勝酒力？也是娘子太單純，葉兄說的話怎麼能信呢？」

　　蘇封心情甚好地看到曼玉惆悵的臉色迅消失，那雙亮亮的眼睛瞇了起來，甚好甚好，他這個小娘子別的都好，就是愛記仇。

　　蘇封嚴重認為皇上沒那麼輕易地鬆口讓自己離京，是因為聽了葉皓文這廝的忽悠。

　　不然皇上哪兒能將隨朝的一些治理的關鍵隨口扯出來？那跟自己離京有什麼關係？必然葉皓文搗的鬼，禮尚往來，他也不算坑了誰，對吧？

　　……

　　日子平靜下來，蘇封白日裡去宮中同皇上死磨硬泡想要求得恩典，回府了便寸步不離守著曼玉和柔兒。

　　他覺得就是什麼事情都不做，看著曼玉和柔兒臉上的笑容，吹著小風，喝著小茶，都覺得愜意無比。

　　此生還有什麼好求的？蘇封笑容滿面地接住跑過來尋求他庇護的柔兒，看著她古靈精怪地朝著小紅做了個鬼臉，蘇封心裡漲得滿滿的。

　　不過……，這倒霉的玉葉子什麼時候能還給三皇子啊！

　　皇上每次在自己跟前誇讚三皇子是個什麼意思？

　　曼玉一瞧蘇封黑著的臉，再看他眼睛盯的地方就猜到他在想什麼。

　　也是夠了，那可是皇子，蘇封怎麼就堅決認為皇上在為三皇子打柔兒的主意的？不過是因著都同為人父同蘇封誇讚兩句，這廝回來險些沒暴走啊。

　　曼玉搖了搖頭，可憐的柔兒，這長大了可怎麼辦？想要嫁個人怕是得先能打敗蘇封才行吧……

第二百八十六章　心意

　　葉皓文與侯函凌的親事算得上一波三折。

　　從侯家四小姐對葉皓文暗生情愫，大著膽子接近，葉皓文卻渾然不知，到後來葉老夫人為葉皓文相看，覺得侯家大抵瞧不上他們，再到後來訂了親，葉皓文卻鋃鐺入獄。

　　世人對葉家避之不及的時候，候四姑娘勇敢地站出來，一副非君不嫁的姿態，一點兒也不怕會被葉皓文牽累。

　　以至於對感情有些淡薄，除了施展抱負之外什麼都不太花心思的葉皓文，做出了當眾去侯府同候四小姐許下諾言的事情。

　　曼玉覺得，這要是寫出來，那也是能成為感動天地的話本，說不定待到二哥哥封侯拜相了，還能廣為流傳，成為千古佳話呢。

　　「……所以這便是你打算用這個話本當做賀禮的緣由？」

　　蘇封的腦門上出現了黑線，知道曼玉不靠譜，但不知道居然這麼不靠譜。

　　葉皓文大婚之日將近，作為皇上身邊兒的「新寵」，那排場自然是不用說的。

　　屆時若是能被葉家下了帖子邀請，便是一種榮耀。

　　所以這京裡，最近的話題便是葉大人成親時，會收到多麼豐厚的賀禮。

　　可蘇封沒想到啊，曼玉折騰了好些日子，終於鬆了口氣般地拿出一個她親自寫的話本……

　　「禮輕，可情意重，這裡面包含地可是做妹妹滿滿的祝願，二哥哥收到之後，想必會十分欣慰吧。」

　　這要怎麼欣慰得起來啊？！蘇封剛剛稍微翻看了一下，差不多隻選看了兩截，當機立斷地將話本合上。

　　什麼「柔情脈脈的眼神，似是凝結了天地間所有的愛意」，什麼「眼泛淚光，心中強烈的不捨讓他幾欲瘋狂」……

　　蘇封自問承受能力還是說得過去的，只是他實在沒有勇氣再看下去，不知道葉兄瞧見了會作何感想，蘇封對此表示強烈地興趣。

　　「夫君是覺得不好嗎？」

　　「那倒沒有，只是……，娘子覺得他們這就驚天地泣鬼神了？」

　　蘇封有些嫉妒，明明他同曼玉能修成正果才是最最不容易的，怎麼也沒見曼玉花這個心思呢？

　　不過想到話本子裡面的詞句……，蘇封覺得還是算了吧。

　　……

　　葉皓文大婚，京城無比地熱鬧。

　　侯函凌此前非卿不嫁的決絕，和葉皓文非卿不娶的誓言，將這一場親事渲染得蕩氣迴腸。

　　葉皓文一度成為可以同蘇封比肩的痴情男子代表，讓曼玉樂個不停。

　　作為出嫁的小姑子，曼玉一早便回了葉家，帶著柔兒在慈安堂裡同祖母說話，坐等葉皓文將侯函凌接回來。

　　「祖母，聽說二哥哥後來又給侯府送了聘禮？」

　　葉老夫人慈愛地摸了摸柔兒的腦袋，「你二哥哥瞧著對這些不在意，可他卻是個不願受人恩情的，幾乎將所有的身家都送過去了，說是不想侯家小姐受委屈。」

　　「那函凌妹妹該是樂壞了。」

　　曼玉知道候函凌對葉皓文的心思，這會兒總算如願以償了，小丫頭不知道會多高興呢。

　　葉老夫人的身子慢慢地又養了回來，雖然不及從前了，但氣色瞧著倒是還不錯。

　　「祖母，孫女兒過陣子怕是要隨著夫君去封地，這一走，許是就回不來了……」

　　曼玉的聲音低落下來，瞧著柔兒在祖母面前笑呵呵地親昵，她便想起從前，自己剛穿越過來的時候，為了避開太太和葉曼璟，她主動要求去到祖母的面前。

　　那會兒子，祖母並沒有如今這般慈愛，面容總是沒什麼表情，卻也從不曾苛待她。

　　人的感情是慢慢才會有的，曼玉雖然如今長大了，可若是祖母不在身邊，她仍舊會覺得不安。

　　「你這丫頭，這是好事兒啊，好好兒同蘇家小子過日子才是正經，我有你爹和你哥哥們在，你有什麼好擔心的？」

　　葉老夫人看了曼玉一眼，「倒是你，離了京，也沒個人在你身邊兒，不許再由著性子了，有了柔兒，便踏踏實實地過日子。」

　　曼玉的眼底發熱，低下頭不想讓祖母瞧見。

　　「蘇家小子能對你這樣已是極難得的，別總想著讓人遷就著你，他是男子，只要是男子，誰不喜歡被自己的妻子全心全意地信著？我知道你先前總有些坎過不去，可如今，這夫妻之間，還是得互相磨合著才行。」

　　葉老夫人開了口便收不住了，許是也知道能同曼玉說這些的時候不多了，便趁著這個時機想著一氣說完才好。

　　「不過，祖母還是那句話，若是蘇家小子欺負你了，咱們葉家也不是個怕事的，管他封地有多遠，你只管回來，便是祖母不在了，你還有你爹、你哥哥，他們不會不管你的。」

　　曼玉用力忍了半天的眼淚還是落下來了，抬起眼睛想要說什麼，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你這丫頭羞不羞，柔兒還看著呢，這大喜的日子可不興哭的。」

　　葉老夫人半是埋怨半是心疼，又說了曼玉兩句，卻忍不住側過身子用袖口在眼角也抹了抹，讓曼玉的眼淚掉落得更是洶湧。

　　「娘，羞羞！」

　　柔兒見到曼玉哭的樣子，從葉老夫人的懷裡趕緊鑽出來，衝到曼玉的懷裡撒嬌，還用胖胖的手指刮著自己嫩嫩的小臉，就像曼玉平日裡跟她做的動作一樣。

　　曼玉將柔兒抱在懷裡，頭埋在她的頸間。

　　自己何其有幸，能夠在這個時空走一遭，能遇到這些肯對她好的人，她可以有幸？！

　　……

　　去侯府的大紅花轎回來了，外面兒吹吹打打的好不熱鬧。

　　柔兒早按耐不住要往外跑了，小紅在後面追都追不上。

　　拜堂禮結束，曼玉便去了新房，待到繁瑣的禮節結束，葉皓文被拉去前面的時候，她總算可以和侯函凌說上兩句了。

　　「凌妹妹……，不對，該是叫二嫂了」，曼玉的笑容格外友善，笑得侯函凌的臉透過層層脂粉都能瞧得出紅暈來。

　　「我二哥哥人是極聰明的，只是在這兒女情愛方面，也是極笨拙的，不過有二嫂瞧著，想必二哥哥有了個賢內助，日後定然會更加平步青雲呢。」

　　「……曼玉姐姐你可別笑我了……」

　　侯函凌往日的靈動勁兒不復，被曼玉說得微微有些窘迫，只是眼裡面上的喜色卻是一直也沒有消退。

　　「這哪兒是笑你呀，我說的可是真的，二哥哥如今正是炙手可熱的時候，免不了會有人想抓他的錯處，二哥哥別得都好，就是感情這回事兒，他自己都沒弄明白呢，萬一著了旁人的道，那便不好了。」

　　曼玉說得一本正經頭頭是道，不過這也只是她臨時編出來逗侯函凌的。

　　豈料侯函凌當真認認真真地點了點頭，「多謝曼玉姐姐，函凌記下了。」

　　「……」

　　這丫頭往日不是挺機靈的嗎？怎麼能沒聽出來自己是在調戲她呢？

　　「二嫂，你同二哥成親，我也沒什麼可表示的，尋常的那些俗物你們又不缺，我便想著，要送，就要送最能表達心意的東西。」

　　曼玉笑呵呵地將那本被蘇封嫌棄過的話本拿出來，又笑呵呵地遞過去，「二嫂別小瞧了這個東西，可是我花了許多心思弄的，也只有這樣，才能表達出我對二哥哥最最崇敬的心意，你可千萬要讓二哥哥多看看，最好，能再寫些感想出來，如此我便是離京，心裡也是安了。」

　　許是曼玉的表情太過誠懇，又或者侯函凌今日成親，激愣分辨不出什麼，她見曼玉說的嚴肅，也嚴肅地將話本接過來，並且表示一定會讓葉皓文仔仔細細地看的。

　　「那便勞煩二嫂了。」

　　曼玉的賀禮送了出去，瞧著時辰也不早了，便打算從屋子裡出去，只是她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停下。

　　「二嫂，二哥哥就拜託你了，他這人心中裝著抱負，並且才華也高，越是這樣的人，越是會成為旁人嫉妒的對象，二哥哥日後的路，興許會遇上絆腳的石頭。」

　　曼玉想起自己幼年的時候，即將離開京城去往遙遠的綿延，那會兒葉皓文也不過只是個少年。

　　曼玉同葉皓文的兄妹情來得突然，卻也深刻。

　　他們同樣是葉家庶出的子女，同樣在太太手底下過日子，同樣，沒有了自己的娘親。

　　曼玉想著養金蓄銳去綿延避開太太，可葉皓文卻說，他定然會讓自己回來的，當著所有人的面，送了她一個最好最好的餞別禮。

　　那會兒葉皓文的日子定然不好過吧？

　　公然挑釁太太的權威，哪怕他在爹爹的身邊，可爹爹能夠一直都護著他？

　　「我只求二哥哥能夠平安無事，哪怕平凡一點，哪怕不要那樣的出眾，我知道二嫂對二哥哥的心意，這樣的事情，也只能拜託二嫂了。」

　　「曼玉姐姐放心，你說的，函凌都記下了」，侯函凌認真地向著曼玉承諾，「夫君能有曼玉姐姐這樣的妹妹，是夫君的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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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函凌是個聰明的姑娘，她知道對葉皓文來說，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還不及曼玉，但她一點兒也不嫉妒，反倒是一五一十地將曼玉囑咐一五一十地說給葉皓文知道。

　　「曼玉姐姐可是十分擔憂夫君呢。」

　　「……你確定？」

　　葉皓文綠著臉抖著手裡的話本，這就是擔憂自己的表現？這是什麼玩意？

　　還「花了她許多心思做的」？她的心思就這麼用了？

　　「曼玉姐姐還說，希望夫君看完能寫些感想呢，這樣她往後離京的時候才能走得心安。」

　　「這東西能看完？還感想？」

　　葉皓文向來淡定的面容徹底四分五裂，想要扔到窗外去，想想又不妥，只得放到自己眼睛看不見的地方，眼不見為凈。

　　「夫君，裡面寫了什麼嗎？」

　　「……那不重要，今日是我們成親之日，怎能被這種東西壞了心情？」

　　葉皓文努力調整情緒，臉上掛上淡淡的笑容，眼前這個女子便是自己的妻子了，不論如何，他也會善待了她。

　　忽然地，葉皓文腦海裡浮現出一行字，「他的臉上浮現出縹緲如霧的笑容，淡淡地帶著無盡地愁緒，望著面前的女子……」

　　這真是……，葉皓文臉上的笑容出現了裂縫。

　　葉曼玉故意的吧？她是故意的吧？！寫的這都是什麼玩意兒？！這怎麼還能讓人過目不忘了？！

　　這新婚之夜到底要怎麼過啊啊啊！

　　葉皓文成親之後，據蘇封說，皇上似乎有鬆口的意向了。

　　曼玉閒得蛋疼，愣是覺得這其中有什麼萌死人的貓膩，只是，她可不會同蘇封說的，讓他知道自己已經腦補出了各種君臣情、禁斷情，蘇封大概會瘋掉的。

　　「柔兒，你在做什麼？」

　　曼玉見到柔兒不知道從哪兒拿來一支毛筆，也沒有蘸墨，卻有模有樣地在所有她能夠夠到的地方畫著。

　　憨態可掬十分可愛。

　　聽見曼玉叫她，柔兒扭過頭，將毛筆得意地展示給曼玉看，「書生，書生。」

　　「……」柔兒這是在說望雲寨的小書生，在寨子裡的時候，他就喜歡用毛筆逗柔兒玩，整個望雲寨，也只有他那兒有那麼些毛筆。

　　曼玉的餘光瞄到了小紅，只見她一點異常都沒有，垂在身側的手，卻微微握成了拳頭……

　　「紅姨，書生，畫畫。」

　　柔兒偏偏喊到了小紅，笑嘻嘻地想要跟她一起玩這個遊戲的樣子。

　　小紅鬆開了手，慢慢地走過去，「小小姐想要畫什麼？」

　　「紅姨！」

　　「我在呢，小小姐想要我畫什麼呢？」

　　「紅姨！」

　　小紅無奈地抬起頭，小小姐這是什麼意思，夫人能參透其中的奧秘嗎？

　　曼玉歪了歪頭，還沒等她想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來，外院兒有人來通報，外面有人求見。

　　「說了是誰嗎？若又是請我過府的，便婉拒了吧。」

　　「夫人，小的也拿不準，這才來詢問夫人的意思，來人說他叫小書生，問他是哪家的他也不說話，小的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曼玉的身子一下子坐直了，小書生？！她可就認識那麼一個小書生啊！望雲寨這是終於要造反了嗎？居然敢找上京城找到府裡？他們是覺得蘇封的脾氣太好了嗎？！

第二百八十七章　緣由

　　曼玉臉上的神色不定，一忽兒間閃過許多情緒，最終都漸漸地歸於平靜。

　　她不相信望雲寨還能出什麼妖蛾子。

　　自己在望雲寨過了那麼許久的事情，想必望雲寨的人更不願讓人知曉，否則，他們的寨子根本保不下來。

　　裡面老老小小也將近上百號人，洛天寒不會拿他們的性命不當回事兒。

　　所以小書生會出現在這裡是極為危險的，怕是不到生死攸關的地步，他也不會出現。

　　「夫人……，您不會是想見見吧？」

　　小紅按捺住心中其餘的念頭，覺得跟小書生見面極為不妥。

　　「便是大人不想去追究，望雲寨到底困了夫人那麼久，若是讓大人知道夫人見了小書生，大人那裡……」

　　「你就不想見見？」

　　「……又有什麼可見的？」

　　曼玉笑了笑，便也不再說什麼。

　　小紅說得不錯，便是望雲寨當真有什麼非要冒著這樣的危險來找她的原因，她也沒必要去做會讓蘇封多想的事情。

　　不過說起來，望雲寨是將她從睿親王的手裡給救了下來，可他們卻也為了打算報復蘇封囚禁住自己，曼玉想著，這事情就這樣過去吧，從此不需再同望雲寨扯上關係才是最好的。

　　……

　　可誰知道，曼玉沒有見小書生，這人卻硬生生就等在那裡，也不再嘗試通報，也仍舊不說自己的身份，只執著得等著，彷彿不見到曼玉，他就不會離開一樣。

　　這一等。卻等來了蘇封回府。

　　曼玉跟蘇封說起望雲寨的事情時，無可避免會提到小書生，那個山寨中看似最文弱彬彬的模樣，性子卻最是果斷。

　　待蘇封聽到徘徊在府門口的人叫小書生時，即將見到曼玉和柔兒的淺淺笑容蕩然無存。

　　「他說了是什麼事？」

　　「並沒有，只說要找夫人，也不肯說到底是哪裡來的。」

　　「……將他帶過來。」

　　蘇封冷著臉。自己沒去找望雲寨的麻煩。他們倒是挺有膽量的，居然找上門了，莫非覺得這日子太好過。所以尋思著找死來了？

　　小書生很快被帶到蘇封的面前，他其實在聽到那人人說是王爺想見他，第一反應就是壞了，可他想跑也已經遲了。白白凈凈的哪兒是那些人的對手，只得被強行扭送到蘇封的跟前。

　　進了屋子。小七隨意地將小書生往裡面推了一把，小書生跌跌撞撞地好不容易才站穩，抬起頭，便見到桌案的後面站著一個人。

　　眼裡森冷的光芒讓小書生心底寒。他不是沒見過這樣冷酷的表情，卻沒有見過這麼冷到人心底的，似乎只要自己敢動一下。下一刻便不能再喘息了一樣。

　　「我本以為，能做出困住一個懷了身子的女子近兩年的山寨。必然是極不入流、膽小如鼠之輩，不敢正大光明為寨子里的人報仇，卻跟一個女子過不去。」

　　蘇封的語極慢，言語間居然還帶著笑，可他的笑法甚至讓小書生的腿有些軟，只覺得似乎有什麼銳利的東西磨著他的骨頭。

　　「呵呵，不過，如今看來也並非如此，沒想到望雲寨裡的人居然還敢出現在京城，不得不說，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你不妨說說看，這次，你們寨子是又想到了什麼主意？讓我猜猜，莫非想威脅我的王妃，不為你們山寨做些事情，便會將她在望雲寨的過往告知天下？」

　　小書生猛一抬頭，只能見到蘇封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線，裡面的寒光似是能將人吞噬一樣……

　　「只是可惜，你們都瞧錯了曼玉，她可不是那種為了地位便會隱瞞實情的女子，她從來都是坦蕩蕩的，從來就不屑在這種事情上耍心眼，她想要的是真實信任的對待，所以，望雲寨的事情，也並沒有瞞著我，只能說，望雲寨的主意打得不錯，可沒有算到這點吧？」

　　蘇封瞧見小書生的反應就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這種人腦子是極聰明的，興許他想讓曼玉做的事情並非什麼重要，可他必然也這麼想過。

　　若是曼玉對自己隱瞞瞭望雲寨，若是她有一絲不願任何人知道她曾經在哪裡，便極有可能入了小書生的套。

　　真真是罪無可恕！蘇封嘲諷的笑容慢慢收起，嘴角冷硬了下來。

　　他答應了曼玉不去找望雲寨的麻煩，是因為曼玉說望雲寨也算救過她一次，也並沒有對她做出什麼傷害的事情，算是功過相抵。

　　蘇封不想曼玉再同望雲寨牽扯上什麼，所以他願意耐著性子放下。

　　可既然望雲寨的找上門，那便又不一樣了，這些人一心尋死，自己就做個好人，成全了他們。

　　「爹爹！」

　　屋子外面忽然傳來一聲嗲嗲的聲音，緊接著便是一陣「噔噔噔噔」地腳步聲，「哐」一下撲到了門上。

　　「砰砰砰，爹爹！」柔兒一邊敲門，一邊還自己給配上音效，蘇封的臉頓時柔軟起來，他都能想像得到柔兒整個人趴在門上面的樣子。

　　「柔兒，咱們一會兒再來找你爹好嗎？」

　　曼玉的聲音隨後出現，輕聲細語地勸說著。

　　可惜敲門聲一直沒有中斷，「砰砰砰，爹爹……」

　　蘇封走過去，慢慢地將門打開，果然一個小小的身子隨著門的開啟險些栽進來，被蘇封一把接住。

　　「爹爹，看畫畫！」

　　柔兒將手裡的一小張宣紙直接塞到了蘇封的臉上，那紙已經是皺巴巴的了，這會兒更多了幾道摺痕。

　　蘇封也不惱，輕輕地將紙從自己的臉上拿下來，「柔兒畫了什麼呀？爹爹看看。」

　　「柔兒非說這是爹爹，非要這會兒拿來給你看。」

　　曼玉嘆了口氣，眼睛一掃卻是愣住了。小書生為何在書房裡？

　　將紙塞過去的柔兒覺得大功告成，也沒期待蘇封的評價，小眼睛滴溜溜地在屋子裡繞了一圈兒，發現了新的感興趣的東西。

　　「書生，書生！」

　　曼玉從望雲寨裡回來滿打滿算也才數月，柔兒會記得小書生是情理之中的，可曼玉沒想到埃這丫頭見到小書生居然比見到她親爹還要激動。張開兩隻手臂就想從蘇封的懷裡跳下去。

　　蘇封一臉菜色，捏著紙的手抖了抖，看向小書生的眼神更加充滿了殺氣。

　　這個……。小書生也是極難抉擇，見到柔兒他也想抱過來，在寨子裡柔兒除了她娘和小紅之外，對小書生是最親近的。他如何不想柔兒？

　　不過……，平南王的眼神太犀利了。感覺自己伸了手，這手怕是就要保不住的樣子……

　　柔兒可沒這些思量，只在蘇封的懷裡扭啊扭，奇怪小書生怎麼還不過來抱自己。

　　「柔兒乖。跟你娘先出去玩一會兒可好？」

　　蘇封的眉頭一跳一跳，想將柔兒哄走了趕緊處理掉這個小書生，居然能讓柔兒這麼喜歡。簡直不可饒恕！

　　可惜柔兒又哪兒是這麼好哄的？聽了蘇封的話當即搖了搖頭，亮晶晶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仍舊朝著小書生張著手。

　　蘇封黑了臉，卻敵不過柔兒看向自己的眼睛，只得將她放下來。

　　「書生，書生。」柔兒跑過去，如同從前一樣撲住小書生的腿，仰起頭笑容可掬。

　　小書生蹲下身子，「柔兒長高了呢。」

　　「畫畫，紅姨！」柔兒跑回蘇封的身邊將那張宣紙拿過來，轉身塞到小書生那裡，眼睛里無比期待，「畫畫。」

　　小書生抬了抬眼，小紅離得遠遠地站在門邊上，頭垂著，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摸了摸柔兒的頭，小書生臉上掛著溫柔的笑容，「柔兒乖，你去同紅姨玩一會兒好嗎？」

　　柔兒歪了歪腦袋，一本正經地點點頭，轉身跑到小紅那裡，牽著她的手出去了。

　　「……」曼玉瞧見蘇封的表情極度不對勁，牙齒居然都能咬出聲音來，趕忙輕輕走過去牽起蘇封的手，想著這小丫頭也太不給她爹面子了。

　　屋子的門又關了起來，蘇封的臉陰森森的，卻也沒有說什麼。

　　柔兒是個聰明的丫頭，她會對小書生如此親近，說明在望雲寨的時候，小書生當真是十分疼愛她。

　　可那又如何？若是柔兒在自己的身邊長大，蘇封定然不會輸給這些人，他錯過了這些機會，都是望雲寨的人害的！

　　「夫人，寨主病了。」

　　小書生見到曼玉之後一句廢話也沒有，直截了當地說出他來這裡的目的。

　　「海婆婆說，寨主這病是沒救的，就是鎮子裡的大夫，或是城裡的大夫都沒有辦法，最多，也只有半年的活頭了。」

　　曼玉有些愣，洛天寒的身子不是向來不錯的嘛？跟著山寨裡的人每日操練，去林中狩獵或是下山攔截一些富戶撈撈油水，他從來閒不住，大冷的天兒都只穿著單薄的衣衫，一年到頭也不怎麼生病，怎麼說不好就不好了？

　　「所以你便想著求到這裡？來求一個被你們困了近兩年的女子？想要曼玉去救你們的寨主？呵，你是怎麼想到這個法子的？還是，你們的寨主讓你找來了？」蘇封面露嘲諷。

　　「老大他不知道！」小書生激動起來，「我提過這個法子，可老大說，不準來找夫人，誰都不行，否則，他便不再認這個兄弟了。」

　　小書生的嘴唇抖了抖，「我知道老大的心思，他不願再叨擾夫人，可除了來求您試試，我想不到旁的法子了！」

　　「老大不認我也罷，王爺要殺了我也罷，我不在乎，我只求夫人能開開恩……」，小書生慢慢地在曼玉的面前跪下來，「我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有多麼荒唐，我甚至還想過用望雲寨的事情威脅您，便是您即刻將我碎屍萬段也是常情，可我求求您，求求您救救老大吧，老大是望雲寨的根啊…」

　　小書生在曼玉的印象裡從來都是一副纖塵不染風度翩翩的人，連洛天寒偶爾都能被曼玉的態度惹毛了，小書生卻從不曾失態過。

　　他有著文人的傲骨，有著儒雅的風度，整日素衣長衫，說話文質彬彬，然而比任何人都具有風骨。

　　這樣的人居然跪在自己的面前哀求，曼玉往後退了一小步。

　　「你也算是性情中人，為了你的老大居然能做到這樣。」蘇封將話接過去，「曼玉擅製藥是事實，她心腸軟也是實情，這樣吧，我問你一個問題，回答完之後，你再決定要不要繼續求藥如何？」

　　蘇封將曼玉拉到身後，「當日，曼玉聽聞我身負重傷牽腸掛肚的時候有沒有求過你們？較之你如今的懇切又如何？」

　　小書生抬起泛紅的眼睛，卻不敢去看曼玉的方向。

　　「是求了的吧？這丫頭的性子我還是相當了解的，不僅求了，怕是並不比你如今好多少，是吧？」

　　蘇封覺得自己手裡牽著的小手有些僵硬，心裡又是心疼，又是自責。

　　只要一想起曼玉曾經多麼卑微的求過那些人，只為能夠見自己一面，蘇封的心就止不住得難受。

　　「那個時候，你們是怎麼做的？可有顧及她們孤兒寡母便放了她們？」

　　「柔兒沒有父親在身邊，你看見她那樣天真爛漫地對你笑，心中是什麼滋味？是不是感覺特別愉快，特別有成就感？」

　　曼玉有些不想再待下去，只是她打算轉身離開的時候，蘇封卻沒有鬆手。

　　「你也聽一聽，我知道你是個心慈手軟的，便是人家當真對你不起，過去了你也不會放在心上，說不定還能被說動了，想著幫一幫也無妨，可我不允許，望雲寨關了你們母女那麼久，不去將他們剷除以洩心頭之憤已是我的底線，還要去救他們的寨主？真當我們就沒有脾氣了是嗎？」

　　蘇封對小書生的一連幾個問題，小書生一個都無法回答。

　　曼玉在知道蘇封危在旦夕以後，特別勇敢地同洛天寒挑明了她對蘇封的心思，一度讓她們的處境很是艱難。

　　可曼玉撐過來了，再艱難她都能夠忍耐，只是蘇封的消息傳得特別得慢，那會兒柔兒又太小，曼玉的情緒慢慢變得不穩定起來。

　　終於有一次，曼玉實在是撐不住，第一次對洛天寒，對望雲寨示弱。

　　她求著他們將她放出去，她說她怕以後再也見不到蘇封了，怕自己在蘇封出征前說出的話便是他們之間最後的話。

　　曼玉從來都堅強平靜的臉哭成了淚人，像是要將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發洩出來，那樣的哀慟和軟弱，讓小書生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心慌。

第二百八十八章　想過

　　書房裡安靜得一根針落地都能聽得清晰，小書生的眼神慢慢地黯淡下去。

　　那個時候，雖然曼玉悲傷得令人心碎，可他們為瞭望雲寨的安危，為了他們自己的私心，只是給予曼玉更多照顧。

　　寨子裡的人都消除了對曼玉母女的漠視，洛天寒也開始三五不時地關注著她們。

　　他們想著，這樣總可以了吧？又沒有苛待曼玉母女，反倒是頗為照顧，只是不能答應放她們回去，又有什麼關係？

　　可從那一次開始，曼玉便再也沒出現過那樣哀慟的神情。

　　不論遇上什麼事情都是溫婉地笑，雖然和和氣氣的，卻也無比疏離……

　　從前曼玉求他們的時候，他們都能狠得下心來拒絕，哪怕是因著種種他們認為重要的原因，可到底是拒絕了。

　　他如今又憑什麼認為自己過來求曼玉，她就應該答應呢？

　　是仗著覺得曼玉的脾氣好心腸軟？

　　小書生的眼裡灰敗一片，茫然地都看不出焦距來。

　　可是……，老大就要死了啊…

　　小書生從心底湧出來的恐懼和無力籠罩了全身，啊，原來這便是曼玉姑娘當日所感受到的，這樣的絕望和無所適從，輕易地就能擊潰一個人心裡所有的堅持。

　　原來是這種滋味……

　　曼玉姑娘之後淡然的表現，究竟需要多麼強大的意志力才能跟他們笑得出來？才能還給寨子裡的人開藥方？

　　蘇封的眼睛沉了沉，誰也不欠誰的，因果輪迴，天底下哪兒有這樣的好事兒？以為他們都是天皇老子嗎？想求誰求誰？想如何如何？

　　不過是樣子可憐了些，可與他們又有什麼關係？

　　「小七。送客。」

　　蘇封也沒再提要將小書生砍個十段八段的事了，他手心裡握著的小手冰涼徹骨，趕緊讓這人離開他們的視線才是最好。

　　小七和小四一人一邊兒，沒費什麼勁就將小書生架了出去，並且體貼地將屋門給關上。

　　「都過去了，這些人無須理會。」

　　蘇封將曼玉拽進自己的懷裡擁著，以後不會再有那樣的事情了。他不會讓曼玉再感受一次如此絕望的情緒。蘇封用自己所有的一切起誓。

　　「對了，南蠻的和親公主不日將要抵京，我同你說過沒有？那柔然公主是指定了和親對象的。那人你也認識，孫望之，如何，可還有印象？」

　　曼玉從蘇封的胸口抬起臉來。「孫將軍？柔然公主的眼光倒是不錯呢。」

　　「……」

　　「嗯，不過我的眼光似乎更好一些。」

　　曼玉趕忙接上去補救一下。這才讓蘇封的臉色好看一些。

　　「可是這樣可以嗎？不是說孫將軍之前都留守在北疆善後？說起來我也有所耳聞，討伐南蠻的時候孫將軍也是立下了赫赫戰功，為何柔然公主卻要嫁給他？」

　　「這個便眾說紛紜了，據說很少有人見過柔然公主的樣子。你猜會不會是個其醜無比的公主，所以才想要報復孫望之一下。」

　　「……」曼玉覺得這個理由也太蒼白、太有主觀情緒了吧，蘇封這口氣是恨不得孫望之娶一個醜八怪啊…

　　見到曼玉被這件事分散了注意力。蘇封才暗暗鬆了口氣。

　　曼玉絕對是吃軟不吃硬的，柔兒便繼承了她的性子。

　　曾經自己在她面前如此強勢。這丫頭連看也不看自己一眼，並且毫不示弱，可後來，他放下身段，用了各種他能夠想到的法子去接近曼玉，結果之前的憤恨情緒，當真是慢慢化解了。

　　那個小書生的心機不錯，知道曼玉的死穴是什麼，若不是自己壓著，小書生最好再流點男兒淚，再懇切地哀求一陣子，曼玉興許就鬆口了。

　　可憑什麼？蘇封心裡咽不下這口氣，他洛天寒護短，為瞭望雲寨的人能關著曼玉母女近兩年，自己的脾氣可不比他好多少！

　　這不是還有半年可活嗎？若不是因著曼玉不想再生事，蘇封真是想讓他一日都活不成才好！

　　「待孫望之進京，咱們興許就能離開了，等安頓下來，咱們再多生幾個娃娃，柔兒一個人有些太孤單了，最好能再生兩個……不，三個，兩男兩女，好不好？」

　　「……」曼玉斜了蘇封一眼，合著生娃娃在蘇封心裡就只要嘴上說說就好？

　　真該在自己生產的時候讓蘇封進產房，讓他知道女人生產是一件多麼偉大，又多麼危險的事情！

　　曼玉在心底握拳，決定下次生產的時候定然要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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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曼玉不再去管小書生的事，她知道自己雖然不屑做聖母，可天生的耳根子軟，這是缺陷，也不太好改。

　　不過蘇封在書房裡問小書生的那幾個問題，將曼玉心底最不想再回憶起的情緒又勾了出來。

　　她跟望雲寨無冤無仇，卻因著洛天寒的私情生生同蘇封分別那麼久，便是他們曾經救過自己，近兩年的囚困，也沒什麼恩情好說的。

　　對自己而言，望雲寨裡就是個陌生的存在，洛天寒是死是活，都同她沒有關係。

　　想明白了，曼玉將心底那絲婦人之仁給掐滅，當做從未見過小書生一般。

　　「紅姨，吃包包。」

　　曼玉嘴裡叼著一隻小巧精緻的奶香蛋黃包，看著柔兒獻寶一樣一人一個，這會兒胖胖的小手了舉著一個，送到了小紅的面前。

　　小紅愣了一下，才笑著謝過柔兒，將蛋黃包接過去。

　　這丫頭愣神的時間有些長啊…，曼玉三口兩口將包子塞進嘴裡，打算找小紅說說話。卻沒想到她低估了自己的喉嚨，居然被一隻小小的包子給噎住了。

　　「夫人……！」

　　小紅著急地又是拍背又是喂水，好不容易讓曼玉緩過來，曼玉眼中的淚意還沒消散呢，小紅就忍不住吧吧地說教了起來。

　　「哪兒能這樣往嘴裡塞呢？夫人不是自己說過了要細嚼慢咽的？再說了，一起塞進去您還怎麼吃呀？怕是嚼都嚼不了吧？」

　　曼玉撇撇嘴，是有些心急了。

　　不過。瞧著小紅的神色。似乎也又並不是自己心裡想的那樣消沉。

　　將面前的茶水喝完，曼玉使了個眼色，讓木檀將柔兒帶到一旁去玩一會兒。「小紅啊，來，坐下來，咱們說說話吧。」

　　「……。夫人，小紅知道您想要問什麼。小紅想了兩日了，覺得這世間，男子遠比女子要薄情。」

　　「……」

　　曼玉渾身一震，小紅這想法是從哪兒來的？

　　「當然。王爺對您是一心一意的，這個不能比。」小紅忽然察覺這話的打擊面有些廣，趕忙又補上一句強調一下。

　　曼玉就不說話了。她倒是想聽聽看，這兩日的功夫。小紅都揣摩出了什麼人生哲理。

　　「我本以為小書生是心儀於我的，在望雲寨的時候百般關照，我以為那就是一個男子對喜歡的女子能做到的事情。」

　　「只是回了京之後，我才現，小書生對我的那些好，不過是在不違背望雲寨，不違背洛天寒的意願上。」

　　「小紅本以為，夫人將望雲寨的事情告知王爺，王爺定會將望雲寨連根拔起，小紅是王爺教出來的，王爺會如何做，小紅便是不全能猜對，也大概能猜到一點。」

　　「可王爺並沒有，若是放在從前，王爺怎麼可能還沉得住氣？不過是，王爺不想讓夫人受到一點兒傷害。」

　　「所以王爺甘願忍下心中的怒氣，甘願為了夫人違背王爺自己的意思。」

　　小紅嘴角的笑容變得有些慘淡，她抬起頭，眼睛裡布滿了血絲，卻異樣地清明，「小紅想過的，若是當日王爺在小書生的位置上，王爺不會任由夫人痛苦絕望，卻只會用一些恩惠來安撫夫人，這不是喜歡，只不過，是對逃不出去的寵物有些好感罷了。」

　　曼玉愣愣地看著小紅，「你是這樣認為的？」

　　小紅臉上的表情，讓曼玉知道這些不過是小紅想出來蒙蔽自己的。

　　小書生不是沒有違背過洛天寒意思，若不是他，自己和小紅在望雲寨的日子更不好過。

　　是小書生在裡面緩和了，才讓洛天寒明明對自己有意思，卻一直沒有強行動手，也是小書生，幫著她們和柔兒能夠更加快地融入望雲寨中。

　　「我只問你，你喜歡他媽？」

　　小紅抬了眼，認認真真地考慮了好一會兒，久到曼玉都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在想這個問題，小紅才緩緩地搖了搖頭。

　　「夫人，小書生是第一個讓我覺得特別的男子，可我怕是永遠也不能忘記，在望雲寨，在咱們那樣走投無路的時候，小書生的選擇，若是今日不是洛寨主病了，他不得不來這裡試試，想必我這一輩子，怕是都等不到他出現的。」

　　是個聰明的姑娘，曼玉心裡嘆了口氣。

　　這世間的女子能看得清的不多，執迷不悟的卻不在少數。

　　曼玉覺得她似乎破解了柔兒之前說的話，興許柔兒在小書生那裡，見過小書生畫的畫，畫的怕就是小紅的樣子。

　　小書生對小紅不是沒有情，只是束縛住他的東西太多，這些情情愛愛，必然是要往後面排的。

　　可小紅是這樣的好，憑什麼要屈居於那些東西之後？

　　曼玉心疼小紅，她甚至想著，若是小紅對小書生情根深種，為了小紅，她不是不能夠妥協，沒想到小紅居然想得比她還要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