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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碩]女之圓[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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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31 18:26:25
第十章 瀟灑會友

     

    時間過得很快,眨眼之間,又一個春節過去了。春暖花開的時候,凡靜、姬敏還有一二十個電業姐妹都被局領導派往六十里以外的襄汝縣西北山區,配合電業系統百十名男性技工,搞線路施工的後勤運輸保障工作。吃住在山里,時間一個月。凡靜為了不耽誤她的‘第二職業’,特意向局里寫了請假條,說自己扁桃體發炎厲害,已經輸了幾天水,但仍然沒有治住,需要繼續治理。然而局長沒有批準。局長說,只要不是危及生命的大病重病,一律得服從命令,否則這個請假那個請假,局里的吃苦工作都讓誰做?如果誰膽敢自作主張不堅守施工崗位的話,出現一天空檔都將予以開除。這下,凡靜不得不和錢老板斷些來往。晚上,在縣賓館301,凡靜把請假不準的情況告訴了錢老板,錢老板听後滿臉不高興。凡靜安慰他,“你同我聯系估計也聯系不上,那里是山區,呼機信號弱。即使聯系上無非你在電話里親熱兩句,我又回不來,也解決不了你的根本問題。這個月的工資我不要了。你先忍耐堅持一下,不就短短一個月嗎?施工一結束我馬上就回來陪你。到時隨你的便,讓你‘吃飽喝足’饞個夠!實在堅持不住的話,賓館門口有的是‘雞’,你可以逮一只好的先嘗嘗,但注意采取好措施,不要染上性病。等我回來了,我們有的是時間。”凡靜一邊說著,一邊把頭放在錢老板的臂彎里,用手輕輕地撫摸著錢老板的胸脯,一副小鳥依人的神態。錢老板瞧著凡靜溫柔可人的模樣,听著凡靜處處關心他的話語,也不好意思再說什麼。

    當然,小別在即,他們免不了溫存一番。

    ……

    線路施工工程進行到棋村,和凡靜一行的女同事們都住在大隊部里。她們在工作過程中理所當然地認識了這個村的好心人——五六十歲雖滿頭銀發但精神猶佳的李支書,並且很快熟悉起來。她們經常跟李支書在一塊嘮家常,說農村趣事,談山區經濟。當李支書听說凡靜離異,而且現在仍然沒有談到對象時,他就十分殷勤地給凡靜介紹了一個。姓王名叫太實,以前從軍當過兵,家就是這棋村的,跟李支書家是隔牆鄰居。太實轉業後回到地方上,被安排在縣城星光面粉廠工作。在廠里有一間公房住著。他人如其名,非常實誠。不愛多說話,社交場合也沒有那麼多花胡套子。平時從城里回來總愛找李支書喝上兩杯。他原來結過婚。前年一個夏夜,他妻子年紀輕輕卻身患絕癥,撇下一個未滿周歲的兒子撒手西去。現在他仍是孤身一人。他的年齡和凡靜差不多,二十四多一點兒。不是他不想找。以前有好幾個人都給他介紹,他不是嫌人家姑娘不中看,就是嫌人家也像他一樣,結過婚又帶著個孩子。李支書說,把凡靜給他介紹介紹,他肯定挑不出什麼毛病。凡靜長得好看不說,雖然結過婚但沒帶孩子,又有個比較稱心如意的工作。

    “他長得咋樣?如此挑剔?!”姬敏最關心凡靜,也懂得凡靜的心思,她問李支書。

    “四方臉龐,濃眉大眼,黑頭發,雙眼皮,一米七五的個頭。在廠子里不下車間,大小還是個業務管理人員。”

    “我看可以,肯定對凡靜的眼勁。是吧,凡靜?”姬敏平時沒少听凡靜說她的擇偶觀。

    其他姐妹們也象辦一件大事似地攛掇著,“李支書,我們凡靜的終身大事就托付給你了。改天你打個電話把他叫回來,就在這里讓他倆見見面兒,說說話兒。也讓我們姐妹們看看,給凡靜再參謀參謀。”

    凡靜原想有錢老板這樣偷偷來往著,自己可以清靜自由幾年,現在姐妹們都替她操心,熱情都這麼高漲。就連對她與錢老板之間的事有所察覺的姬敏,也極力慫恿凡靜跟這個王太實認識認識。況且這個棋村人長得不錯,年輕又有工作,真和自己比較起來也怪般配。她想,看來機會難得啊!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關乎我一生的大事,我不能白白錯過。至于錢老板,他既不是我的衣食父母,又不是我未來的夫君,因此也無權干涉我交男朋友。而且這事兒不想讓他知道的話,他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咳,想那麼多干麼?成與不成,見個面再說。

    幾天後的一個中午,凡靜和太實就在棋村的大隊部里見了面。凡靜的姐妹們參謀過後,都很識趣地離開了大隊部,讓兩人有充分的時間單獨談談。凡靜和太實談了很久,很投機,也很有緣。兩人互留了對方的聯系方式,願意以對象的身份相處來往。晚上,太實理所成章地把凡靜、姬敏還有其他幾個有代表性的電業姐妹請到自己家里坐坐。太實老早就沒了父親。太實媽五十來歲,頭戴毛巾,腰纏圍裙,費了很大功夫,在低矮昏暗簡陋的灶房內炒了六個在當地已經算上很不錯的菜肴,用六個白色帶花邊的瓷盤裝著,擺放在灶房北邊三間青石綠瓦堂屋中間內一張高腿的紫色大方桌上。太實從村上的唯一一家規模較大的代銷店里搬回來一箱檔次較高的寶豐大曲,順便又叫來了李支書和村會計。就這樣,凡靜、姬敏還有其他幾位電業姐妹在太實、李支書和村會計三人的作陪下,各自拉一把長腿椅子坐下圍著堂屋里那張紫色的大方桌吃起酒來。開始,太實和兩位村干部並沒有把這一幫電業姐妹的酒量放在眼里,心里都認為只是些女流之輩,即使會喝白酒也喝不了多少,哪里會是我們這些經常陪同事領導吃飯喝酒的大老爺兒們的對手?可是兩小時之後,四瓶大曲已經見底,她們一個個臉色紅潤大聲說笑。有的說這酒喝著不錯,有的說太實媽今晚的招待真熱情,有的說凡靜妹子今天總算找到了一個好婆家。說來說去,卻沒有一個人東倒西歪不省人事或已經語無倫次的。而久經沙場的兩位村干部卻都舌根發硬視網模糊有點兒招架不住。

    “看來,電老虎就是怪!女的都這麼能喝能猜,要是換成男的,還不早把我們給灌醉了。”李支書把太實、村會計他們三個跟一幫女士比較後發起感嘆來。

    一位四十出頭的電業老姐听李支書感嘆完,趁著酒興謙虛地說︰“電老虎喝酒算什麼?比著其它行業差勁多了。您幾個大爺們家成天在外跑著,難道沒听說過?人大政協,喝酒不鐵(方言,不強量的意思)。縣委政府,喝了光吐。工商稅務,喝酒隊伍。比著公安,還是不沾(方言,不行的意思)。”

    一席話,說得大家都前仰後合地笑了起來。

    ……

    在一片吆五喝六的猜拳令和說笑打鬧聲中,凡靜和太實算是正式確立了戀愛關系。在此後施工期間的短暫歲月里,太實不知道用了什麼分身術,如何給廠長請的假,他總共往老家跑了五趟。每次回來,他都要到大隊部里或者工地上去看看凡靜,給凡靜的女伴們捎些瓜籽兒糖果花生香蕉之類的東西,然後靦靦腆腆文文氣氣像個大閨女似的約請凡靜出去。凡靜去了,她的工作自然由姐妹們替她分擔。分管這次施工工程的電業局領導偶爾坐小車過來查崗,恰好遇到凡靜出去不在的時候,姐妹們就異口同聲地給她編個理由搪塞過去。領導們看看工作沒有耽誤,也樂于做個人情,往往就嘿嘿一笑不再追究。凡靜離開了姐妹們,她跟著太實爬山越嶺,上柿樹,鑽山洞,喝澗溪水,拜龍王廟。跑遍了襄汝大西北的山山嶺嶺,溝溝壑壑,使她這個自小至今沒出過遠門沒到過山村原先出生在平原農村而後居住在平原小城的女人充分領略了山區大自然的美妙風光。尤其當她拽著太實的衣襟爬上襄汝大西北遠近馳名的老爺嶺頂端,極目遠眺,山天相連,河溝一片。四野空曠,牛羊聲綿。高石欲傾,低路盤旋。滿目梨花,層層梯田。那心境之清,心神之明,是凡靜從未感受過的。為了答謝太實的殷勤和辛勞,凡靜站在老爺嶺頂端面對著太實,趁對方不備的時候,突然襲擊,照太實薄薄的腮幫子上狠狠地親了一口。

    “以後,我會帶你離開縣城去大城市,去很遠的地方玩。”太實瞧著身旁美麗的女人,很深情很真實地向凡靜許諾。

    “那太好了!”凡靜高興得真想在山頂上扶著太實跳起來。她拉著太實的一只手不停地笑著,仿佛一個十幾歲還挺頑皮的姑娘。

    施工結束回到縣城,錢老板得到消息便呼了凡靜,在老地方給凡靜接風洗塵。晚上免不了鴛鴦戲水,春情一度。天亮的時候,他接到一個電話,是浙江老家的長途,說老家有急事必須讓他回去處理。他二話沒說就喊凡靜一塊起了床。洗漱完畢,他簡簡單單地收拾了一下,帶著凡靜在縣賓館大門口馬路對面的小吃攤上神秘又迅速地用過早餐,就告別凡靜,去西關的許南公路上攔了一輛長途過路車,經煤溝市轉乘特快列車匆匆忙忙地回浙江去了。

    這天晚上,凡靜在家百無聊賴,就喊上姬敏一塊去星光面粉廠玩。從十字街往東二三百米,向南折進一個三四米寬的巷子,巷子盡頭朝東拐過去,不遠處路南燈光明亮的地方就是縣星光面粉廠。凡靜和姬敏邊走邊聊,幾分鐘便到了廠門口。廠里的大門是鐵質的,兩扇兒,不是網狀的。因此大門關起來的時候,從外面看不到里面。兩扇大門此時都緊閉著,右邊那扇門里圈了個小門,半開著。凡靜同姬敏一先一後抬腿跨了過去。姬敏向門衛打听了太實的住室,兩人就徑直去了右邊一幢三層高辦公樓的二樓西頭。她們朝亮著燈光的那間房門一齊敲了三下。

    “來了。”太實正好在,他話音剛落門就開了。見是凡靜跟姬敏,他臉上掛起了笑容。慌忙把她倆讓進屋內,讓座,倒茶,出去買瓜籽兒。凡靜和姬敏趁太實出去的當兒,一邊細細品茶,一邊打量著他的居室。室內一張課桌上堆放的鍋碗瓢勺表明單位就給他分了這一間,最普通的那種,十五平米。一張寬寬的平板床,一溜半截櫃,一套木制沙發,一個棕紅色大衣櫃和一台沒有外用天線的小而破舊的黑白電視機。

    “看來太實經濟上並不富裕。”姬敏說。他知道凡靜很看重經濟條件。

    一句話,說得凡靜心里怪不是滋味。但她通過前段和太實接觸,她認為他聰明能干,心眼好,人又帥,足可以將自己的終身托付。但她十分清楚自己的性格。她不能沒有錢,不能沒有大把大把的錢。以後有朝一日成家了,若指望她和太實的死工資是遠遠不夠的。她沒有告訴身旁的姬敏,她在一小口一小口品茶的同時默默地下了決心——為了能和太實過上幸福美滿富裕的家庭生活,再婚前,她的‘第二職業’必須繼續悄悄地干下去,不攢足攢夠錢決不和太實匆忙地舉行婚禮。

    太實回來了。他提了一大兜子東西,有瓜籽、冰糖塊、花生和一串香蕉。他把東西放到凡靜和姬敏面前,“吃吧。”他一邊說著一邊走過去擰開了電視機,調到一個電視劇的頻道,返身轉了回來,搬個凳子坐在凡靜和姬敏對面,抓了一把瓜籽兒嗑著,一邊吃一邊陪兩位女士看電視,聊天。

    一部電視劇看完,他們又看了一個節目。慢慢聊著也聊了許多聊了很長時間。凡靜看天已很晚,就趁太實不注意的時候給凡靜使了個眼色,“我還有點兒關緊事需要和太實商量商量,你老姐先一個人回吧。”她笑著不客氣地對姬敏說。

    姬敏心領神會。心想,就你那兩下子我能不清楚?她嘿嘿笑笑,給太實打了招呼便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太實送她,她不讓送,“別客氣了,我們姊妹倆誰跟誰呀!”走出門的時候她迅速地反手拉上了門,把忠實得非要出去送送她的太實堵在了屋里。下了樓,走出面粉廠的大門,姬敏望著黑沉沉的夜空心想,你凡靜真是的,把我叫來,給你們當‘電燈泡’啊。

    姬敏和凡靜不愧是干姊妹、好朋友,她真了解凡靜。姬敏走後,凡靜並沒有什麼關緊事要私下跟太實商量,她只想跟太實說說悄悄話兒,相互地親熱親熱。誰知一親熱不打緊,兩人哼哼唧唧親熱到了床上。

    就從這一天起,凡靜晚上幾乎沒有出現過空檔。錢老板來了她陪著,錢老板走了她就去找太實。也許是天氣愈來愈熱的緣故,越是天天不閑,她就越是欲壑難填。錢老板七十二個花樣變著戲法地玩不說,凡靜還要求太實每晚保證兩次,入睡醒來時各一。直到倆月後,她發覺太實瘦骨嶙峋面容憔悴精神萎靡不振,而自己例假失常時間拉長,她唯恐太實身體跨掉自己一不小心患上炎癥,方驚驚然有所收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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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魯陰驚事

     

    陽歷八月的一個周日下午,地上象下了火一樣酷熱難耐。電業局家屬院薛家屋內,老兩口都不在家。已經內招在電業局某電管站工作的凡平和他的狐朋狗友們一塊下汝河洗澡去了。凡靜在她臥室內懶懶地躺著。桌子上的台扇不停地擺動著嗡嗡地叫著,吹過來的也是熱風。凡靜想正兒八經地休息一會兒,卻怎麼也睡不著。這時,她睡覺時放在桌子上的傳呼機忽然嘀嘀地響了起來。她折起身抓過來一看,只見傳呼機上寫著‘即刻跟我去魯陰,錢’八個黑字。她知道錢老板有了關緊生意,趕忙下了床,換了件粉紅色的連衣裙,把傳呼機放到自己皮包里,挎上皮包出了家門。她在家屬院大門口攔了一輛朝北行駛的摩的,打了個方向去了縣賓館。凡靜在縣賓館門口下了車,正好看見錢老板在賓館門口等她。他們到一塊兒什麼也沒說,便就近喚了一輛夏利出租車風馳電掣般駛向魯陰。

    魯陰和襄汝一樣,也是煤溝市所轄的一個小縣。在襄汝縣南邊,其縣城距離蒂撚井偉迨Q華里。天黑時,凡靜陪錢老板辦完生意場上的事,就在魯陰縣賓館登記了一個房間住了下來。不料半夜三更天近拂曉之時,凡靜蜷縮在錢老板的懷里睡得正香,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她晃了晃錢老板,低聲說︰“有人敲門,過去看看啥事兒。”

    錢老板穿著一條窄小緊繃的褲頭很不情願地下了床,嘴里嘟囔著,“什麼雞巴賓館,攪得我睡不好覺。”他趿拉著兩只拖鞋去門口開了門。一看門外,他忽地被驚住了,但沒有發出聲來,繼而又故作鎮靜地咳嗽了兩聲。

    門口站著幾位身穿警服頭戴大蓋兒帽的男人,個個威武雄壯又表情嚴肅。他們站在不同的位置向錢老板不約而同地出示了魯陰縣公安局的工作證。證件收起來之後,其中一個被他們稱作柳股長的問道︰“今夜,接市局通知,我們對全城的賓館、飯店、旅館、旅社統一查夜。希望你能積極主動配合。看總台登記薄,你是一位浙江商人,現在跟一位年輕小姐住在一起。對吧?”

    “不錯”錢老板點了點頭。他低頭瞅見了自己的緊繃著胯骨的三角褲頭,開始覺著不好意思起來。心想,幸虧來的人中沒有女士,否則,自己丟人現眼可真是太難堪了。

    “您倆是夫妻嗎?”

    錢老板點了點頭。

    “把你們的結婚證拿出來看看。”

    “哎呀,這次出來太匆忙,也太慌張,忘帶啦。”

    “經常出門的生意人咋會忘帶證件?這一點,你比我更清楚吧。”

    “她雖然比我年輕了許多,但確實是我妻子。我們是二婚。”

    “不管一婚二婚,你現在拿什麼證明啊?就算你們確是夫妻,但現在你沒有帶證件。無證同居可是非法的。根據治安管理處罰條例的相關規定,你將被罰款一萬元。”

    “我又不是沒證!”錢老板扭著脖子,提高了聲音。

    “那你怎麼不帶來呢?還是怨自己吧。”

    錢老板狡辯不過,干脆裝成死皮賴。“罰款我認了。可我身上沒帶錢呀!”

    “那就穿好衣裳跟我們走一趟,到局里听候處理!”

    錢老板心想,以前我走南闖北,玩過多少女人,幾乎沒有被公安查住過。即使查住一兩回,隨便應付幾下也就過去了,哪象今天這個陣勢?看來今個是遇到弄家兒了。活該我這麼倒霉,昨天住進來今天就踫到一個全市大檢查,一不小心竟然撞到‘槍’上了。今非昔比啊,以後出門可不敢太隨便太大意了。我才不跟他們去局里呢,到時候把我隨便關一個地方不管了,耽誤生意不說,憋也會把我給憋死了,還朝哪里瀟灑呀!到最後出來還得乖乖交錢。識時務者為俊杰。想到這兒,錢老板不得不交錢了。他回到床前,瞅了一眼將帶花的彩色布單子拽在豐胸前滿臉愁容的凡靜,攤開兩只肥大的手掌做出無可奈何狀,然後翻開枕頭掂出自己黑色的公文包取了一沓子百元面值的鈔票,慢騰騰地又回到了門口。他看了一眼柳股長,把錢迅速地遞了過去,狡猾地說︰“就剩這四千了,余下點兒零錢您總得讓我們有個回家的路費吧?”

    柳股長猶豫了一下,終于發話了。他喊他身邊的一位二十多歲的警員,“小馬,把錢給他收下。”他向小馬使了個眼色,然後又轉向錢老板。“看在你是外地人不遠千里來我們魯陰投資經商這個份上,今天讓你這一回。下次再讓我們撞見,加倍懲罰。”

    “一定沒有下次,一定沒有下次。”錢老板看對方不再找事兒了,就很听話似的把頭搗得像蘸蒜汁,還哈著腰陪著笑臉。

    “不過——”柳股長接著說︰“在調查清楚里邊這位小姐的情況之前,她得先跟我們到局里去一下。”

    “她真是我妻子啊!”

    “就算是,我們也得調查一下。還有其它情況都要了解。這是工作程序,也是工作重點,她畢竟是個年輕漂亮的女人麼。”

    “咳,不是說好了沒事了嗎?”錢老板原想只要交過錢,他和凡靜就可以悠哉樂哉高枕無憂了。

    “沒你的事了。但她的事才剛剛處理開始。”

    “哎,真倒霉!”錢老板長嘆了一聲,轉過身來,拿眼向室內的床上望去。

    凡靜感覺無所謂,她沒有想到事態有多麼嚴重。去就去唄,她穿好衣服後將錢老板拉到了一邊,輕聲對他交代,“這會兒你先呆著,天一亮你就回襄汝,設法找到我的同事姬敏,讓她先在班上替我請個假,就說我感冒發燒正在醫院輸水。公w局我去。咱一沒偷,二沒搶,不就是無證同居?大不了說說情況摁個指印也就出來了。”

    “不會這樣簡單吧?”錢老板心存疑慮。

    “他們能把我怎麼樣?難道定個罪名關我不成?”

    凡靜跟著幾位民警去了魯陰公安局,柳股長沒問情況就先把凡靜關進一間辦公室里,說這是局長的意思。辦公室里還有五六位女的,個個蓬頭垢面,妖里妖氣,大眼一看就知道是做‘賣肉’生意的。凡靜向其中一位打听,方知道她們都是剛剛查夜時被帶來的。另一位神經兮兮的女人可能不適應這里太不自由的環境,忽然用手使勁抓住嵌在窗戶上的兩根圓形鋼筋棍,張著大嘴朝窗外來回走動的公安干警大聲嚷道︰“我們一不偷,二不搶,堅決擁護共產黨。不生女,不生男,又不給政府找麻煩。不要車子不要房,工作只需一張床。不送禮,不花錢,搞好內引和外聯。把我們抓到這里來,我們虧,我們冤,我們實在不明白。”

    不好!凡靜心想,柳股長他們肯定也把我當成娼妓了。他們要是把我關在這里,去襄汝調查我事兒小,跟錢老板的事兒被公司領導和同事們知道了事兒就大了。她現在才充分認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並不象當初她想像的那麼簡單。不行,我得想方設法出去。我不能跟這些一個晚上七八塊錢就能打發的賤女人們攪在一起!

    天大亮的時候,有人送來了早飯,是盛在一個紅色的塑料桶里的小米稀飯,有半桶。還有咸菜和饅頭,還有不知從哪里弄來的一些碗筷。別的女人都爭著搶著吃,凡靜卻沒有一點兒胃口,她心里著急吃不下,也懶得品嘗這些沒有檔次‘不干不淨’的東西。飯桶被提走不久,柳股長走進辦公室單獨把凡靜叫了出去,領她到桌上放有電話的隔壁屋里了解情況。柳股長問一句,凡靜答一句,柳股長也在專門的詢問筆錄上記一句。筆錄還沒有結束,柳股長有了尿意。他盡量用腿夾著,但還是沒有憋住。于是他停下了手中的筆,放到桌子上,然後站起來繞過凡靜走了出去,隨手拉上門朝外鎖上了。凡靜隔著窗戶看見柳股長小跑著一步一步走向公安局大院東邊拐角的廁所,她想笑但實在又笑不出,她忽然想起了什麼,就把視線拽回到桌子上的電話上。她緊走幾步抓住了電話,試了試,電話沒鎖,可以打。她迅速摁了七個號碼,拿起話筒放在耳邊,襄汝公司那邊立即就有了鈴響的聲音。聲音響過四遍的時候,公司辦公室新來的春霞接住了電話。

    姬敏被春霞從車間里叫了出來,她一溜兒小跑著趕到了公司辦公室,一把抓起了電話。“凡靜嗎?病好點兒了嗎?”

    凡靜在電話里叫道︰“我哪有病啊?!你什麼也別問,趕緊請假到魯陰公安局來一趟。我在前邊一排房的第一個辦公室等你。記住,魯陰公安局第一排房!沒時間了,我掛了啊!”凡靜透過辦公室明亮的窗戶遠遠望見柳股長不慌不忙地從廁所里出來拐向這邊,她像剛剛偷了別人東西第一次做賊一樣心口撲  直跳,十分慌亂地把電話按原先的位置重新放好。

    凡靜在那邊掛上了電話,姬敏卻抓住電話停頓愣怔了半天,她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個死丫頭,一會兒說有病,一會兒說沒病。剛才錢老板來公司說她在醫院,現在她自己又說是在公安局,還是外縣公安局。她這是唱的哪門子戲哦。莫非?她想到凡靜剛才在電話里把話說得那麼快,那麼急,她有疑問凡靜也不讓問,大喊‘沒時間了’,就‘啪’地一聲把電話給掛斷了,這說明她肯定出了什麼事。聯想到凡靜提到的那個等她的地址,她開始相信凡靜確實出事了。並且這種念頭一產生便愈來愈強。她不敢再往下想了,馬上放下手中的電話,瘋一般地朝外跑去,找黃總請假。

    柳股長回到凡靜所在的那個辦公室的時候,凡靜仍然規規矩矩地坐在她原來被詢問時的位置上。他們又開始了筆錄。

    姬敏趕到時,柳股長已經做完筆錄,他仍然把凡靜關在隔壁,同那些賤女人們混在一起。他告訴凡靜,等派人去襄汝調查完畢後再行處理。說完,身上的傳呼響了,他掏出傳呼看了看內容後,腋下夾著一疊厚厚的詢問材料走了。凡靜正在屋里急得團團轉,看見姬敏,如遇救星。她隔著窗戶把被關在這里的前因後果來龍去脈小聲對姬敏說了。“您姐家不是這縣城的?那個姐夫在什麼單位工作?你趕快去找他,讓他想想辦法今天務必把我給弄出去。”凡靜焦急地對姬敏說。

    “他呀,在鄉鎮企業局當了個小職員,沒職沒權,又不愛結交朋友,肯定不行!”

    “那咋辦?”凡靜著急得搓起手來。一會兒功夫,她忽然想起一個人來。他不是曾經說過遇到大事需要他幫忙的時候再找他嗎?她心勁一摁,只有這樣了。她看著姬敏小巧玲瓏的俊俏臉蛋說︰“這樣吧,你到街上打鄭部長的手機,把我現在的情況給她講清楚。再替我求個情,讓他想想辦法。”

    “能行嗎?人家現在可是副縣級。”姬敏疑惑地問。

    “估計可以。”凡靜神秘一笑。

    “他的手機號是多少?”

    凡靜不假思索很快說了出來。

    姬敏去了。離開凡靜的時候她想,這鬼丫頭也真夠聰明的,成天都不跟鄭部長聯系,人家的號碼她還記得蠻清楚的。

    鄭部長接到姬敏的電話,親自驅車魯陰。他把他的專車停在魯陰縣政府大院,隨便對師傅交代了一句什麼,便打開車門子鑽了出來,然後又重重地把車門合上,轉身去了院子北邊的政府辦公大樓。他直接去二樓東頭那兩間寬敞明亮的辦公室里找到了他大學時的老同學莫縣長。

    “哎呀,老同學,哪股風把您給吹來了。”莫縣長看見一身名貴西服精神煥發神采奕奕的鄭部長突然造訪甚感意外,他倆因為公務繁忙,走上縣級領導崗位後雖說經常聯系但一直都沒有機會再見面。莫縣長從他插著小巧精致的國旗的辦公桌里走出來,快步奔到鄭部長跟前,一把握住老同學的手說︰“來來,坐沙發上。”他的手一邊和鄭部長握著搖著,一邊用點兒勁兒向里拉,把鄭部長拽到了沙發上。隨後,他松開了手,回到門口,招呼通訊員給客人倒茶。

    鄭部長說︰“老同學,看把你慌的,我又不是外人。”

    莫縣長來到鄭部長跟前,一屁股坐在另一個沙發里,夾帶著一點點責怪的語氣說︰“你來也不提前聯系一下,我好不慌不忙地在這兒等著你。你就不怕我下鄉或者去市里開會去?”

    “沒什麼大事,所以事先沒有打你的手機。如果你知道我來,專門為了等我什麼也不去干,那不影響你工作了嗎?老同學是一縣之長,前程遠大,我怎好忍心耽誤你呢?”

    “咳,什麼前程不前程的,馬馬虎虎有碗飯吃算啦。老鄭,咱這關系你也給我玩這個,看我今天收拾你,讓你餓著肚子回去!好了,不說這些了。”說完,他兩眼望著鄭部長,“說吧,找我有什麼事?”

    “也沒什麼,只是時間長了沒有見你,心里想得慌,專門過來看看你。”

    “我說老同學,別給你哥賣關子繞彎子好嗎?你好賴也是個縣常委,管那樣大一個攤子,能不忙嗎?找我沒事的話你能來嗎?在學校里你就是個說話辦事爽快的人,怎麼走入社會當了官升了常委就變得這麼撕撕攘攘?說吧,鄭老弟,沒有關緊事你打個手機不就得了?干嗎親自來呢?”

    鄭部長嘿嘿笑了笑,“是有事,但是小事。如果只給你打個電話讓你辦,顯得我這個小部長架子也太大了。”

    “咳,誰跟誰呢?說吧,啥事兒?”

    鄭部長這才簡單地說明了來意。

    “咳,我當是什麼事呢。給我打個電話不就得了。再說啦,一個二十幾歲的丫頭片子,非親非故的,值得你這樣丟下工作親自來嗎?哎,也難怪,你就是這樣愛管閑事。當初,要不是你阻攔,我不早跟你嫂子拜拜啦。”

    莫縣長的夫人是河南一個地區專員的千金,在大學時,跟鄭部長他們都是同學。莫夫人以前在大學里追求莫縣長的時候,莫縣長家里很窮,父母都是農民出身連斗大的一個字兒也不認得。莫縣長想到自己的家庭情況就很爽快地答應了莫夫人。可是,兩人親密地相處了一段時間後,莫縣長卻不知從外界听說了什麼,他開始為自己的欲念著想,嫌他的女朋友長得太難看——屬于那種想起來傷心、看起來惡心、留家里放心的所謂‘三心’牌的,因此說啥也不願意了,非要和女友斷絕關系。莫夫人因為感覺在同學面前丟了臉,因此整天不吃不喝,神情恍惚,尋死覓活。鄭部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為此找到莫縣長,憑著與莫縣長的同學加朋友關系和自己能說會道的三寸不爛之舌,為莫夫人打抱不平似地跟莫縣長狠狠理論了一番。竟說得莫縣長兩眼噙淚,回心轉意起來。最終和莫夫人在大學剛剛畢業的第二年就順理成章地辦了喜事結為了秦晉之好。婚後沒多久,莫夫人非常爭氣似的給婆家添了一對孿生的大胖小子,把莫老父母和莫縣長高興得合不攏嘴兒,逢人便夸他莫家行了好善積了好德娶過來一個好媳婦。莫縣長在大學里表現一般,憑真本事的話,他根本比不過鄭部長。但他卻因為老岳父的關系剛一畢業就分配到煤溝市市政府辦公室這樣一個人人覬覦的好單位,在秘書科有了一個說忙不忙說不忙也忙的好工作。而且老岳父官運亨通一路升遷隨後擔任那個地區的一把手,隨後又成了省委委員、省委常委,家眷也跟著搬進了省城搬進了省委家屬院。雖說他以後年齡大了最終從領導崗位上退了下來,但他余威還在。在職不在職期間,他經常給煤溝市的領導打招呼,每屆市委市府領導都對本事不大才能不多但工作兢兢業業踏踏實實很少出差錯的莫縣長給予了特殊照顧,使其工作稱心,仕途順利。從最初的一般秘書到副科長,到督察科科長、市郊鄉黨委書記、市政府辦公室副主任、辦公室主任、市政府副秘書長,兩三年一個台階一個台階地升遷。剛屆不惑之年便爬上了一縣之長這個許多人都想得到的寶座。在縣長這個位子上已經干了好幾年,听說縣委書記最近要調往煤溝市。莫縣長此時此刻正耐著心勁兒等著接班呢。

    鄭部長想起往事,就笑著說︰“你老兄還真要感謝我呢,不是我多管閑事,你能有今天嗎?”听起來一語雙關,半開玩笑似的。

    “正因為如此,為了你上次的提拔,我和你嫂子都沒讓你費心。你沒朝市里跑一趟,副縣級的帽子不照樣戴上了嗎?老同學,你一比我年輕,又比我有才干,將來弄個副書記、縣長、市長什麼的,我看只是個時間問題。”

    “哪里,哪里”鄭部長謙虛著,“老哥一旦上去了,別把兄弟甩在後面就是。”

    “哈哈哈哈……”兩個人都同時大笑了起來。

    說也說了,笑也笑了。莫縣長開始辦起正事來。他把魯陰公安局局長呼了過來,讓他在長沙發上坐下,也讓通訊員給他泡了杯茶葉茶,然後認真詳細地把鄭部長介紹給他認識,直截了當地說明請他過來的原因。

    鄭部長微笑著對魯陰公安局長說︰“凡靜這姑娘原是我在供電局當局長時的下屬,她父親曾經是我的同事,關系一直不錯。她本人具體在服務公司高壓計量箱廠一個車間工作。平時表現不錯。她婚姻不太好,離婚幾年了,現在跟這個浙江老板談著戀愛。至于雞子賣淫那種荒唐事,打死她她也不會干。”

    莫縣長接著對公安局長說︰“鄭部長說到這個份上,我看你們也不用再去調查,放人算了。”

    老于世故的公安局長點頭哈腰地說︰“兩位領導都打保票,我還有什麼話說?這都是下邊的人干的,我現在還不清楚。不過只要關的人中有這個凡靜,我肯定放。如果二位領導沒有其它吩咐的話,我現在就回去落實。”公安局長說著就站了起來,戴上大蓋兒帽,跟兩位領導一一握了手,匆匆地退出來房間。

    “你再回來一下。”莫縣長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他朝門外喊到。公安局長沒走多遠,听見喊聲,趕忙又轉了回來,慌得像小兔子似的。

    “是這樣”莫縣長走到門口對公安局長說︰“一會兒我和鄭部長出去吃飯,就在林清齋。你落實後把那個女孩給我們帶去,你也在那兒吃飯。省得讓鄭部長再跑一趟。”

    ……

    林清齋是魯陰有名的清真飯店,座落在一個風光旖旎的小湖旁邊,共四層。這里不但環境優雅豪華氣派,而且飯菜干淨衛生,吃起來也特別地有滋有味。雖然沒有魯陰縣賓館的房間多,規模大,但飯菜卻比縣賓館要好吃得多。莫縣長、莫夫人還有公安局長陪著鄭部長坐在二樓最西邊的雅間朋酩閣里,要了兩瓶五糧液,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姬敏則陪著凡靜還有幾位司機坐在前廳的小餐桌旁,一人面前一盤燜面,一碗雞蛋湯,各自默默地細嚼爛咽著。

    一小時後,鄭部長帶著凡靜和姬敏離開了魯陰。

    在回襄汝的柏油馬路上,鄭部長的專車在疾馳著。他坐在前排副駕駛員的位置,一句話也沒有,心情沉重地望著前方疾馳而來忽閃而過的各種車輛。他的心里在想,這個凡靜,想不到你膽子也太大了,談個朋友談到魯陰,沒有合法手續竟敢往一塊住,還在公安局眼皮底下的縣賓館。真是給我添亂子,找麻煩。他又想起了去年那個夏夜,自己喝點兒酒昏了頭,發現凡靜一絲不掛像只小貓一樣溫柔地偎在自己身邊,發香撩人,身香四溢。一時性起,顛鸞倒風,做了錯事。萬把塊錢打發了她事小,如果張揚出去,妻子鬧騰情人不滿,也會影響自己的政治前程。要不,我一個堂堂的縣委常委、宣傳部長,怎麼會為一個丫頭片子這種丟人現眼的事跑前跑後?惹同學和同仁們表面不說暗地里笑話?哎,怨只怨自己,到嘴的肥肉不想丟,沒有柳下惠坐懷不亂的特異功能。

    魯陰事發不久,王太實也不知從哪里听到了有關凡靜的風言風語,因此兩人來往之間,他開始有意無意地管束起凡靜來,非常嚴肅地對她約法三章。叫她不要跳舞,不要掛傳呼,不要去戀歌房,不要夜里跟別的女人在大街上來回逛。凡靜天生喜歡自由,不愛受約束,她哪里肯听?于是,兩人開始不停地鬧別扭,不停地吵嘴打架。都相互堅持著自己的觀點而不妥協。于是,終于有一天,凡靜不想去太實那里,而太實也不去找她。兩人就這樣,像小孩子們玩游戲一樣,賭著氣竟然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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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險成佳姻

     

    這年秋末,不知為什麼,錢老板回了浙江就再也沒有回來。襄汝這邊的生意由他選派的另外一個人打理。凡靜和錢老板斷了來往,一時半會兒也傍不到其他大款,她很不情願地停止了她的第二職業。每天晚上睡覺之前她做的事,不外乎到姬敏家坐坐,陪姬敏、趙年聊會兒天。上舞廳跳上幾曲,或者到東街已經結了婚的麗娜家里去搓麻將。日復一日,時間長了,她又感覺到了沒有男朋友的空虛和寂寞。這年冬天臨近春節的一天晚上,凡靜丟下飯碗照例去了姬敏家。這時,姬敏西樓那一間房子已經協商讓給了她有廚房這邊的鄰居,而她的鄰居就把這邊的一間房子讓給了姬敏,因此,姬敏家的兩間房子和一個小廚房總算挨在了一塊,省卻了很多麻煩事。姬敏的叔伯兄弟姬俊青跟他姐夫趙年用了一下午的時間把東樓那一間房子里的立櫃、沙發及其它雜七雜八的東西都抬了過來。又把新房間仔細清掃了一遍,然後把抬過來的東西一一放進屋去,擺好位置。給人的感覺既干淨又整齊不亂,姬敏視察後直j哥倆沒有白干成績不小。天黑喝湯的時候,她掖起藍底中點綴有星星點點白花的布圍裙進灶房給哥弟倆炒了兩個菜,又到十字街掂了一只燒雞,稱了半斤牛肉。回來三下五除二收拾停當,擺在趙年和俊青面前。又到床下邊摸出來兩瓶白酒,遞給趙年,叫他們倆喝兩杯解解乏。他們先喝湯後吃酒,凡靜走進姬敏家時,一瓶白酒開著口兒只剩下半瓶。姬敏知道凡靜嘴饞,尤其愛啃燒雞,白酒也能喝上四兩半斤,就高興地招呼凡靜入座。凡靜呢,熟人熟地方,也不客氣,跟俊青打了聲招呼便圍著酒桌坐了下來。在趙年的提議下,凡靜喝了七杯入席酒,看看趙年,“年哥,可以了吧?”她見趙年不說話了,就拿起筷子在桌子角嗑了兩下,然後掏出褲兜里的餐巾紙又擦了擦,這才兩眼望著菜肴,這個挾一下那個挾一下,很快把幾個下酒菜嘗了個遍。

    “凡靜姐真漂亮,來,我再敬姐兩杯。”俊青小凡靜兩歲。他一邊夸耀著凡靜一邊端起了兩小杯酒,雙手捧到凡靜面前。

    凡靜原想推辭,但隨後一想,認為俊青是姬敏的兄弟,又比自己小,因此給她端兩杯也是理所應當的。所以她並沒有推辭,老老實實地接過了兩杯酒,仰起脖子一飲而盡。

    “早就听我姐說過你能喝,看來真行!”俊青豎起了大拇指。

    凡靜放下兩只酒杯,開始拿眼仔細地觀察起俊青來。俊青個子雖低了點兒,但渾身上下壯實實的,臉蛋也長得蠻中看。原先听姬敏說過,她這個堂弟在縣城一個挺不錯的單位工作,月收入頗豐,出手也大方。家居縣城東關,是家中唯一的男孩。他家房屋六七間,清一色的瓦房,雖說外觀上破舊一些,但屋子里面卻裝修得十分豪華。彩電、冰箱、洗衣機、固定電話、傳呼機、本地通手機樣樣都有,還有個蠻大的方方正正的干淨院落。他老婆個子高,不胖但也不是很瘦,長相身材都很好看,是這個微城數得著的靚麗女子之一。因為婚後還沒有生育,所以身段健美,恰到好處。由于他老婆長得出眾,所以平時給俊青也帶來諸多意想不到的麻煩。他老婆原在山城賓館當服務員。有一次,俊青有事去賓館找她,正踫上一名男性顧客在房間內對她動手動腳。姬俊青立時火了,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他順手抄起房間門後的長把笤帚,幾步竄到那位顧客跟前,拉開自己的老婆,照那位男士頭上劈里啪啦地一陣猛打,直打得那位男士抱頭鼠竄笤帚把斷成三截。姬俊青還伸出胳膊用手狠指著那位男士大聲嚷著,“**你祖宗!你孩子今天若不快滾,我就把你打成半死不拉活。你以後趕快在這個縣城里消失。否則,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讓你小舅永世不得安寧!”……

    此事過後不久,有關俊青老婆的閑言碎語也接踵而至。姬俊青本身大男子主義嚴重,他當然受不了這個壓力,再說他也不指望老婆每月二三百元微薄的工資,于是他勸說自己的老婆離開了山城賓館,辭掉工作,回到家里專業操持家務,伺候公婆。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男士們勾引挑逗俊青妻子的矛盾沒有了,代之而起的是新的矛盾。俊青老婆在專司家務的過程中,只知道和俊青哥呀妹呀地恩恩愛愛,卻很少關注公公婆婆的感受。尤其在公公婆婆面前表現太少,幾乎忘卻了他們的存在,只知道享受她跟俊青的二人世界。這一來,婆媳關系逐漸緊張起來,直至發展到婆媳倆惡語相傷動手廝打的地步。因為俊青平時對父母十分孝順,現在看到婆媳關系發展到如此緊張的程度,雖然他對妻子感情很深,但最終,他還是不得不站在父母一邊,忍痛割愛做出了痛苦的選擇——他和他的妻子在婚後的第二個年頭協議離婚了。妻子娘家來了一部車,拉走了屬于他妻子的那部分家具。

    同妻子離婚不久,姬俊青在別人的撮合下,又認識了一位幾十里外的鄉下未婚女子。這女子沒有工作,和俊青剛談幾個月便被他甜言蜜語三哄兩騙地上了床,之後又被他邀請到家里開始公開同居。這女子雖說也傳統,但畢竟已經失身于俊青,而且年齡也不小了,她就索性順水推舟——住到姬家不走了。她想,反正已是姬家的人,將來肯定是姬家的媳婦。她在姬家唯唯諾諾地做人,謙謙恭恭地做事。默默無聞起早貪黑炔煤倒灶,周周貼貼服侍姬家二老,羞羞答答伺候男友俊青,細細心心善待兄妹親朋,儼然姬家已經娶過門的媳婦。起初俊青尚感到快樂和新鮮,但時間長了,他總覺得這女子長相一般,沒有他前妻漂亮,尤其兩人獨處或者房事時,也不講求一點兒溫柔和浪漫,激發不起俊青更大的熱情和欲念。因此,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越來越感覺和她在一起沒有勁頭,沒有意思,沒有激情。他把這種感受告訴了他姬敏姐,並且只對她一人說了。因為在他姬家親一門子的姐姐中,就姬敏有學問,有工作,待他最親,年齡又和他相近。

    想到這里,凡靜旋即產生了另外一種似乎不合情理幾近荒唐的想法︰既然俊青現在對我有好感,而我又是孤身一人,長得比他的前妻漂亮,我為什麼不努力一下,通過干姐姬敏這層關系去試著做他的替補妻子?考慮到這兒,凡靜很為自己沒有早點兒結識俊青而自責不已。

    一瓶白酒喝完,趙年又打開了第二瓶。姬敏將屋里屋外收拾利索後也脫掉圍裙搬個凳子加入到喝酒隊伍中來。猜拳,出寶,翻牌,每個人都互相見了枚。第二瓶白酒即將見底的時候,凡靜突然靈機一動,儼然主人一般抓住了酒瓶,“不喝啦,不喝啦。咱跳舞去,都松散松散,省得喝多了胃里難受。”

    “也行!走,跳舞去。”姬敏的本意就是讓哥倆解解乏,在一塊樂和樂和,並不想讓他們喝那麼多白酒,傷誰的身體她都一樣心疼。況且出去跳舞也不失為一種解乏樂和的好主意,因此很樂意響應凡靜的主張。她首先從凳子上站了起來,然後把還想繼續喝下去的趙年和俊青分別從沙發里拽了起來。

    “這一攤子東西怎麼辦?”趙年指著杯盤狼籍的酒桌。

    “先擱這兒,回來我收拾。”姬敏果斷地說。姬敏平時閑暇的時候,一不熱乎喝酒,二不熱乎打牌,更不熱乎今天串東家明天串西家地交往,唯一的嗜好就是跳舞。她認為跳舞既浪漫、陶冶情操,又能鍛煉身體。跟趙年結婚幾年,她一直主張先不要孩子。一來老公在鄉下工作,生了孩子勢必會大大影響她的工作。二來她和趙年的積蓄還不能滿足有孩子後各種雜七雜八日常開支的需要,勢必會委屈了自己的孩子。三來她也正想清靜自由幾年,保持一個好的體形。她向往愛情和浪漫,她希望婚姻生活是她戀愛生活的繼續和升華。不希望有第三者干擾和破壞這種寧靜甜蜜的生活,哪怕是自己的孩子。因此,她經常提醒趙年不要急著向她要孩子,要學習北京上海深圳香港一些大城市新潮青年的生活觀,或者十年以後要,或者等事業有成再要。趙年呢,違心地同意了妻子的觀點。他一方面在老家父母面前耐心解釋,替妻子開脫責任。另一方面又十分支持妻子的工作。因此他自從認識了姬敏並愛上她以後,尤其是結婚以後,他一直都把姬敏視為他生命的全部,因此,姬敏的某些觀點即使是謬誤,在趙年面前也絕對變成了真理。

    十字街附近近年來開張有好幾個舞廳。凡靜、姬敏、趙年、俊青一行四人去了西下坡路北的‘不夜城’。舞廳在二樓,面積不小,人也不少。此時正是一天中生意最好的時候,門口處人來人往,絡繹不絕。走廊里站客三五,竊竊私語。小憩間情侶茶茗,笑聲連連。舞池內成雙成對,翩翩起舞。人頭攢動,勁樂充盈。舞池邊坐椅看客,人曲共賞。品頭論足,搔首弄姿。給人一種既熱鬧又振奮歌舞升平積極向上的感覺。跳舞時,凡靜和俊青順理成章地做了搭檔。兩人以前都是‘舞棍’,因此舞姿優美嫻熟,配合得十分默契,而且互相看著對方邊舞邊聊。俊青非常迷戀凡靜的美麗,只因面前是自己姐姐的拜把子妹子,因此遇上凡靜的媚眼只臉色紅潤耳熱心跳,卻不敢再正眼去看。愈是如此,凡靜就愈把俊青向遠離姬敏、趙年的地方帶,說話聲音輕柔,身子也時不時地踫他一下。功夫不大,竟搞得俊青心猿意馬,舞步也亂了方寸,時不時地踩著了凡靜的腳面。凡靜卻暗暗發笑,心里洋洋得意。小毛孩子,這麼地不經誘惑。

    又一只曲子響起來的時候,姬敏夫婦已摟肩搭背下了舞池。沒等俊青邀請,凡靜就主動對俊青說︰“這一曲咱不跳了。出去透透空氣,好嗎?”他兩雙漂亮的眼楮含著秋波。

    俊青沒說一句話,他很听話地轉身出了舞廳。凡靜也低著頭慌里慌張地跟了出去。趙年正摟著妻子跳得起勁,想看看俊青和凡靜,卻怎麼也尋覓不到兩人的身影。

    “我們找找吧,他倆是不是回去了?”趙年對姬敏說。

    “別管他們。都沒對象,大概談上了。”

    “不會吧,都恁快?!他們以前不太認識啊。”

    “現在的事兒都可快!他們倆的性格你不是不知道。”

    “那會中?凡靜那個情況,俊青不知道,咱能不清楚?萬一您叔您嬸不同意,怪罪的還不是咱倆?”

    “這你甭管!如果他倆都願意,我看行。一個是我的叔伯兄弟,一個是我的拜把子妹妹,親上加親。凡靜心眼不錯,日後過了門兒待俺叔俺嬸肯定孝順。不象咱頭一個兄弟媳婦,動不動就和咱叔咱嬸吵嘴。”

    趙年不再說什麼,兩口子又翩翩起舞。

    俊青出了舞廳,站在街邊,耳听‘不夜城’里飄灑的音樂,仰臉望了望滿天的星星,回頭問跟著出來的凡靜,“就在這兒透透空氣?”

    “這里太鬧,找個清靜的地方。”

    俊青心領神會,高興地說︰“靜姐,我帶你去個地方,絕對清靜。”

    “隨你便。”凡靜莞爾一笑。

    幾秒鐘後,一輛摩的載著凡靜和俊青向東駛去,消失在燈火闌珊的夜幕盡頭。沒有人看得見他們在車廂里坐在一起互相擁抱接吻的瘋狂鏡頭,就連摩的師傅也被突突的馬達聲淹沒得听不見身後囈囈呀呀幸福的聲音。

    摩的在東關一個小巷口處停了下來,俊青帶凡靜去了他一個朋友家。俊青知道這個朋友的妻子出了遠差,父母遠在鄉下,又沒孩子。

    俊青的朋友正坐在家里的沙發上叼著煙卷兒欣賞精彩的電視節目。

    “今晚你找地方住吧!”俊青從褲袋里掏出一盒阿詩瑪香煙扔到他朋友懷中,徑直走到電視櫃前,伸手摁斷了電視的電源開關。

    俊青的這個朋友煙癮大,尤其愛吸好煙,他心領神會似地趕忙抓起煙站了起來。他朝凡靜友好地點了點頭,又朝俊青笑著,神秘地擠了擠眼,然後一句話也不說,很溫順地步出了家門。

    這一夜,真的象凡靜期望的那樣非常地清靜,整個晚上沒有一個人一點兒聲響打攪他們。凡靜使出渾身解數,她甚至把從錢老板那里學來的招數也用到了俊青身上。時過午夜,俊青只有招架之功,再無還手之能。他第一次被一個女人俘虜了。他並沒有感覺凡靜淫蕩,而是覺得凡靜是他認識接觸過的女性當中最溫柔最性感最具魅力的一個。他被她的漂亮和溫柔所迷惑,佩服得可謂五體投地。他在他朋友的床上抱著凡靜豐滿光滑的身子,答應凡靜把那個鄉下女子從家里趕走,然後娶凡靜為妻。

    春節即將來臨,姬俊青以三千元的代價把那個可憐的鄉下女子從家里打發走了,然後一門心思圍著凡靜轉。每天晚飯過後,他總要帶著凡靜出去,一玩就是半夜。有時凡靜因工作或其它事不能出來,俊青也總要見縫插針地把凡靜約到敏姐家說會兒話。當著姐姐、姐夫的面兒,兩人嘻嘻哈哈有說有笑,甚至于動手動腳摸摸撓撓,象一對男女兒童玩游戲一般。姬敏的叔和嬸娘听說兒子跟凡靜來往,鑒于凡靜在小城的名聲,起初不同意。但拗不過俊青的堅強和自家佷女的一番勸說,也就听之任之。這下,凡靜和俊青更加肆無忌憚起來。春節剛過,凡靜便被俊青請到家中,吃住一起,出雙入對,儼然一對蜜月中的夫妻。凡靜把俊青屋子里的家具按照她的喜好意願重新布置了一遍。每天下班從西關回來,走到十字街也不朝娘家拐,直接去了未來的婆家。洗衣、做飯,伺候二老,又勤快又孝順。比起俊青前妻,表現得是孝順有加。比那個鄉下女子還要強一點兒,使俊青的幾個一母同胞均已成家的姐姐也改變了對凡靜不好的看法,順理成章地承認起她們這個未來的兄弟媳婦。凡靜有手腕,也很會調劑生活。她感覺在俊青家里累了的時候,就讓俊青帶她到汝河邊上的柳樹林里坐坐,到河中間劃船,去沙灘上追逐嬉戲。或者去西邊連接許南公路的汝河橋上,扶欄遠眺,波光粼粼,水天相連。樹影婆娑,百鳥爭飛。或者到西南邊的紫雲山,鑽竹林戲水,游紫雲書院,比賽著攀登紫雲山頂。站在紫雲山頂,向東鳥瞰山下,一望無際的麥天象一幅綠色的油畫展示在他們面前。許南公路上奔跑的大小汽車象昆蟲在爬,平漯鐵軌上奔馳的列車似綠蛇蠕動,為生存為事業來來往往的人們仿佛螞蟻穿行。此時此刻,可想凡靜無限愉快的心情。

    想去遠一點的話,凡靜就讓俊青在單位找輛車,喊上姬敏、趙年,到煤溝市內逛商場,到石人山去瀏覽風景。如果瘋起來的話,她也會到遠處的龍門、白馬寺走走轉轉。每到一個地方,俊青隨身攜帶的照相機都留住了那美妙的瞬間以及凡靜得意洋洋無比興奮的笑容。

    “加把勁啊,俊青,我一定要給您姬家生個白胖男娃。”站在龍門石窟旁邊的洛水大橋上,凡靜握緊拳頭朝俊青甜甜地笑著,她十分自信地說。

    天有不測風雲。凡靜高興得太早了。姬俊青縱然再痴情也不是個傻子。在和凡靜同居的半年多時間里,他從各種渠道听說了許多有關凡靜的故事。況且,她跟姚干事、跟關小倍、跟王太實的那些片片斷斷也都在他的追問和逼迫下,在他敏姐那里得到了證實。他回憶起凡靜在床上的功夫,忽然覺得剎那間她非常淫蕩。巴掌大一個縣城里竟有她這麼多風流韻事。一想起自己正跟這樣的女人天天在一起生活,他頓時感覺非常可怕。他也是經常在外邊跑在社會上混的男人,因此,他更害怕別人戳他的脊梁骨,害怕凡靜將來也給他弄個‘綠帽子’戴戴。雖然他的思想比較開放,某種程度上也會認可凡靜的舉動,但他的家庭——祖祖輩輩把名聲看得比生命還重要的家庭是萬萬不可容忍凡靜這種女人的。盡管凡靜會說,她會和俊青從此相親相愛一輩子,絕對不會再有其它非分之想。

    玩玩可以,但千萬不能認真。俊青自從產生了這個想法,對凡靜就有了另外一個態度,不再提結婚之事。非但如此,他的心思又回到了他的前妻身上,偷偷和前妻約會,苟合。凡靜呢,不是那種死皮賴臉之人。雖然姬俊青沒有攆她,姬家其他人也沒有攆她,但她覺察出了俊青對她的冷落,她認為自己現在再在姬家呆下去已經沒有多大意義,還不如回到娘家去。俊青若良心發現真對她好的話,他會象以前一樣千方百計去找她。如果他良心泯滅永遠不找她,她也無話可說。一來有敏姐在中間夾著,二來凡靜也知道,強扭的瓜兒畢竟不甜。

    中秋節前一天,凡靜趁俊青家中無人之際,在事先征求了姬敏意見的情況下,收拾好自己的行李離開了東關姬家大院。她走時的心情是非常平靜的,樣子也滿不在乎相當瀟灑,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更象已經出門的閨女回一趟娘家一樣。

    凡靜回了娘家,俊青隨後知道了先是一驚而後又感覺非常自然,他沒有說什麼,也沒有乞求凡靜什麼,好象順理成章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隔幾天還照樣往電業局家屬院跑,只和凡靜睡覺,絕不提結婚之事。凡靜跟他商量結婚,他摟著她呼呼地裝睡。就這樣沒過半月,凡靜就不讓俊青挨了。俊青苦苦哀求也不成,就只好托他敏姐去勸凡靜。姬敏沒有听從弟弟的話,反而將俊青狠狠地數落了一頓。人交給你了,你就是不會珍惜,吃著碗里還看著鍋里。誰還願意跟你呢?我是你姐,我才說你。換了別人,我才不操這份閑心呢。好了,既然心沒有在她身上,以後就不要死皮賴臉再找人家了。她好賴也是我的干妹妹,只要你不再無理,不再提什麼非分要求,以後你們見面還是朋友。俊青沒轍了,就只好很識趣地跟凡靜斷了來往。凡靜給兒子帥帥過完八歲生日後,每天下班都呆在家里,偶爾到姬敏家坐會兒,和姬敏你一言我一語說說知心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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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北國遺夢

     

    有一天晚上,凡靜從姬敏家回來,走進她家那個門洞,正踫上王太實。

    “你可回來了,讓我等了好長時間。”太實可能喝了點白酒,凡靜分明聞到了一股酒精味。

    “有事?”凡靜皺起眉頭。

    “想你唄,想得要死!”太實現在說起了好听話。

    “我們不合適,你還是回去吧。”

    “都是我不好,管你太嚴。我以後不管你了行不行?”

    凡靜沒有放臉兒。她走近自家門口,掏出鑰匙打開了房門。“你還是找一個適合你的吧。”她說完跨進房間,順手關嚴了屋門,把個太實給無情地堵在門外。她听見太實在門外大聲說著,“凡靜,我錯了。請你原諒我,給我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回到我身邊來吧!我現在實在想你,想你想得半夜失眠睡不裗掠琚I”聲音中似乎夾雜著哭腔。

    次日清晨,薛劉氏和往常一樣,早早起來到家屬院中間的空地上跑步鍛煉身體。打開房門時,她嚇了一跳,一個人蜷縮在她家門口正呼呼睡呢。她仔細一瞅是太實,就趕忙回到凡靜臥室里叫醒了她,並把剛才看到的情況告訴了女兒。凡靜聯想到前些時才分手的俊青,並把他和太實作了比較。她認為俊青在她面前遠沒有太實真誠可信。想到為了她太實竟然在寒意漸濃的晚上睡在自家光禿禿的門口,而且是整個晚上,她的心動了。“媽,既然這樣,讓他過來吧!”真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啊。

    薛劉氏把太實叫醒,讓他去見凡靜,然後就出了門洞繞著院子跑起步來。太實走進凡靜臥室里,撲到床前,抱住凡靜的頭象個受了很大委屈的孩子似地嗚嗚地哭了起來。哭過之後,他捧起凡靜的臉蛋,照她的雙唇、臉蛋和頭發猛烈地親吻起來。他的手伸到被子里面向凡靜下身移動時被對方有力地擋住了。

    “去,去,也不看看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凡靜說完,看太實一動不動傻乎乎地直望著她,“噗嗤”一笑,“以前還沒看夠啊!?”她摸摸太實的肩膀,“昨晚凍壞了吧?回去吧,中午好好休息一會,晚上我洗個澡就去找你。”

    ……

    凡靜和太實又好上了。為了慶祝這件事,太實應電業姐妹們的要求,特意在縣城的鑫源酒樓w排了兩桌豐盛的晚宴。凡靜公司里的幾位領導、計量箱廠的廠長、副廠長、平時幾個要好的姐妹都被邀請去作了客。這其中當然少不了姬敏夫婦。十幾個男男女女吃吃喝喝蹦蹦跳跳狂歡了大半個良宵。此後,凡靜便又堂而皇之順其自然地住進了縣星光面粉廠。

    晚宴之後沒過多長時間,太實趁晚上休息的時候忽然對凡靜說︰“對不起,凡靜。廠長突然逼我去東北出差,催討今年發過去的面粉款。這樣一來,我恐怕春節前才能回來。不能陪你了,我心里也不好受。不過,如果你能請假同我一塊去,那是最棒的了。東北雖然冷,但空氣特別清新,景色逸人,你只當陪我去公費游玩。”

    听說去的是東北,凡靜馬上想到了離婚後唯一使她迷戀,把身體和靈魂都給了他的那個關小倍。她問太實,“你的業務主要在東北哪個省?”

    “吉林”太實如實回答。

    凡靜心想,怪美。小倍也是吉林的。如果去了有緣的話,說不定還有機會去他老家遂縣,說不定還能努把力見他一面。她又想起了她跟小倍那段匆匆而甜蜜的時光,雖然她惱他恨他,但心里卻總是念念不忘。隨著時間的推移,她斷定小倍肯定有了什麼難言之隱。她不甘心就這樣不知緣由就放棄了小倍而含恨終生。她于是決定跟太實一塊去。第二天起床後她對太實說︰“我跟你去東北。你先在這兒準備著,我到單位給領導說一聲。”

    “領導能同意?”

    “我想會的。我就說我肚子上長了個瘤子需要動手術,術後還得休養一段。哦,我差點兒忘了,你在您廠弄個夫妻關系證明信,到東北之後我們可以名正言順地住在一起。沒問題吧?”

    “沒問題”

    從現在到春節至少兩個月時間,如此長假的批準凡靜這麼有把握,主要是由于黃總平時待她很好,這一點她心知肚明。她早就想抽個時間報答報答黃總對她的特別照顧,但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

    “肚子上真長瘤子了嗎?”黃總坐在老板桌後面,他趁他的辦公室只剩下他和凡靜兩個人時一邊伏下身子往凡靜的請假條上寫上‘情況屬實,同意’的字樣,一邊動情地望了一下凡靜,笑著問道。

    “真的,不信改天你看看手術後縫合的痕跡。”凡靜擠著媚眼,不慌不忙地回答。

    黃總心想,屁,什麼瘤子不瘤子,百分之百是瞎話。不過,為了日後能品聞到你這枝野花的芳香,品嘗到你這棵野果的味道,我干麼不睜只眼閉只眼,順水推舟做個人情呢?

    他把請假條交給凡靜,讓她轉交給公司里分管考勤的同志。

    兩天後,凡靜和太實在鄭州擠上了北上的列車。一路上,太實懶洋洋的,不時歪靠在座位上睡上幾個小時。而凡靜大部分時間都在瀏覽窗外異域他鄉的景色,有時還情不自禁地把頭伸向窗外,看看前方再望望後面。列車象一條巨蟒一樣快速地向前延伸,隨著火車與鐵軌間摩擦而產生的“ 咚、 咚”的聲音,窗外的田野、樹木和房屋建築迅速地被拋在身後。她想到自己不久便會踏上曾朝思暮想的戀人故鄉的土地上,心情就異常激動。她想,此次出行,能見到小倍或者搞清楚我們之所以永遠分開的真正原因嗎?

    初冬的東北和中原大不一樣。中原近些年一直是暖冬天氣,雪天很少見。可東北早早的就是冰天雪地,整個冬季沒有多少暖融融的天氣。正因為如此,凡靜和太實在襄汝出發之前就帶了一大包御寒的服裝。列車爬出山海關北上不久,一個白雪皚皚的世界便呈現在凡靜面前。她知道自己已經踏上了東北這塊謎一般的黑土地。

    凡靜和太實經過長途跋涉,終于在吉林省會長春市下了火車。當時正值白天,兩人顧不得仔細欣賞這座有著光榮歷史冰雪覆蓋的美麗城市,象匆匆的過客,又轉乘公共汽車,于傍晚時分到達雙陽市。天黑透的時候,他們在汽車站附近的一個旅館住了下來。凡靜听太實介紹說,這個旅館十分安全,價格適當。老板既熱情又服務周到。他每次來東北出差都在這里落腳。

    因為業務方面的緣故,太實幾乎天天外出,有時跑得很遠,隔幾天才能回來。回來時也順便在大街上買些食品之類的東西。凡靜呢,因為東北天氣太冷,又人地兩生,所以整日呆在旅館里。不是在被窩里睡大頭覺,就是到旅館老板的房間里看電視,情緒一直很好。半月以後的一天上午,凡靜趁太實出遠門跑業務的時候,讓旅館一名服務員陪著,去了一趟歸雙陽市管轄的遂縣。在遂縣縣城,按照小倍原先曾經留給凡靜的地址,她倆尋找到該縣教委所屬的一幢五層家屬樓。在樓的第一個單元門口,凡靜從一個戴深度眼鏡的女中學生口中得知小倍一家確曾住在這個單元的最高一層。但三年前小倍結婚不久,不知怎麼就突然搬了家,房子也賣了。具體搬到了什麼地方,她們整個門洞的十幾家住戶都不知道。凡靜向從其它單元走出來的大爺大娘們打听小倍家人的下落,他們也都是直搖頭,一問三不知。這下可難住了不常出遠門尤其第一次跨省旅行的凡靜。想到小倍已經成婚且已三年,她又萌生出一種說不出來的隱隱的恨意。她想,天這麼冷,遂縣這麼大,他又結了婚,我有必要再繼續找下去嗎?她的心里就象當時的天氣一樣冰涼透頂。

    “咱們回去吧。”她對那位服務員說著,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返回雙陽市內已是晚上。回到旅館,凡靜有點兒悶悶不樂,直到第二天,她仍然高興不起來。天快黑的時候,太實回來了。凡靜瞅見太實的同時,臉上又多雲轉晴起來。她很聰明,她不想讓太實知道她心中的秘密。不但如此,躺在熱乎乎的炕上睡覺的時候,她不顧影響到隔壁旅客的休息,不顧去遂縣奔波尋覓小倍的一身疲勞,主動進攻,很起勁地折騰了太實一番。幾個回合下來,竟讓這個為生活東奔西跑的五尺男兒高興得流下了兩行熱淚。

    然而凡靜知道,無論如何折騰,她在太實身上找不到跟小倍的那種感覺。

    春節前半個月的時候,凡靜和太實回到了河南襄汝縣城。他倆到各自的單位報了到,領了工資、獎金和過節所發的物品,又買了些禮物看望了雙方的父母。凡靜為了擺脫因找不到小倍而引起的不快,也為了躲避姬俊青冷不防的“無情”的騷擾糾纏,這年春節,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她給太實的兒子和帥帥各買了一套嶄新的衣裳,跟著太實到鄉下未來的婆家過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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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春柳新象

     

    過了春節剛上班,凡靜公司里新成立了一個銷售科,負責襄汝電業局組裝產品——高壓計量箱的對外銷售工作。銷售科科長是公司從距離縣城七十華里的潁水市高薪聘請來的,姓花,名雨杭。公司在樓東邊的幾間瓦房里給他挑選一間,略作收拾,作為他晚上休息的地方。科里配備了十幾名精干的業務員,有辦公室的春霞和原先就在計量箱廠跑銷售的小張。凡靜和姬敏因為人長得漂亮,能說會道,愛好跑跑轉轉,又沒啥負擔,因此首當其沖被調整到了銷售科做業務骨干。為了激勵業務員們努力工作,爭創佳績,公司規定,年底要在銷售科里評選出兩名先進工作者,除每人獎勵一部袖珍型諾基亞手機外,每人再獎勵現金兩萬元,以充分調動十幾名業務人員的工作積極性。

    太實知道凡靜調入銷售科是在一次宴會上。有一天上午快下班的時候,太實正在面粉廠業務科閑坐,納悶著凡靜這些天為啥總是樂呵呵的,桌子上的電話鈴忽然刺耳地響了起來。他走L去一把抓起電話,“喂,哪里?”

    “太實嗎,你現在過來一下,我在東關民族飯店門口等你。”

    太實听出了凡靜的聲音,“啥事兒?恁急?”

    “別羅嗦,你過來就知道了。”

    太實出了辦公室,騎上自行車慌里慌張地趕到飯店門口。凡靜看著他把自行車放好,走到他跟前把他拉到一邊,拍拍他的肩膀說︰“今天,我從電信局請來幾個人,幫助我們科里裝了幾部電話,現在準備在這家飯店請他們吃飯。電信局來的人中有個雷組長,他是負責人。我曾經听你說過他是您戰友。我一提到你,並且介紹了咱倆的關系,他非讓我把你叫來一塊吃飯。現在,他們幾個都被我安排到了樓上,你先上去給我小心陪著。科長馬上到,我們一塊上去。”

    “咳!我還以為什麼關緊事呢?!”太實一邊笑著一邊埋怨著走進了飯店。

    穿過廳堂,太實順著台階上了二樓,在一漂亮服務員的引導下走進一個單間。單間的圓桌周圍已經坐了好幾個人。太實走過去,和客人們一一握了手,遞了煙。又同桌子最里邊坐著的雷組長寒暄了幾句,給自己點燃一支香煙,在離門口最近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

    太實一邊吸煙一邊陪雷組長及其同事喝茶聊天。

    十二點多一點兒,門外又有了腳步聲,凡靜領著花科長到了。花科長一走進來,就把身上披著的一件灰藍色帶黑毛領子的呢子大衣褪下,掛在房間角落的木衣架上。花科長三十六七歲,個子不太高,頭很大,白淨圓臉,上嘴唇和高高的鼻梁之間留著一綹濃濃的黑胡子,一雙很大的眼楮和始終含著微笑的面容透著精明。穿著也很考究。熨燙得筆直板正的深灰色西服,漿洗得雪白的襯衣和灰白條紋相間的真絲質領帶。腳上套一雙擦著水泥地板能發出聲響的黑色錚亮皮鞋。和電信局的同志們握手時,無名指上套著的一枚純金方面高級戒指熠熠閃光。他握住雷組長的手說︰“今天沒去咱縣有名的大飯店,請包涵一點。紀檢委現在動真格了,公款吃喝查得很緊。”當握到太實的手時,他詼諧地說︰“是凡靜的男朋友吧?!稀客,稀客,今天你可要替凡靜多喝幾杯。”

    花科長同各位在座的打了招呼,就挨著太實和凡靜坐了下來。他把一直等在門口的那位漂亮服務員叫過來,拿過桌上放著的菜單點了六菜四湯,要了一箱白酒。他看服務員一一用筆記了下來,就吩咐她下樓,抓緊時間上菜。

    不大功夫,服務員就把六個菜端了上來。有一位服務生緊跟著搬進來一箱白酒,放在門後地上,隨後很迅速地打開箱子取出兩瓶,開了蓋兒。輕輕地放在圓桌的一邊,同十幾個排列整齊的瓷制大花酒杯擺在一起。花科長一邊讓大家動動筷兒,打打底兒。一邊站起來,拿酒瓶往大酒杯里倒酒。大酒杯放在桌上有十幾個,花科長全給倒滿了。然後,他端起酒杯對大家說︰“今天很高興相聚一場,我先干為敬。”然後就爽快地干了兩大杯。隨後他從雷組長開始,一人兩大杯的敬酒,一個不少。輪到太實時,他說自己沒給公司幫什麼忙,又是被凡靜叫來陪雷組長他們的。因此說啥也不接花科長敬的那兩大杯酒。花科長說,我敬你有道理。一來你不是公司的員工,坐在這里起碼也算是一位客人。二來你是凡靜的男朋友,凡靜是我的屬下,因此她工作是好是壞,業務是否有起色,還仰仗你老弟在後面給予大力支持呀。太實听花科長這麼一說猶豫起來,雷組長他們也都說,花科長說得有道理,這酒還是要喝的。太實看推辭不過,也就听了大家的勸說,從花科長手里接過兩大杯酒,仰臉喝了下去。

    花科長敬過酒後,凡靜也先干為敬喝了兩大杯,然後給客人們一一地敬了兩杯。輪到太實時,凡靜停了下來。

    花科長說︰“您倆一杯酒,各自一半踫杯算了。”

    雷組長說︰“就是,凡靜不能偏心眼,俺戰友您倆一人喝一半。”

    凡靜沒說什麼,她很瀟灑地把一大杯酒分成兩半,給太實挪過去一個,兩人踫著喝了。只不過凡靜杯中酒少太實杯中酒多罷了。

    眾人鼓起掌來,房間里的氣氛頓時活躍起來。

    接下來是翻牌查點子。

    由于翻牌快,且每個輸家賭的都是大杯,因此,半個多小時下來,個個已喝得面紅耳赤。

    一把牌翻完,雷組長提議變變花樣。花科長就依了雷組長的意見,按逆時針方向給每位客人都推了兩把‘拖拉機’。花科長的牌點好,也沒少讓漂亮服務員替他喝,因此過了一關,他好象沒有嘗到酒,仍然是原來那個樣子。

    輪到凡靜推牌過關,點子可就沒有花科長好了。凡靜沒少喝,也沒少讓太實替她。最後一把牌推完,她又掙了兩大杯。她端起酒想把它干了,可是覺得胃里堵得慌。她只好又把酒端到太實跟前,示意他替她喝下。

    太實跟前的酒還沒有下肚,花科長便示意那位服務員跟客人們推牌,服務員就不客氣地搬了一把椅子坐在花雨杭身邊,將凡靜面前的紙牌拿過來,整理好,又嘩嘩地洗了十幾下,這才把牌整整齊齊地擺在雷組長和她中間的盤子縫隙里,示意讓雷組長先起牌,也推起九張‘拖拉機’來。

    別的人一邊看推牌,一邊高聲低聲地聊天說話。有的難免議論公司里新成立的銷售科。

    太實雖然喝了許多酒,但這時既不暈也不醉正耳聰目明。他坐在椅子上听別人說話,看服務員跟他戰友推牌。他非常清晰地听到說銷售科長銷售科短的,聯想到自己所干的業務,他紅著眼楮問身邊的凡靜,“哪里的銷售科?”

    “我們公司新成立的。有我、凡靜,還有其他十幾個人。怎麼?凡靜回去沒對你說過?”花雨杭快人快語。

    忽然間,太實心里有一種十分悲涼的感覺,他害怕發生的事情終于發生了。他不管凡靜也行,只要天天能見到她,或者他出差回來想見都能馬上見到她。這下倒好,兩個人都有出差任務,不但不能保證天天見面,而且也不知道多少天才能見上一面。他在星光面粉廠干業務多年,深知那是個什麼樣的差事——一年四季沒黑沒白地跑,面對著的還都是一些陌生的面孔。回來時累得要死,休息幾天不定什麼事還得需要出發。他知道凡靜的性格——愛動,愛轉,愛玩。以前凡靜就很羨慕太實的工作。說又不下力氣,不就是跑跑腿磨磨嘴嗎?路費報銷,吃住有補助,這不等于拿公家的錢旅游嗎?而且順便還能到外面那些大城市、大地方走走看看,了解了解外面的世界,認識一些外邊的人,說不定以後什麼時候就能派上用場。成年八輩子呆在這座微小得不起眼的縣城里,悶都快要把人給悶死了。難怪這些天她總是樂呵呵的,原來是換了個稱心如意的‘理想’工作。看著凡靜現在奉陪客人的瀟灑樣子,太實明白如果他阻止凡靜在銷售科干,那肯定是嘴上抹石灰——白說,還不如自己留口氣兒暖暖肚子。他本打算最近在棋村老家找個象樣的木匠打一套象樣的家具後就和凡靜商量結婚的事。現在他突然放棄了這個念頭。她在這個微小的城市里我都管不住,出了這個城市我就更管不住了。萬一她日後做出一些有失我尊嚴面子的事情,我知道了,還能與她結成婚?隨她去吧,但願不出什麼亂子。因為太實非常喜歡凡靜,他最後只好產生了一個無可奈何的想法。

    但他心里有氣卻無處發泄,于是他抓起凡靜讓他替喝的兩大杯酒一飲而盡。

    晚上,在星光面粉廠太實屋里,喝了酒的凡靜心急火燎想要太實,可太實緊皺眉頭,板起面孔,不吭不哈,對她不理不睬。凡靜就趁著酒勁兒裝著喝暈的樣子不停地變著法兒挑逗他。太實下定決心堅持下去,但耐不住凡靜小鳥依人的溫柔花言巧語的哄騙和情意纏綿的折騰,他想反正以後在一塊的時間少了,現在不要等于自己跟自己叫勁不要白不要。于是,他倆趁著酒興翻江倒海般運動了幾個小時,直到太實四腳拉叉一動不動,精氣皆衰昏昏欲睡才算了事。凡靜余興未了,但想到天明之後還得上班,還得把科里里里外外收拾布置一遍,還有許多其它工作等著她去干,因此便不再打擾太實慢慢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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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與狼共舞

     

    凡靜第一次出差是和花科長、姬敏一塊去鄭州聯系業務。這是陽歷的二月底。花科長領著凡靜、姬敏帶著禮物找到在金水區工作的熟人裴某。寒暄一陣後,他向裴某說明來意,要他在省城介紹幾位電業系統主管電器使用的領導聚聚,說說話認識一下。裴某十分爽快地答應了。

    這天晚上,花科長他們在南陽路檔次較高的紅宇飯店宴請了六位在鄭州電業系統有頭有臉的人物。在放有高檔濃香型白酒的紫黑色圓餐桌周圍,他們一個個衣冠楚楚,腦滿腸肥,說話慢聲粗語,舉止文文雅雅。裴某首先把客人一一給花科長作了介紹,又把花雨杭一行三人逐一介紹給客人,然後對六位客人開門見山地說明了花科長的來意。花科長把襄汝縣的高壓計量箱從產品結構、性能到使用方法向客人們作了非常詳細的介紹後,就很適時地勸客人們下箸吃菜,喝酒,也讓兩位女下屬給每個客人各敬了一大杯。

    酒足飯飽剔牙蹲廁之後A客人中的兩位,一個孫經理,一個廖處長,開始從椅子上站起來邀請凡靜和姬敏跳舞。但要求跳的不是平常的交誼舞,而是把燈光調得很暗男抱女腰女摟男脖的那種,還說這是時下鄭州流行的,美其名曰——貼面舞。凡靜和姬敏笑著說自己不會跳這種舞,婉拒了兩位客人。弄得孫經理和廖處長有點尷尬心中肯定會不大高興。花科長看在眼里,面露慍色。他狠狠地瞪了兩位下屬一眼。凡靜和姬敏望見花科長恨恨的眼神,唯恐得罪了客人而影響了公司的正常生意,就慌忙從餐桌旁站起來,跑到房間外面的過道上,叫來六位花枝招展的飯店小姐去陪客人跳舞。花科長見客人們都沒有意見,也就默許了兩位下屬的做法。小姐們听說和客人跳貼面舞,都十分高興。她們同客人們臉貼著臉,隨著輕柔的音樂和慢慢暗下來的光線輕輕地搖著。時間長了,雙方干脆把嘴唇也貼了上去,有的還互相地吮著對方。

    姬敏看著作嘔,就和裴某圍著餐桌邊喝飲料邊聊天。花科長和凡靜則坐在餐桌旁邊的沙發上,一邊休息,一邊目不轉楮地欣賞客人同小姐們跳舞。一會兒,花科長想邀凡靜跳一曲,享受享受眼前那種溫馨浪漫的情調。他偷窺了凡靜一眼,發現她的臉上沒有一點興奮的表情。他又打消了邀她的念頭。如果凡靜不陪他,顯然鬧得上下級很不愉快。但如果她答應了他,那客人們尤其孫經理和廖處長肯定要提凡靜的意見,從而影響了公司的生意。他心想現在還不是時候,憑他的經驗和手段,終究有一天,他會享受到這個在襄汝乃至整個煤溝市都屬于第一佳麗的時髦的下屬。對于貼面舞,凡靜的態度是,只要自己不跳,別人怎麼跳她覺得無所謂。只要客人們高興能訂我們的貨,他們就是跟小姐們上床也沒有什麼不可。

    客人們興趣很濃。靡靡之音一直回蕩在昏暗的房間里,直響到凌晨兩點。凡靜和姬敏都瞌睡得渾身難受,坐都快坐不住了。

    客人們走時,都握著花科長的手,感謝他的盛情款待。至于生意場上的事,他們答應回去以後一定商量商量研究研究,盡力幫忙。

    回到總台,花科長給飯店結帳的時候,凡靜和姬敏看著發票上的數字嚇了一跳,我的媽呀,整整七百四十元。花科長拿眼瞪著她倆,“貼面舞你們不跳,聘請小姐是要按鐘點付費的。這下可好,一台貨沒訂,我們就多花了四五百元。再這樣下去,你們也不用在銷售科干了,干脆回家算了。”

    回到裴某安排的住處,凡靜和姬敏又沒有了一點兒睡意。想起花科長嚴厲的批評,她們委屈;想起一台貨沒訂一晚就花了那麼多錢,她們心疼。她們第一次感覺做事尤其女人出外做事的不易,她倆坐在床上,頭踫頭面對面抱在一起,嗚嗚地輕輕地哭了很長時間。

    第二天吃罷早飯,姬敏問花科長,“今天咋辦?”

    “按照名片上的單位、電話號碼分頭聯系那六位客人,想盡一切辦法讓他們訂咱的貨。”

    凡靜需要找的正是昨晚邀她和姬敏跳貼面舞的那兩位客人。

    她首先打的去了廖處長的單位。還好,處長在。辦公室內就他一個人。他給凡靜又讓座又倒茶,非常熱情。在是否訂貨問題上,他起初猶豫不決,當他听凡靜介紹說,每台都有回扣,且訂貨越多回扣越大時,他答應讓凡靜下個禮拜送過來五台。

    從廖處長單位出來,凡靜又打的去了孫經理的單位。不巧得很,他不在。一位小姐說上班時他來過電話,上午他直接去省供電局辦事,下午才能到單位來。凡靜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在大街上的公用電話亭里打了孫經理的手機。

    “誰啊?”手機響過五下,話筒里傳過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凡靜一听就知道是孫經理的聲音,“孫經理吧,你好!我是襄汝來的凡靜。還是那事,花科長讓我再找你說說。你現在在哪兒?省電業局麼?”

    “哦,昨晚的小靜呀!”孫經理想起來了,他不知怎麼著有點興奮。“就你一個人?”

    “是啊。”

    “你來家吧。昨晚回來得太晚,也沒休息好,今天沒有上班。”

    “您家在哪兒?”

    “二七區匯源小區第四棟樓一單元三樓西邊那個門就是。”

    “在哪條路上?”

    “京廣路上。就在鐵路西邊,與中原路交叉口附近。你一打听都知道。”

    凡靜考慮到有求人家,現在空手過去未免有些失禮。她在附近的商店里買了禮品。

    十幾分鐘後,她打的邊走邊問到了孫經理住宅樓下。

    听到門鈴響,孫經理開了房門,他好像已經在門後恭候著一樣。看見凡靜手提著禮物,他驚訝地叫道︰“哎呀,小靜,你也太外氣了。拿什麼東西啊。”他把凡靜讓進屋里,順手關上了房門。

    “初次登門拜訪,沒有見面禮能行?”

    “只要你這漂亮小姐能到我這寒舍坐坐,我蓬壁生輝,也三生有幸。還拿什麼東西呀!”

    孫經理五十來歲,穿著雖考究,但長了一雙三角眼,一個小猴臉,塌鼻子,大耳朵。凡靜看了渾身都覺得不舒服。她把禮物放在客廳里的半截櫃上面,回身退了兩步坐在旁邊的真皮沙發里。她趁孫經理給她沏茶的機會四下看了看房間,听不見其它室內有動靜,就問孫經理,“家里人呢?”

    孫經理把茶水端到凡靜身旁的小茶幾上,示意她喝點兒茶。又抬頭望了一眼牆上的鐘表,“這個時候會到哪去,都上班去了。”說完,他一屁股蹲到另一個沙發里面,拿三角眼痴痴地看著凡靜。他看凡靜上上下下都是美的,就連她端著茶杯的姿勢,一口一口慢慢品茶的樣子都是美的。

    凡靜雖然沒有正眼去看孫經理,但她喝茶的時候已經感覺出對方在仔細地打量著她。想到偌大一套房子里就他們兩個人,又孤男寡女的,凡靜忽然害怕起來。她怕孫經理一旦生起歹心,工作任務完不成不說,惹得自己心里也老大地不舒坦。她干脆擺正姿勢,面對著孫經理,直截了當地談起工作來。“孫經理對我們的產品感興趣嗎?有什麼想法?”凡靜想,這樣談可以節省時間,省得時間長了他對我產生非分念頭。

    “好說,只要你能來,一切都好說。”孫經理說著話,視線停留到凡靜的身上。

    凡靜清楚地看見,孫經理說話時,他的兩只三角眼色迷迷地盯著她的胸脯,心里一陣惡心。糟糕,越是怕狼來嚇,我果真遇到了一只丑陋的讓我提不起一點興趣的色狼。

    “既然這樣,我們簽合同吧。”凡靜深怕夜長夢多,想早點結束工作。

    “不忙不忙。我不要是不要,一要最少二十台。二十台是什麼概念?你懂嗎?將近七萬元呀!”

    “行啊,我可以給你多一點兒回扣。”

    “回扣?你自己留著用吧。你看我像缺錢花的人?”

    凡靜想,這個孫經理也夠慷慨的,只可惜長相太丑,激不起我一點欲望。他說他不缺錢花,什麼意思?難道我凡靜還缺少男人?“回扣你不要,你要什麼?我回去就給花科長和公司黃總匯報,盡量滿足你。”她故意試探著。

    孫經理站了起來,走到半截櫃的一端,不慌不忙地打開了收錄機,放起事先準備好的舞曲音樂,然後回到凡靜面前,伸開手臂很自信地說︰“來,我們跳一曲,輕松輕松。”

    “我們正談生意。怎麼?”

    “這也是為了生意。你干這一行的,難道會不明白?”

    凡靜想,為了工作為了業務,只要不跟你上床睡覺,干什麼都成。況且沒有第三個人,出點格兒也無人知道。她正這樣想著,卻不防被孫經理從沙發里強拉了出來。又被他擁著來到客廳中央,隨著輕柔的音樂同時搖擺起來。

    跳過一曲慢四,孫經理說︰“咱倆跳貼面的吧。這里可沒有其他人。”還沒等凡靜說不,他又說︰“這里流行得很,不象你們想像的那麼壞。你搞公關,應該什麼都會。”他看凡靜別過臉去沒有吭聲,“來,很好學的。”

    他把凡靜的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然後摟住了凡靜的腰肢,隨著輕輕的音樂晃蕩起來。雖然凡靜的眼楮看著別處,並沒和孫經理面對著,但孫經理已經真真切切地嗅聞到了她的發香和體香,他陶醉著。

    凡靜任他摟著搖著,兩人的距離越搖越近。凡靜分明覺得孫經理的上身已經蹭著自己的胸脯,分明感覺到他那肥大的胯貼在自己胯上,一個手電筒似的東西在頂著她的下身。她也分明听到了對方愈來愈粗重的呼吸聲。

    凡靜這樣溫和,這樣坦然,是她存在僥幸心理。快中午了,孫經理的家人下班後肯定回來。他現在只是跳跳貼面舞,根本不敢在自己家里大白天搞其它名堂。只要他能簽了這個訂貨合同,給這些有錢的兔孫們玩個把游戲又算什麼呢?

    “小靜,用你的手摟住我的脖子。”他看凡靜做了,就說︰“哦,對,這樣才規範。”

    兩人慢慢搖著。孫經理見凡靜听話,就讓她轉過臉看著他。凡靜像一個沒有思維的機器人一樣扭過臉來,孫經理的臉就立刻湊了上來。凡靜的臉被他貼著,嘴唇被他用胡子扎著拱著,不過心里厭惡不停地罵著,眼角瞥著門口盼望著希冀著。

    幾分鐘過去,凡靜並沒能盼來什麼,盼來的只是孫經理越來越猛烈地拱她的朱唇——他想要她的舌頭。但凡靜始終都閉著嘴巴,沒有給他。

    又過了幾分鐘,孫經理索性把摟凡靜腰的兩只胳膊往下移動,用雙手牢牢地箍住了她的臀部。他已經感覺到了凡靜那柔軟舒適的雙乳和富有彈性的其妙無窮的臀部,他開始用雙手在對方臀部慢慢撫摸起來。

    凡靜感覺整個身子都被孫經理緊緊箍著,她愈來愈熱燥,呼吸困難,似乎將要窒息。她毫不猶豫地把胳膊從對方脖子上松下來,往下一蹲,整個身子從孫經理的身上滑了下來。還沒等對方從剛才溫馨的情調中回味過來,凡靜已從地上貓腰站起,迅速坐回到她原來坐的那個沙發上。“不跳了,不跳了。我們簽合同吧?”

    “好,好”孫經理一邊答應著一邊來到凡靜身旁,彎下腰面對著凡靜。“能陪我看會兒錄相嗎?”他清楚無論老婆還是孩子中午都不回來,因此眼珠一轉,腦瓜子又想出個餿點子。

    “黃的吧?”

    “嗯,最近托朋友從南方帶回來的,絕好的三級片。”

    “不會讓我跟你上床吧?”

    孫經理乜斜著眼看了對方一眼,猜測著她話里的另外意思。願意?不願意?抑或是諷刺?誘惑?當他確信不是誘惑時,他明確地表了態。“不會不會。”

    “那合同?”

    “看完錄相我們就簽。”

    “我可以陪你看完,但看了之後必須簽合同!”凡靜的話很有分量,似乎不容許對方有其它異議。她想,什麼屁三級片,還不一定有我自己玩的花樣多呢。

    “一定,一定。”孫經理假意笑著,心想等不到看完,你凡靜肯定著急得乖乖就範。他走到客廳那邊的鋁合金框瓖就的玻璃窗前,拉上窗簾,又走到半截櫃的一端關掉了音樂,並十分熟練地打開了電視機和錄相機,然後退回到凡靜旁邊的沙發上規規矩矩地坐了下來。

    片子播放沒多久,電視熒光屏上出現的畫面便不堪入目。凡靜雖然見得多經歷得多了,但這個時候也免不了耳熱心跳臉色緋紅。孫經理一邊津津有味地看錄相,一邊不時地扭過頭來,觀察一下凡靜的反應。當他看到凡靜臉紅紅的,在沙發里不停地變換坐姿時,他在心里竊喜,他知道他播放黃片達到了預期的目的。他不失時機地把身子向凡靜靠過去,一種強烈的欲望促使他沒再考慮什麼就一把把凡靜摟在自己懷里,在凡靜掙扎的同時,有力地把她抱了起來,小跑著向臥室里奔去。

    孫經理的‘陰謀’沒有得逞。在他富麗豪華的臥室里,當他撲向自以為已經溫順得如一只羔羊一般,被他重重地摔在席夢思床上一動不動的凡靜時,凡靜卻咬緊牙根狠狠地朝他的襠部踢去。他‘哎呀’一聲捂著褲襠跪倒在床邊。他疼痛得低下了頭,默默無語地痛苦地忍受著。凡靜卻趁機從床上爬起來,跑出臥室打開房門離開了孫家這個是非之地。

    凡靜離開時,孫家客廳里的電視仍然播放著那本絕好的‘三級片’。畫面上,有一對男女正光著身子,在一個低矮的偏僻的山間茅屋內的小床上,像蛇一樣緊緊纏繞在一起,激情涌動,上下同‘吻’。呼吸急促,手忙腳亂,互相對啃呢。

    生意黃了,但凡靜並不後悔。在打的返回住處的路上,她還不時為剛才發生的事情暗自發笑,對自己的做法表示自豪。雖然她一直認為與男人做愛是一種歡娛,與有錢有權的男人上床也不算什麼,但她從來就不與長相丑陋者做愛,這是她青春時期在男女關系上的一個極其重要的原則。她覺得做人就應該有點兒原則。對自己不喜歡的男人,哪怕給座金山銀山,她也不希罕。反之,對自己喜歡的男人,就是一分錢不要也心甘情願。

    晚上,她把白天發生的事情對姬敏說了,姬敏稱贊她的膽量和做法。但她同時提醒凡靜,“這可能是個開始,以後類似的事情肯定還有。我們都要多長一個心眼,每時每刻都把握好自己。”

    凡靜嘿嘿笑了,心想這算什麼,即使入了虎穴狼窟我也不怕。主動權掌握在我的手里,想給他給他,不想給他他就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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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睦家小隙

     

    鄭州之行收獲不小。除孫經理那里外,其它地方都或多或少地訂了貨。第三天下午,花科長帶著凡靜、姬敏來到汽車總站,坐上了鄭州發往南陽的班車返回襄汝。途徑潁水市時,花雨杭突然產生了回家看看的念頭。他把這種想法告訴了兩位下屬。同時邀請兩位下屬去他家認認門,到潁水市內逛逛玩玩。凡靜和姬敏想,現在正和花雨杭擱著伙計,他是她們的頂頭上司,又正好路過他們老家被他邀請,因此理所應當去他家坐坐。姬敏含著微笑看了一眼凡靜,對花雨杭說︰“行,我們該去認認門,以後來潁水辦事,也好有個落腳的地方。”凡靜接著說︰“我們早想見識見識嫂子了。”

    客車拐往潁水長途車站拾人的時候三人下了車。凡靜和姬敏趁花雨杭去車站公廁小解的時候,在出站口的一個小商店內由凡靜出資購買了一箱健力寶。

    “買這干啥?家里什麼都有。退了退了。”花雨杭回來望見健力寶,沒走到兩鴗U屬跟前就大聲地數落起她們來。

    姬敏等花雨杭走過來後說︰“工作上我們听你的。這個麼,你得由我們安排。”她說著向附近路邊停著的一輛摩的車司機招了招手。

    摩的過來了,三人一前一後上了車。

    在花雨杭的指示下,小摩的穿大道走小巷拐彎抹角來到一條胡同口停了下來。

    “到家嘍!”花科長一邊跳下車走向車前給司機付款,一邊示意凡靜和姬敏下車。

    他們所在的這條胡同座落在潁水市南大街北頭西側。從胡同口往里右側是一溜高低一致的灰瓦房,瓦房里邊胡同盡頭是一幢兩層高粘貼有乳白色外牆磚的小洋樓,在一片灰色的瓦房堆里,似鶴立雞群一般非常醒目。花科長用右手指指那幢小洋樓說︰“那就是我家。”

    幾個人來到花家門前。猩紅的油漆大門里邊套了個小門,門鼻上著一把大鎖。

    “您嫂子原在市里一家國營企業工作,今年下了崗。下崗後也沒做其它生意,不是呆在家看電視,就是出去打麻將。這不,肯定午飯後又去誰家坐住場子了。”花雨杭一邊向兩位下屬解釋著,一邊拽出褲子兜里的一串鑰匙打開了大門。

    花雨杭家的院子不大,清一色的水泥鋪地。靠西牆有個花池,池內紅紅綠綠,辯不出都是一些什麼花。樓房前牆根處,擺了許多名貴的盆花。正值春光明媚的季節,落日的余輝映照在房壁上,滿院子充溢著花香。花科長拿鑰匙開了房門,凡靜和姬敏抬著一箱健力寶急急地跟了進去。她們將飲料放在門後邊靠牆處的一把明光閃閃的折疊椅上,然後才抬眼看看花家室內。這里設計成了三室一廳的套房,廳很大,三室較小,三小衛也一個不少。客廳里擺滿了家具和各種家用電器。半截櫃上躺著一部電話,電話上面蓋著一塊方方的乳白色刺繡罩兒。漂亮的花窗簾規規矩矩地懸掛在窗玻璃這邊,使落日放射的微弱的光線更難透射進客廳里面。地上鋪著一層厚厚的紫紅色的地毯。整個房間內給人的最深印象就是整潔和幽暗。凡靜和姬敏沒上二樓,听花科長介紹,上面放了一些雜七雜八的舊東西,平時沒人住,也沒清掃過。他和妻子計劃等已上初中一年級的兒子長大成婚後,把上面狠勁地收拾一番,讓兒子兒媳住在上面。

    凡靜和姬敏看了一遍房間,就按照花雨杭的吩咐,坐在客廳的沙發里喝起茶來。花雨杭由于旅途疲勞,也有意歇息一會兒,就挨著凡靜、姬敏坐下,邊喝茶邊陪兩位下屬聊天,嘴里不時地埋怨著他的夫人。“天馬上就黑下來,就是玩也該散場回來了呀。”

    不一會兒,一位非常漂亮,衣著時髦,看上去只有三十出頭的女人走進屋來。凡靜和姬敏正瞪大眼楮驚訝地欣賞著這女人的美麗時,花雨杭趕忙打著手勢給她倆介紹,“這是您嫂子。”回手又指著凡靜和姬敏一一給夫人作了介紹。

    凡靜和姬敏象接待外賓一樣慌忙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微笑著齊聲對那女人說道︰“嫂子好漂亮啊!”

    “倆妹子不也一樣嗎?”花夫人說著把兩只手握在一起,把上身微微地折成弓形,算是道歉,“不好意思,我剛才出去打了一會兒麻將。”

    花夫人的舉動,使凡靜和姬敏立即聯想到一個很有禮節的日本女人。

    花夫人陪凡靜、姬敏嘮了一會兒,就開始招呼花雨杭下廚房炒菜做飯。女人的手頭真是快,不大功夫,吃的喝的他們全準備停當。晚飯很豐盛。米湯、蒸饃、三葷三素六個菜、兩瓶紅葡萄酒、半瓶寶豐老窖。吃喝完畢,除花雨杭外,三位女士的漂亮臉蛋都是紅撲撲的。

    碗筷收拾停當,兩位東道主陪著兩位客人唱了一會兒卡拉ok。

    這時,花夫人提議領凡靜、姬敏出去散散步,透透空氣,順便欣賞一下潁水市內的夜景,逛逛改革路上繁華的夜市。花雨杭很贊成夫人的主張。他為夫人能在他的同事和女下屬面前如此地照顧他的面子而興奮不已。

    四個人回來已是深夜,所幸第二天並不忙。因此凡靜和姬敏在花夫人的勸說下,又先後走進洗臉間沖了熱水澡。

    凡靜和姬敏被安排在花夫人臥室隔壁一張寬大的席夢思床上休息。

    準備熄燈睡覺的時候,凡靜忽然想起花家的小少爺還沒回來,就問已經將花雨杭安頓好又來到隔壁房間向兩位女客人問寒問暖的花夫人,“佷娃子怎麼?不在家住?”

    “他放學就直接去他姥姥家,吃住都在那里。”

    “花科長上班的時候,家里就你一個人?”

    “嗯”花夫人點了點頭。

    “不感覺寂寞?”

    “習慣了。孩子大了,雨杭忙得很,離家又遠。”

    “你沒有找點事做?”

    “停些時我想到南方去。”

    “干啥?”

    “給人家打工唄!”

    這時姬敏插了一句,“嫂子,女人出去可不容易呀!”

    花夫人望了一眼姬敏,接著說︰“我有個關緊親戚在南方,他已經創下了基業。我就跟他干。只要努力,我想,我是會掙好多錢的。”花夫人非常自信,似乎已成竹在胸。“我不想讓雨杭一個人養活我們娘倆,那樣太苦了他。自己的老公生活得不瀟灑,我這做妻子的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雨杭哥舍得放你去?”

    “他才不管我呢。我們倆跟別的家庭不一樣。結婚十幾年了,各自的事各自辦,勿需多問,互不干涉。您雨杭哥待我很好,我也待他不錯。”花夫人臉上漾溢著幸福的表情。

    第二天吃過早飯,花雨杭找了幾件干淨衣裳換上,同兩位女下屬一道登上了去襄汝的班車。在車上,凡靜坐在姬敏旁邊,直夸坐在另一個側位上的花科長,“您老兄真是艷福不淺,娶了一位又漂亮又賢惠又有本事的老婆。”

    姬敏也跟著開起玩笑,“科長你可得當心呀,整天不進家,別讓嫂子最後被別人拐跑了。”

    花雨杭听了之後沒說什麼,他只是微微地笑了一下,但笑得很不自然,非常勉強。而且笑容瞬間即逝,陰郁彌漫了他的整個臉上。

    凡靜捕捉到了花雨杭表情的輕微變化,她關心地問,“科長,您哪里不舒服?”

    “不,沒有”花雨杭連忙擺手。

    這以後,直到公共汽車行至襄汝電業局服務公司門口,兩位女下屬唧唧喳喳沒少說笑,花雨杭卻還是原來的表情。他兩眼直視著車前方,緊繃著嘴巴再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憑直覺,凡靜知道花雨杭和他夫人之間肯定有什麼難言之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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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出師有捷

     

    三月中旬的一天上午,天氣異常晴朗。黃總坐他的桑塔納帶著花科長、凡靜、還有銷售科的小張到煤溝市郊區談高壓計量箱的銷售問題。這是凡靜自從調入銷售科任業務骨干的第二次出差。晚上掌燈時分,黃總在市內一家普通飯店宴請郊區供電局主管計量箱使用的幾位主要人物。不料這幾位人物酒量很大,寶豐老窖已經扔了好幾個空瓶,黃總、花科長、小張都已經喝得暈暈乎乎,連掌握方向盤的小李師傅也多少喝了點兒,卻不見郊區的幾位客人有誰打退堂鼓,舉免戰牌。用不用襄汝的計量箱也只字不提。

    黃總急了,心想,只好舍命陪君子嘍。他一捋袖子,又想,這回破上了,非把他們一個個都灌美不可。我就不信這些‘電老虎’能比我們幾個‘電老虎’怪到哪里。他開始給郊區的‘電老虎’們推‘拖拉機’。起初他的牌點子幸,不怎麼輸酒。但後來運氣背時,他一大杯接著一大杯地輸。他知道自己確確實實不敢再逞強喝下,他想找幾個下屬替一U,看看花雨杭、小張、凡靜和小李,他沒有說出來。雨杭和小張都喝了不少,凡靜是位女同志,小李又是個司機,我怎好意思開口呢。無奈之下,他還是自己把酒杯端了起來,準備一杯一杯慢慢飲盡,省得讓郊區的‘電老虎’們看我們襄汝供電局的笑話,從而損害我們在兄弟單位中的形象,影響到我們的正常生意。

    已經舉到嘴邊的酒黃總到底還是沒有喝成。不是黃總臨時改變注意不喝了,而是連一滴酒也沒有嘗到的凡靜在黃總即將飲酒的時候,一把把酒杯從黃總手里奪了過來,然後一飲而盡。沒等黃總愣過神來,凡靜將他剛才輸的酒全部端了過來,迅速地喝了下去。凡靜這樣做,一是出于工作考慮,怕黃總酒喝醉了給人家談不成生意。二是出于道義考慮,也算是報答黃總一直給予她特殊關照的一種方法。三是出于私情考慮。她知道黃總喜歡她,她也一直想接近黃總,親近黃總,哪怕獻出自己的身子也心甘情願。第四麼,雖說是個女人,她內心總認為這種白酒還行,不象有的白酒那樣舉杯難咽。

    郊區的‘電老虎’們見東道主帶有女酒缸,個個相視一笑,心想,非試試這位小姐多大酒量不可。他們向黃總發起了‘車輪戰’,一小時之後便讓替黃總喝酒的凡靜弄得兩腮桃紅,雙眼迷蒙,語無倫次,口遲結巴,仿佛舌頭短掉了半截。去洗臉間方便的時候也東倒西歪,一搖三晃。郊區的‘電老虎’們見對方女酒缸喝成了這般模樣,也不再跟黃總叫勁,一個個都用牙簽剔著牙縫,打著滿嗝,晃動著坐椅,悠閑自得哈哈笑著欣賞起凡靜的‘雅姿’來。

    “黃總,您有如此漂亮如此海量的小姐帶在身邊,真是前世修來的福啊!”一位客人望著黃總,手里搖著已吸掉大半截的煙頭恭維著。

    “哪里,哪里”黃總眯縫著眼擺著手謙虛著。他看幾位客人正在興頭上,就不失時機地問一個領頭的,“咱吃也吃了,喝也喝了,現在該談點兒正事了。您看俺襄汝的計量箱?”

    “要!要!沖著今晚這位小姐的表現,我們哪好意思不要?您幾個說是吧?”那個領頭的說著看了看他們郊區的其他幾位領導,其他幾位也都微笑著點了點頭。領頭的把視線轉向了黃總,繼續說道︰“這樣吧,你們本月底先給我們送過來十台。”

    初戰告捷,黃總一行都十分興奮。送走客人時已是晚上十點多,凡靜一半子興奮一半子神經,她回到餐桌旁獨自一人連干了三大杯酒,干後都把杯口朝下拿在手心里,好象要檢驗自己是否喝淨了一樣,晃動著酒杯,晃動了十幾次卻連一滴酒水也沒有給晃出來,她十分滿意地把三個酒杯一個一個都重重地扣在桌子上。

    離開飯店返回襄汝的時候,凡靜酒已喝高被風一沖更醉得不省人事。黃總讓花雨杭和小張一邊一個架著凡靜的胳膊走出了飯店.凡靜的頭側著枕在花雨杭的胳膊和肩膀之間.花雨杭分明已經聞到了她的長發飄散出來的清香氣息和她身上散發出來的誘人的酒香和體香.他早就听說了有關這位下屬的花邊新聞和桃色故事,對她傾國傾城的美貌垂涎三尺,但苦于認識太晚,認識後也沒有合適的接觸機會.現在,凡靜就靜靜地靠在他的身上,他真想把她攬在懷里,好好地親熱一番.然而,當他稍微清醒一點看到前面亮著兩束光柱已經發動引擎的桑塔納轎車,看到凡靜的另外一條胳膊旁的小張,想到黃總和小李這時可能正坐在車里注視著他們一步步過去,花雨杭打消了剛才那個盲目沖動的念頭.但他確實又不忍心失掉這次難得的機會,哪怕佔一個小便宜也好.于是,他趁那邊小張不注意時,低下頭迅速地嗅了一下凡靜的發絲,緊靠凡靜胳膊的那只手背慌里慌張地朝凡靜懷里搖動,似乎噌著了凡靜的乳房,一種無可名狀的欲望襲上花雨杭心頭.他的腳步亂了,暈暈騰騰來到轎車旁.朝著飯店這一側的兩個車門都已經打開著,黃總坐在後排座位上,他示意把凡靜安置在前排副司機的位置上.花雨杭听從了黃總的吩咐,很不情願地把凡靜塞進了車里,讓o把上半身靠在軟軟的海綿座背上呼呼睡去.

    桑塔納緩緩地離開飯店,駛上行人漸少通往襄汝的大馬路,風馳電掣般朝黑黑的馬路盡頭飛去.

    凡靜醉酒及其上車時的這些鏡頭,恰巧被飯店里一個打工的堂倌石頭看得一清二楚.石頭是襄汝縣西北的棋村人,跟太實家一個村莊且住得很近,比起他的同鄉太實來,他的老實有過而無不及.今年春節在家過年的時候,石頭見過凡靜.因為凡靜一身城市的女孩打扮,且長相出眾,所以他對她的印象特別深.今晚她跟一幫子男人來飯店吃飯,他一眼就認出了她.可是他知道凡靜不認得他,在棋村過春節的時候也沒有在街呀路上的打過照面,因此石頭沒有主動找凡靜寒暄或打招呼.凡靜被桑塔納轎車拉走後,石頭想,這麼多男人沒醉她卻醉了,讓男人們當作笑料不說,還被他們攙著聞著摸著.這在城市里可能不算啥,但在我們鄉下,尤其是襄汝的西北山區,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趕明兒回去,我非把今黑的所見所聞給太實媽學學,好歹我們都是一個村上的老門老戶.那個喝醉酒的漂亮女人要不是俺棋村王家未來的媳婦我才不管這閑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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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夜不歸宿

     

    這天晚上,太實因為白天在辦公室里多喝了點兒茶葉水,所以他在星光面粉廠他的住室里一直也沒有睡意.他擰開電視機,坐在沙發上邊看邊等著凡靜.然而,中央一套的午夜新聞已經播放完畢,門外卻沒有一點兒動靜.他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電視機前‘啪‘地一下把電視關掉,然後刷了牙,洗了腳,歪在床上頭枕著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子,順手從床頭里邊抄起一本閱覽起來.一邊看著一邊仔細地听著外面的動靜,希望凡靜能馬上出現.不多時,縣城汽車站候車大樓最頂端安放的超大鐘表規規矩矩地響起了報時音樂,接著是‘咚‘地很沉重的一聲.

    太實放下手中的下了床,來到門口,打開,走出去,手扶著走廊上藍色的鐵欄桿朝面粉廠的大門口望去.廠門口的電燈已經熄滅,太實听不見那邊有一點動靜.他想,現在半夜一點鐘,門衛都休息了,即使凡靜回來也不一定能夠進來.唉!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她沒說不回來啊!太實越想就有點兒生氣.他不想再等她了.他轉身回房熄燈休息.

    天剛蒙蒙亮,太實就起了床.漱洗完畢,他快步下了樓.穿過樓前廠院的時候,呼吸著春天清新的早晨氣息,凡靜昨晚沒來之事給他帶來的不快便煙消雲散.他迅速來到廠門口.傳達室的燈已亮,門半開著,門衛剛剛起床.他向門衛打听後半夜是否有人喊門,門衛搖著頭直說沒有,更別說女人喊門了.太實不再問了,他從傳達室出來,讓門衛給他開了大鐵門上的那個小門,一腳跨出去,徑直朝電業局家屬院走去.太實來到電業局家屬院前,家屬院的網狀大鐵門已經被早早起來的老韓叔打開,偌大一個院子里有五六個婦女正在晨練.太實走進院子里的時候,一眼瞅見了也在晨練的薛劉氏,他徑直朝她晨練的地方走過去.

    ‘媽,昨天我去市里辦事,現在才搭乘我戰友的車回來.凡靜呢?‘太實見薛劉氏瞅見了他,就故意編了句謊話問道.

    ‘沒進家,八成在面粉廠睡懶覺呢.‘薛劉氏隨口說了一句.她在很專心地打太極拳,但動作似乎不太正規.

    太實昨晚臨入睡的時候還想,凡靜可能因為工作或其它正事回來得晚,又不好意思到面粉廠半夜喊門,所以肯定拐往娘家休息去了.現在倒好,她母親沒見她的影子,還以為凡靜昨晚仍在面粉廠呢.太實那個氣哦,好你個薛凡靜,竟敢夜不歸宿.他這是自從跟凡靜和好後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生氣.他想,好的是我們還沒有登記結婚,要是婚後她給我這個樣子那還了得.他想立刻就見到凡靜,質問她昨晚去了哪里,都干了些什麼.他回到十字街,在一個天一亮就開了門的糖煙酒門市部里摁公用電話呼了凡靜,可他站在電話機旁耐著性子等了十幾分鐘,也沒听見凡靜回呼.他又呼了一遍,等了兩三分鐘仍然不見回呼.

    ‘媽的‘太實氣惱地半罵了一句,給店住付了費,回面粉廠‘守株待兔‘去了.

    中午時分,凡靜騎著一輛嶄新的踏板式摩托車瀟灑地回到了星光面粉廠.她把摩托很小心地鎖在樓下,然後打著哈欠無精打彩地順著樓弧梯上了二樓,折向西走的時候,正踫上已從屋中出來立在樓道上的太實.

    太實皺起眉頭,‘誰的車?‘看來太實剛才在上面看見凡靜回來了.

    ‘我的,剛從松嫩摩托城提出來的.下去看看怎麼樣?‘

    ‘我不看.我問你,哪來的錢?‘太實板著面孔.

    凡靜的眼連眨也不眨一下.‘我媽給我一個存折,一直讓我替她秘密保管.現在我偷偷取出來一部分用了.‘

    ‘你傳呼呢?‘

    ‘扔家了,一直沒戴.‘

    ‘昨晚住哪兒呢?‘

    ‘去市里談業務沒有回來.‘

    ‘就你自己?‘

    ‘對.‘凡靜歪著頭閃動著很好看的兩只眼楮.

    ‘你該回來個電話說一聲,我也不半夜三更等你應急你了.‘太實的臉色和語氣都有些緩和了.

    ‘臨時決定的,心想就一晚上,擱不住打電話.‘她笑著看著太實,又走過去從後面攔腰抱住了他.她把頭輕輕地歪在他腦後的脖子上,顯得既嬌氣又溫柔.

    太實的臉色更加緩和了,他現在確實又感受到了無限的甜蜜.他的嘴唇動了動但沒有再問什麼.

    此後一段時間,太實在這座微小的城市里陸陸續續又听到了許多有關凡靜新近的風言風語.說她早就知道公司的黃總喜歡她,有天晚上跟黃總一塊出去辦事,吃飯時故意喝成酩酊大醉的樣子,讓黃總一個人擁著她進入縣賓館開了個房間.半小時之後黃總才慌慌地步出賓館大門.凡靜和黃總干了丑事.她新買的那輛摩托車實際上是黃總出資購買專門送給她的.

    是真是假,太實不得而知,但他心里確實象吃了只蒼蠅一樣不是滋味.正好,太實媽從棋村派人來到城里,捎信讓太實務必回老家一趟.一來太實正想找個地方出去散散心.二來清明臨近,也該回去到老墳上祭祖掃墓.三來他有一段時間沒有看到早早失去母親卻已經跟著奶奶長得虎里虎氣的快要五歲的兒子.他向分管銷售的一名副廠長請了兩天假,大著膽子沒給凡靜招呼一聲就坐著由縣城發往棋村的中巴回到了老家.見過母親,看過兒子,他問他媽,‘有啥事?讓我立即回來?‘

    ‘最近跟靜吵嘴了?‘太實媽問他.

    ‘沒有‘

    ‘石頭前幾天回來了.他說前些時在市里他們那個飯店里見到了靜,她跟一群男人喝酒喝得很晚,最後喝得她醉醺醺的,半夜里被兩個男人一邊一個攙著胳膊,上了一輛紅色的桑塔納轎車.你想想當時的情況,一群男人沒一個醉的,就她一個女人家卻先醉了,東倒西歪,胡言亂語,肯定是出盡了洋相.太實,媽問你,這事她對你說過嗎?‘

    ‘沒有‘

    ‘你姐也知道了.她很生氣.孩子,咱丟不起這人!好的是你們現在還沒有成婚.要是結了婚她這個樣子,為娘的可要傷透了心.我讓你回來,就是娘怕你吃虧,被她欺負,告訴你一聲,使你心里有個譜.人家石頭給咱說這事,也是想你老實,怕你吃虧,一片好心好意.‘

    太實沒再吭聲,他非常嚴肅地緊繃著面孔,心想,看來凡靜給我說了瞎話.真是無風不起浪.他想到她那個不歸的夜晚,想到最近縣城里有關她的緋聞,想到她所干的公關業務,想到她以後仍然需要為工作東南西北地跑,他感到了事情的嚴重.他的心口開始感覺有什麼東西在堵著,呼吸也開始越來越急促.他把兩片張開著的手卷起來,努力地向手心用著勁.他在他的拳頭形成的過程中默默地下定了決心.我必須馬上找凡靜徹底談談,婉言相勸,如果我枉費心機苦口婆心沒有效果,就是我再愛她也不能再要她了,必須快刀斬亂麻忍痛割愛.象現在計劃生育部門對待計劃外懷孕的育齡婦女一樣,給錢不要,堅決拿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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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忍痛割愛

     

    第二天就是二十四節氣中的清明節了,天空陰得很濃.早飯過後,天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太實買了紙,帶了一把鐵鍬,陪著母親領著兒子去西崗上的王家祖墳頭燒了紙,添了土.午飯後,又去他們鄉政府所在地替家里辦了點正事,陪他母親說了會兒話,這才打點行裝動身進城.

    太實于天黑之前趕回到了星光面粉廠他的住處.凡靜不在.他把手提的東西放到床上,取了盆架上的臉盆去走廊東頭水管處放了一盆清涼涼的水,回來放到盆架上三下五除二洗了洗臉.他剛扔下毛巾,電信局的雷組長和太實在縣城里工作的另外兩位戰友掂著燒雞牛肉黃瓜粉皮四個菜找上門來,要和太實在一塊痛痛快快地切磋切磋猜拳技術.‘也不事先給我聯系一下.我剛從老家回來.要是你們早一會兒過來還見不到我呢.晚會兒過來也見不到我.‘太實小聲嘟囔著.他原本打算現在就去電業局家屬院找凡靜談談,戰友們一來他不得不改變初衷,把找凡靜的時間往後邊放放.他強裝笑顏敦_精神掂起刀圍著案板忙活了一陣,準備‘工作‘就緒後又捋起袖子扎起架子正兒八經地同幾個戰友喝了幾瓶白酒.他一邊喝著,一邊還想著他同凡靜之間的情感瓜葛,因為心中有氣兒,他不知不覺就比別人多喝了點兒,喝了個八九成.

    十點多一點兒,當醉眼朦朧的太實將幾位戰友送出面粉廠大門的時候,凡靜還沒有回來.他于是喊他的隔壁鄰居替他把門拉上,就從廠門口搖搖晃晃直接去了電業局家屬院.

    ‘凡,凡靜呢?‘在薛家門口,太實結結巴巴地向給他開了門還站在門旁的薛劉氏問道.

    ‘剛才還在家,給您叔俺一塊喝的湯,現在不知跑哪兒玩去了.‘

    太實心想,只要凡靜不出家屬院,除了姬敏家,她不會去別處玩.他給薛劉氏說了一聲‘那我走了‘,就轉身走出門洞穿過寬大的院子去了姬敏家.姬敏家的兩個房門都朝外鎖著.太實向姬敏的鄰居打听姬敏趙年的去向,鄰居家一位主婦告訴太實,說您還不知道吧,姬敏又搬家了,就在上一個星期天.搬到東樓第二層最南邊的兩間房子里.其中一間是個‘一頭沉‘.太實雖說白酒喝多了,但听了仍然不忘道聲謝謝就回身穿過半大個院子去了東樓.從設在中部的樓弧梯上去向南走,老遠就听見‘呼啦呼啦‘的聲音.迎面正對著太實的那個房門半開著,從門縫里不時飄出縷縷白色的煙氣.太實來到門前,沒有敲門也沒有吭聲就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走進房間後的第一眼他就望見了凡靜.凡靜沒看電視沒聊天,正面朝北端坐在一只淺黃色的小木凳上,跟趙年還有另外兩位太實不怎麼認識的男士聚精會神地壘著‘長城‘.幾位男士的嘴里都或短或長地叼著煙卷,濃重的煙霧在他們的頭頂和四周盤旋,飛舞.女主人姬敏坐在她家的床沿上,一邊織著一件男式的淺黃色毛衣,一邊抬頭觀看凡靜她們抹牌.听見房門響動,五個人都不約而同地抬起頭來朝門口望去.看見太實一搖三晃地走近身邊,趙年趕緊吩咐姬敏給太實搬了一把凳子坐在麻將桌旁,又讓姬敏給太實倒了一杯開水遞過去.太實剛接過開水喝了一口放下,那邊凡靜就把視線從麻將上轉移到太實這邊.她翻了一下眼皮斜視著他,板著面孔很不客氣地質問到.‘你昨天晚上死哪兒了?‘

    ‘回老家去了.也是臨時決定的.沒,沒來得及告你一聲.‘

    凡靜听著話不對勁,蹙起了眉頭,但她沒再說話,她把視線從太實那邊拽回來,專心致志搓起麻將來.

    太實喝了一會兒茶,看凡靜沒有一點站起來結束玩牌的意思,心中的氣兒就更大了.他站起來走到凡靜身後,伸手拉著凡靜的肩膀喊她回去.凡靜想,這會兒手氣正好,而且自己一走弄個‘三缺一‘,肯定會讓輕易不來年哥家玩牌的男客們心里老大地不舒服.她于是晃動肩膀,將太實拉她的手甩掉繼續玩起來.趙年和另外兩位男士一看凡靜不願站起來,也跟著把心思放在牌局上,規規矩矩地按順序起牌出牌.太實本來心里就帶著氣兒,又喝多了酒,現在一看凡靜不給他面子,于是乎氣上加氣,當著眾人的面從後面一把摟住凡靜的腰往上拽.凡靜也用力扳著太實抱她的手往下撐著,死活不起來.兩人就這樣僵持著,麻將壘在跟前卻不能繼續再玩下去.正玩得十分盡興的兩位男客見此情景,互相望了一眼對方,然後象商量好了一樣,都把自己跟前的麻將往懷中一扣朝前邊一推,很識趣地從沙發上迅速站起來,對趙年姬敏說玩得很開心,現在有事需提前離開.就把手中的煙頭摁滅在姬敏家的煙灰缸里,快速轉身走出了房間.等趙年慌里慌張手握一盒黑許昌煙趕到門口送他們時,他們早已經跑到樓弧梯處,咯 咯 地開始下樓了.

    一場好好的牌局就這樣解散了.趙年從他家屋門前退回屋內,對仍在姬敏面前撕扯著的太實和凡靜生氣似地厲聲說道:‘別鬧了!再鬧回你們那兒鬧去!‘

    ‘都是你攪和的,要不我還能贏上幾十塊錢.‘凡靜扭過頭狠狠地瞪了太實一眼,然後猛地從太實懷里掙脫出來,迅速從小凳子上站起來,三步並做兩步出了房門.太實也沒有跟趙年和姬敏辭別,他跟在凡靜後面晃晃蕩蕩地走了出去.

    凡靜和太實回到面粉廠的住室,太實的酒已經醒了大半.兩人誰也沒有說話便關起房門上床休息.因為杯盤狼籍的桌子還在屋中間擺設著,幾只空空的酒瓶沒了蓋兒,東倒西歪地散在桌腿旁邊.加上太實不停地打著酒嗝,滿屋子都飄散著濃濃得嗆人的酒氣.凡靜沒能馬上入睡,她斜眼瞧了瞧身邊黑暗中模糊的太實,想他今晚在敏姐家撕扯她讓她趕緊回來的樣子,一定是欲念所迫急著要她的原因,現在肯定是太實在暗暗運足精氣,然後折轉身面對我瘋狂得如虎狼一般.然而事情的發展卻出乎凡靜的意料.太實躺了一會兒,只老老實實地翻了一下身子,卻沒有任何其它舉動,連凡靜光光的身子也挨得不牢.凡靜心想怪美,你太實假裝正經不要我,我現在還正好沒心情給你呢.

    一袋煙的功夫又過去了,太實卻忽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他沒開燈,只楞楞地默默地坐在床上呆了一會兒,才象有什麼事下定了決心似地推了推身邊的凡靜,‘唉,醒醒,問你個事兒.‘

    ‘啥事?說吧.‘凡靜在黑暗中望著太實.心想你半夜三更坐在床上干什麼,有話在被窩里不一樣可以對我說嗎?

    ‘哪天晚上你究竟住啥地方了?‘太實小聲說.

    ‘哪天晚上?‘

    ‘就是前些時你去市里辦事沒有回來的那天晚上.‘

    ‘我不是對你說過了嗎?‘

    ‘我再問你一次,你究竟住到哪兒了?‘太實的聲音大了起來.

    這一次,凡靜明顯地听到太實的話里充滿了火藥味.她感覺氣氛不對頭,知道太實已經從別處听說了什麼.但她不明白對方到底知道她多少情況,掌握了她多少實際問題.她轉了轉眼珠子,揀一些不重要的不關乎原則性和實質性的東西說了出來.‘縣賓館.‘

    ‘去市里辦事不會就你一個人吧?‘

    ‘還有別人.‘

    ‘那你第二天回來為啥對我講瞎話?‘

    ‘那晚在市里吃飯的時候我喝醉了.說實話怕你怪罪我.‘

    ‘怪罪你?我現在難道就不怪罪你了?你說你一個女人家,憑啥非要喝醉?難道你不喝醉生意就會黃了地球就不轉了?‘太實的聲音又大了點兒,口氣中明顯地帶著不滿.

    ‘業務需要.‘

    ‘幾個男的都跟著去了,你憑啥非替黃總喝那麼多酒?‘

    凡靜這才明白太實知道得並不少,除了跟黃總在賓館溫存片刻沒有被他說出外,他幾乎了解了事情的全部.她不想讓太實再繼續說下去,那樣的話,對他對自己都是個難堪.她索性也從床上坐了起來,面對著太實針鋒相對起來.‘好啊,王太實,人說你老實,其實你是個刁鬼.你竟敢背著我調查我.我想替他喝,我願意替他喝,你現在給我說個明白話兒,你說到底咋辦吧?‘她動了動自己的身子,‘今天晚上不睡了.你懷疑我啥只管問吧.怪不得在敏姐家給我攪場子,原來是心里對我有氣兒啊!‘

    ‘你能不能不干公關業務,停薪留職回來,我掙錢養活你.‘太實听凡靜的話很硬,他放低聲音,首先軟了下來.

    ‘不行!每月一千塊我還嫌不夠花呢!就你跑來那仨核桃倆棗,能夠我花幾天?說不定以後咱買房子買小車都還得指望我!‘

    話說到這個份上,太實不再往下說了.他知道,只要由著凡靜的性子,她會跟他結婚,也會給他帶來大把大把的鈔票.但他是個老實本分的人,是個受家庭燻陶非常傳統的人,是個轉業後才落戶到縣城的鄉下人,是個有著自尊也巴望別人能夠尊敬自己的人.他現在非常清楚,他跟凡靜不是一個道上走的人.他喜歡她,只不過喜歡她的外表和她的溫柔.至于她的思想她的道德她的精神,他壓根兒就沒有喜歡過.他試圖通過與她長時間的接觸和感情的升華去感化她,希望有朝一日她能夠忽然拋卻她原有的意念,回到他的身邊,過一種安定的不時常被別人議論的幸福生活.但是現在看來,他的努力徹底失敗了,連一點兒挽回的余地也沒有.他不想再努力了,他把自己豎直的身子往被窩里一縮,無奈地嘆了口氣.

    凡靜見太實不再找事,便也跟著把身子退進了被窩里.

    天近拂曉時,凡靜偎在太實身邊,手搭在他身上摸來摸去.太實把她的手甩下去,她又立即把手伸了上來.太實無奈只好給了她,但第一次感覺沒有一點兒意思.

    此後,太實多次勸說凡靜辭掉工作都無濟于事,兩人之間開始明顯地有了隔膜.拌嘴幾乎成了他倆在一塊時的‘家常便飯‘,但吵歸吵,兩人都不出差的時候,晚上還住在一起.這樣持續了一個月,兩人都覺得不管到一塊干什麼事都有點兒別扭.互相玩玩可以,但如果結婚朝夕相處鍋碗瓢勺磕磕踫踫生活一輩子,雙方都認為不很合適.但兩人的欲望卻是實實在在存在的,于是,凡靜和太實終于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在面粉廠太實那間小小的臥房內忘乎所以地瘋狂了一夜之後理智地分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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