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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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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蕭逸]白如雲[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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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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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8 21:04:21 |只看該作者
  當下,她心中不由暗喜,討道:「他怎麼知道我愛喝香片
  呢?……這個人真怪,用的東西都是這麼考究珍貴,看樣子京裡的皇上、王公大臣也不過如此呢!」
  白如雲雙目炯炯地觀察著她,青萍的一切表現,全都是女孩子們所特有的動作,是那麼的美妙和好看,她的每一個微小的動作,全都是充滿了誘惑力,令人看來,有一種輕飄飄,難以言傳的快感。
  青萍含笑淺飲了一口茶,她發現白如雲笑起來很好看,他那兩隻弧形的嘴角,這時向上微微地一扯,露出了兩排細白的牙齒。
  除了他那雙凌厲的眼睛,仍然放射著懾人的光芒外,其他的任何一部分,都無法使人相信,他是一個冷漠和怪僻的人。
  青萍不敢多看他,她輕輕地把茶杯放下,突然想起了剛才湖中發生的事,忍不住問道:「剛才湖裡那個姓哈的女人是誰網?」
  白如雲聞言,面露憤色,他光亮的眼睛,閃爍了一下,說道:「那個女人就住在附近,三番兩次來搗亂,真把人煩死了!」
  青萍聞言不勝驚異,付道:「他這麼高的功夫,怎麼還有人敢來搗亂?」』
  青萍想著,接著問道:「那個姓哈的女人,功夫一定很高了?」
  白如雲聞言,知道青萍心意,當下答道:「她的功夫倒也是江湖少有,只是比起我來,就差得太多了!按說我早就該把她除去,可是她爹爹卻是個厲害人物,並且早年對老道有援手之恩,由於這些顧忌,我才任她胡鬧不去理睬她!」
  青萍聞言心中一凜,她突然想起爹爹提起過的一個人,緊接著又問道:「她父親可是琴魔哈古弦麼?」
  白如雲聽了連連點頭道:「不錯!姑娘認得他麼?」
  青萍料不到那泅水女子,竟是琴魔哈古弦之女,心中好不驚異,當下答道:「我不認得他,只是聽爹爹說過,此老一身奇技,譽滿江湖,早年在小雪峰單掌折了武林六大高手,以後就未聽人提起過,現在算來他該九十多歲了,怎麼還會有這麼小的女兒?」
  白如雲斟酒自飲一杯,哼了一聲道:「這個老兒倒是聽說他厲害得很,我還沒有見識過,你方纔所見的女子,是他七十六歲時所生的幼女,今年十九歲,名叫哈小敏,由於哈老怪過分寵愛,把她慣得是無法無天……早晚我要教訓她一下!」
  青萍聽罷才知就裡,笑道;「哈姑娘的事,你怎麼這樣清楚呢7」
  白如雲沒料到青萍有此一問,當下不由面上一紅,好在月光之下看不出來,強笑一下笑道:「這……這全是老道告訴我的,哈老怪前幾年還時常和老道在一塊飲酒……」
  白如雲話才講到這裡,突聽樓下傳來一陣巧笑,嬌滴滴地笑罵道:「小雲哥,你可別背地裡罵人,我爹又沒得罪你,你一口一個老怪,不看看你那個寶貝師父也是老怪呢!」
  二人聞言均是一驚,青萍正要開口,白如雲早已連連搖手低聲說道:「別理她!我們談我們的,不然她更鬧翻了天!」
  青萍見狀益發奇怪,她聽哈小敏竟叫白如雲為「小雲哥」,好似雙方早已熟悉了。
  而白如雲對她又是如此厭惡,心中弄不清是怎麼回事,當下裝著喝茶,便未答話。
  白如雲似乎也不知說什麼好,而哈小敏既末露面,亦不見再說話,空氣沉默了一會兒,白如雲拿筷子指著一隻紅玉碟道:「姑娘,這是新挖的竹筍,你嘗嘗!」
  青萍道了謝,只見紅光精瑩的小碟中,盛著新嫩的筍片,配色之佳,令人驚羨,由此可見白如雲平日飲食如何講究了!
  青萍伸出筷子,挾了一片竹筍,入口一嘗,竟是又香又脆,新挖出的嫩芽,尚帶有少許草木之香,再經冷拌之後,愈發脆甜可口,當下忍不住又吃了一片,不住口地稱讚。
  白如雲看青萍吃得高興,他感到無限快樂。
  在這個世界上,看著你所深愛的人快樂,將會給你帶來更大的快樂,這是種千古不移的常理,所以古人有千金求一笑,便是明例。
  白如雲默默地看著她吃完了兩片竹筍,笑著道:「今天因為時間匆促,未曾備得好菜,改日再行補宴,姑娘,你再嘗嘗這碟鹿脯!」
  青萍果然又挾了一片鹿脯,入口香腆,口齒騰芳,心中好不讚佩。
  於是就在白如雲的勸誘下,青萍把十幾種小菜都嘗遍了,無論熊掌、蒸雞,乃至於青菜豆芽,均是美味無窮,令人食慾大興。
  在美食的誘惑下,青萍亦開始喝酒了,她本是大家之女,這時拘謹一去,立時笑語如珠,顯得極為活潑。
  白如雲酒沒喝多少,但他的那顆心早就醉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他會遇見一個值得自己如此深愛的女孩子,他更想不到這個女孩子,會在自己任的翠樓上,與自己月下共飲,迎風暢談。
  二人正在談得入神,突聽哈小敏又在樓下叫道:「小雲哥,給我點吃的,我也餓了!」
  白如雲聞言皺了一下眉頭,他順手挾起一塊雞肉,對青萍笑道:「要是不順她點,那可真要鬧翻了天了I」
  白如雲說到這裡,他雙筷微錯之間,那塊雞肉已如飛箭般,射出了五六丈,向樓下湖心落去。
  那塊雞肉才一。落下時,便見一個嬌小的身軀,疾如飛鳥般,一閃已至湖面,那塊雞肉正好落下被她一口咬住,用腳尖向水面一點,立時又撲到了竹樓下,身法真個快得出奇。
  青萍也是練武之人,她看得清楚,湖面上飄浮著一塊小木頭,那哈小敏分明以「登萍渡水」絕技,接住了這塊雞肉,不說別的,單這輕功,就比自己高上一籌。
  當時看罷不由暗暗驚心,忖道:「哈老怪名滿江湖,果然名不虛傳,連她女兒都有邊身功夫,真叫人不敢相信呢:「
  青萍正在驚異,又聽哈小敏自樓下發話道:「雲哥,謝謝你!我還要吃一塊鹿脯!」
  白如雲聞言,氣得亂搖頭,朗聲道:「小敏,你還想賣弄什麼功夫?我現在有佳賓,你不要再來惹厭!」
  白如雲話才講完,便聽哈小敏尖聲道:「唷!什麼佳賓不佳賓,我吃點東西還不成呀?你要是不給我,我就上來吃!」
  白如雲聞言怕她真個上來,連忙接口道:「好!好!我丟給你……」
  白如雲說著,頗為尷尬地望了望青萍,青萍則含笑旁觀,她料不到一個冷酷狂妄的武林怪傑,竟會被一個小女孩子,弄得啼笑皆非。
  白如雲無可奈何地挾起了一片鹿脯,大聲道:「吃了這個可不許再鬧了……接住吧!」
  白如雲說罷又用前法拋了出去,青萍正在猜想哈小敏換什麼功夫去接,卻見那片鹿脯輕飄飄地落在湖心,「啪!」的一聲輕響,激起了圈圈的水紋,哈小敏竟未現身,當下好不奇怪。
  白如雲也覺事出意外,大聲喝道:「小敏,你又耍什麼花樣?給你吃你又不吃了!真討厭!」
  白如雲罵完,卻聽樓下隱隱傳來哭泣之聲,二人不由大奇,料不到哈小敏競無故地哭泣起來,到後來竟越哭越傷心,居然發出了嚶嚶之聲。
  白如雲大奇,連聲問道:「小敏,你怎麼了?好生生的怎麼哭起來了?」
  白如雲間了數遍,才聽哈小敏抽噎著道:「吃你點東西,還不夠挨你罵的!……人家都能坐在桌子上吃,給我的就丟在水裡,好像餵魚一樣……嗚鳴……我才不要吃呢!……我回家去好了!嗚嗚……」
  說著她越來越傷心,竟大聲地哭了起來。
  青萍簡直弄不清他們以往是怎麼相處的,看來這哈小敏分明是一個天真末琢的小孩子,可是小孩子往往是最認真的,她既然如此糾纏白如雲,想必已有著極深的愛意了!
  白如雲把一雙劍眉皺得緊緊的,他沉著臉高聲道:「小敏,你可別胡鬧,我脾氣不好你是知道的,就是把你爹爹找出來我也不怕!」
  白如雲話才說完,那哈小敏好似更為傷心,愈發地悲啼起來,那斷續、嬌弱的哭聲,一陣陣地傳了上來。
  青萍簡直弄不清是怎麼回事,被她哭動了心,忍不住低聲道:「你就叫她上來吧!看她哭得多傷心!」
  白如雲聞言緊皺了雙眉,苦笑一下道:「唉!你不知道那位姑娘的脾氣,我可真對她沒法,你我談得如此痛快,她一來馬上就完了!」
  青萍這時卻產生了一奇怪的想法,她渴望著能夠見哈小敏一面,並渴望能夠與她談談,或者觀察一下白如雲和她相處的情形。
  青萍想到這裡,忍不住低聲笑道:「你就請她上來一起談談吧,我倒很想認識她。」
  白如雲見青萍這麼說,耳中又聽得哈小敏哭得如此傷心,只好說道:「好了!好了!別哭了!你就上來吧!」
  白如雲說完了話,那哈小敏果然停止了哭聲,少時只見輕風拂處,一條灰白的身影,宛如一隻巨雁般,平空地拔了上來,輕飄飄地落在了竹欄上。
  她單足點在欄幹上,人若迎風的弱柳,來回不停地擺接著,青萍見她細眉大眼,身材苗條,面帶嬌笑,月光之下,愈加顯得儀態萬千,十足的是個美人胚子。
  白如雲卻顯得不耐煩,他偏過頭,冷冷說道:「好了!你別賣弄了!—要吃什麼你儘管吃,我不奉陪了!」
  白如雲說著極快地又把那張面具戴好,站起了身子,向青萍略一點頭,說道:「姑娘,恕我先告退,明天見!」
  他說罷單手向桌面輕輕一按,人若清風,已然自哈小敏身旁越下竹樓。
  哈小敏急得喊道:「雲哥……你回來啊!」
  這一下事出突然,青萍也驚得站了起來,二人一起伏在欄於上向下望去,只見一連串的竹枝打向湖心,一節比一節打得遠,紛紛落下,在水面上飄浮著。
  接著白如雲矯捷的身影投向湖中,他用著「踩浮渡影」的功夫,快得像個幽靈似的,霎那間便消失在茫茫的月夜裡。
  哈小敏及青萍顯然被他這種突然的舉動所震驚,一直呆看了良久,青萍才退後了一步,對著哈小敏婀娜的背影,輕聲道:「姊姊,他去遠了,我們莫管他!」
  哈小敏緩緩地搖了搖頭,青萍見她抬起了豐,在面上拭了一下,似乎是在擦眼淚,當下不由一驚,連問道:「姊姊,你這怎麼了?」
  青萍話才講完,便見哈小敏轉過身子,她嘻笑如舊,向青萍細看了一陣,才款步走到白如雲所坐位子坐下。
  青萍也到原位坐好,哈小敏既是一語不發,青萍也不知說什麼好,只是默默地望著她。
  哈小敏坐在那裡,對於青萍直似末睹—樣,她低著頭,沉吟了一下,突然抓起了酒壺,滿滿地斟上一杯酒,舉杯向空晃了晃,仰頭而盡。
  青萍對她所有的舉動,都感到萬分的奇怪,她只是好奇地觀看著,見哈小敏一連喝了三杯酒,這才停杯不飲。
  她閃爍著一雙明亮的眸子,向青萍又看了一陣才道:「伍姑娘,你們常常這麼喝酒麼?」
  青萍見她居然知道自己姓氏,心中好不奇怪,連忙含笑答道:「不!姊姊!我們今天還是第一次喝酒……」
  青萍說到後來聲音愈來愈低,她的雙頰也飛上了兩朵紅暈,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會產生這種不可理解的情緒。
  哈小敏緊緊地盯著她,她臉上掠過一個痛苦的笑容,可是很快就消失了。
  哈小敏幾乎是在自言自語著,只聽她喃喃地道:「第一次……第一次……第一次就把面具取下了。」
  育萍聞言,以為哈小敏不相信她,由於一種少女的矜持,本能地說道:「是的!真是第一次!姊姊……」
  青萍話才說到這裡,哈小敏突地把頭抬起,微笑道:「你莫叫我姊姊,我不見得比你大……其實你們第幾次,與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呀!」
  青萍聽她言中之意,似乎對自己不相信,當下不由有些生氣,脹紅了臉道:「哈姑娘,你為什麼這麼說?難道我還會騙你?」
  哈小敏聞言輕笑一聲道:「伍姑娘,誰說我不相信你?為這點事你何必生這麼大的氣?……」
  青萍本來一腔怒氣,但見哈小敏笑臉相對,當下不便發作,強自忍了下來,不再說話。
  二人沉默了一陣,哈小敏又喝了一杯酒,並吃了些雞肉,青萍見狀暗忖道:「怪了!一個姑娘家,怎麼喝這麼多酒?」
  青萍正在想時,突聽哈小敏清脆的聲音道:「伍姑娘,你怎麼不喝酒?」
  青萍搖了搖頭,一句話也末講,哈小敏微笑一下,接著她又輕聲地歎了一口氣,用筷子輕輕地敲了敲酒杯,癡癡地想著一些事情。
  青萍對她這些無意識的動作無法瞭解,但她卻在想著一些事情:「她用的杯筷都是白如雲用過的……她長得真美,可是白如雲好像討厭她,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呢?」
  青萍滿腹狐疑地想著,哈小敏突然停止了敲打,笑著問道:「伍姑娘,我以前沒有見過你,你來了有多久?」
  青萍面上不禁一紅,但又不得不答,只好強笑著道:「我……我才來,沒有幾天……」
  哈小敏點了點頭,說道:「我說呢……你與雲哥可是舊交?」
  青萍聞言愈發無法回答,嚅嚅道:「不!我們才認識……」
  哈小敏聞言似乎非常驚異,向青萍望了好幾眼,嘴皮動了幾次,似乎想問什麼問題,但是她還是忍住了。
  青萍見狀知道她在懷疑,忖道:「我倒不如把實情告訴她,不然不知她把我怎麼想呢!」
  青萍想到這裡,當下便不隱瞞,把自己父女被劫,自己被囚等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哈小敏。
  哈小敏聽完,驚異得張大了一雙眼睛,她不停地叨念道:「他為什麼要這麼作?為什麼要把你擄來?」
  說著,說著,她突然明白了,於是立刻有兩滴淚珠掉了下來,她趕緊用手背拭去。
  育萍見狀大奇,連忙問道:「你……你怎麼了?為什麼哭呢?」
  哈小敏恢復了先前的笑臉,她強忍著悲楚,笑道:「沒什麼!風吹了眼睛!」
  青萍聞言氣笑不得,忖道:「這扯的是什麼呀……風吹了眼睛……哼1」
  哈小敏這時似乎也覺得,自己扯的話太不合理,立時把一張玉臉躁得通紅。
  沒有人知道這個姑娘的心緒和秘密,她熱愛著白如雲,可是卻得不到白如雲的感情。在以往,白如雲雖然對她沒有愛意,可是由於他對任何人均是如此,所以哈小敏仍然寄有無窮的熱望,她相信以她的才貌和熱情,必然可以得到白如雲。
  可是現在,另外有一個姑娘介入了,而白如雲對她的一切表現,足以說明他的感情,這一切對於哈小敏是多麼殘酷的一個打擊啊!
  哈小敏想著,不覺悲從中來,她是一個熱情衝動的女孩子,忍不住雙手掩面,悲聲地啼泣起來。
  青萍見狀大是驚異,她不知哈小敏為何對自己的這幾句話,會如此傷心地啼哭,當下連忙站起來扶著哈小敏的肩頭,連聲問道:「哈姑娘t你這是怎麼了?」
  哈小敏悲不可遏,直哭了半響,才忍住了悲聲,輕輕地把青萍的手推開,抽噎著道:「沒有什麼!我心裡很難過……」
  青萍心中料定有事,越發追問道:「哈姑娘,你一定有事吧,難道不能告訴我嗎?」
  青萍這句話又引得哈小敏哭了起來,她邊哭泣邊說道:「沒什麼……就是我……我愛他!我愛他……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一見就愛他……」
  這幾句話出自一個女孩子之口,倒真把青萍嚇了一大跳,她吃驚地退後一步,一顆芳心抨抨亂跳,忖道:「唉呀!一個女孩子說這種話……奇怪,她愛白如雲與我有什麼關係?為什麼對著我大哭呢?」
  青萍想到這裡,忍不住開口道:「哈姑娘,你……你愛他就愛他,為什麼要哭呢?」
  哈小敏哭著道:「他……他不……不愛我I」
  青萍聞言一怔,心道:「這倒好!敢情她為這個才哭!」
  青萍笑著拍了哈小敏的肩膀道:「哈姑娘你先別哭,告訴我,你怎麼知道他不愛你呢?我看他對你很好嘛!」
  哈小敏聞言也住了哭聲,緩緩抬起了頭,青萍見她哭得像朵帶雨梨花,心中不由暗暗好笑,正想再說幾句安慰的話,不料哈小敏突然說道:「我知道他不愛我,他……他……他會你!」
  哈小敏這句話可把青萍嚇了一大跳,她驀地退後一步,粉面通紅,帶著薄怒嗔道:「哈姑娘,你可別胡說!」
  哈小敏抽噎了一下,一臉正經道:「我一點也不胡說,這情形,一看就明白了,姑娘,你自己說,難道你觀察不出來?你想,他為什麼劫你來,這麼優待你,把自己住的樓讓給你……」
  青萍越聽越害怕,連忙止住哈小敏道:「好了!不要說了!」
  哈小敏停下來,這兩個姑娘,各人想著各人的心事,青萍是絕頂聰明的人物,她焉會看不出來?只是她不願意承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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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8 21:04:34 |只看該作者
  這原是人類的天性,對於某些事物,他們期待,但又畏懼,在沒有完全得到時,他們總是否認的。
  兩個人同時沉默了下來,誰也不知道說什麼好,終於還是哈小敏先說話了:「伍姑娘,你告訴我……你……你愛不愛他啊?」
  青萍聞言又驚又怒,她簡直想不到哈小敏會問出這種問題來,在她認為,兩個女孩子討論一個男人,而且又是愛不愛這一類的話,簡直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
  青萍繃著臉,正色道:「哈姑娘,你怎麼問出這種話來,真是太無禮了!」
  哈小敏被斥,她羞得無地自容,但是這是關係她整個生命的大事,她又焉能放得下?
  哈小敏低著頭,眼淚又流了出來,悲聲道:「伍姑娘,對不住……我……我情不自禁1」
  說到後來,她竟抽噎得說不出話來,青萍見狀頗為憐惜,深深同情哈小敏一片癡情,當下歎了一口氣,柔聲道:「哈姑娘,你不用擔心,我……我已經有了婆家了,並且這一次出來就是去完婚的,他的武功人品不比白如雲差,我爹爹已經去找他,大概不久就要來救我了!」
  哈小敏聞言喜出望外,她不禁破涕為笑,仰頭道:「真的?那……你怎麼早不告訴我?」
  青萍聞言,心中暗笑,忖道:「你這是怎麼問的!我哪知道你的鬼心思!」
  但青萍面上卻笑著道:「哈姑娘,我現在告訴你也不遲呀!」
  哈小敏聞言羞得笑了起來,低聲道:「你看,我們這麼好,還這麼哈姑娘、伍姑娘的,叫起來多難聽呀!」
  青萍聞言笑了起來,說道:「這不能怪我呀!你要我這麼叫的!」
  哈小敏聽罷也笑了起來,青萍見她一片童心,方才哭得像個淚人兒,現在又笑得像朵春花,好像自已有了婆家,白如雲就立刻會愛她一樣。
  青萍正在暗笑,突聽哈小敏笑道:「你如果不嫌棄,我們拜個妹妹如何?」
  青萍雖覺事情來得太快,但亦頗喜她為人率直,一片純真,當下含笑應允。
  哈小敏見了大喜,立時滿滿斟上兩杯酒,當下二人跪在月下,各自報了年紀,青萍二十屬長,哈小敏十九為後,拜罷之後,立時親切了不少,歡歡喜喜地大談起來。
  哈小敏把椅子搬得靠近青萍,笑著撒嬌道:「好萍姊,我有一件事求你!」
  青萍聞言笑道:「敏妹,我們已是姊妹,你有什麼話儘管說,還說什麼求不求呢!」
  哈小敏聽了神秘地笑了笑,她粉頸低垂,雖在月光之下,亦可看清她面如海棠,顯得萬分嬌美可愛。
  青萍見狀心中詫異,心中討道:「像她這麼美的姑娘,我還是第一次見過,白如雲怎麼會不愛她呢?」
  青萍想著笑道:「敏妹,有什麼話你就快說吧,別撤嬌了!」
  哈小敏聞言輕畔了一聲,她摟著青萍的脖子,一張櫻桃小口,湊在青萍的耳朵旁,嘰咕了幾句話,立時羞得低下了頭。
  青萍聞言,覺得自己這個義妹,對於男女之情未免太開通了,心中雖然為難,也只好笑道:「好吧!誰叫你是我妹妹,我看情形替你說幾句,將來如果成功了,你可別忘了我這個媒人啊!」
  哈小敏聞言笑著把青萍推開,走到竹欄旁嗔道:「不來了!萍姊老談這些,羞死人了!」
  她說罷低頭看著湖心的月影,青萍聞言氣笑不得,忖道:「好丫頭,你倒放起刁來了,剛才你說的話都叫我臉紅……」
  這一對姊妹又嘻笑暢談了良久,哈小墩道:「萍姊,我該回去了,明天晚上再來看你!」
  青萍一個人獨居無聊,好容易得個伴,她哪裡肯放?聞言立時拉著她的手道:「敏妹,你不要走了,以後就陪我住在這裡!」
  哈小敏卻搖著頭:「不行!雲哥沒答應,我不能住在這裡,不然他一定不高興,上次我把他吵煩了,他竟出去十天沒回來,可把我嚇壞了!」
  青萍聞言心中一動,她忖道:「那麼白如雲為什麼讓我住在這呢?」
  這一個念頭,立時引起了她心田的漣漪,她連忙強定心情,想把剛才的念頭忘記,笑著對哈小敏道:「那麼你回去吧!明天早些來!」
  哈小敏答應一聲,由樓梯走下,青萍一人扶欄癡想,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入房安歇。
  翌日,青萍醒時已是近午了,她匆匆梳洗完畢,扶欄觀望,只見雲薄煙輕,水氣氤氳,寒林如幕,爽氣迎人,這座小小的竹樓,景色雖不如岳陽樓來得雄偉,但旖旎嫵媚之情卻有勝之!
  青萍正在看得入神,便見南水捧了早點送來,笑道:「姑娘早啊!」
  青萍含笑點頭,正要答話,突然樓梯口另一個聲音接著道:「姑娘早啊!」
  跟著北星也出現在樓梯口,這二小自昨夜青萍代他們求情後,對青萍越發喜愛,伺候得更為小心。
  青萍含笑點頭,接過了早點,見是一碗酒糟雞蛋,一碟豬油玫瑰鬆糕,當下坐在小桌旁,一邊吃著,一邊笑道:「南水,沒有什麼事就少說話,免得北星學起來把人煩死!」
  南水答了一個「是!」字,北星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極其迅速地又重複一遍。
  青萍及南水均是一皺眉頭,氣笑不得,尤其是南水,氣得狠狠地瞪了北星一眼,北星卻咧著大嘴,作了幾個欣喜的姿態,南水氣得想罵,可是怕他再學,話到口邊只好忍了下來。
  青萍吃完了蛋,又吃了一塊糕,笑道:「好了,你們收了吧!待會兒把小船划來,我要上岸去玩玩!」
  南水聞言不答,眼睛卻轉個不停,青萍見狀奇道:「你怎麼了?做這些怪樣幹什麼?」
  原來白如雲有事交待南水,南水要說又怕北星學,正在措詞,想把句了簡化一下。
  北星緊緊地站在南水身旁,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全神貫注地盯著南水,看他樣子,似乎在等南水講話,以便一字不易地記下來。
  南水想了一陣,不得不說話,只好說道:「少爺請姑娘,參觀!」
  「少爺請姑娘,參觀!」
  後面這一句自然是北星重複的,南水只簡略地說了這七個字,青萍卻是聽得莫名其妙,氣道:「到底什麼呀?只說個參觀,參觀屁呀!」
  青萍一時發急,說了個髒字,自己立時覺得不好意思,北星卻忍不住笑了起來,青萍更窘,妙目瞪他一眼,罵道:「笑什麼?看我不告訴白如雲!」
  北星聞言嚇得一咋舌,連忙退後一步,南水見青萍生了氣,當下不顧北星要學,立時說道:「少爺叫南水來請姑娘,要請姑娘到各處看看,參觀一下!」
  少不得北星又依樣說一遍,只把「南水」二字改成了「北星」,可見他並不呆笨。
  青萍聞言點了點頭,說道:「好吧!你們劃好了船,上來叫我!」
  二小先後答應而去,青萍討道:「這北星真是個小怪物,他明明會講話,為何自己不說,卻要學南水,更奇怪的是別人的不學,只學南水,也算南水倒楣,一天到晚要煩死了!」
  青萍想了一下便自拋開,又想道:「我已經到這兒好幾天了,爹爹也不知怎麼樣了?……白如雲並不是壞人,要是爹爹和他來了,我絕對要阻止他們動武!……哈小敏的事我怎麼辦呢?我怎麼好開口向白如雲說呢?」
  青萍正在想時,二小已然上來,這一次,南水索性不說,好像啞吧般作了個手勢。
  青萍知道他船已備好,當下含笑起身,隨二小下了樓,登舟搖槳,船行如飛,這一次竟由樓後向北轉去。
  那湖並不大,二小臂力又足,不消一會兒便到了岸邊,青萍躍上了岸,回看二小並未跟上,當下笑道:「咦!你們怎麼不上來?」
  南水含笑答道:「姑娘,我們還有別的事要做,少爺說請姑娘向西走,自然有人接待!」
  南水這幾句話說得極快,一字一字好像爆豆一樣,並且故意把平仄顛倒,說得怪腔怪調,原來他是怕北星再學,而故意如此說的。
  青萍怔一下,才想通他的意思,含笑點了點頭,付道:「也虧你精靈,想出這個怪法子來!」
  北星果然對南水之話不太瞭解,聞言急得搔耳撓腮,一張臉脹得通紅,偏是一句也學不上來。
  青萍及南水見狀,都忍不住哈哈地笑了起來,北星更是差急,氣得一屁股坐在船板上,一言不發,青萍笑著對南水道:
  「好了!以後你就用這個來治他!」
  南水笑得捧著肚子連連點頭,青萍轉身走去,忖道:「也不知白如雲從哪找來這兩個小鬼,真是有意思!」
  青萍想著信步走來,只見自己所走,是一片竹陰的夾道,由於深秋,竹葉都枯黃了,但挺秀之姿仍末稍減,反而更顯出一種古意盎然的韻味。青萍見這條甬道極長,盡頭通著一問草亭,兩下相隔約有百丈,青萍見亭內坐著一個白衣人,當下忖道:「啊!白如雲已經在等我了?」
  青萍想到這裡,她竟莫名地心跳起來,她本來走得很快,但這時她突然把腳步放慢了,為什麼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慢慢地走著,再次抬眼望去,卻發覺那人並不是白如雲,由於那人是背她而坐,兩下隔得又遠,所以看不清他是何許人物。
  當青萍確定了不是自如雲時,她又不自主地放快了腳步,霎那來到近前,這才發覺那人竟是白如雲的師父,當下心中一驚,忖道:「啊!原來是老道……他怎麼出來了?」
  青萍正在尋思,那老道突然轉回了頭,青萍一見嚇了一大跳!
  原來這老道人膚色極黑,又乾又瘦,可是那兩片嘴唇卻像血一樣紅,白髮蒼蒼,穿著一件肥大的長袍,其狀醜怪已極!
  他回頭望著青萍,咧嘴一笑,露出了兩顆白牙,甚是恐怖駭人。
  青萍雖然害怕,但又不能不搭理,壯著膽子笑了一笑,施禮道:「老前輩,您好?」
  老道怪笑一聲道:「好!我好得很,姑娘你好?」
  伍青萍茫然地點了點頭,並沒有回答,老道伸出了枯瘦如柴的手臂,拍了拍身旁的石凳道:「姑娘,你坐下來歇歇,小鬼就要來了!」
  青萍聞言雖然萬分不願,但卻無法推辭,只好坐了下來,她知道老道所說的「小鬼」,一定是白如雲。
  青萍坐定之後,這才發現山坡之下,竟有一間極大的紅瓦大廳,建築得極為輝煌雄偉,青萍看了不由暗暗吃驚,忖道:「白如雲真是個奇人,他居然在萬山之中,蓋了這麼雄偉的建築!」
  青萍心內暗驚,耳旁又聽老道怪笑道:「姑娘,你可真是伍天麒的女兒?」
  青萍聞言一驚,連忙恭聲答道:「不錯,家父正是伍天麒,老前輩莫非與家父有交麼?」
  老道聞言,毫不專心地向遠處望了望,答道:「沒有,早年只不過見了一面,那時他還正在闖名號,我倒喜歡他那把小剪子……」
  青萍聽了不由對他又敬又怕,叫了一聲老前輩,卻不知說什麼好。
  老道突然把一雙怪目翻了半天,不悅道:「你別叫我老前輩,我最討厭這三個字,以後你還是像小鬼一樣,叫我老道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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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8 21:04:57 |只看該作者
第05回 流露真情 盛宴餞師

  青萍聞言嚇了一跳,忖道:「難怪白如雲這麼怪,原來有這麼怪的師父!」
  青萍想著含笑道:「弟子不敢放肆,老前輩說笑了?」
  青萍話才說完,老道兩道禿眉一豎,怒道:「告訴你不准叫我老前輩,你還要叫,什麼放肆不放肆,我就喜歡放肆!現在叫我一聲老道!」
  青萍見狀早已嚇得心頭亂跳,正在為難,卻見老道一雙凌厲的眼睛,正在狠狠地盯著自己,好似不叫他老道,便要抓死自己似的,當時嚇得連忙說道:「好!我叫!……老……老道!」
  老道聞言這才扯開了嗓子大笑起來,聲如夜梟,刺耳已極,他笑了一陣,接道:「好!好!這才痛快!你真聰明,在老道上面又加了一個老字,那我不成了老老道了?哈哈……」
  說著他又怪聲地笑了起來,青萍生平沒有接觸過這種怪人,當下又是驚異又是害怕,睜大了一雙秀目,像是觀察一個怪物一樣,充滿了好奇地盯視著他。
  老道笑完之後,突然問道:「姑娘,小鬼對你怎麼樣?」
  青萍聞言又是一怔,她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嚅嚅說道:「他……他……對我很好!」
  老道聞言點了點頭,搔了搔鼻子,青萍似乎聽見他發出了一兩聲奇怪的聲音,這聲音中包含了有嘲笑和不屑的成分。
  老道用他又長又髒的指甲,輕輕地扣了扣頭,落下了不少頭皮,他一張口,吹了一口氣,那一片片細小的頭皮,就好像狂風中的飛雪一般,紛紛地沖激出去落了下來。青萍看著他這些奇怪的動作,只覺得既稀奇又噁心,坐在那只有發呆的份兒,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老道吹完了頭皮,又用左手指甲,把右手指甲中的污垢彈了出去,這才慢條斯理地道:「小鬼這兩年也學壞了!哈老怪的么女兒多好他不要,偏偏要你!」
  青萍聞言不由玉面通紅,立時說道:「老道,你不要胡說!」
  老道聞言雙目一瞪,似乎要發作,但他立時又恢復了常態,冷冷地道:「我就最恨你們這些俗套!明明是事實,你們自己心裡明白,嘴上卻偏偏不承認!」
  老道說到這裡,突聽林後有人接口道,「老道,你不要胡說八道,關了你這麼久,愛講話的老毛病還改不過來!」
  語聲甫畢,自樹後走出一人,正是白如雲,他換了一身醬紫的綿衫,腳下穿著一雙緞面布履,襯著他英俊不凡的外表,顯得極為溫文儒雅,與以往的剛強豪邁之風迥然不同,恰似換了一個人似的。
  青萍看了他一眼,立時將目光移開,芳心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忖道:「原來他穿著起來是這麼好……
  老道回頭望了白如雲一眼,立時怪笑道:「嘻!小鬼,你功夫可真不錯,連我都沒發覺……怎麼了?你怎麼把面具取下來了?」
  白如雲走到老道身旁,伸手扶著他的肩膀笑道:「哪來這麼多廢話!我功夫再好還不是你教出來的……你這會兒跑到這來坐,又在想什麼鬼點子不成?」
  老道聞言咧嘴大笑,拉著白如雲的手道:「你真聰明!我可不是在想一件事!我想出去一趟!」
  白如雲聽了,一雙俊目驀地一閃,問道:「你又想做什麼事情?你不是答應我絕不入江湖了?原來你用這個法子,騙我把你放出來!」
  老道聞言醜臉通紅,把白如雲的手拉得更緊一些,說道:「好小鬼,我還有些事未了,必須要到青城去一趟,我已經說過我不再殺人了,難道你還不放心?」
  白如雲面如寒鐵,一點表情也沒有,冷冷地道:「不行!你說過不出去的!」
  老道聞言雙眉突地一挑,他雙手快似閃電,早已一把抓起了白如雲,再一用力,白如雲偌大一個身子,竟被他拋出了十丈以外。
  白如雲怪叫一聲,凌空一個大旋「秋雁盤沙」,輕飄飄地落了下來,這下事發突然,青萍嚇得站了起來。
  伍青萍再看老道,只見他滿面怒容,張著血紅大嘴,怪叫道:「小鬼,我墨狐子向來獨斷獨行任何人逆我則死,我憑什麼要你管?媽的!小王八蛋,我氣起來立刻把你五臟抓出來!」
  青萍聽罷大驚,忖道:「啊呀!原來他竟是天下聞名的墨狐子秦狸!」
  墨狐子突然如此暴怒,連白如雲也不禁面上變色,遠遠地站著,雙手交錯在胸前,好像防禦墨狐子的進攻一樣。
  白如雲放低了聲音道:「老道,你生這麼大的氣幹什麼呀?」
  墨狐子好似怒到極點,他頭上的白髮根根豎起,雙足在地上暴跳如雷,肥大的衣袖亂舞,所觸之處,無論竹石,均是粉碎飛濺,發出了極大的聲響,嚇得青萍連忙躲出了三丈。
  墨狐子邊跳邊罵道:「混帳東西,你越來越不像話了!再過幾天怕你不到我頭上來拉屎……我問你,我們倆到底誰是師父?」
  白如雲仍然遠遠地站著,聞言接口道:「那還用問,當然你是師父!」
  墨狐子聞言越發生氣,「砰!」的一腳,將方纔所坐的石凳踢得粉碎,石屑濺出了一兩丈,這等功力,真是驚人欲絕了!
  墨狐子踢完了石凳之後,氣呼呼地道:「好雜種,你還沒忘本,我當你是我師父呢!……告訴你吧,小鬼!我什麼時候願意走就走,誰說一句話,我就把他媽的打成肉泥!」
  說著又是一抬腿,「砰!」的一聲,把才纔青萍所坐石凳也踢得粉碎。
  青萍在旁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她想不到墨狐子發起脾氣來,竟是這麼的狠惡,好像火山爆發一樣,足使山河變色。
  白如雲則是一言不發,默默地站著,那墨狐子跳罵了好一陣,又毀了不少東西,這才息了一些怒,一言不發地喘著氣。
  白如雲見現在是時候了,當下向前走了三丈,看著墨狐子的臉色,朗聲道:「老道,誰說不讓你出去了?你生這麼大的氣幹什麼?你現在年紀大了,發脾氣對你身體不好,我看,讓你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青萍聞言大為驚異。
  她本來懷疑這一對師徒的感情,可是白如雲冷靜的外表下,似乎蘊有無限的深情,眉目之間充滿了關切之愛。
  墨狐子聞言沉默了一下,用著稍微緩和一些的語氣道:「那你剛才為何說那些鳥話來氣我?」
  白如雲一墊步,已來到黑狐子身旁,二人相距約有三尺,白如雲面上浮現出奇怪的表情,但是,這表情卻極為感動人。
  白如雲嘴皮嚅動了好幾次,青萍才聽見他用著低沉而又帶顫抖的聲音道:「老道,我剛才是捨不得你!」
  青萍見冷漠剛強若此的白如雲竟說出感情這麼深厚的話,芳心不由大為感動,忖道:「原來他一直把感情藏在心裡!」
  墨狐子聞言雙眉一挑,他伸手握住了白如雲的膀子,怪笑道:「我明白了,你是怕我不回來,或是怕我年紀太老,死在外面可是?」
  白如雲黯然地點點頭,墨狐子醜陋枯瘦的面頰上,立時浮上了一層笑容,這笑容是如此的真善和美,也唯有在這張醜惡的面頰上出現,才愈發顯得珍貴和感人。
  墨狐子用力地捏了捏白如雲的膀子,他嘴皮微微嚅動,低聲說了幾句話,白如雲立時化憂為喜,連連道:「老道,你可別騙我,不然我恨你一輩子!」
  墨狐子怪笑道:「我絕不騙你,要是我騙你,你將來把我的墳刮了!」
  白如雲點點頭,說道:「好!你要騙我,我真做得出來……今天晚上在正廳給你餞行!」
  二人說著,這才分開,又恢復了先前冷漠無情的面孔,對於剛才的事情,好像根本沒有發生一樣。
  青萍見著好不驚詫,但她卻發現這師徒二人,均是血性極強和感情最豐富的人,只是他們卻互相強制著,或許應該說是,他們不知道如何去支配和表示,然而他們之間有著深厚感情,是絲毫無疑的。
  白如雲走到青萍身旁,神態自若地道:「姑娘,跟我玩去!」
  說罷前頭就走,青萍遲疑了一下,向墨狐子施了一禮,不由自主地隨著白如雲而去。
  墨狐子昂立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在這個世界上,似乎除了白如雲之外,他永遠不會關心任何人,也永遠不需要任何人的關心。
  青萍隨在白如雲身後,默默地向山坡下走去,白如雲回頭道:「姑娘,我這裡地方大得很,以後你可以慢慢地玩,絕不會嫌悶氣的!」
  青萍應了一聲,她望著白如雲健壯的背影,心中泛起絲絲的遐想,忖道:「這個人真是奇怪!可是,又……」
  到底又什麼,青萍也說不出來,感情就是力量,不是文字或形象所可代表出的,青萍對白如雲的感情,已在一天天地增加中——雖然她自己並沒有覺察出來。
  青萍和白如雲走到了下面那座大廳,青萍抬目望去,只見正門掛著一塊大廈,上寫著:
  「玉竹堂」
  三個大字,筆跡與竹樓相同,料必出自白如雲手筆,青萍看罷對白如雲道:「你是不是很喜歡竹子?」
  白如雲聞言轉回了身子,反問道:「對呀!你怎麼知道的?」
  青萍掩嘴一笑道:「我怎麼不知道?你看你的房子,全是用竹子蓋的,這還看不出來呀!」
  白如雲聞言雙目奇怪地眨動一陣,只說出一句:「你很聰明!」
  便用二指在大門上輕彈一下,那扇大門立時「呀——」的一聲打開了,白如雲領前跨入,青萍跟進,略一打量,不由得驚羨得發出聲音來。
  原來二人所在是一條頗長的甬道,地下均用竹葉墊成,兩旁各有五個小房間,均是一色的翠綠竹門,最奇的是在甬道之中,植著一株千年古竹,色作斑紅,枝葉茂密。
  走廊的兩壁,掛有數十幅書畫,色澤鮮明,炫人眼目。
  青萍看著,直似身入仙宮,哪裡找得出一絲塵世的氣息?
  白如雲指著牆上的古畫道:「姑娘,你若不嫌煩,不妨從頭看一看!」
  青萍素喜丹青,她本人亦擅此道,聞言連連點頭,笑道:「好的!我要好好地看……這麼多名家的畫……」
  白如雲見青萍樂得眉飛色舞,興奮已極,心中不由也頗高興,隨便在青萍身後,陪著她一同觀賞。
  青萍所看的一幅是王冕所繪雪梅,老枝參差,古意盎然,畫上之梅或是五瓣怒開,或是蕾綻初放,含蕊吐半,風姿綽約,儀態萬千。
  (筆者按:世人皆知王冕畫荷,殊不知王冕最工畫梅,荷花猶其次也!)
  青萍深深地沉醉於這幅花景中,她彷彿自己在花叢中徘徊,漫步在香光冷輝中,腳下踏著軟雪花泥,仰視雪梅,冷枝帶怯,顫顫生姿,令人洗心滌胸,雜念無存!
  白如雲站在青萍身後,久久不見她動靜,心中不由詫然,問道:「姑娘,依你看,這幅梅花畫得好不好?」
  白如雲問罷,久久不見青萍答應,便側著身子,向青萍臉上望去,只見青萍雙目癡呆,面上一派清幽欣慰之色,越發顯得清麗秀美。
  白如雲見狀不由心中一動,忖道:「想不到她小小的—年紀,居然有如此鑒賞能力,看她神情,分明己深入畫中,正有神遊之樂。」
  (凡是欣賞藝術品者,進入了這種境界,便是已忘物我,在現今「美學」家言之,稱這種情形為「移情作用」,便是進入了欣賞的最高境界了!
  當然能夠產生這種作用的人,「在此單指藝術品及文章等的欣賞,而不涉及自然景物。」其本身便須具有高度的藝術修養,才能細細地去追尋創作者的意境,而產生無窮的快樂)。
  再說白如雲見青萍已到了如此境界,不覺又是驚佩,又是欣喜,為了怕擾亂音萍,當下一言不發,默默地站在一旁。
  青萍把這張畫,足足地看了有一盞茶的工夫,這才發出了一聲意味深長的讚歎,自語道:「好畫!好畫啊!」
  白如雲聞言趕上一步,輕聲道:「姑娘若是喜歡,就送給姑娘吧!」
  青萍這才驚覺到旁邊有人,她連忙回答道:「不!不!我不要……」
  她嘴上說著,心中卻有些不樂,怪白如雲太俗,偏在這個時候,說出令人不得不答的話來,把自己深深品味著的美感驅跑了!
  可是她哪裡知道,白如雲已把她愛之如狂,雖然他冷漠感情,可是「愛」的力量,可以摧毀一切,所以他免不得有情不自禁的時候。
  青萍被他一擾,便無法再看這幅畫,移動了身子,逐件地欣賞下去。
  白如雲果然是個通天徹地的人,他把歷朝名家諸如趙子昂、王維、張志和、董源、倪瓚等人的作品,幾乎都收集下來,均是精品,直把青萍看得既羨且妒,驚佩萬分。
  等到青萍看完了這些名畫,已足足地耗去了兩個時辰。
  白如雲推開了房門,看了看天色道:「姑娘,沒想到你看畫看了這麼久,那些小房問你明天再看吧!」
  青萍聞言才想起白如雲在陪著自己,心中頗為過意不去。
  等到聽完了白如雲的話,她不禁忖道:「他還有什麼稀罕玩藝兒?難道這些小房子裡還有寶物不成?」
  青萍想到這裡,白如雲又接著道:「姑娘,我們出去吧!」
  青萍連忙答應一聲,隨著白如雲出了竹屋,看看天色,已是不早,當下頗不好意思地笑道:「真不好意思,害你等了半天……」
  白如雲搖搖頭道:「沒關係!」
  他只說了這三個字,面上連一點表情也沒有,他就是這麼奇怪的人,令人永遠看不透他的心!
  青萍及白如雲,默默無言,漫無目的地走著,他們彼此都想找幾句話說說,但卻都不知說什麼好。
  他們走進了竹林,白如雲指了指草地道:「姑娘,我們坐一會兒可好?」
  青萍臉嫩,本待不坐,可是白如雲似乎有著一股莫大的吸引力,使得她不得不點頭,說道:「也好……我也站累了!」
  他們同時坐在了地面上,但仍是默默無語,顯然,是沒有一個適當的話題。
  青萍突然想起昨夜哈小敏所說的話,心中一動,忖道:「我何不借這個機會探探他的口氣?」
  青萍想著,對著白如雲微笑了一下,說道:「白……白兄,你和哈小敏是否很熟呢?」
  白如雲面上,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臉上竟微微地浮上一層紅暈,低聲答道:「是的……不是的……不太熟,彼此很少在一起,可是她常常來找我。」
  青萍見自如雲突然羞澀起來,她不禁大為驚奇,忖道:「怪了,……他也會害羞……」
  這是白如雲出生以來,第一次有這種情形,連他自己也未覺察出,有些時候,他已經慢慢地變了!
  青萍把眼睛移向一旁,說道:「昨天,我已經和哈小敏拜了姊妹,她比我小,現在,我要叫她妹妹了。」
  這件事確實出乎白如雲意料,他睜大眼睛,諒異地道:「啊!你們結拜了?……怎麼這麼快呀?你怎麼會和她結拜呢?真是不好!」
  青萍聞言道:「有什麼不好呢?」
  白如雲見問,他也說不必所以然來,只是連連地搖著頭,說道:「我不知道,不過,反正是不好,我一點也不喜歡她!」
  青萍聞言不由為哈小敏一冷,可是奇怪得很,她竟有一些莫名的快樂和安慰,雖然這種情緒是很淡薄的,但這確實是存在的。
  青萍微笑一下,故意說道:「怎麼會呢?我倒很喜歡小敏!」
  白如雲聞言,他搓了搓手,說道:「我也說不出她有什麼不好,不過……我總不願意和她在一起就是了。」
  青萍聞言緊接著問道:「那麼,她為什麼常常來找你呢?」
  白如雲顯然怕和青萍討論這個問題,他覺得有些伺促不安,強笑一聲道:「這……這個我也不知道!她做事就是這麼莫名其妙,叫人家不懂!」
  青萍聽罷心中好笑,嬌道:「還說人家怪,你才真怪呢!你這麼聰明,還會不懂?那真是胡說八道了。」
  青萍這時事不為已,反倒泰然自若,嬌笑著道:「昨天晚上,她和我談了很久,談到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白如雲聞言立時抬起了眼皮,問道:「她和你談些什麼?告訴你些什麼話?」
  青萍見他如此緊張,心中越發得意,侵吞吞地道:「她……她談到你,談到你很多事情!」
  這句話使白如雲更加無法放過了,他張大了眼睛,問道:「她說我什麼,姑娘,你可別信她的胡說八道。」
  青萍聞言輕笑了兩聲道:「誰說你壞話,人家誇你還來不及哩!……她說你本事大,功夫高得很!人也……」
  白如雲聞言面無喜色,反倒哼了一聲道:「哼!這個還要她說,別人誰不知道呀!」
  青萍見他如此狂妄,心中一驚,忖道:「他真狂!不過以他的功夫,也值得他狂!」
  青萍想著,又慢條斯理地接著道:「哈姑娘還說,她很喜歡聽你唱的歌,只是歌調太叫人聽了覺得害怕……」
  白如雲臉上掛上一絲不可理解的笑容,他又哼了一聲,說道:「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呀,有什麼可怕的呢?……悠悠天地心……」
  白如雲說著,又低聲地唱了一句,青萍心中打定了主意,要在白如雲面前,為哈小敏多說幾句好話,雖然未必能博得白如雲的好感,但至少可以加深他對哈小敏的印象。
  青萍由地上站起,扶著一枝竹枝,說道:「她還說……」
  青萍想到自己編造的話,她也不禁玉面緋紅,羞得說不出口來。
  白如雲見青萍突然如此模樣,心中不由一驚,問道:「什麼?她還說什麼?」
  青萍猶豫了一下,終於壯著膽子說:「她還說……還說她很喜歡你!」
  青萍說完了這句話,她羞得連耳根子都紅了起來,本來這事與她毫無關係,可是地總覺得,一個女孩子對一個男孩子說出「喜歡」這兩個字,該是多叫人害羞的一件事啊!
  白如雲被這句話嚇得驀地站了起來,雖然他早已知道這個事實,可是沒有人向他提出之前,他可以自己把它否決掉。
  這件事,本就是白如雲所苦惱著的一件事。
  他總希望哈小敏是個什麼事也不懂的小孩子,對任何人都是如此,並不是單單對他。
  這時青萍說出了這句話,白如雲再也無法偽裝了,他脹紅了臉,緊接著青萍的說話,問道:「這……這些話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白如雲發急之下如此一向,倒把青萍問得啞口無言,癡癡愣愣的,面紅如柿,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急得連眼淚都差點流出來。
  白如雲沒有料到,自己無意中間了一句話,竟把青萍弄得如此模樣,他本是個絕頂聰明的人,見狀心中一動,立時轉憂為喜。
  原來青萍這時的態度,可以說大是反常,一個女孩子在男孩子面前,表現了這種態度,足以說明她對他,已經有了不尋常的感情了!
  這時白如雲,興奮得簡直說不出話來,連他一向很少感情的面頰上,也掩飾不了,禁不住顯示出一股喜悅之色。
  他們兩人這麼相對沉默了好一陣,白如雲才拋開此事,道:「走吧!我們回去吧!」
  青萍遲遲地答應一聲,她低著頭,先出了林子,臉上仍然掛著方才未曾褪盡的紅暈……
  白如雲跟在後面,他—路踢著地下的小石頭,顯得是這麼的輕鬆愉快,其實,他又得到了些什麼呢?
  青萍遊逛了一天,不由有些疲乏,當下對白如雲道:「我想回去歇一下,現在覺得有點累!」
  自如雲聞言點頭道:「姑娘既累了,我陪姑娘回去,正好也有事去張羅,老道明天離此,我要為他餞行,少時請姑娘作陪客,到時當今南水去通知你!」
  青萍聞言點了點頭,她突然想起剛才墨狐子所說的話,和他與白如雲發生衝突之事,忍不住問道:「墨老前輩要離開這裡嗎?」
  白如雲感慨頗深地搖搖頭,說道:「他年紀已經這麼大了,我真不願意讓他離開,可是他就是愛跑,既然如此,我也只好隨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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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8 21:05:12 |只看該作者
  青萍見每次談到墨狐子,他那股關愛之情,總是溢於言表,有異尋常,心中忖道:「這也是怪事情,他們兩個脾氣這麼怪的人,居然能夠相處得這麼好,並且彼此還產生了這麼深厚的感情,真是件令人不可思議的事情!」
  想著二人已然走到了湖邊,南水與北星已把小船準備好。
  青萍點足上船,白如雲正要跟上,青萍突然轉身說道:不必了,你不必送我,還是去辦你的正事吧。」
  白如雲一怔,旋即恢復常態,說道:「也好!待會兒吃飯的時候,我會派人來通知南水,接你前去餐廳。」
  青萍微笑點頭,轉身對二小道:「劃吧!我要趕回去睡一會兒!」
  二小立時雙槳齊下,運臂如龍,小舟疾如飛矢,衝破了平靜的油水,帶著一條長長的水紋,漸漸地去遠了!
  白如雲站在岸邊,日送著這隻小舟,他內心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快慰,這感覺,是他以往所少有的,也許他的心,已經進入了另一生活領域去了!
  青萍回到竹樓,立時有一種輕鬆的感覺,現在這座竹樓,已是她心目中的家了!
  她靠臥在床上,心中反覆思索與自如雲遊玩之事,心緒非常紊亂,她突然想起了自己所爹爹和未婚夫,不知何時才能趕到。
  青萍雖然很少與龍勻甫見面,但她卻深知龍勻甫的武功,不在白如雲之下,那時二虎相爭,必有一傷,現在無論那方受到傷害,都是她所不欲。
  青萍想著這些即將來臨,而現在又不可知的事情,心情愈發覺得煩悶,不知不覺中竟也沉沉睡去。
  等到青萍醒來之時,紅日偏西,已是傍晚時分,青萍不禁訝然,付道:「好蠢!這一覺睡得像個豬娃子!」
  大詞人張先有一名句為:「午醉醒來愁未醒。」
  青萍雖然未醉,她也不見得有什麼愁,可是大凡—個人午睡醒來,他所產生的情緒,絕不同於黎明復甦,更不同於午夜夢迴。
  因為前者充滿了積極性,使得你感覺到生命的可貴,有沾沾自喜的感覺,而後者又過於消極,你總會在寒蟲夜鳴,秋風拂林的境況下,去思索一些最使你困乏和煩惱的事。然而午睡之醒,則是充滿淡談的愁味,令人有一種莫名的恫悵。
  青萍這時便是如此,她一雙眼盯視著屋頂,心中思索著一些漫無邊際的事情,有一種無法排遣的痛苦,只是這種痛苦的成份太少了,也許夠不上稱為「痛苦」,但它總不是屬於「快樂」一類的情緒。
  青萍正在癡想,突然房門推處,閃進一人,定睛看時卻是哈小敏。
  她今天穿著一件大紅的羅衫,襯著她白裡透紅的臉龐,恰似清風中怒放著的春花,美得出奇!
  青萍連忙一骨碌爬起來,笑道:「敏妹,你來得正好,我有話要跟你說呢。」
  哈小敏婿然一笑,說道:「萍姊,你睡得可真熟,我來了兩次,你都沒有醒過來呢!」
  青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想是昨天睡得太晚,叫你見笑了!」
  青萍說著,就用几上的茶水漱了漱口,哈小敏走到床前伸手把竹窗推開,忸怩不安地說道:「萍姊,今天他來過嗎?」
  青萍知道她說的是白如雲,忍不住笑道:「你別急,我正要告訴你!」
  哈小敏脹紅著臉,不再說話,青萍腦筋迅速轉了一下,說道:「上午他來過了,我和他談起過你了……」
  哈小敏到底沉不住氣,她雖然羞澀,可總是無法抑制那緊張的心情,低聲問道:「他說我些什麼?你們說談了好久?」
  青萍見她如此性急,忍不住暗暗好笑,她想到如果把白如雲所說的話,照實告訴了哈小敏,那她真個要柔腸寸斷了!
  青萍腦筋轉了—下,想好了措詞,這才說道:「今天我們談了沒多久,我只說你對他的功夫很佩服,還說你說他人很好!」
  哈小敏聞言越發緊張,追問著道:「他呢?他聽了以後怎麼樣?」
  青萍隨口說道:「他當然很高興呀!他說很早就認識你了……」
  哈小敏聽到這裡,面上帶著微笑,連連點著頭,輕輕地說道:「是的!是的!我們很早就已經認識了。」
  青萍見她對白如雲如此神迷,不由得又是憐憫又是同情,當下更不忍刺傷她,假編了一套話,道:「白如雲說你們以前常常在一起玩!」
  青萍說這些話,心中卻存著一種試探性質,哈小敏聞言果然大喜,說道:「啊!他還沒忘記,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們常常在一起玩,只是他那時不太說話,不像跟你在一起,竟會談了這麼多話!」
  青萍聞言,暗道:「果然!我一點也沒猜錯,否則哈小敏絕不會對他這麼癡情的……他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青萍這麼想著,竟有一點酸溜溜的感覺,青萍是否應該有這種感覺?這是很難解釋的……
  青萍看哈小敏如此興奮,更不忍說出白如雲厭惡她的事,當下心想:「我乾脆編些話讓她高興高興也好……」
  青萍想著便順口說道:「白如雲還說,和你在一起很有意思,只是你的話太多了。」
  這一句話,使哈小敏欣喜若狂,在她自己的觀察中,白如雲似乎不太願意和自己相處,可是想不到他竟是一個這麼諱莫如深的人,看來他對自己必然有幾分感情存在,只是他把這深藏在心底罷了!
  哈小敏想著,連連點頭道:「是的!是的!我的話實在太多,以後要改過!」
  青萍見狀暗暗歎息,說道:「我們談到這裡,我就不好再往下說了。他師父明天要走,他去忙著張羅酒菜去了。」
  哈小敏聞言喜得拍手道:「我知道,剛才他還派人請我爹爹來呢!」
  青萍聞言頗感詫異,忖道:「白如雲說討厭她,怎麼還會派人去請她爹爹?」
  青萍心中雖然詫異,但是口上也不好問,當下與哈小敏轉了話題,又談起別的事情來了。
  青萍哪裡知道,她剛才假造的一番話,使這個可憐的姑娘,更死心塌地地愛上了白如雲,以致造成了日後的許多波折,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二女正在談得起勁的頭上,忽聽得竹樓之下一片水響,一小舟穿拂著水面的稀疏荷葉,行至樓下,船頭上站著一個小童,一身素潔白緞衣裳,正是南水,今天想是為了要與墨狐子秦狸餞別,所以他也衣著十分講究,小船方一行近竹樓,南水已如野鶴也似地拔空而起,輕飄飄地飄在竹樓的欄杆之下,這一身輕功也確實不弱,果然強將手下無弱兵。
  南水正要開口說話,卻發現了哈小敏也在一旁,不由咦了一聲。
  青萍一笑道:「你們少爺也請了她,你不知道呀?」
  南水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哈小敏,臉上帶著一陣不愉快之色,顯然的他還沒有忘記昨夜被哈小敏點穴的事情。
  為此還挨了主人一頓大罵,要不是青萍為自己講情,幾乎被主人罰泡水三天,這種滋味不要說真的受不了,只要一想起來,也是不好受。
  當時聽青萍這麼一說,狠狠地瞪了哈小敏一眼,這才回頭面對青萍道:「少爺請姑娘到水鏡坊去,叫小的專程來接!」
  說著用手指了哈小敏一下,鼓著腮幫子道:「不過……並沒有叫小的來接這位哈姑娘……」
  哈小敏不由被南水這句話說得面色一紅,青萍唯恐哈小敏當著自己不好意思,有意一揚秀眉,道:「南水!你怎麼這樣說話?哈姑娘昨天不過是給你們開玩笑的,你還記仇嗎?」
  南水低下了頭沒有說什麼,哈小敏卻忍不住哼了一聲道:
  「不坐你的船有什麼了不起?水鏡坊我也不是沒去過,我自己也能去!」
  說著轉身就要走,卻被青萍一把給拉住了,笑道:「得啦!你們兩個都是小孩,有什麼好生氣的,你是客人,還是坐船去好了!」
  說著回眸對著南水嫣然一笑道:「他不是說請吃晚飯麼?怎麼這麼早就去,天還沒黑呢!」
  南水齜牙一笑,果然他已不再生哈小敏的氣了,此時回話道:「怪老道明天要走了,少爺為了給他餞別,準備了一桌非常豐盛的筵席,要吃很久的時間呢,所以早一點入席!」
  青萍嘴裡笑應著,心中卻不由暗暗在想:「這白如雲可真是一個奇怪的人,不論作什麼事,他總是和人家不一樣,總是隨心所欲……」
  想著,一拉哈小敏道:「我們走!」
  說著話,身形已像巧雁也似地躥起了半空,輕飄飄地落在小船之上,那小船隻不過輕輕地搖晃了一下,她不由抬起了頭,去看哈小敏。
  可是當她頭還沒來得及往上看時,哈小敏已從空中像一片枯葉也似地飄向小船的尖端。
  那小舟,僅僅只不過往下點了一下,只這一手輕功,卻顯著比青萍高了一籌。
  隨著南水也自竹樓一個「鯉魚倒穿波」的反躥身法,乎射了出去,就空一壓丹田之氣,盤旋著如同一縷青煙也似地落向了船尾,
  那身輕功,競也不遜於哈小敏,青萍不由暗暗歎了一口氣。
  往昔的日子裡,她是一個極為自負的女孩。
  她總以為自己這身武功,在江湖上是難遇對手了。
  卻不料自被白如雲捉到這裡以後,她才深深地覺得,自己的武功實在太差了,若以輕功一道來說,竟比南水北星還要差!
  她想著不由十分懊喪,是以癡癡地望著南水,不發一語,哈小敏不知她在想什麼,用手拉了她一下,小聲笑著道:「妹姊!你在想什麼呀?」
  青萍這才驚覺,不由默默一笑道:「沒什麼!我是在想如雲這個人真是太怪了,就連他的兩個小童也是怪到家了!」
  哈小敏皺了一下小鼻子,哼了一聲道:「小雲哥倒沒什……南水北星這兩個小鬼,真是一對活寶貝!……」
  她想是說得大聲了一點,卻被船尾的南水聽到了些,他用獎狠狠地一打水面,濺起了無數的水花,算是以此來抗議哈小敏的背後誣人。
  青萍生怕為此又引起二人的爭論,忙打趣道:「這水鏡坊在哪裡呢?怎麼我從來就不知道有這麼一個地方呢?」
  哈小敏用手一指池緣的一叢竹梢,那些竹子都是由池的邊緣斜著挺生到池中的,茂密的竹葉子幾乎已把池面給封鎖住了。
  時值深秋,陽光無力地照射著,池面上倒映出婆婆的樹影,確是一幅美麗的秋日行湖圖畫。
  哈小敏用手一指那叢竹林道:「穿過這片竹林就到了!」
  不想南水在船尾冷冷地哼了一聲道:「誰說到了?還要定老半天呢!」
  哈小敏回頭嘟著嘴氣道:「誰跟你說話?你多什麼嘴!」
  南水也不甘示弱地氣道:「我也沒跟你說話呀!」
  不想這句話方一完,突然有一條白影,在水面上一閃,已快同閃電星馳也似地,躥上了一人。
  二女—看,見是北星,也是同南水一樣,穿著一身全白的緞質衣裳。
  一上船,就紅著臉結結巴巴地對著南水道:「少爺……叫你……快一點去,等會兒他……又要發脾氣了!」
  南水一見是他,不由皺了一下眉,哼了一聲道:「我知道了……」
  北星還是老規矩,紅著臉低頭慢慢地吐出了四個字:「我……知……道……了!」
  逗得二女都不由格格笑了起來,南水被笑得臉色通紅,一時氣得在水面上運槳如飛,哈小敏抓著了機會,回頭笑道:「你怎麼不神氣了?」
  南水氣得哼了一聲,方一張嘴,想回罵一句,卻無意見北星正癡癡地看著自己,嘴唇正作了一個欲開的姿式,好像是只要南水一說話,自己定要盡全力,把他的話用心一字不誤地重複一遍。
  他這種行為,已日久習深,早已成了一種習慣,彷彿只有這麼做,才能令自己舒服似的。
  南水看見北星這個樣子,只好把到口的話又忍住了,氣呼呼地瞪了北星一眼,把目光轉向池中央,只是用勁地運劃著木槳,不再去看哈小敏一眼。
  這葉小舟,經南水北星二人這麼用勁地划行著,立刻就像一枝水箭似地穿過了這叢竹梢,眼前竟又變了一番氣勢。
  水面不再像以前那麼寬敞了,彎彎曲曲的如一條蛇也似的水道,穿行於各色的花石之間。
  這條小船比方才行得更快了,青萍心中方自暗忖:「如此窄的水面之上,怎會有這麼大的房子呢!」
  但她一念末完之間,眼前立刻又有了顯著的變化,只覺足下小舟向上一浮,顯然水勢猛了許多,同時。覺得水面上一亮。
  無限的天光,洩映著眼前足有十丈見方的波面,反映出萬千銀蛇,果然像是一面極大的鏡子,平靜得無波無紋,青萍頓時覺得心胸一寬,目光也跟著一亮,她知道這一定是水鏡坊了。
  遠遠聳立著一所半圓形的白石塔頂,在水面上一延五丈許,兩端都已坐落在地面之上。
  有—種不知名的青籐,由陸地上蜷爬著延生到了這所白石的宏大台項上,在此深秋的季節裡,還盛開著一種紫色的小花,遠遠望去,好像是一座錦繡屏障,又像是一座極大的花冠,夕陽之下,正有無數的鳥雀,在其上鼓翼嬉戲著。
  青萍不由輕輕讚歎了一句,道:「好美……」
  圍著這座白石的建築之前十丈的水面上,生著一些蓮荷,在秋日的凋零之下,卻已剩了一桿桿的空枝兒。
  小船無聲地在這些荷枝的旁邊停住了,南水遂向著青萍行了一禮道:「姑娘請自行上去吧,小船只能到此為止了!」
  說著話,他率先縱身而上,北星見狀也慌了手腳,他慌慌張張像炒黃豆也似地,把南水的話重複了一遍,一丟木槳,隨後退著南水的身形而去。
  青萍見狀和哈小敏相視一笑,俱都為北星的狼狽樣子給引笑了起來。
  哈小敏此時用手一指那白石建築道:「這就是水鏡坊了,小雲哥真會找地方……」
  青萍不知怎麼,覺得心神一動,顯然為哈小敏這一聲「小雲哥」給引得有一種莫名的傷感,現在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愈來愈念念不忘白如雲的影子了。
  如果說愛情之先,是彼此的關懷,那麼青萍確實已在深深地關懷著這個神秘客了。
  聽了哈小敏的話以後,她雖有一種酸酸的感覺,可是她仍裝著淺笑,用手掠了一下散在額前的秀髮道:「我們怎麼上去呢?」
  哈小敏扭身笑道:「妨姊你隨我來好了!」
  說著蓮足輕輕一點,已拔身而起,如此向下一落,足尖已再次點在一枝荷莖的頂尖之上,身形再次拔起,倏起倏落地直向那白石圓台縱去。
  伍青萍只得也提起一口真氣,用登萍潑水的輕功絕技,隨後疾跟了去。
  二人就像靖蜒點水一樣的,藉著這些水面上的枯莖,一霎時,已撲近了那所石台。
  哈小敏在前,伍青萍在後,雙雙縱到那座石台之上,青萍身方一落,已見由內電閃似地躥出了一人,往青萍身前一落,口中發聲道:「姑娘來遲,罰酒三杯!」
  青萍往這人一看,正是白如雲,他此時已換了一身水青薄緞的長衫,前衫上繡著一幅初期如生的墨竹,襯著他英俊的儀表,愈發顯得飄逸出塵。
  青萍不由嬌笑道:「誰說我來遲了,這才是什麼時候呀?」
  說著已用手一指一旁的哈小敏道:「我為你帶來了個好朋友!」
  白如雲只是冷冷地看了哈小敏一眼,他依然是同以往對哈小敏一樣的,那麼冷漠地道了聲:「我知道了!」
  哈小敏本來是活蹦亂跳的,只是一見白如雲,卻變得噤若寒蟬也似的,這時在一旁紅著臉,輕輕地低著頭叫了一聲:「小雲哥……」
  白如雲忽然劍眉一挑,但立刻他又變得柔和地歎了一口氣道:「小敏,以後你最好叫我名字好了!」
  哈小敏不由一怔,當時眼圈一紅道:「叫……你名字?小雲哥,為什麼?」
  白如雲似頗不耐煩地擺了一下手,皺眉道:「不為什麼,只是這樣比較好一點罷了!」
  青萍為了緩和這種情緒,當時忙笑說道:「秦老前輩來了沒有?」
  白如雲嘻嘻一笑道:「我已派北星去叫他去了,大概馬上就來了!我們先進去再說。」
  說著率先而入,青萍和哈小敏都隨後而入,當她們足尖方一路進這間佈置得極為雅潔的敞廳之後,立刻為眼前的擺設而震驚得膛目結舌。
  原來目光所見,競有一紫玉的長案石桌,長有八尺,寬也有四尺左右,桌面光滑如鏡,閃閃放光,玉桌之上立著一槽水仙,正是新蕊初吐,散發著一股鬱鬱的清芬之氣,嗅之令人神清意爽。
  玉桌兩側,端正地排列著六把坐椅,也是一色的紫檀木所雕,椅上都鋪著金絲猴的皮墊,四壁之上,懸掛著歷代名人書畫,令人望之,幾乎不忍交睫,大廳兩側四個小門,各垂著紫紅緞帳慢,正中大窗,寬有兩丈,此時正自湘簾高卷,由敞亮著的軒窗內,可一窺無遺地欣賞著那波蓮池,軒窗兩頭,尚懸著四個鳥籠子,各有一雙八哥在籠內撲翅叫跳著,這景致好不動人!
  哈小敏以前時常來此玩耍,尚不覺得如何驚異,青萍卻是初來,哪裡見過這種精緻的擺飾,不由脫口叫起好來了。
  白如雲見青萍如此,心中好似甚樂,他走近在青萍身前,低頭微微笑問道:「姑娘!你喜歡這地方麼?」
  伍青萍點了點頭道:「這地方太好了……太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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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8 21:05:28 |只看該作者
  忽然她抬起頭,卻見一方朱紅的玉匾,懸在這露廳的正門樑下,上面三個碧綠的大字:
  「水鏡軒」
  寫得是筆力蒼勁,飄然出塵,青萍不由看了白如雲一眼問道:「這字是誰寫的?」
  白如雲臉色微微一紅道:「這是我寫的,姑娘可不要笑我!」
  青萍不由望著那「水鏡軒」三字發起愣來,芳心中卻由不得暗暗想道:「這白如雲真是一個奇才,非但武功絕世,居然還能寫得如此一筆好字,真令人欽佩了!」
  不知不覺之間,她對白如雲的印象文加深了許多,哈小敏此時卻黯然地坐在一邊,她眼看著自己的心上人,竟和青萍有說有笑,卻連自己正眼也不看一眼,心中那份酸味和難受可就別提了,
  正自暗暗神傷,卻覺身後一股冷風吹來,哈小敏忙回過頭來,卻見門口處縱進來了一人。
  仔細一看,竟是墨狐子秦狸,這怪老道今天竟也改了一下裝束,
  他換了一身淺灰色的大道袍,一雙大袖拖下老長,足下是高筒白襪,黑緞的芒鞋。
  哈小敏從來就沒見過墨狐子秦狸像今天這麼打扮過,此時見狀,不由一怔,忙由位子上往起一站,恭恭敬敬地向著墨狐子秦狸行了一禮叫了聲:「老前輩來了?」
  墨狐子秦狸,好似特別對這哈小敏有好感似的,聞言後咧開大口嘻嘻一笑道:「麼娃,怎麼你一個人坐在這裡?他們呢?我是說小鬼頭到哪裡去了?」
  哈小敏氣得一嘟小嘴,方由位子上一站,卻見青萍由廳外跑了進來,對著墨狐子秦狸,鞠了一躬,說道:「老……前輩!啊!老道,您老人家來了。」
  白如雲此時已由外面進來,墨狐子哈哈一陣大笑,但當白如雲進來之後,秦狸的目光,卻癡癡地凝視他的徒弟。
  他一直是如此的,彷彿他的生存,有一大半是為了這個徒弟,只有一小半才是屬於自己的。
  他用著深湛的目光,注視著白如雲,半天才歎了一口氣,道:「小鬼頭,我沒想到你還這麼隆重,居然在這水鏡軒大宴群俠;告訴我請了些什麼人?」
  白如雲上前一步,激動地執起秦狸一手,臉上蕩漾著真摯的表情,這是多麼親熱的表情啊。
  只是這年輕人的臉上,除了那深湛的目光似乎毫無保留地傳遞了他的感情以外,別處依然是冷冷的,然而確能使人深深地相信,他這份感情是如何真誠啊I
  墨狐子被徒弟如此的表情,看得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伸出蒲扇大小的手,在白如雲背上重重地拍了一掌,道:「不要這樣!我還沒走呢!」
  白如雲點了點頭道:「我並沒有請什麼人,只是請了二三知己而已……」
  哈小敏聽得不禁秀眉一揚,她心中早已喜之不盡地暗自想道:「原來他已把我當成了知己哩!」
  墨狐子秦狸又是哈哈一笑,縱聲道:「做得好!小鬼頭,酒逢知已千杯少……我老人家今夜要大飲一番了……」
  說著他似乎又有些忌諱地摸了一下頭,紅著臉,吶吶地問白如雲道:「小鬼頭!你……答應我麼?只喝這一次……」
  老道的臉上帶著渴求之色,語到最後,聲音都幾乎有些抖了,就好像是一個老乞丐,在向一個路人乞食一樣的……
  白如雲低下了頭,良久抬起了頭,展出一口編貝也似的細牙,笑道:「老道!今夜你可以放量地喝酒,我不管你能喝多少,隨你便如何?」
  墨狐子秦狸喜得一串大笑,飛撲到了白如雲身前,張開兩臂,把他這徒弟抱得緊緊的,喜得咧開大口連連道:「好極了……好極了……」
  青萍見狀,不由暗自發笑,心說:「這真是一對奇怪的師徒呀!」
  墨狐子秦狸緊緊抱著白如雲不放,良久還是白如雲掙開他的雙臂,他拍了兩下手。立刻由側邊的通門內,閃出了南水和北星,白如雲對著他二人一笑道:「現在關照廚房,開始上菜了……」
  二小鞠了一躬,各道了一聲「是!」
  正欲轉身離開,白如雲忽然叫了一聲:「慢著!」
  南水忙回過身來,他發覺主人今天臉上,竟帶著笑容,這是極不常見的現象,由不住暗忖:「什麼事,他今天這麼高興呢?」
  白如雲喚回了南水,又關照他說:「你到後池裡,去把我存放的那一壇老茅台拿來,先不要開封,知道麼!」
  南水答應了一聲是,他腦中不由想著:「他們今天還要喝酒哩!」
  北星在後,也不知主人喚南水進去有什麼事,不由在南水身後伸頭探腦!當他聽到唯一的一句話,那就是甫水所回答的一聲「是」。
  於是他連忙重複了一句:「是!」
  白如雲一揮手,二小連忙掉頭如飛而去。
  墨狐子秦狸此時不待徒弟再讓,已走到那紫玉桌旁,拉開一張椅子就坐下了。
  白如雲要在乎日,或許會毫不客氣地叫他再站起來,但是今天,老道馬上就要離開自己,他不由想:「今天,就讓老道隨心所欲一次吧……」
  想著也就朝著伍青萍和哈小敏道:「你們也可坐下了,一會兒菜就來了……」
  說著他先走到青萍身前,將座位拉開了一尺,道:「姑娘請坐!」
  青萍不由心想:「他還是懂得禮貌的呢!」
  想著微笑著道:「謝謝你!」
  白如雲也就自己坐下了,不想才一坐下,卻被老道一把給扯住了。
  白如雲不由一怔,再看老道,競是白髮怒立,赤紅著雙目怒道:「小東西!還有么女兒呢?」
  白如雲不由俊面一紅,他不得不走到哈小敏身前,低著頭,把一張紫檀木的大椅拉開,扭身就走。
  哈小敏用著憐愛的目光掃了他一眼,輕輕地說了一句:「謝謝小雲哥……」
  她似乎早已習慣了白如雲的冷漠,並不像一般少女那麼的脆弱和傷感。
  同時也更深深地幻想著一個意念,她相信早晚有一天,白如雲會愛她的。
  這種情形看在青萍眼裡,心中卻是十分為哈小敏難過,她腦中不停地在想;「為什麼像哈小敏這麼一個美麗女孩,會得不到白如雲的歡心呢?」
  哈小敏坐下後,立刻親切地拉起青萍一隻手,笑瞇瞇地道:「萍姊,我知道小雲哥的酒罈放在哪裡。」」
  青萍笑問道:「在哪兒?」
  哈小敏先笑著看了白如雲一眼,再用手一指池面的那一頭,說道:「那壇老茅台呀,就是在那個池子內的泥巴裡面,已經放了好幾年……」
  白如雲不由一驚道:「咦?你怎麼知道?」
  哈小敏掃了他一眼,露出了一對酒窩,又回到青萍面上,笑瞇瞇地道:「我當然知道咯……」
  一旁的墨狐子秦狸不由嚥了一口唾沫,向哈小敏道:「你看到有多大一壇?」
  哈小敏抬起玉手,比了一個挺大的姿態,笑道:「差不多這麼大。」
  白如雲不由低下了頭,他咬著牙,心中卻暗暗在想:「這哈小敏討厭就是在這個地方,別人如果認為是一件新奇的秘密,她總是要事先給洩露一下,看樣子,以後做什麼事,都要防著她一點才好!」
  四人正在談話之間,卻清清楚楚地聽到了一陣琴聲,那聲音若斷若續,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卻又好像就在眼前。
  聲調之美,音韻之柔,卻可以說是到了鼓琴者至高的境界。
  眾人都不由一驚,哈小敏首先離座笑道:「爸爸來了,他叫我去接他呢。」
  說著一擰腰,已先躥窗而出,青萍不由驚道:「是琴魔哈古弦老前輩麼?」
  墨狐子秦狸點了點頭道:「除了他,誰還能彈得這麼好的琴?」
  此時白如雲也離座而起,青萍自然也站了起來,只有墨狐子秦狸依然是坐著不動。
  遂見柔紅幔簾啟處,由窗外飄進二人,為首之人,是哈小敏。
  她身後卻笑嘻嘻地飄進來一個又矮又醜的老人。
  這老人一副怪樣,面色血紅,滿頭銀髮,一雙大耳,又厚又長,幾乎垂向了兩肩。
  他身穿著一件古銅色的緞質長袍,由後而前,斜掛著一具七弦古琴。
  琴身高有三尺五六,一色的古銅色,久年的模弄,已被磨得光華珵亮,尤其是那七根琴弦,都成了銀白顏色,閃閃地發著銀光。
  這老人一進門,哈哈一陣大笑道:「今天什麼事,還請客?」
  白如雲此時已走上一步,嘻嘻一笑道:「老魔頭怎麼到現在才來,我們已預備吃飯了呢!今天是為老道餞行,他明天一早就要出去了……」
  琴魔哈古弦皺了一下眉,看了秦狸一眼,嘿嘿一陣笑聲道:「老道要走了,這倒是一件新鮮的事……那今天得好好熱鬧一下才好!」
  說著就自行走到桌旁,挨著墨狐子秦狸坐下,此時哈小敏在一邊叫了聲:「爸爸!」
  哈古弦正預備跟秦狸說話,聞聲一翻那雙怪眼道:「什麼事?」
  哈小敏笑著一指青萍道:「這就是昨天我給你老人家說的,我拜的姊姊,她名字叫伍青萍!」
  琴魔哈古弦哦了一聲,當時上下看青萍幾眼,青萍只好再重新站好,恭敬地行了一禮道:「弟於伍青萍參見老前輩!」
  哈古弦哈哈一聲大笑道:「果然是個好孩子,怪不得把小鬼頭給迷住了,真比我們小敏強!」
  說著用手往空按了按笑道:「姑娘你坐下!」
  青萍立刻就覺得有一股絕大的勁力逼著自己,不由自主地噗通一聲坐了下來,一時羞了一個玉面緋紅。
  哈古弦想是錯估了對方功力,也不由怔了一下,白如雲見狀輕輕一笑道:「老魔I你手上輕著點兒,傷了我的朋友,我可是不依……」
  琴魔哈古弦聞言後,愈發是縱聲大笑了起來,青萍在他的笑聲裡,羞得粉險通紅,忙把頭低下了,心中不由又想道:「好!又是一個怪人……」
  墨狐子秦狸皺著眉看了哈古弦一眼,冷笑道:「老怪,你一來不是吵就是笑,要笑最好到外面去笑去,省得煩人!」
  琴魔哈古弦笑聲突止,兩彎濃眉一剪,哼了一聲道:「老道,今天是為你餞行,可別弄得大家不痛快,最近我發現你的脾氣是愈來愈怪了,簡直變得是不通人情世故了……」
  青萍不由一驚,心想墨狐子秦狸定會勃然大怒,誰知那秦狸反倒嘻嘻一笑,用手在哈古弦背後拍了一下道:「算了吧老魔,你還不是一樣,今天我們不吵架,隔一天我們得好好談談。」
  琴魔哈古弦也轉怒為笑地點了點頭道:「好!隔日我一定鬥鬥你,今天咱們是不辯嘴。」
  說著話就見紅簾開處,北星雙手捧著一個白瓷的大罐兒,走到桌前,小心地把這瓷罐放至正中桌上,卻聽得這瓷罐之中,瑟瑟直響。
  哈小敏首先忍不住笑問道:「小雲哥,這裡面是什麼?」
  秦狸已忍不住伸手就要去揭那蓋兒,卻為白如雲用手給按住了,他目光轉向青萍笑問道:「姑娘你猜猜裡面是什麼?」
  說時北星南水已雙雙在各人座前,擺好了杯箸,南水還捧了一個挺大的琉璃盆兒,往桌子上一放,眾人見內中分了八個格兒,各盛以醋、醬、姜、油、辣五味和三種菜沫兒!
  青萍不由皺了一下眉道:「這是什麼呀?還是活的呢!」
  墨狐子早已饞涎下滴,急得直嚥口水,哈古弦也不由直接下巴,這兩個老怪,都是以好吃出名的,他們並且都已知道這罈子裡是什麼東西了,只是卻迫不及待地在等著。
  這時哈小敏卻搶先笑道:「我知道,一定是蟹。」
  白如雲不由看了她一眼,心說:「你真聰明,又被你說出來了。」
  當時手執牙筷,輕輕地在那瓷罐之下推了一下,青萍見竟是一個小火門兒,此時被白如雲這麼一推開,進了氣,立刻冒出了火苗,隱隱尚聽得咕嚕開水的聲音。
  這時秦狸已揭開了瓷蓋,青萍向內中一看,不由大感新奇。
  原來竟是十二隻大蟹,在罐內橫七豎八地轉著,它們是被浸在濃濃的紹興酒內,酒中尚浸有茴姜。
  想是這些醉蟹放浸的時間已經很久了,早已醉態暈然,糾纏在了一塊。
  就在這些醉蟹旁邊三四寸地方,有一空洞兒,大約半尺見方,此時正蒸蒸地冒著熱氣,水已在下面開沸得咕嚕嚕直響。
  可是,這群螃蟹和那個洞之間,有一層極細的鋼絲網兒隔著,使他們不敢通過。
  白如雲用筷子把那層網子往起一抽,立刻就有螃蟹醉醺醺地爬了過去。
  遂見噗通的一聲,躍下那洞中,微聽得那只醉蟹在內中擠命掙了幾掙就不動了。
  墨狐子哈哈一笑道:「要趁熱趁嫩吃才有味,我不客氣了!」
  說著牙筷挑處,又把那跌下的蟹挾了起來,眾人見那螃蟹,身上已成淺紅之色,最奇的是,週身骨殼,俱已碎成一小塊一小塊。
  吃時可毫不費力分片而食,俱都稱妙不已!
  這時琴魔哈古弦已率先拌好了佐料,方放下碗,卻被秦狸嘻嘻一笑,順手拿過道:「老怪,謝謝你了。」
  說著雙手齊下,把那醉蟹撕礙一團糟,肉黃混淆,齊浸入佐料之內,就口大咳,連連叫好。
  哈古弦不由氣得直翻自眼,方要把碗奪過來,白如雲已送上一碗拌好的,又挾過來一隻熟的醉蟹,不由咧口一笑道:「小鬼頭,有點意思!」
  說著競也和秦捏一個吃相,雙手齊下,就口吸吮得滋滋有聲。
  青萍連看二老這份吃相,不由食指大動,當下自己也就所喜的佐料,拌調了半碗。
  那些喝醉了的螃蟹,接二連三地往那熱洞裡跳,爐火正旺,滾下的不待一會兒,就差不多熟了。
  原來這熱洞中尚有一層細網,緊挨著水面,跌落的醉好落於其上,於是就像蒸籠也似地蒸了起來。
  其上有覆蓋兒,蓋上之後可令螃蟹不會下墜,蒸氣溫度通常蒸籠高上數倍。
  青萍和哈小敏俱如法炮製,正吃得津津有味,白如雲忽回頭叫了聲:「拿酒來。」
  卻見南水雙手抱捧著一個瓦壇來,秦狸又搶著下位接過,把壇口封泥揭開,還有緊纏著的鐵線和膠泥,墨狐子秦狸開了好半天才打了開來。立刻就有一股極濃醇的酒香,從壇中傳出,琴魔哈古弦不由放下杯著,一連狂吸了幾下道:「好酒,好酒!」
  琴魔哈古弦說著竟也離位湊了上去,白如雲生怕二老又為搶酒起了爭執,忙離位從墨狐子手中把酒罈接過,吹開表面沫泡,立刻現出清可見底的酒面來。
  他先把酒注入銀器之中,然後,再逐個地斟上一杯,二宏早已仰頸而干,大呼快意。
  白如雲見他們喝得太厲害了,不由阻道:「你們現在如喝醉了,以下的菜還多著呢,看你們怎麼吃得下?」
  此時南水北星,俱把桌子上杯盤殘殼清理一淨,又重新擺上—份乾淨的杯箸。
  此時夕陽西下,天光黯然,白如雲一笑道:「等月亮出來時,再正式入席吧,借此餘暇,我們不妨湊湊趣兒!」
  說著回頭看了南水北星一眼道:「我平日傳你二人的輕功,你們練得如何了?借此機會,你二人不妨表演一下,各自在這水面荷莖之上,較量一番,看看誰功夫強?」
  南水聞言嘻嘻一笑,北星卻脹紅了臉道:「我……我不要!」
  白如雲皺了一下眉道:「為什麼你不要?你不是也學了嗎?」
  北星的臉更紅了,他看了四周的眾人一眼,顯得很忸怩地嚅嚅動了一下嘴皮,吶吶地說道:「我……打……不過他!」
  白如雲不由罵了一聲:「沒出息,打不過也要打!」
  北星只好紅著臉退下,南水此時已在整理著身上衣服,北星也只好照樣整理著。
  青萍不由不忍地看了自如雲一眼道:「北星打不過南水,你為什麼還偏要他去打,不是叫他受罪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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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8 21:06:09 |只看該作者
第06回 醉語心聲 春蠶作繭

  白如雲看了她一眼,微笑著眨了眨眼,青萍心知有意,當時也就沒再多問。
  此時喝得已有七成醉的墨狐子秦狸不由縱聲大笑道:「北星!不要怕他,去給他打去,我保證你摔不著就是了!」
  北星正在愁眉苦臉地緊著腰帶,聞言不由一喜,因為他知道,平常這怪老道,一向是對自己最好,今天他既然對自己這麼說了,—定是錯不了。
  當時不由愁眉一展,膽力大增,青萍和哈小敏俱已聽出那墨狐子秦狸頗有暗助北星的意思,不由心中都存著稀罕,暗存一觀那秦狸到底怎麼暗助法的心理。
  此時青萍心中才明白,為什麼白如雲一定要北星上陣的道理。
  她偷偷地看了白如雲一眼,後者也正以一雙智慧的明眸看著她,各自作了—個會心的微笑。
  南水遠較北星聰明,人也機靈,所以論武功來說,他確實已得了白如雲的真傳,北星雖遠比他愚笨,然而他卻有一副極好的根骨,若以武功一道論之,固然他學起來遠比南水吃力,可是只要他學會了,永遠就不會忘記,可說是腳踏實地,將來如果再肯下功夫,成就絕不會在南水之下的。」
  二小都有一副好強的個性,平日是誰也不服誰,論輕功,北星雖然較南水略次一籌,可是論掌功,南水又似較北星稍遜一些。
  此次在眾人面前,自然都想一分勝負,好為自己爭一些光榮。
  二小整理完畢之後,一齊走向白如雲面前請示,白如雲含笑探手入懷,摸出了二十粒木球兒,球外都塗著黑色的油漆,看來光亮異常。
  這是他平日教二小練功夫時,自製的暗器,用時可按鐵蓮子、五芒珠、亮銀丸等打法,只是全系木製,若非有意貫以真力,中人卻無大礙。
  白如雲各分給了十粒,用手向眼前地面一指,對二小道:「這整個生著蓮莖的池面,都是你們比試的範圍,你們可以任意著足,只是不許出這範圍以外,還可以對發暗器,發完十粒為止!」
  二小領命後各自退下,南水看了北星一眼道;「我們上去吧!」
  北星吶吶地點了點頭:「我們上去吧!」
  眾人都不由被逗笑了起來,南水氣得紅著臉,當時不敢再多話,只看北星一眼,右手微微一提長衣下襟,身形已如箭也似地躥了出去。
  「嗖!」一聲,已縱出三丈四五,單足尖一點,找一根較粗的荷莖,「金雞獨立」式,已把身形給立住了,北星此時也擰動下身,平分著二臂,似一隻燕子也似地平縱了出去!
  他身形往下一落,倏地一個疾轉之勢,待身形落在了兩根荷莖上,競和南水立了個臉對臉兒,那足下兩根荷莖,被壓得彎得像弓似的,並連連搖晃著,北星的臉都嚇白了……
  南水見機會難得,口中道了聲:「招打!」
  只見他向前一聳雙肩,已飛撲在了北星身前,北星還不及再重複他的話,南水候地一沉雙腕,雙掌上用了十成力,直往北星前肋擊去!
  北星見他雙掌來得沉實有力,哪裡敢大意,他那張開著的二臂,霍地一收一按,居然在荷莖之上,施出了「按擠力」!
  南水向外一劃足尖,虛點了一下荷莖,用「攬雀尾」的招式,直取北星胸腹「心坎穴」。
  北星「按擠力」一施出,全身已搖搖欲墜,不得已忙一彈雙足,向後躍過了丈許。
  他身子方一站好,南水又已疾撲了過來,北星向下一矮身子,南水已撲至眼前,就見北星一沉右腕,指尖向外如梭也似地遞出。
  這一招名叫「海底針」,掌出如飛梭,確實是又疾又快,青萍萬料不到,北星居然還有這麼一手,不由脫口叫了一聲:「好呀!」
  南水此時如不上騰,定會被北星這一招逼下荷池,可是他卻不那麼做。
  北星右掌已快貼上了他的小腹,南水忽然一屈雙膝,「老子坐洞」式,向後一坐,北星哪知是計,一掌沒有沾上,人卻向前衝了一步,差一點跌落池中。
  白如雲看到此,不由點了點頭,他口中喃喃道:「北星果然大有進步,這一招用得太好了!」
  此時池上二小,一度相接之後,正是一左一右,各自展開身形,倏起倏落,如巧燕掠空也似,一霎時,已把這偌大的池面繞了一周。
  此時北星在左,南水在右,又往當中湊了過來,北星因恐南水又先下手,故不待南水足下站穩了,身形恢地騰空而起,在空中頭下腳上,好一招「蒼鷹搏兔」,直往南水立身處撲了下來。
  南水見北星來勢太猛,不敢硬接他的來勢,忙一抬雙臂,施了一招「一鶴沖天」,身形方自拔起,北星已撲了下來,竟撲了個空。
  北星連番幾招,竟連對方的邊兒也投沾著,不由大感不是味兒。
  此時身子甫一落下,已探手入懷,摸出了三粒木丸兒,就著他下落之勢,就見這北星往下一伏身,「犀牛望月」式向下一探上身,右腕突地向頸後一翻一揚,口中喊了聲:「南水!」
  南水方自一驚,這三粒木球兒,已由北星掌中脫手而出。
  一出手,連成一線,卻是齊立著一排,直往南水身上上中下三處要穴上襲來。
  那琴魔哈古弦看到此,不由哈哈大笑道:「好小於!真有一手!」
  這三枚木球如電閃星馳也似的,一閃已至南水身前,南水身子尚未落下,身在半空之中,想躲開北星這一掌三丸,卻不是容易的事了!
  青萍和哈小敏都不由驚得叫了起來。
  南水驚慌之中,只見他一卷長袖,將最上一枚木丸揮落,同時盤左手,「海底撈針」,將奔腹中的另一枚撈在了掌心。
  同時踢右腿「叭」的一聲,把最下一九木球也給踢得飛在數丈以外。
  一舉手之間,南水已把這三丸木球給收拾了個乾淨,可是他也不由嚇了個臉色蒼白。
  下落的身子也因失去重心,一連跳了好幾根荷莖才算拿樁站穩。
  南水見北星身形已聳聳欲動,不由有意向後一轉,果然北星接踵而來。
  他目光後掃,見北星已跟上了步位,不由有意裝著身形向前一栽,口中「啊呀!」地驚叫了一聲,看似足下一個踉蹌,北星方自一喜。
  忽見南水右手向後一揮,樣子雖像是一個栽勢,卻合了「孔雀剔羽」的一記絕招,他口中叫了那聲「啊呀」之後,卻連著道了聲:「打!」
  一枚黑木球兒,由他掌心甩手而出,快同電閃星馳也似的,直往北星的前心打去。
  北星因無防之下,相隔又近,當時不由嚇了個失魂落魄。
  就在這時那座上的墨狐子秦狸,忽用手一指池中二小道:「北星真行!」
  那枚黑木球兒眼看已快打在了北星前胸,說也真怪,就在墨狐子秦狸這一句話方一出口,那球兒竟突然向左一偏,接著北星衣邊打了過去。
  眾人之中,除了哈古弦和白如雲以外,哈小敏和伍青萍,真不知這木球兒怎麼拐了過去。
  北星本人更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南水滿以為這一招「孔雀剔羽」,定能將北星逼下水去,卻不知如何眼看已打上了,竟會突然拐了彎。
  他心中雖萬分驚異,可是尚沒想到其他,只以為自己手勁弱了一點,只要再加一分力,北星一定被打中而落下水去了。
  南水想著不由深為後悔,當時依然向前躥著,同時已偷偷探手入懷,這一次卻是摸了一大把木球兒,墨狐子秦狸嘻嘻一笑!
  他手中本拿著一隻螃蟹的大蟹鉗,在口中吸吮著,此時想必肉已食盡,卻用右手拇食二指,把那殘殼捏成了極小的一堆碎片,在掌心盤弄著,一雙精光四射的陣子,卻是目不交睫地注視著池中的二小,看到精采處,竟是仰天大笑不已。
  這時北星,南水又交手數度,南水依然是起騰捷快,可是北星已有氣勢衰弱之態,不時面紅氣喘。
  這時南水往右落下,北星斜刺裡猛然撲到,猛見他雙掌向前一探,全身下伏,口中又大喝了一聲:「打!」
  只見他雙掌齊出,競把餘下的七枚黑木球幾一齊打了出去!
  這一掌木球是按滿天花雨的打法出手的,一出手像一窩蜂也似的,朝著南水全身上下,一湧而至。
  南水不由驀然吃了一驚,他身子是背著,此時口中叫了聲:「來得好!」
  只見他反身甩掌,以「倒打滿天星」的暗器絕招,將掌中事先扣好的木球兒,全數揮了出去。
  只聽見當空一陣叭!叭!相擊之聲,紛紛擊成了木粉,像下雨也似地落向了池面。
  南水這一掌揮出九枚木球,除了七枚和北星打出的七粒在空相擊以外,另外餘下兩粒,卻是並排著,挾著一股勁風,宜往北星前額兩肩上直襲了過去!
  北星萬萬沒有料到,這麼厲害的「滿天花雨」手法,居然沒有傷著南水!
  竟不知道他掌中早已扣好了暗器,看來自己確實是大大地失算了。
  這兩粒木丸兒,一霎那已飛近眼前,北星驚訝地「啊呀!」叫了一聲。
  青萍眼看著這一次北星是萬萬難以再逃開了,不由急得往起一站。
  卻見一旁的墨狐子秦狸,忽然伸出鳥爪也似的枯手,往空彈了幾下指甲,發出「嗤!嗤!」的幾聲細響,他一面張著大嘴道:「好厲害!」
  白如雲卻見老道彈指時,有絲絲極細的白光,破空而出,若非是自己用心觀察,定是看它不出,當時已知墨狐子秦狸,竟以武林絕學、「彈指神功」,把事先捏碎的蟹殼,彈了出去暗助北星一臂之力。
  果然那兩枚木球兒,眼看已打上了北星的身上,倏地就空「赫赫!」一陣細響,競被斜著錯開了尺許,依然是連北星的衣邊也沒沾著。
  這一來非但是南水心中一動,就連北星自己也是暗吃了一驚,深覺得這事情太離奇,當時忙回身往大廳看了一眼!
  南水更是口中嗅了一聲,當時在荷莖之上一振雙臂,以「巧燕鑽天」的身法,拔起一丈四五尺直往這石廳廊邊上縱過來。
  這時那沉默良久的琴魔哈古弦,忽然哈哈大笑了一聲,道:「老道太偏心了。哈哈……」
  他說著忽然伸出一指,往那七弦古琴琴弦上一挑,但聽「錚!」的一聽脆響,眾人俱都覺得心神為之一蕩,他這挑一下琴弦可不要緊,就聽得那尚在池面上的北星口中啊呀了一聲。
  緊跟著「噗通!」的一聲,水花四濺。
  那北星竟自雙腿齊掉下了水中,青萍不由心中大吃一驚。暗忖:「好厲害的哈古弦,這分明是已把內功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竟能藉著琴聲,把內力帶出,令北星足下荷莖折斷,這種神乎其技,真足以駭人了。」
  就在北星落水的霎那,一旁的墨狐子秦狸一聲長嘯,只見他單手一按那紫玉桌緣,身形卻如箭也似地陡然拔空而起。
  簡直比電還快,只一騰身已起至半空,尚離那北星足有丈許,就見這秦狸平空向下一探雙臂,平伸著蒲扇大小鳥爪也似的雙手,凌空一抓一抖,北星偌大的身子甫一落水,竟被像皮球也似地拋了起來。
  北星已嚇了個忘魂,在空中「鯉魚打挺」一拱背脊,倏分雙臂,已輕飄飄地落在了石台之上,只是他已嚇得面無人色。
  墨狐子秦狸此時也在空中一坐枯軀,又像旋風也似地回到了原來的座位。
  這種來去如風的動作,總共只不過是彈指之間,伍青萍和哈小敏都不由看得膛目咋舌。
  就連一旁的琴魔哈古弦,見狀也不由老臉一紅,遂堆下笑臉哈哈一陣大笑道:「老道,可真有你的!」
  墨狐子秦狸此時一看北星,雖然身上尚未被池水所濕,只是雙腳自膝以下,全被水浸濕透了,當著眾人的面前,這就算是自己輸了一招,不由回眸怒視了琴魔哈古弦一眼,滿頭銀髮一陣聳立。
  他冷笑著哼了一聲,對哈古弦道:「老魔頭,算你佔了個便宜,我們往後還是沒完。」
  北星和南水,此時在石台上相顧黯然,他們至此才曉得原來兩位老爺子,竟是藉著二人斗開了功力來了,都不由冒了一身冷汗。
  白如雲見狀,不由哈哈一笑,手一揮二小退下,他扭過臉來,用那雙精光四射的睜子,掃了墨狐子秦狸和哈古弦一眼,遂收斂了笑容,冷冷地道:「你們真是好興致,好好的一場比試,被你二人弄得烏煙瘴氣,真是掃興之至!」
  墨狐子秦狸立刻堆下笑臉,用著溫和的語調,嘻嘻一笑道:「小鬼頭,你別生氣,我們這是比著玩的,你看現在月亮已經出來了,我們吃飯吧,要知道今夜是歡送我啊!你可別惹我不痛快。」
  白如雲本是滿臉不愉之色,此時間言後,果然重新換上了一層興奮之色,重新走到後面關照廚房上菜。
  於是各人就位,南水北星重新又換了一件衣服,像是沒有事一樣,擺好杯箸。
  這一席飯,直由上月一直吃到了月上中天,墨狐子秦狸和琴魔哈古弦二人,早已經吃得酩酊大醉,俱都爬伏桌上,爛醉如泥。
  就連白如雲,也喝得東倒西歪,勉強尚能支持著答話而已。
  青萍和哈小敏,因不擅飲酒,各自僅僅喝了少許,俱都玉頰紛紅,只是神智如故。
  青萍不由深為感歎,這白如雲可真是一個無所不能的人,因為她所吃的每一道菜,無不是市街上極難一見的珍品。
  舉凡熊掌、燕窩、鹿脯、鯉唇無不俱備,而且烹任迥異,其味無窮,至於參翅鰻□、雞鴨鵝鶉更不用說,即使是帝王官府,也不見得就能夠吃得如此齊全,青萍每吃一樣萊,都不由暗暗叫一聲絕,偶爾問他一句,白如雲卻會不厭其煩地一一為之講解,這又令青萍明白,原來他非但是文武全才,即使是吃食一道,也有超人的見解,和獨到烹飪秘訣,由是芳心更加深了一層對他的好感。
  看看已過了午夜時分,霧冷月寒,秦狸和哈古弦早巳伏案大醉,玉案上杯盤琅藉,白如雲才命撤去席面,當時叫北星和南水,先把墨狐子秦狸扶進後室安歇,這才醉醺醺地對哈小敏說道:「小敏,你也該扶你父親回去了……天太晚了!」
  哈小敏雖滿心思和他多說一會兒,只是芳心裡也頗惦念著父親,聽話之後,姍姍由位上定下,她紅著臉對白如雲侵吞吞地道:「小雲哥,謝謝你今天的邀請,今天是我有生以來,最快樂的一天了。」
  說著她把琴魔哈古弦由位子上扶了起來,青萍走過去送了她一程,二女私下裡又說了—番親熱話,這才依依不捨地暫時離開了。
  青萍送走了哈小敏之後,一個人又回到了「水鏡軒」,卻見白如雲正趴在玉幾之上,見青萍走來,慌忙站起。
  但他踉蹌的足步,一連踢倒了兩張椅子,伍青萍不由大吃一驚。
  她連忙趕上去,扶著白如雲將倒末倒的身子,急道:「白……白兄,你也喝醉了……這……可怎麼好?」
  說著話,她回過頭來,想找北星和南水,只是這兩個小東西卻忙著清理東西去了。
  伍青萍只好勉力地扶著白如雲,向前走了一程,當她雙腕輕輕摟著白如雲結實的身體時,她的臉竟由不住羞得像紅柿一樣的紅了。
  忽然她覺得手上一緊,白如雲竟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這突然的舉動,使得青萍大大地吃了一驚。
  她幾乎嚇得叫出了聲,只見她秀眉一挑,方要甩手把白如雲的手掙開。
  可是當她憤怒的目光,一接觸到眼前這個少年人的面上時,她的心竟由不住立刻軟了。
  月光之下,這年輕人,好一副英俊的神采,他用著火熱的掌心,握住青萍的纖手,嘴中斷斷續續地道:「青萍……送我回去吧!」
  青萍怔怔地點了點頭,她驚疑地張大了眼睛,因為她第一次聽到,白如雲叫自己的名字,這是多麼深切的稱呼;和包含著一分多麼真摯的感情的聲音啊!
  一霎間,青萍感到一種從未感受過的羞澀和驚慌,同時還包含著一種說不出的興奮,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同時她也不願意細想這問題。
  她並沒有立刻抽回她的手,只是她的心已跳得很厲害,彷彿她做了一件罪惡的事情似的……
  白如雲含糊地用手指了一下那叢竹林之後道:「我……還是我……我自己回去……吧……」
  青萍見他幾乎是不能舉步,知道確實他是喝醉了,不由微微一笑,道:「不,還是我送你回去的好。」
  說著她用手一挾白如雲腋下,嬌軀扭處,已快如星丸跳擲般地,倏起倏落地直向竹林深處,馳了過去。
  青萍挾著酒氣薰天的白如雲,展出上乘輕功提縱之術,已撲向了竹林之後。
  這一行進始看清了,林後有一座建築極為精緻的小樓,掩飾在老竹枯梅之間,環樓更有巨松數十株,多是蒼勁參天,夜風一過,發出清心悅耳的一陣松濤之聲,令人心神為之一爽。
  兩盞碧光欲流的琉璃燈,懸在小樓的前廊入口處,散發出清淡談的光芒,映著這樓台上下景致如畫,再和當空的皓月一對襯,愈發令青萍心中暗晴叫了一聲:「妙啊……」
  只是她此時滿心全在自如雲的身上,哪裡還有雅興再去觀賞這一幅秋宵上明月的絕妙圖畫……
  白如雲仍然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她覺得他的手不停地在顫抖著,足下更是斜七豎八蹣跚而行,想不到平日生龍活虎一般的白如雲,醉後一如常人,這足令青萍對「酒」而感到可怕了。
  她這麼半攙半抱地行著,遠比抱著他更為難行,只是,她又如何能去抱他呢?
  於是當她扶著他沉實的身子,行至那幾棵樓前的巨松之時,已禁不住嬌喘頻頻,臉上都累出汗珠來了。
  不得已,她只好暫時先把白如雲扶倚在一張石椅之上,輕輕拍回了白如雲握著的手,而白如雲只翻了個身子,他口中仍斷斷續續地呼喚著:「青萍,……你不能走,你……」
  一旁的伍青萍不由一陣心酸,差一點連眼淚都流了出來,猛然心中想道:「原來他是如此熱情的一個人啊……」
  想著她低著聲音安慰他道:「白兄……我沒有走呀,你喝醉了……」
  白如雲好像沒有聽見她的話,依然喃喃地訴說著,他那富有男性磁力的聲音,斷斷續續地由他口中吐出,而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根有力的針,刺紮在青萍的身上,深深地刺入了感情的深處。
  她流著淚俯視著他,卻不由暗忖:「也許他有滿腹的憂鬱,今夜就讓他傾吐一淨吧!」想著方把他身子往裡扶了一下,白如雲已情不自禁地倚入青萍的懷中了。
  青萍不由自主感到一陣羞澀,方以右手向外輕輕一推他,卻見不遠處「唰!」、「唰!」的兩條黑影,略一閃動之問,已撲向了自己身前。
  青萍不由嚇得猛往起一站,卻見那前頭的黑影,猛然將身形一頓,口中招呼了一聲,道:「伍姑娘,是我……」
  接著那人影之後,又閃出了一條人影,用著同樣的語調,把這句話也重複了一遍,「伍姑……娘……是我!」
  青萍才看清了,竟是南水北星二人,此時已將食具歸置好後,追尋而來,伍青萍不由得玉面一紅,含羞地對著二人道:「你們少爺喝醉了,正好,你們兩個扶他進去吧!」
  南水北星一齊答應了一聲:「是!」
  白如雲此時真可說是「爛醉如泥」,一任南水北星二人攙著他蹣跚地往那幢小樓行去。
  青萍注視著他們背影良久,直到他們消失在那小樓之後,才癡癡地轉身而回。
  可是她腦中卻深深地種下了白如雲的影子,尤其是白如雲方纔所說的那些話,此時在她內心起了極大的波動……
  她用手支著自己昏倦的頭,望著竹樓前的那一池蓮梗,在微風之中婆婆晃動……
  無數的編蛹由樓前飛翔而過,深湛的往事在它們那些黑色的翅膀之下展開……
  她低低地歎了一口氣,深深地覺得自己簡直是完全變了,多少年以來,青萍只是一個任性任情的少女,就從來沒有靜下來,真實地去想些什麼,尤其是去想一件關於男女之間的所謂「情」字。
  在她初來之日,對白如雲幾可謂是恨之入骨,真恨不能一刀把他殺了。
  可是慢慢地她覺得白如雲不如她所想的那麼壞,慢慢地白如雲在她腦中,已經不壞了。
  最後這個少年人的影子,竟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譜兒上,她非但不去恨他,卻深深地同情他了,可是每當地一想到自己如今的立場,再一想到父親和那位未婚的丈夫,她就似把自己拋入了冰穴之內,立刻會變得冷靜異常!
  此時天邊的白雲,被天空的皓月自上而下,照射得如同鑲了一圈銀邊似的。
  青萍癡癡地凝視著,竟不由自主地淌下了兩行眼淚,她如今真是深深地陷入了感情的網內。
  忽然她想到,父親和龍勻甫,也許不久就會來了,那時自己到底怎麼辦呢?
  他們兩邊見了面,又豈能善罷干休,真是要打起來,自己到底幫誰好呢?
  想到此,伍青萍黨嚇得連用也不流了,她深深地理著兩彎黛眉,暗想著,白如雲不是一個壞人啊……像這麼一個人,我又如何能忍下心,真的令他受到龍勻甫的仇殺呢?
  「我得想個法子救救他……」
  青萍這麼想著,愈發是心事重重,最令她擔心的是,這兩天白如雲竟在自己心目中,有了顯著的變化,說一句明顯一點的話,青萍已發現自己,漸漸地對這個怪異的少年傾心了。
  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低低地訴道:「這是不可能的唷……」
  「可是……我又能夠怎麼辦呢?」
  忽然她心中一動,暗忖:「我何不此時走了算了……」
  這問題果然使得她心中大大地動了一下,她想到此時老道和白如雲都已醉了,又有誰再來管我呢?
  可是,不知怎麼,她竟猶豫起來了,最後她咬了一下滿口的銀牙,暗忖:「我還是走吧,趕快告訴父親和龍勻甫,叫他們不要來了,否則怎麼辦呢?……」
  想到此,她擦了一下流在限邊的淚,忙站起身子,那小舟,竟仍在樓下水面之上,平日水面上是沒有小船的,而以青萍的輕功而論,像這寬有數十丈的水面,是萬萬沒有方法能渡過的!
  而今天南水北星,竟只為主人喝醉了,而一任小舟被青萍自乘而回。
  青萍愈發認為機會難得,當時略微猶豫了一會兒,遂解下了佩劍,繫好肩後。
  她此時真想失聲痛哭一番,她多麼不想離開白如雲啊……只是,如不離開他,以後事情,將今她不敢去加以想像。
  最後她歎了一口氣,低低地自語了一聲道:「白如雲……我走了……我永遠忘不了你……」
  說完這句話,她不再猶豫,一縱身已躥至這座小樓的樓邊,看準了那葉小舟,只一飄身已如同一片落葉似的,飄到了船身之上。
  正要動手划槳而去,忽然她覺得身後一冷,不由暗裡心中一動,忙背手向後一摸,禁不住大吃一驚,原來那口背好的寶劍,竟會不翼而飛了。
  這一來,伍青萍可真是嚇了個不輕,忙回身一看,四下只是靜蕩蕩的水面,哪有任何蹤影?
  青萍不由差一點驚出了聲音,當然還只以為自己也許是失神大意,將那口劍忘在了上面,不如上去看一看好了!
  想著一振雙臂,以「一鶴沖天」的輕功絕技,陡然拔起,落向那竹欄之內。
  目光掃處,果然那口劍好端端地擱在幾面之上,青萍不由暗笑道:「慚愧!」
  想著忙上前,將那口劍小心地繫好在背,翻身躥上了竹欄,方欲飄身而下,只是向下一看,不禁驚了個膛目結舌。
  原來此時水面平靜無波,只是,競失去了那葉小舟,這一來,青萍不由嚇了一跳,心中是又急又驚,暗忖:「莫非今夜是鬧鬼不成?」
  只是水面上既沒有小舟,卻是走不成了,青萍不由環目向四下一望,哪有那小船一絲蹤影?
  她不由心中暗暗折服,這操舟人手法之快可真驚人,自己反身找劍,總共不過一來一往的極短時間,他就能在這一點空檔之時,把這小船絲毫無聲地搖開,就這一點,自己已是萬萬莫及了。
  想著心中愈發驚疑不止了,正望著那一池清水出神的當兒,卻聽得背後一聲冷笑道:「不要再動歪念頭了……」
  伍青萍不由打了個箭步,沉臂轉身往這背後發話人一看,不由又羞又氣。
  原來不知何時,那墨狐子秦狸,競好好地坐在了自己這間房中的籐制靠椅之上,他笑嘻嘻地看著伍青萍,手中還拿著一口寶劍。
  青萍似覺得那口劍極為眼熟,不由反手往背後一摸,這一摸禁不住玉面上紅。
  敢情方才緊緊繫好的那一口劍,此時竟又到了對面那老道的手上,怎不羞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了,只是用一雙澄波深眸,癡癡地凝視著對方。
  墨狐子秦狸嘻嘻一笑,由位子上站起,把那口劍連著鞘兒,向那牆頭上隨手一拋,無巧不巧,劍帶兒正套在了釘子上。
  青萍在一旁,直看得暗裡咋舌,心說:「好傢伙,這老道的本事,簡直是不可思議……一向是不出室門一步,今夜裡突、然到我這裡來,又有什麼事找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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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8 21:06:20 |只看該作者
  想著不由大著膽子,始起頭問道:「你老人家深夜來此,是否找後輩有事交代呢?」
  墨狐子秦狸,手漠著他那垂在胸前的長鬚,哈哈仰天一笑,先不答她的話,反困向她道:「女娃娃,我沒問你,你反而先問起我來了,我問你,你這麼神色匆忙,是上哪去呢?」
  青萍不由臉色一紅,當時吶吶地道「我……我……」
  她本想照實說出,可是不知怎麼。那句話竟是出不了口,墨狐子秦狸突然一睜雙目道:「你也不要瞞我,我知道你想逃走,是不是?」
  青萍不由低頭不語,墨狐子秦狸見狀自鼻中哼了一聲,點了點頭道:「按說這是小鬼頭自己本身的事情,我老道是不願多管的,可是娃娃——」
  說著墨狐子眼中射出兩道異彩,他那滿頭的銀髮;競也都突然地立了起來,看樣子和他往常生氣的樣子是一模一樣。
  青萍曾眼見過他和白如雲生氣的樣子,此時見他如此,不由嚇得往後一連退出了好幾步,墨狐子秦狸似強壓著滿腹盛怒,炯炯有神的雙目注視著青萍,良久才恨聲道:「可是小鬼頭對我太好了,這一輩子,我卻給他的太少了……」
  青萍不由心中暗忖:「奇怪,他那一身本事,不都是你教的麼,怎麼又會給他太少了?」
  想著把一雙又黑又大的眼晴,重新往墨狐子秦狸臉上注視了去。
  墨狐子又點了點頭:「我曾經自己發過誓言,一定要為小鬼頭物色一位理想的媳婦兒……可是,我喜歡的,那小鬼頭偏不喜歡,他竟看中了你,這幾天以來,我私下裡,曾注意到了,這小鬼頭競是茶飯不思,可見愛你之深了……」
  說著這怪老道重重地歎了一大口氣道:「憑良心說,我徒弟弟哪點不好?女娃娃你說。」
  青萍不由眼圈一紅,竟淌下淚來,由不住雙腿一陣發軟,竟跪在了墨狐子秦狸的身前,一面失聲說道:「老前輩……你……救救我吧……」
  墨狐子秦狸見狀不由一怔,他往後退了一步,鐵青著臉驚問道:「你……怎麼了?」
  青萍忍不住點點情淚滑腮而過,她抖戰著道:「弟子身世,老前輩已盡知,儘管白如雲對弟子再好,可是……我又能辦呢……家父等不久就要來了,弟子如此時不走,勢必將惹一場極大的風波,那時豈不一切都晚了……」
  說著她對著墨狐子秦狸拜了一拜,往上一站,口中抖道:「老前輩……還是讓我走吧!」
  說著她用著那雙浸滿了淚水的眸子,注視墨狐子秦狸,這怪老道聽完青萍這番泣訴之後,面色已轉為平靜,他冷笑了一聲道:「伍天麒有幾個腦袋?」
  說著他又哼了一聲,看了青萍一眼,頓了頓才又接下去道:「我要不是看在他是你父親的面上,哼……」
  說著話,他滿頭的白髮又自聳起,可是,當他發現對面的少女,臉上也帶著一層無比的憤怒之時,他又情不自禁地變得和顏悅色地嘻嘻一笑,重新道:「姑娘!你放心!這事情我們自有處理的辦法,你只要好好地住在這裡就是了!」
  青萍不由歎了一口氣,她知道在他面前再多說也是沒有用,還不如聽話的好些,否則定是吃了苦頭還不說,結果還是要留下來。
  想著只好點了點頭,心中卻由不住暗自奇怪地想道:「達墨狐子秦狸,明明不是喝醉了麼?怎麼又會突然醒了?」
  她又哪裡知道,這墨狐子秦狸,雖然外表不言不動,其實他的心眼最多,人最機靈,故此才有墨狐子這麼一個外號。
  他明天一早就要走了,又豈能喝得如此大醉,因此只喝了六成,就有意裝出一分醉態,故意要南水北星二人扶自己入房,卻有意為白如雲和青萍留一個單獨的機會,他一人回房後,心想那白如雲既然如此愛青萍,而自己明天就要走了。
  他一向瞭解自己這個徒弟,他知道就算白如雲心裡再愛青萍,也定不會輕易放在口中的,而青萍到底知不知道,還是一個問題……
  因此他決心去親自安置一下,把白如雲思念青萍的心意代為轉達一下,自己明天就走,心裡也可安靜得多了!
  由此他毫不考慮地略為佈置一下,就往青萍所住的這座竹樓,踏波而來。
  果然他來得正巧,青萍正自在繫著劍,當時由她那種表情和姿態上看來,墨狐子秦狸一猜就知是她想逃走,如何能依得她?因此略施小技,將伍青萍背後長劍取到了手中,置放室內几上。
  伍青萍發現時,他又乘著青萍上來取劍的空檔,用流星飛袖的功夫,只一揮一雙大袖,那小舟在水面之上,就像是一枝水箭似的,「赫!」的一聲輕微響音,已射出十數丈以外。
  所以青萍待繫好了劍之後,又發現小舟也罷了,而墨狐子秦狸竟又在此時,潛身上樓,用「移星換斗」的手法,再度把伍青萍背後長劍取到了手中,這種神技,確實令青萍心中折服。
  這時墨狐子秦狸見青萍竟肯聽自己的勸說,不由大喜,他驚喜得張大了眼睛,用著興奮的神情道:「姑娘,武林之中,最重信用,你既說過不走,卻要一定遵行呢!」
  青萍流著淚點了點頭,說道:「老前輩你走吧,在你回來之前,我一定不走就是了……」
  墨狐子秦狸抬頭想了想,遂哼了一聲道:「好!那麼我走了!」
  說著這句話,墨狐子秦狸那細長身子,就像箭也似地突然拔空而起,直挺挺地直往湖心水面上墜了下去,青萍忙追到欄邊,只有一黑影,像星丸也似的,在那一望數十丈的微波水面上,倏起倏落,一霎那,竟完全失去了他的蹤影。
  青萍懷著一顆憂恐的心,反身入室。
  一夜,她都在輾轉深思,直到天都快亮了,她才沉沉地睡了過去。
  也不知什麼時候,她聽到水面上,嘩嘩的一陣水響,青萍睜開眼,卻為射進的陽光;照耀得刺眼難睜,著起來已到了正午時分了。
  青萍忙下了床,開了室門,走向欄邊,卻見水面上此時正泛來一葉小舟,舟上站著南水,此時正自翹首上視,一見青萍,不由露齒一笑道:「姑娘早!」
  青萍指了一下太陽道:「這是什麼時候了,還早?」
  南水跟著一振雙臂,已拔身數丈,輕飄飄地落在了竹樓之內,朝著青萍鞠了一躬道:「今天早上少爺來過了,姑娘你還沒起來,少爺在門外候了一會兒就走了!」
  青萍不由臉色一紅,笑了笑道:「啊!那你為什麼不叫我?我睡得太死了!」
  南水伸了一下舌頭道:「乖乖,我才不敢呢,我只說話大聲一點,就被少爺瞪了一眼,哪還敢再叫你呢?」
  青萍聞言心中不由暗暗歎了一口氣道:「白如雲可真值得人愛,以後真是怎麼辦啊?」
  想著不由苦笑了笑道:「他找我有什麼事,你可知道麼?」
  南水點了點頭道:「早上老道爺要走,少爺本想來約姑娘一起去送他,後來姑娘因沒醒,少爺才決定一個人去!」
  青萍不由「哦!」了一聲,這時南水似想起一事,笑道:「少爺昨天晚上可真是喝醉了,我自從隨他以來,還是第一次見他喝醉了呢!」
  青萍不由脫口笑道:「不會喝酒,他裝哪一門子蒜阿!這一下可好,醉了可不舒服吧?」
  說著反身入室,一面打水清洗一番,南水跟著走到後室,有好幾次作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態,青萍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道:「你有什麼話要說是不是?怎麼吞吞吐吐的,我最討厭這種樣子!」
  南水被罵得勝一紅,吶吶地道:「姑娘名字可是叫青萍?」
  青萍不由臉又一紅,因為一個女孩子的名字,在那時是不容許人家輕易出口的,南水竟一語道了出來,這會兒青萍突然覺得又羞又氣。
  當時翻了一下白眼,方要罵他一句,這南水也自知失口,慌忙後遲一步,一面接著雙手道:「不是的……不是我說的……」
  青萍哼了一聲道:「誰去聽你的?」
  南水才紅著臉低下了頭,一面吶吶道:「是我們少爺……」
  青萍不由一驚,忙問道:「什麼?……是你們少爺告訴你的……」
  南水忙又辯道:「不是……不是……」
  青萍一挑雙眉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怎麼不說呀?」
  南水這才面上訕訕地道:「是昨天夜裡,我聽見我們少爺說的……」
  青萍不由就覺得臉一陣熱,當時低下了頭,本想不問,但情竇初開的女孩子,都是一樣的,儘管是心中感到羞澀和難以啟齒,卻仍有一些好奇之感。
  青萍當時就是這種心情,她假裝著一絲也不解地揚起了臉兒,皺眉問道:「昨天夜裡?昨天夜裡,他不是喝醉了嗎?怎麼會……」
  南水抬頭看了她一眼,走近了一步,放小聲道:「是的,就是少爺喝醉了說的,我聽見他一直在叫著青萍……」
  說到此,他見青萍把眼一瞪,嚇得他忙自改口道:「啊……叫著小姐你的名字,還說,還……說……」
  青萍粉面上仍是絲毫不動聲色,只是臉上感到有點熱熱的,可是內心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她幾乎興奮得叫了起來,雖然昨夜她已經親耳聽到這白如雲這麼叫喚過自己。
  可是這句話,此時由另外一人的口中道出,卻在她心中更生出一些美感和激動,她不知自如雲還說了些什麼,當時忍不住「哦!」了一聲,口中卻緊緊地追問了一句:「你真的聽見了,還聽見他說些什麼沒有?」
  南水見青萍並沒有怒容,立刻放大了膽子道:「我聽見了,我聽見了……我聽見少爺一直叫著你的名字,還說,要你……要你永遠也不要離開他……」
  青萍忍不住低下了頭,南水仍然接道:「少爺還說,你是他一生中所見的最美的一個人,他說他願意跟你一輩子……」
  青萍竟不知不覺淌下淚,她心中暗暗地叫著白如雲的名字道:「白大哥,你這是何苦呢……你知道我是喜歡你的啊……只是我又該怎麼辦呢……」
  「我已經訂了婚了喲……我……我怎麼辦呢?」
  南水本還在繼續說下去,此時見青萍流了眼淚,不由大吃一驚,突然把口中的話止住了,顫聲道:「姑娘你怎麼了?」
  青萍不由用於擦了一下流出的淚,抬了一下頭道:「南水,沒有事,你繼續說下去吧。」
  南水才啊了一聲,方一開口,忽然殺豬也似地一聲大叫了起來。
  遂見他整個身子像氣球也似地被拋出了窗外,在空中一個翻身,已往窗外的水中落了下去,「撲通!」的一聲,水花四濺。
  青萍正自蕩神銷魂地傾聽著,此時聞得南水這麼一聲大叫,也不由淬然大吃一驚,慌忙向後退了一步,抬頭一看,不由她的臉霎時齊頸兒紅了。
  原來此時目光所見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所醉心的白如雲。
  他穿著一襲湖綢的長衫,腰上垂著一條水綠的絲穗兒,那樣子一派斯文,此時想必已聽清了南水口中所說的話,竟在盛怒之下,一舉手之間,把南水拋落到湖中而去。
  青萍見競是他,不由一時竟呆住了。
  白如雲臉上也現出一種極不自然的神色,但卻需出細白的牙齒,對著青萍笑了笑,像是沒有事地道:「姑娘你起來了,昨夜睡得好麼?」
  育萍羞澀地點了點頭,忽然她想到,方才自己落淚以及追問南水時的那些情景,一定都被他看見了,不由羞得她臉色一陣緋紅,慌忙轉過身子,往房中走去。
  不想方走了兩步,已聽得南水在水中拍打呼救的聲音,似已聲盡力竭!
  青萍不由大吃一驚,忙撲向欄邊,果見南水此時在水中時沉時浮,兩隻手又拍又打著水面,只叫了一聲:「救……」
  卻由不住又沉了下去,跟著咕嚕嚕還喝了不少的水,似如此幾個起落,已喝了個大腹便便。
  青萍見狀不由大急,慌忙回頭對著白如雲說道:「你……快救他一下吧,再不救他,可來不及了,恐怕……」
  白如雲卻冷笑了一聲道:「這是他多嘴的報應,叫他多淹一會兒沒關係。」
  青萍不由聞言大急,再看水中的南水,根本已快沒勁了,並已漂出老遠以外去了。
  這一來青萍竟再也忍不住,當時低頭一看,樓下正好還停著一艘小舟,那是方才南水所乘來的小船,不由得身形一矮,正想飄下那葉小舟,去救南水,耳中卻聽得白如雲冷冷的口音說道:「我不許你去!」
  青萍不由一怔,再看白如雲,正以一雙閃閃放光的眼睛看著自己,他似乎一向放縱慣了自己的命令,隨著他這冷漠的口吻,只見他向下一揮綢袖,那葉小舟,競像箭也似地漂出十丈以外。
  青萍不由又急又氣,只覺得鼻子一酸,竟流下了淚,她忽然覺得白如雲竟是這麼一個冷酷無情的人,當時一跺小蠻靴道:「白如雲,你……這投人性的東西,我……恨你。」說著她扭身向房內跑去。
  白如雲只是默默地站在那裡,看著青萍急步入房,他面上隱隱顯出一種痛苦的神色,也許青萍的這句話刺傷了他!
  良久,他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唉——我怎麼也受起他人的擺佈來了……」
  他一語末盡,身形晃處;直似巨鳥凌空,已自竹樓越下,身在空中,再一個盤旋,撈著又出去了十餘丈,輕飄飄地落在了先前那隻小地上,就憑他這身輕功,就足夠震驚江湖,傲視天下了。
  白如雲落在了船尾,也未見他有何動作,那隻小舟已如射箭船的,向前滑出了數丈,始好南水再次由水中冒出了頭。
  白如雲略一彎身,輕好猿臂,便將南水提了上來!
  南水早已被寒水灌得半死,躺在船板上,一動也不動了。
  諸位也許會奇怪,以南水如此好的水性,落湖之後,怎麼還掙扎呼救,被水灌得半死呢?
  原來白如雲在拋他入湖時,便拂了他的穴道之故,以致於他滿身絕技而無法施展了。
  白如雲冷峻的臉上,一些表情也無,默默地看了他一陣,右手略微一指,便聽南水啊喲一聲,醒了過來。
  南水醒了之後,立時爬到船邊,用內力將腹中之水吐了出來,這一次他受的罪可不小,直泡得他渾身發軟,加上全身已濕,又值深秋,晨風吹來,不由得一陣陣地顫抖,萎縮成一團。
  自如雲見他已清醒得差不多了,這才冷冷地說道:「南水,你可怨恨我麼?」
  南水聞言一驚,不禁抬起了頭,無力地答道:「少爺……我……我從來沒有怨恨過你……」
  白如雲點了點頭,用著低沉的聲音說道:「嗯……你不怨恨我,可是,青萍姑娘為什麼……為什麼怨恨我呢……」
  南水聞言有些意外,不知如何回答,當下茫然地搖了搖頭,默不作聲。
  白如雲也是不語,似乎在深深地思索,以求找出這個答案來,可是他的為人大主觀了,始終找不到自己的錯來,他認為做得並不過分,然而青萍為什麼如此地不滿呢?
  白如雲怎麼也想不透,他黯然地搖了搖頭,低聲地對南水道:「南水,在你也許會認為,我一切作為,太不近人情,可是我所做的事情,沒有一件是錯的。
  「我不願意養成你們多嘴多舌的環習慣,尤其是一個男人,你剛才在伍姑娘面前如此多口,實在令我生氣,少不得給你點小小的教洲,希望你以後能改過來……
  「現在把船划過去,快去換衣服吧……用乾毛巾多擦擦,免得受涼……」
  白如雲真個是思威並用,這幾句話說得南水不但不氣,反而深覺慚愧,低聲地答應了一聲,立時跑往船尾搖槳去了。
  白如雲等他把船搖到竹樓下時,他一振臂,已然拔了上來,身在空中說道:「換了衣服去休息吧,今天晚上沒事了。」
  等他這句話說完,身子已然落在竹樓的走廊上,連一些聲息也末發出。
  白如雲在走廊上默默地站了一陣,見青萍的房門緊閉著,暗忖道:「她真的在生我的氣了……我……到底要不要進去看看呢?」
  白如雲想到這裡,忍不住慢慢地向青萍房門走去,他感覺到,這個可愛的姑娘,已經慢慢地接近他了,所以他要抓住這個機會。
  白如雲想著,已然走到了青萍門口,室內連一點聲息也無,他遲疑了半天,這才輕輕地在門上敲了兩下。
  青萍被白如雲氣得回房,坐在床上不住地落淚,心中不住地想道:「他是個什麼人嘛……一點感情也沒有,任何人都不放在心裡,真是可恨……」
  最初青萍以為,白如雲可能會追入房中,向自己道歉,可是等了一會兒,見他並未跟入,也未聽見任何聲息,失望之下,眼淚越發地流了下來。
  青萍在家中原是嬌縱慣了的,來此之後,凡事皆不稱心,思前想後,淚如泉湧,但她是一個剛強的女孩子,拚命地忍著,不使發出聲音來。
  這時青萍聽見有敲門之聲,心中猜想必是白如雲來了,當下連忙把眼淚擦乾,側過了臉,暗討道:「哼!他禮貌倒還不少,入座前拉椅子,進房時敲門,哼……」
  白如雲敲了幾下門,不見青萍反應,要照他以往脾氣,早就破門而入了。
  但是奇怪得很,對於青萍,白如雲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不但沒有絲毫怨怒,反而生出憐惜之心。
  他在門口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姑娘,你還在生氣麼……」
  室內仍然沒有回聲,白如雲苦笑了一下,輕輕地把房門推開,見青萍側著臉,坐在床緣上生悶氣。
  照以往,白如雲只要看見任何人不愉快,或煩悶的時候,他心中就有一種莫大的快慰,可是對放青萍就不同了。
  白如雲又輕輕地把房門關上,隨意坐在一張椅子上,由桌上拿了一枚乾果,丟在嘴裡慢慢地嚼著。
  室內很寂靜,他們連一句話也不說,青萍更是連看也不看他,可是,白如雲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卻一直緊緊地盯著青萍,使青萍漸漸地覺得不安起來。
  他們彼此又沉默了一陣,白如雲忍不住低聲說道:「我已經把南水撈起來了,他現在已經回去換衣服了。」
  青萍聞言,心中雖然略為安慰,但表面上仍是一副毫不關切的樣子,冷冷說道:「哼!你告訴我幹什麼?把他淹死不更好……」
  白如雲不禁失聲而笑,說道:「你真要我把他淹死麼?」
  青萍把臉一側,沒好聲答道:「是又怎麼樣?掩死他與我有什麼關係?何必問我?奇怪……」
  白如雲聞言劍眉一豎,霍然站了起來,朗聲道:「好!既然你漠不關心,我就去辦好了。」
  白如雲說著便向門外走去。
  青萍一驚,猛然站起了身子,大聲問道:「你……你到哪裡去?……」
  白如雲緩緩地轉過了身子,用著比冰還冷的聲音道:「我去處置南水,與你有什麼關係呢?」
  青萍聽他如此說,知道自己剛才的話,已經觸怒了他,以他怪誕的性格,說不定就會真地去把南水掩死。
  青萍想到這裡,不由大驚,說道:「你……你憑什麼這麼做?難道他不是人呀?你……你簡直一點人性都沒有……」
  青萍罵到這裡,見白如雲一雙眼睛中,射出了一陣奇怪的光芒,嚇得她把下面的話吞了回去。
  白如雲靜靜地看了青萍一陣,慢吞吞地說道:「這是你第二次罵我沒有人性……不錯,我是沒有人性,因為我根本就不屬於你們這一群……你們太虛假,太自私,太庸俗……」
  青萍聽到這裡,哪裡還聽得下去,大叫道:「你不是人……你像野獸一樣,你永遠也不會受到人的愛!」
  這句話像一把利刃一樣,深深地刺痛了白如雲的心,他發出了一聲可怕的怪叫,略一晃身,已然到了青萍的身旁。
  青萍大驚之下,慌忙縱身,便待躲過,可是已然來不及了,白如雲兩隻鋼爪般的虎掌,已然緊緊地抓住了青萍的膀子。
  青萍只覺一陣徹骨奇痛,人幾乎昏了過去,而白如雲那張白哲、俊秀、冷漠而又恐怖的臉,離著育萍只不過數寸。
  青萍心中萬分恐怖,她不知道白如雲要把自己怎麼樣?全身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連膀子上的奇痛也忘記了。
  白如雲似憤怒到了極點,他用著憤恨和微帶顫抖的聲音叫道:「聽著,我不能允許任何人反抗我……你太驕傲了,你以為你美嗎7你以為我會愛你嗎……告訴你,我早就發過誓,我絕對不愛世界上任何一個人……
  「你到了我這裡,一切都要聽我的命令,一點不能例外,以後我做任何事,你都不能多嘴,不然我會把你一刀一刀地殺死……聽見沒有?……聽見沒有?……」
  白如雲說到最後,雙手用力不住地搖晃,青萍的膀子又是一陣劇痛,頭上的彩花也被白如雲搖晃下來。
  她只覺得羞辱、憤恨、恐怖和悲痛,一霎時幾乎昏了過去,緊閉著眼睛,一顆顆眼淚,由頰邊滾下來。
  白如雲叫過之後,對著青萍的臉發起怔來。
  他只覺得一陣猛烈的心跳,當他嗅到青萍身上陣陣的溫香時,不禁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感覺,把他的臉燒成了火紅。
  這一種從來未有的衝動,使得白如雲失去了理智,他自己所築的感情堤防也崩潰了!
  在這種神奇的一霎那,白如雲不知哪裡來的勇氣,他猛然地低下了頭,把一雙火燒的嘴唇緊緊地壓在了青萍的櫻唇上。
  青萍感到一陣莫大的恐懼,拚命地掙扎,可是她哪裡抗拒得了白如雲的神力?
  白如雲熱火中燒,瘋狂得像一隻野獸。
  他擁著青萍,睡倒在床上,那沉重健壯的身子,把青萍緊緊地壓著,兩片火燒的嘴唇,在育萍的櫻唇、耳際、粉頸、前胸瘋狂地吻嗅著。
  青萍感到窒息,她全身軟麻,像是昏迷過去,可是她心中,卻充滿了恐懼、羞辱,可是也摻有一種「恐怖的喜悅」。
  這個粗獷的男性,給予她一種生命過程中,從未有過的享受。
  可是當她想到自己名節時,不禁驚懼欲死,拚命地推開了白如雲,用盡了平生之力,「啪!」的一聲,刮了白如雲一個巴掌。
  這一掌勁力奇大,把白如雲打出了鮮血,也把他打得清醒過來。
  白如雲閃電般地離開了床榻,一張俊臉通紅!
  同樣的,他也感到絕大的羞慚與悔恨。
  青萍忍不住掩面痛哭,芳心如同刀割,她是一個極重貞節的女孩子,被白如雲所輕薄,這時的痛苦,真比死了還甚!
  白如雲癡癡地站了一陣,他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轉身走出了房門,雙臂一振已然越下了竹樓,以登萍渡水的絕技,由水面上飛馳而去。
  湖面上傳來了他淒涼的歌聲:
  「悠悠天地心
  淒淒斷腸人
  我有千腔仇
  世人皆我敵……」
  好像他永遠把自己看成一個孤獨的人,事實上他確是一個不願接近人群的孤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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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回 抱疚自罰 紅粉垂憐

  竹樓內只剩下了青萍,她思前想後,滿腹委屈,不禁悲聲大放,哀哀地哭了起來!青萍這一陣直哭了將近一個時辰,只覺得渾身發麻,這才止住了悲聲,默默地想道:「我是一個女孩子,可是我在這裡受的侮辱太大了……爹爹與龍哥也沒有消息,每天與野獸一樣的人在一起……我前輩子犯了什麼錯?」
  青萍想到這裡,悲從中來,忍不住又掉下了眼淚,她認為自己太無辜了!
  剛才白如雲野獸般的行為,使青萍猶有餘悸,她在極度恐駭和失望之下,不禁想到了「死」。
  大凡女孩子的心胸都是狹窄的,青萍想到了死,她認為這是唯一能解決痛苦的方法。
  於是她哭泣著坐在桌前,取過了一枝羊毫,在潔白的宣紙上寫下了她的遺言。
  青萍一共寫了兩封信,一封留與伍天麒,要他為自己報仇,另一封則是給白如雲,把他痛罵了一切,最可笑的是,其中有一段寫著:「……我死後要變作女鬼,女鬼的指甲很長,我就要用長指甲來刺死你……」
  青萍寫完了這兩封信,早已是柔腸寸斷,泣不成聲,悲哀地走到了竹欄旁,樓下寒水如鏡,她不禁又伏在竹欄旁痛哭起來。
  終於,她咬緊了牙關,把身子翻出了竹欄,閃電般地點中了自己的「軟穴」,於是,這個美麗的姑娘,就似乎半空滴翠似的,由竹樓落下了湖心。
  但聽「砰」一聲大響,青萍只覺一陣昏迷,寒涼透骨,接著喝了幾口湖水,人便昏死過去了!
  當青萍醒轉的時候,發覺自己仍然睡在竹樓上,身子蓋著一床軟軟的棉被,很是溫暖。
  青萍覺得頭腦昏昏,全身隱隱作痛,思索著剛才發生的事情,真如一場惡夢,忍不住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青萍這一聲歎息,驚動了倚在門口的南水,聞聲連忙趕了進來,小心翼翼地陪笑道:「姑娘,你醒了……」
  青萍想起剛才的事,很不好意思,只低聲地嗯了一聲。
  南水又笑著說道:「姑娘,你是個俠女,怎麼會自殺呢7剛才可真把我們嚇死了……」
  青萍聞言,越發覺得不好意思,低聲道:「好了!不要說了……」
  南水聞言連忙停了下來,含笑望著青萍,青萍突然想起一事,不禁問道:「南水,剛才是誰把我救上來的?」
  南水高揚著頭,拍了拍胸脯,非常得意地說道:「當然是我呀!除了我誰還有這麼大能耐?」
  青萍聞言倒是有些意外,抬目望了南水一眼,緩緩地說道:「啊?真是你把我救上來的麼?」
  南水用舌頭舔了一下嘴唇,笑道,「當然哪!難道我會說假話……姑娘為我的事,與少爺吵架才跳湖,當然由我來救你呀……」
  青萍見南水說到後來,臉上竟微微地發紅,心中甚是疑惑,當下說道:「恐伯不是你吧?要不然你的臉為什麼紅?」
  這一句話把南水問得愈發臉紅,吶吶了半天才道:「姑娘……你真精……告訴你實話,我剛才是吹牛的……你是我們少爺救起來的!」
  南水說著面如紅柿,並把頭低下了,青萍見狀,雖然滿懷憂悒,也不禁笑了起來。
  青萍笑著,歎了一口氣道:「唉……跟你們小孩子說話真討厭,這有什麼好吹牛的嘛……」
  青萍說到這裡,突然發覺自己身上,已然換了一身絲質的睡衣,當下不禁大驚失色,嚅嚅道:「南水……是誰……我的衣服……」
  青萍這麼說,南水立時明白了,當下含笑道:「姑娘不必著急,是少爺請了一位老媽媽來料理的,姑娘身上的衣服,是少爺派小的騎馬到鎮上買來的呢!」
  青萍聞言這才放心,哼了一聲道:「哼!誰領他的情!」
  南水頗為詫異地望了青萍一陣,說道:「姑娘,你們莫非就是為了我的事,吵得這麼厲害7」
  青萍心亂如麻,搖了一搖頭,不欲多說地道:「誰為了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一下!」
  南水臉上微微一紅,頓了一下,又道:「姑娘剛才吐了不少水,現在既然清醒了,就吃點東西吧!」
  大凡一個人,死了一次沒有死成,多半是不再想死了,青萍聞言果覺腹饑如絞,遲疑了一下,低聲道:「好吧!弄些清淡的來!」
  南水這才喜笑顏開,答應了一聲,走到門口,大聲叫了一聲:「北星!把東西送上來!」
  接著便聽見北星在樓下沉聲地答應一聲,南水又轉回房中,由桌上一隻玉瓶中,倒出兩粒火紅色的藥丸來,並倒了一杯溫水,走到青萍的床前,說道:「姑娘,你元氣大傷,先把這兩枚藥丸吃了吧!」
  青萍仍然在生白如雲的氣,聞言哼了一聲,道:「哼!誰要吃什麼藥,死了最好!」
  南水聞言卻笑了起來,說道:「哎呀!姑娘你可真難伺候……身體是自己的,你賭氣不吃藥,到底算什麼呢?」
  青萍被南水說得面上一紅,暗想他的話也對,當下點了點頭,由南水手中取過藥丸吃下。
  這時卻聽樓下傳來一陣沙啞沉濁的歌聲,唱的是:
  「媽媽不要我歌唱,
  我說媽媽是冬瓜,
  冬瓜煮湯真好吃,
  就是吃多要拉稀……」
  青萍聞聲差點沒笑出來,奇道:「呃!北星怎麼也會唱歌了?」
  南水搖了搖頭,笑著說道:「我也奇怪,最近他居然會說話了,可是我說話他還是要學……」
  南水在說著,歌聲已近,便見北星雙手捧著一隻紫木盤,搖著腦袋,張著大嘴,不停地重複著這四句歌詞。
  青萍再也忍不住笑出了聲音來。
  北星把食物放在桌上,走到青萍床前施了一禮,只見他臉紅脖粗,張口結舌地,哼哈了半天,才說出一句:「姑……姑娘,你……好了……」
  青萍見他居然能說話,心中頗為高興,當下點著頭,含說道:「是的,我已經好了!北星,你剛才唱的歌很好聽,叫什麼名字呀?」
  北星被青萍誇獎了幾句,顯得又是喜悅又是害臊,低下了頭,慢吞吞地說道:「哪裡……姑娘誇獎……這……這個歌叫:……『冬瓜和媽媽』……」
  青萍聞言大聲地笑了起來,南水也忍不住搖頭大笑,北星被他們笑得不好意思,用手指著南水說道:「是……他教給我的!」
  這一句話說得南水立時不笑了,青萍白了南水一眼,嗔道:「原來是你教的,你還笑什麼?沒出息!」
  南水被青萍罵得滿臉通紅,往後面退了一步,突然揚起了頭,對著北星大聲叫道:「傻蛋!還不把飯送上去?叫你來幹什麼的?」
  北星聞言把腰一挺,跨上了一步,用著更大的聲音對南水叫道:「傻蛋!還不把飯送上去?叫你來於什麼的?」
  北星叫完之後,立時回身去端盤。
  南水無防之下,被北星這聲大叫,嚇得一連退後了好幾步,氣呼呼的,偏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青萍在床上,被這一對寶貝逗得不住地笑,心中的煩悶也解除了不少。
  這時北星已然端了飯來,青萍鼻端早已嗅到一股清香,一看之下,是五隻極精緻的白磁描紅小碟,分盛著五樣小菜,依次是四川兜兜鹹菜,魯山小黃瓜,藕片糟魚,豆瓣辣子雞丁,香菇麻油拌豆腐。
  這五樣清淡香腴的小菜,單是看幾眼,就令青萍饞涎欲滴,食指大動了!
  這時南水北星二人,忙著把青萍扶了起來,為她披上一件外衣,並盛了—碗稀飯送上。
  青萍接在手中,鼻中已然嗅到一股濃郁的米香,再看粥成淡黃色,原來是「香稻米」煮成,當下心中好不驚奇,忖道:「這白如雲,真是有通天徹地之能,他這裡就是一草一木,也是大有來歷呢!」
  青萍想著,就口慢慢地吃了起來,兩小背手旁觀,他們本是吃過了飯的,可是見青萍吃得如此香,不禁又被勾起了食慾,北星更是暗暗地吞嚥口水。
  青萍吃了片刻,室內靜寂無聲,她抬目之下,才發現四隻明亮的大眼睛正在緊緊地盯著自己,當時不禁羞得面紅過耳,嗔道:「看什麼?你們沒吃過呀?……都到外面去!」
  二小聞言,互對了一下眼光,頗不願意地走了出來,出房之後,青萍還聽見南水低聲地罵北星道:「八輩子沒吃過東西,看你剛才那副饞相!」
  北星立時大聲地重複一遍,還罵南水,南水氣得連忙說道:
  「小聲點!你不怕丟人呀?……」
  北星果然放低了聲音說道:「小聲點!你不怕丟人呀?……」
  青萍聽到他們爭吵,不禁搖了搖頭,這時室內只有青萍一人,她實在是餓急了,當下也不再拘謹,呼嚕嚕一陣,連吃了三碗,肚子還未飽,但磁罐中已沒有了,此外五個碟子也空了三個。
  育萍都吃完之後,只覺得不好意思起來,看著幾個空盤發呆,忖道:「哎呀,一個女孩子,吃了這麼多,怎麼好意思叫他們來收盤子呢?……」
  青萍越想越不好意思,不禁深恨自己吃得太多,坐在那裡發起呆來。
  過了一陣,想是二小在外面等不及了,南水叫道:「姑娘,你還沒有吃完呀……真慢!」
  北星立時接著說道:「姑娘,你還沒有吃完呀……太慢!」
  這句話裡北星改了一個字,把「真慢」改成了「太慢」,也許他認為青萍的程度,該用「太」字來形容才恰當,由此可見這傻小子的智慧還蠻高呢!
  青萍聽見二小在外邊催問,心中雖然著急,但已無可奈何,忖道:「管他的,吃東西也不算什麼丟人的事……」
  青萍想著,低聲說道:「好了,早就好了,你們收了吧。」
  青萍說完,立時躺了下來,把被窩拉得高高的,遮住了一半臉,假裝憩息。
  二小聞言先後走了進來,當他們發現茶几上的飯菜,被青萍吃成這種慘況時,不禁都吃了一驚,二人對了一下目光,北星咧嘴就想笑,還是南水心靈,他見青萍裝睡模樣,心中立時明白,連忙對北星作了個手勢,北星才強自忍了下來!
  可是在他們第二次對目光時,北星再忍不住,終於噗嗤笑出了聲音來,邊笑邊低聲道:「乖……乖,吃這麼多,哈……哈……」
  不笑則已,一笑就忍不住,南水也被他引得笑了起來,但他伯青萍生氣,當下強忍著道:「混蛋,你笑什麼,吃這點東西還算多呀……不過,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是多了一點……」
  他不說還好,這一說再加上北星大笑著重複一遍,青萍不禁惱羞成怒,再也忍不住,—翻身爬了起來,滿臉通紅地喝道:「出去,滾……這有什麼好笑……」
  青萍氣得說不出話來,二小端著木盤;連忙跑了出來,在他們下樓時,青萍聽見他們在縱聲大笑,南水還說:「吃飽了果然有力氣了……」
  北星競還照例再重複一遍。
  青萍已氣得在床上直跳,卻又奈何不得。
  時光如流,又是三天過去了,這三天育萍連房門都沒有出,她只有每天看書吟詩,三餐均由北星及南水侍候!
  這日傍晚,兩小又送了飯食,侍候著青萍吃完,青萍把南水叫住,問道:「南水,白如雲到底要幹什麼?他人也不見,把我留在這裡,他究竟存的是什麼心?」
  青萍委屈得直想哭,南水搖了搖頭,作了一個冷然無知的表情,說道:「少爺為什麼要把姑娘留下,小的也不知道,大概是他太悶了,要姑娘陪他聊聊天吧。」
  青萍知道問他也是白問,當下氣得哼了一聲道:「哼!陪他聊天?……我問你,這幾天他到底死到哪裡去了?難道把我丟在這裡不管了?」
  南水聞言,遲疑了一下,低聲說道:「姑娘你還不知道麼?自從少爺和你吵完架後,他就把自己泡在湖水裡,已經泡了三天啦,連一粒米也不肯吃,我們勸他上來,差點投被他打死呢。」
  青萍聞言嚇了一跳,張大了一雙眼睛,緊問道:「這是怎麼回事?這麼冷的天,他為什麼把自己泡在水裡?」
  南水含笑搖頭,說道:「我猜少爺一定在練功夫,他時常做些怪事,讓人猜也猜不透。」
  青萍聞言哦了一聲,低聲說道:「啊!原來這樣……他真是個怪人。」
  二人正在說話,北星已送完了碗回來,用手指著樓外,口吃地說道:「哈……哈姑娘來了。」
  青萍正在氣悶之際,聽說哈小敏來了,不由心頭一喜,立時站起了身子,嬌笑道:「啊!太好了,我正在發問,趕快請她進來吧。」
  青萍說時南水早已到樓外看過,跟著回來說道,「哈姑娘坐著小船,已經過去了,看樣子不準備到這兒來呢。」
  青萍連忙趕到竹欄旁,果見哈小敏搖著一葉小舟,已然繞過了竹樓,向一條叉路拐去!
  青萍不禁著了急,立時大聲叫道:「小敏——你到哪兒去?——來談談……」
  哈小敏遠遠地回過了頭,向青萍招了招手,青萍似乎聽見她在叫道:「我——就回來。」
  青萍不知她有何事,看著她小船的影子,消失在夕陽的彩波中,輕輕地吁了一口氣,自語道:「癡情的姑娘,你這麼轉來轉去,卻是沒有什麼用啊。」
  天邊一抹艷麗的彩霞,烘托著火紅的落日,把它緩緩地拉下了山頭,紅透了半邊天,給這個世界帶來夢幻般的美麗!
  碧清的寒池中,倒映著一隻船影,還有一個美麗的姑娘,她穿著一件翠綠的長衣,在夕陽晚風中,顯得很單薄,在她的,腳下,放著一隻翠竹編成的小籃子,式樣甚是精巧美觀。
  這個嬌美的姑娘,就是癡愛著白如雲的哈小敏,她一隻玉手,輕輕地握著一雙朱漆小槳,慢慢地在那清澈見底的湖水中撥劃著。
  小船的速度很慢,哈小敏的一雙秀眉,也微微地皺著,她好似有一種不可開脫的心事,使得她變得憂鬱,這對於她的性格來說,實在是太不適合了。
  小船穿過了一排低垂的柳條,哈小敏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可愛的笑容,她的眸子,也顯得光亮了。
  在離她十餘丈處,緊靠著岸邊,有一個人泡在那寒冷徹骨的湖水中,只露出一個頭,他就是白如雲。
  由湖水中可以看清,他坐在一隻黑鐵的椅子上,除了頭以外,其他的部分完全浸在寒水中!
  他一雙劍眉,仍然微微地上揚著,臉色顯得有些蒼白,可是由他的一雙眸子看來,他依然是精神奕奕的。
  當他看見哈小敏遠遠而來時,微蹙了一下劍眉,立時把一雙眼睛緊緊地閉上,好似極度地厭煩哈小敏到來。
  哈小敏加快了划行的速度,不大的工夫,已然來到近前,她擺漿停舟,含笑說道:「小雲哥,你今天可好?」
  白如雲恍如末聞,連哼也沒有哼一聲,哈小敏呆了一下,仍然是笑容滿面地說道:「今天比昨天冷多了……恐怕夜裡還要冷呢!」
  這一次她改變了話腔,似乎是自說自話,又似乎在與白如雲搭腔。
  可是白如雲連一點反應均無,就好似一個石人似的,他甚至於連眼皮都沒有眨動一下,顯得那麼的冷漠和不可接近。
  哈小敏很難過,但她從不願意把這種情緒,在白如雲和任何人的面前表露,可是在沒有人的時候,她往往會失聲痛哭。
  不過她是一個堅強的姑娘,她始終相信著一件事,那就是:白如雲總有一天會把她擁入懷抱。
  就是這個原因,她能夠容忍白如雲對她任何程度的冷漠和難堪。
  這時她伸手折了一節柳枝,圍在了脖子上,若無其事地玩弄著,口中還在低聲哼唱著小曲,表示她對白如雲的冷落,是毫不放在心上!
  她唱了幾句之後,取下了才編好的柳圈,輕輕地敲著腳下的小竹籃,笑著說道:「小雲哥,你肚子餓了吧?我給你帶來了吃的,是我親手做的呢。」
  白如雲對付她,只有「不理」兩個字,所以他聞言仍是不言不動,用沉默來表示他對哈小敏的厭惡!
  哈小敏輕輕地笑了兩聲,說道:「小雲哥,我知道你最愛吃餅,這次特別給你烙了三張千層餅來,你快趁熱吃了吧。」
  哈小敏說著,把手中編好的柳圈,輕輕地放在白如雲的頭上,這麼一來,白如雲可忍不住了。
  他睜開了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盡力抑制著他的憤怒和憎惡,用著低沉的聲音說道:「小敏,你鬧了我三天,我都忍下了,難道你非要我發脾氣麼?」
  白如雲說著,輕輕搖了一下頭,把頭上的圈兒搖落水中,這個不可一世的英雄人物,此刻簡直被哈小敏弄得啼笑管非。
  哈小敏撈了一把,沒有把那圈兒撈著,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笑著說道:「人家都怕你發脾氣,我才不怕呢……」
  哈小敏話來說完,白如雲已是豎眉喝道:「小敏,你可要知道進退,我對你一向寬容,不過,你太笨了,做的儘是些不聰明的事,我不願多說,你快把東西帶回去,以後不要來了。」
  白如雲的話,說得哈小敏陣陣心酸,幾乎要落下淚來,可是當你向她臉上看時,卻絲毫也發覺不出來。
  她仍然帶著她一慣的笑容,輕輕地掀開了竹籃,白如雲鼻端,立時嗅到一股菜食之香,直恨得不住地咬牙。
  這一來可把白如雲激怒了,他劍眉一揚,沉著聲音喝道:「小敏!你不要這麼不知趣,莫非你真要我發脾氣不成麼?」
  哈小敏好似著了魔,對白如雲的憤怒毫不理會,仍舊笑瞇瞇地道:「小雲哥,我不騙你,這萊好吃得很……」
  哈小敏話末說完,白如雲已是一聲怒喝,他驀地吹出了一口氣,只聽得一片唏哩嘩啦的大響,哈小敏手中那隻小竹籃,被白如雲吹得翻了底,菜餚四下飛濺,哈小敏的面和前胸全被琺污了。
  這一下倒是出乎哈小敏意外,她驚懼地啊了一聲,把籃子也落到水中,她感到微微的昏眩,心頭上似乎壓了一塊大石頭,幾乎使她喘不過氣來!
  她顯然被白如雲驚得呆怔了,可是她的耳邊,尚聽得白如雲憤怒的聲音喝道:「這是你自取其辱……趕快走吧。」
  白如雲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利刀一樣,深深地刺痛了哈小敏的心,她感覺到白如雲是太冷漠了!
  她幾乎想哭,但是她還是忍了下來,用著失望和恐懼的目光,靜靜地看著她所深愛的人!
  白如雲倒被她看得不安起來,他避開了她的目光,歎了一口氣,用著較為溫和的口吻說道:「唉……小敏,你何苦這麼糾纏我呢?難道我欠你什麼嗎?去吧……」
  哈小敏靜靜地聽完了白如雲的話,用衣袖拭去了臉上的萊餚,輕輕地提過了木槳,略一划動,小船立時劃出了丈餘遠。
  她又回過了頭,仍然帶著一絲矯笑,低聲道:「我晚上再送飯來……」
  哈小敏說完了這句話,立時運槳如飛,小舟像是一隻水箭船,霎那問滑出了十餘丈。
  白如雲急得連聲歎氣,叫道:「小敏……你何苦來?」
  哈小敏的小船,已然拐了水道,看不見了!
  白如雲懊惱萬分,他低頭看了看飄浮在水上的菜餚,心中有一種歉疚的感覺。
  他默默地想道:「這是怎麼回事呢?哈小敏為什麼要愛上我?……可是我是深愛著青萍的,為什麼青萍不像小敏一樣的來愛我呢……」
  他有些茫然,回憶到剛才對哈小敏的情形,心中很是難過,自己這樣對待她,她居然還要送飯萊來。
  這個倔強怪僻的年輕人,此刻被感情困擾著,發出了陳陣的喟歎。
  青萍一直倚靠在竹欄旁,對於剛才發生的事,她一點也不知道,否則,她一定會為哈小敏落淚的。
  當她看見哈小敏的小船,遠遠地拐了回來時,她心中不由得頗為高興,立時招手,高聲叫道:「小敏……你快過來談談,我悶死了……」
  哈小敏聽見青萍的呼喚,她仰起了頭,看見青萍斜倚竹欄,翠袖飄搖,真個是儀態萬千,美得像是畫上的仙女,心中一陣難過,不覺流下兩淌淚來!
  但她極迅速地用衣袖拭去,強笑著向青萍招了招手,遲疑了一下,終於把小船向竹樓劃去。
  青萍見她把小船划來,心中甚是高興,立時對身旁的南水說道:「南水,哈姑娘來了,你快去泡茶,準備果子。」
  南水素來與哈小敏不投緣,聞言老大不願,卻又奈何不得,只好答應一聲而去,心中卻想道:「這伍青萍越來越不客氣,對我就好像對她的傭人一樣,真是,以後不能太聽話,杏則她越來越多事……」
  不言南水埋怨,卻說哈小敏癡癡地把小船划到樓邊,她似乎受了過大的刺激,顯得有些呆鈍!
  她默默地坐在船上,雙目發直,自言自語地說道:「這是他喜愛的地方,有他愛的人……」
  哈小敏正在自語著,青萍已由樓上跑下,她笑得像是一朵花,老遠便招呼道:「小敏,你怎麼不下船?坐在那裡發什麼呆呢?」』
  哈小敏聞言抬了一下目光,嘴角微微掛上了一絲笑容,仍然是不言不動!
  青萍不由頗為奇怪,她細一打量,不由更為驚訝,原來哈小敏衣服沾有不少油污萊餚,頭髮上還掛著幾截粉絲。
  青萍見狀略一思索,便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心中甚是難過,立時說道:「小敏,別發呆了,快下船告訴我,可是白如雲又欺侮你了?」
  小敏這才微微移動身子,下了小船,青萍立時拉住她的手,關切地問道:「小敏,快告訴我,白如雲對你怎麼樣?」
  哈小敏默默地招搖頭,低聲說道:「萍姊,我們上去再談。」
  青萍看她神情,知她必然傷心透頂,心中為她難過,點點頭道:「好!我們上去,要是白如雲真做了什麼事,我一定和他拚命。」
  青萍說著,拉住小敏的手,回到了樓上,這時南水已然泡好了茶,並擺出了四色鮮果。
  他見小敏如此模樣,知道定吃了白如雲的閉門羹,心中頗為得意,邊走邊自語道:「哼!每天送飯,這次可送出禍來了吧……」
  小敏聞言面色大變,青萍亦是勃然大怒,點腳之下,已然到了南水身旁,玉掌揚處「啪!」的一聲脆響,打了南水一個大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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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8 21:07:01 |只看該作者
  青萍打過了之後,柳眉倒豎,玉齒咬唇,狠狠地罵道:「賊!你們這一窩賊,你憑什麼取笑哈姑娘?你是什麼東西?一個臭小廝……我今天擠著不活也要把你殺了……」
  青萍說著,玉臂環處,二指如電「點香捻灰」,便向南水「天突穴」點來!
  南水嚇得怪叫一聲,連忙躲過,他見青萍發達大脾氣,不禁嚇得面色大變,滿口叫饒道:「好姑娘,我該死,我說錯了話……」
  青萍這時也不知哪來的一腔憤怒,滿肚子的冤屈,全發洩到南水身上,雙臂錯處,十指如風,追著南水擊來。
  南水武功雖然了得,但他卻不敢還手,只是擠命地閃躲,口中怪叫連聲。
  青萍數擊未中,更是怒到極點,一雙玉掌越發加快,直似狂風暴雨般,向南水的要害擊來!
  小敏在旁見狀,輕歎了一口氣道:「姊姊,算了吧,何必與他們計較?讓他快走吧。」
  這時青萍二指已經掃中了南水小臂「臂儒穴」,直痛得他一聲大叫,青萍這才住了手,喝道:「滾下去,我永遠不要見你……」
  南水面紅過耳,用右手托著左臂,一言不發,轉身而去。
  青萍這才回身對哈小敏道:「這些東西真是可惡透了,我一天不知要受他們多少氣,住在這個鬼地方,碰見這些怪人,唉……」
  哈小敏見她秀目含慍,餘怒末消,當下笑了一下,說道:「姊姊何必生這麼大氣,其實南水和北星是很好的,就好像……白如雲一樣,人是很好的……」
  青萍見小敏替他們說話,心知她愛白如雲愛得太深,已經到了癡狂的程度,歎了一口氣道:「好吧,不要再談他們了……小敏,你身上是怎麼弄的?」
  哈小敏聞言眼圈一紅,強忍住要掉下的眼淚,低頭說道:「我剛才給他送飯,他不肯吃……被風吹翻了,籃子也掉到湖裡了,我……」
  哈小敏說到這裡,再也忍耐不住,一雙秀目中,該出了大顆的眼淚,猶如斷線珍珠般!
  青萍聽她這麼一說,心中立時明白,憤憤說道:「小敏,你不要哭,像白如雲這種沒有人性的東西,你何苦去愛他?他這麼對你,實在太不對了……
  「小敏,你一宜生長在這裡,從來沒到外面去過,江湖上英雄豪傑多的是,我勸你還是把他忘了,到外面去跑跑吧。」
  哈小敏拭著眼淚,只是不住地搖頭,青萍見狀,知她陷得太深,絕非任何力量所能改變,忍不住又歎了一口氣,說道:「唉!你愛上他,也許是一件錯誤的事,不過你既然愛上了他,那也就沒辦法了……也許他過些時候會愛上你……」
  青萍最後一句話,是為了安慰哈小敏,忖道:「至少要等我走了以後,我在這裡,自如雲絕對不會移情於她……我是真該走了。」
  哈小敏聽著青萍的勸慰,心中雖然稍安,但她也知道這是一件很渺茫的事,因為她知道白如雲熱愛著青萍,就如同她熱愛著白如雲一樣。
  唯一可以安慰她的,就是青萍並不愛白如雲,並且她已然有了婚約,但是她卻不知道,白如雲在青萍心上的份量,已經一天天地加重。
  雖然青萍還在恨著白如雲,怕著白如雲,可是有一天,這些情緒都會變成了愛,而這種愛的力量,將不是任何人所能分開的了。
  青萍停了一下,又問道:「白如雲為什麼把自己泡在水裡?」
  哈小敏用塊粉紅色的小手絹,擦了一下鼻子,低聲說道:「我問他,他又不肯多講,只說他做錯了一件事,他要自己泡十天,一粒米也不肯吃。」
  青萍聞言一驚,她略一思索,立時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忖道:「啊!白如雲真是個不得了的人物,他分明是那天冒犯了我,自己在懲罰自己啊。」
  這麼冷的天,他已經泡了三天了,雖然說他功夫好,可是粒米不食,也會大傷元氣的呀。
  「這麼看來,他倒不失為一個正直的人……」
  青萍想著,不覺同情之心油然而生,哈小敏見她突然沉默下來,不禁問道:「姊姊,你在想什麼?」
  青萍臉上一紅,連忙道:「白如雲真是個怪人……你送飯去,難道他一點也不肯吃麼?」
  哈小敏點點頭,說道:「可不是,他連看都不看,不過我想他大概還不餓,再餓他幾天,我猜他一定會吃了。」
  哈小敏說到這裡,自己又笑了起來,因為她時常見人不肯吃東西時,便罵道,「餓你八天看你吃不吃。」
  這時想不到應到白如雲的身上,同時這個姑娘還有一種「有志者,事竟成」的勇氣,也就是靠了這種勇氣,支持著她等待著白如雲的轉變。
  青萍思索了一下,又問道:「那麼你今天晚上還送不送飯呢?」
  哈小敏想了想道,「今天晚上不送了,送去他也不會吃。」
  他們二人又談了片刻,哈小敏這才作別而去,臨走時哈小敏還說,明早時把她父親的琴帶來唱歌玩。
  哈小敏走了以後,青萍心亂如麻,她想不到白如雲為了自己,競在酷寒如冰的水中,要泡十天之久,這種深情摯愛,不由她不感動了!
  她靠在椅子上,嗑著瓜子兒,一邊想道:「他那天真是嚇人,就好像野獸一樣,似要把我吃下去,真可怕……不過……」
  青萍回憶到三天前的一幕,她似乎還感覺到,白如雲沉重的身子,壓在自己的身上,他兩隻有力的膀臂,幾乎摟斷了自己的腰,而那一雙火熱的嘴唇,吻得她窒息,也吻得她顫慄!
  她感到些微的昏眩,彷彿又回到了白如雲的懷抱裡,使她恐懼而又欣喜!
  那一雙多情的眼睛,灼熱的嘴唇,多麼難忘的一吻啊,可愛的白如雲……
  青萍有些意亂神迷,突然一陣涼風吹過,她玉面緋紅,呸了一聲,討道:「我怎麼想到這些事情?……一個女孩予家……白如雲不是人,是野獸……那天要不是我抗拒,他早就招我玷污了……這種人有什麼可愛……」
  可是,白如雲的影子,始終在她的周圍,揮之不去,思之又懼,她心中在想道:「我應該愛他嗎……我可以愛他嗎……不!不!哈小敏深愛著他,我豈能夠傷她的心?……
  「如果我不知道哈小敏愛他的話……可是我知道了,我怎麼還能去愛他?再說我是有了婆家的人,龍勻甫隨時就要來救我,我何苦留這段情呢?還是拒絕了白如雲,這樣對哈小敏也好……」
  青萍這樣決定了一下,似乎安心不少,可是她又怎能放得下白如雲呢?
  這個奇怪的年輕人,已在不知不覺中,襲進了青萍的心田,連他們彼此都不知道哩!
  青萍思前想後,不覺已是紅日偏西,晚風吹拂,兩袖生寒,青萍這才驚覺過來,傻道:「啊!我竟傻想了這麼久……」
  青萍想著,正要回房加衣,北星已捧了晚飯來,結結巴巴地問道:「姑……姑娘,放在哪……?」
  青萍見湖色甚美,便道:「就在這裡吃吧。」
  北星笑應一聲,把晚飯擺上,仍是五菜一場,放好之後,轉身而去。
  青萍用小手巾擦著手,含笑問道:「南水呢?老半天沒有見他了。」
  提到南水,北星頗為生氣地看了青萍一眼,說道:「他……受……受傷!」
  青萍不禁一驚,問道:「受傷……受什麼傷7」
  北星的表情更顯得氣憤,嘟著嘴道:「被你打……打的……這裡。」
  北星說著並做了一個姿態,比了一下南水受傷的部位,正是左手小臂!
  青萍聞言又氣又笑,說道:「也不至於這麼嚴重馬……叫他來。」
  北星聞言更氣,大聲道:「人家病……病了,還要叫……」
  北星話末說完,青萍氣道:「叫你叫他來,你嚕囌什麼?你也想受傷呀?」
  北星氣得滿面通紅,轉身而去,心中忖道:「這女人說話真難聽,我也想受傷?……憑她還得再練兩年……」
  青萍把擺開的菜又裝好了,放在一旁,不大的工夫,北星推著南水上來了,青萍一見真個氣笑不得!
  原來南水居然用一塊白巾把左臂吊在脖子上,還真像這麼一回事,當下笑罵道:「唷!你還真傷了,名堂還不少呢。」
  南水聞言一語不發,北星好似氣不過,在旁邊說道:「什麼叫做名堂?我們不懂……」
  他還要說,被青萍一眼瞪住了,青萍這時又覺得有些歉疚,笑對南水說道:「南水,你還氣不氣?」
  南水一翻眼睛,冷笑兩聲道:「氣?哈哈!我哪敢!」
  青萍見他這副狂勁,好不生氣,正要喝叱,不料北星在旁重複道:「氣?哈哈!我……我們哪敢!」
  青萍聞言頗為憤怒,罵道:「管你們敢不敢?反正氣也活該……你們把小船給我準備好,我馬上就要用。」
  二小聞言頗為驚奇,但南水仍在生氣,只望了青萍一眼,卻是一句話也不說,北星剛要追問,青萍已不耐煩,搖著手道:「好了,別問了,你下去準備吧,站在這還不夠討厭啊!」
  北星及南水顯然又被這句話激怒了,憤憤地回轉了身,南水埋怨道:「人家好好地在養傷,沒事叫上來罵一頓。」
  北星少不得依樣葫蘆,再來一遍,青萍真是被他們氣得無法,叫道:「哎喲!你可真了不得,滿口養傷養傷,你到底受了什麼大傷嘛?真……」
  青萍的聲音叫得極大,可是二小掩耳飛奔,好似不願聽青萍任何一句話,飛快地跑了下樓。
  青萍生了一陣干氣,由室內取出一隻編織得頗為精巧的小籃子,把桌上那些美味的菜看,完全放進了籃子裡!
  敢情,這個姑娘也要送飯了!
  這種情緒的產生,不知應該怎麼解釋,世界有很多你畏懼著的東西,正是你所喜愛的,而你逃避的事情,也正是你所想獲得的!
  青萍以一種異常的心情,把籃子整理好,伏欄望時,見二小已然把船隻備好,北星抬頭望見青萍,逕用手指了一下小船,叫道:「船好了,你自己下來吧!」
  他說完了這句話,拉著南水的手,便向旁邊走去,青萍見他們還在生氣,不禁咬了一下牙,暗罵道:「這兩個小怪物,火氣還真不小,早晚有一天我要好好教訓你們一下……」
  青萍想著,提籃而下,越上了小船,操過木槳,輕輕地把小船搖了出去。
  這時夕陽才落,滿天紅霞,映著湖色山光,綺麗美觀,西天蒼穹已然掛上了一輪淡淡的月影,大地顯得一片恬靜,但也有些孤寒。
  晚風吹拂時,青萍覺得有些寒涼,但是習武之人,並無大礙,她一邊搖著小船,一邊思索著一些漫無頭緒的事情!
  時間過得真快,青萍到此已不少日子了,白如雲實在轉變了她的終身大事,否則現在她已是龍夫人了!
  此刻,青萍的心情至為矛盾,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也和哈小敏一樣,會駕了一葉小舟,去為白如雲送飯?
  她更不瞭解,為什麼白如雲的影子,一直在她的腦海裡沉浮?
  雖然青萍搖槳很慢,但是小船卻很快,一會兒的工夫,已然到了水岔口,青萍不覺一陣莫名的心跳,臉也緋紅了!
  她擺槳停舟,忖道:「我怎麼能為他送飯呢?那不是與哈小敏一樣了麼?我現在躲避他還來不及,為什麼還要主動地去接近他?」
  接著,她又想到了老道墨狐子秦狸,在臨走的時候,對自己所說的那番話……
  「我曾經自己發過誓言,一定要為小鬼頭物色一個理想的媳婦兒……可是,我喜歡的,鬼頭偏不喜歡,他競自看中了你!』
  「這幾天來,我私下裡,曾注意到了,這小鬼頭竟是茶飯不思,可見愛你之深了……
  「憑良心說,我徒弟哪點不好,女娃娃你說……」
  由秦狸這些話中,以及他平日的行為看來,他是屬意於哈小敏的,本來自己與白如雲之間,可以由他來隔離,可是秦狸愛白如雲太深,他竟不忍拂其心意,而把自己強迫留下。
  由此看來,他也在促成這件事了!
  可是她本身並不是這麼單純啊!她是被擄來的,她的父親,已經在江湖上丟了大人,受盡了白如雲的侮辱,並早在江湖中發誓,要把青萍救出,掌殺白如雲以雪此辱。
  再說她已經有了婆家,此行原是去完婚的,豈可輕易下嫁把她擄去的人?
  還有哈小敏呢?她是這麼深愛著白如雲,如果她得不到他,她的終生將會多麼痛苦啊!
  「不!我絕不能接受白如雲的愛,否則天下就要大亂了,我及爹爹都會蒙上羞辱之名……」
  青萍幾乎要叫出來,可是另一個念頭,閃電般地又掠過她的腦際,她想:「白如雲是一個身世很悲慘的人,他孤獨、怪僻、寂寞和善良,在這個世界裡,除了他的師父外,他沒有愛過任何一個人!……
  「現在,他愛上了我,並且愛得這麼深,如果我捨棄他的話,他將會更怪僻,說不定會走上邪路,糟踏了一個天下難尋的奇人,那我的罪過不是太深了麼?」
  青萍一直思索著這個錯綜複雜的問題,她簡直不知怎麼辦才好,就在這一陣錯愕之際,又有一隻小舟遠遠地劃來,但它卻迅速地隱藏在樹蔭下。
  青萍猶豫了一下,她還是把小船向前劃去,轉過了這道水口,已經可以遠遠地看見白如雲了!
  天色業已昏暗,青萍在薄薄的水氣中,看見了一個人頭,那正是令她意亂神迷的白如雲!
  他似乎是閉著眼睛,一任那冰冷的湖水,把一眸陣徹骨的寒氣,送到他的身上,卻是沒有一點反應。
  他並不感覺到痛苦,倒是他的內心交織著的問題,遠勝過這外來的苦痛!
  當他聽到小舟划水的聲音時,不禁睜開了雙眼,在薄霧濛濛中,看見了青萍的那葉小舟。
  白如雲緊皺著一雙劍眉,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唉!哈小敏,你這是何苦啊……」
  他下面的話未說完,小船已經劃近了許多,當他看清了船上的人時,不禁有些意外的驚喜,一張俊臉立時燒得通紅,浸在寒水裡的身軀,也被熱血刺激得一陣陣地蠕動。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來的確實是青萍——他深深愛著的女人。
  白如雲在心底默默地喊道:「啊!她也來看我了!難道她不恨我嗎?……」
  青萍的小船越劃越近,終於停在了白如雲的面前,他們雙方是同樣的心理,誰也不敢看誰,但是誰也忍不住不看。
  沉默了片刻,白如雲低聲問道:「姑娘,你到這來幹什麼?」
  青萍略微抬起了眼睛,看了白如雲一眼,但又迅速地躲開,輕聲說道:「我一個人無聊,到處閒逛逛。」
  白如雲眨動了一下眼睛,他那雙眸子仍然神光十足,他望了青萍幾眼,說道:「天寒,你別著了涼……」
  這句話聽在伍青萍耳中,真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她幾乎要掉下淚來,說道:「你……你為什麼把自己泡在水裡?」
  白如雲眼睛由青萍身上,移到了遠天,默默地搖著頭,幾乎是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
  青萍用著責備的口吻說道:「這麼冷的天,你泡了這麼多天,一點東西也不吃,真不知道你在做什麼?白白糟踏自己的身體……」
  白如雲聞言,一雙多情的眼睛,緊緊地盯著青萍,在他的感覺裡,他同樣覺得這個姑娘太奇怪了!
  她對自己似有情而又無情,若即若離,但在她的臉上,又看不出一絲虛偽來。
  白如雲低下了頭,說道:「姑娘,你還生我的氣麼?」
  青萍默默搖頭,白如雲似乎很高興地昂著頭,用他一貫平靜的口吻道:「那天我真是該死……我從來沒有這麼樣過,這還是我生平第一次做錯事,所以我要罰我自己,把我自己泡十天!」
  青萍聞言嚇了一大跳,焦急地說道:「你……你瘋了!在水裡泡十天,伯不把肉都泡爛了?你別做這個傻事,快出來吧!」
  白如雲固執地搖搖頭,剛毅地說道:「不!我決定的事,向來不更改的!你想,我關著這麼多犯人,每天懲罰他們,我自己犯了錯,難道還能不受罰麼?」
  青萍見他如此怪誕,不由甚為著急,嗅道:「你真是個怪人,偏會想出這麼多奇怪的法子來,叫人聽著都害怕!」
  白如雲含笑自若地說道:「這是我自己的事,你不用管了!」
  青萍知道白如雲之脾氣剛強,對他也是白勸,當下由小船中提出了籃子,帶著一絲笑容道:「那……你吃點東西吧!」
  這一來太出乎白如雲意料之外了,他料不到青萍也像哈小敏一樣關心自己,也是送飯來的。
  白如雲對著青萍感激地微笑一下,但他還是搖著頭,說道:「姑娘,你這番心意我是很感激,可是我現在不能吃,還是等我出水後再吃吧!」
  青萍這時不禁有些生氣了,說道:「你這個人竟是這麼固執,真是沒見過!」
  白如雲見青萍生了氣,好似非常為難,但他天生這種堅強的個性,當下說道:「姑娘,你生氣也沒辦法,我知道我這個脾氣,會使所有的入都討厭,可是我決定的事,是絕不更改的!」
  青萍聞言暗暗佩服,說道:「那麼你吃點菜好了!」
  白如雲皺了皺眉,遲疑了一下,說道:「好吧,我只吃一口萊!」
  青萍見如此剛強古怪的白如雲,竟會聽從了自己,心中頗為高興,當下用筷於央出了一枚肉丸子遞了過去,白如雲就著勢把它吃了!
  當青萍再去夾第二個時,白如雲搖頭道:「好了,一個就行了,我說過的!」
  青萍也不再勉強,這時她對白如雲的恐懼之心,已然大減,愛意更濃了!
  白如雲望了望天色,對青萍說道:「姑娘,時候不早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恕我不能陪你,只好由北星南水來陪你了!」
  青萍聞言笑著搖了搖頭,說道:「算了,那兩個小的少氣我就行了!……我走了,明天再來看你!」
  青萍說畢,操過了木槳,把小船划開了去。
  白如雲默默地望著她的背影,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甜蜜,他想不到青萍會突然對他好起來,只要有她每天親切的探望,就是在水裡泡一輩予他也情願了!
  他一直望著青萍的船影消失,水面上劃過了一條長長的水線,明亮的影子在裡面閃爍沉浮……
  他長長地吁了一口氣,覺得無比快慰。
  當他還在沉醉之際,水面又來了一隻小船。
  白如雲有些驚訝,付道:「她怎麼又回來了?……」
  那隻小船划得極快,霎那就來到面前,原來正是被白如雲遺忘到九霄雲外的哈小敏!
  白如雲有些忙亂,他一向在人前冷酷無情,不知方纔的情形被哈小敏看見沒有,心頭感到一陣厭惡,便把頭轉了開去。
  哈小敏穿著一身黑衣,頭上也用黑綢紮裹著,深沉得很。
  她一如往常,輕笑著道:「我知道你晚上肚子一定會餓,可不是……」
  白如雲心中一急,知道自己吃丸子被她看見了,當下冷冷說道:「我吃不吃干你何事?你又來幹什麼?」
  哈小敏好似早就習慣了他的冷漠,表面上看不出一絲沮喪,可是,她的內心呢?筆者不忍描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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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8 21:07:21 |只看該作者
第08回 悲揮慧劍 拜山問罪

  她仍然笑得那麼甜,說道:「中午我不是告訴過你了,我來給你送晚飯!」
  白如雲對這個姑娘簡直不知如何是好,因為她對白如雲的冷漠毫無感覺,有時連白如雲自己都覺得太過份了,可是她卻沒有一點反應。
  白如雲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垂頭喪氣地說道:「小敏!你為什麼要這樣做?我真是不懂!唉……」
  哈小敏低下了頭,輕輕地說道,「你真的不懂嗎?……」
  哈小敏這句話,把白如雲間得默然了,他是一個人,是一個男人,哈小敏數年來對他的癡情深愛,他怎會不瞭解?只是他不敢去想罷了!
  哈小敏見他不說話,她也不再深說,逕自打開了飯盒,用筷子也夾起了一個丸子,笑道:「小雲哥,我也不為難你,你把這個丸子吃了吧!」
  白如雲知道這次拒絕不得,也就不再堅持,張開了嘴就把那丸子吃了。
  哈小敏看著他把丸子吃了,好似高興已極,她一句話也不說,搖起了小舟,像一陣風似的,由白如雲身旁離去。
  白如雲不禁為之愕然,心中交織著一些歉疚和拒絕人的痛苦,在他沒有遇見青萍時,他雖然並未對哈小敏生情,可是並沒有一點反感。
  可是當他認識了青萍之後,哈小敏的關懷,親切,都使他煩惱和痛苦,而急於擺脫。
  這能夠怪哈小敏嗎?不!她與從前並沒有什麼兩樣,只是白如雲的感覺不同罷了!
  夜鳥在啼,哈小敏小船如飛,她輕輕地抹去了眼角的熱淚。
  她總是在沒有人的時候落淚的……
  白如雲已經在水裡泡了九天,可是在他身上並看不出什麼特別情形來,只是面色比以前白了!
  這幾天來,青萍每天看他,他們交談的多了,彼此也瞭解了很多,雖然白如雲仍然顯得有些冷漠和不易親近,但已經轉變許多了——當然這只是指與育萍單獨相處時而言。
  哈小敏呢?這個可憐的姑娘,如果要說她有錯的話,錯在她愛上白如雲,錯在她太癡心,然而在這個世界上又豈止她一個人犯這種錯?如果她知道還有很多與她一樣的人時,她就不會如此傷心了!這時黃昏已過,青萍獨個兒,回到了竹樓,這麼些日子來,她已把這裡當作她的家了!
  可是就在今天,有一件事情,擾亂了她的心,那就是她的未婚夫婿龍勻甫,已經派人送來了拜帖——這是他的習慣,表示他三天後就到了!
  青萍心亂如麻,這些天來,她已深愛上白如雲,不但愛了他的人,也愛上了他的抱負和事業。
  如今那個很少見面的夫婿龍勻甫要來了,雖然她由伍天麒口中,及江湖傳聞裡,知道他是一個頂天立地的英俊俠士,但是太晚了!他為什麼在青萍對白如雲產生了感情之後才來呢?
  她坐在窗前,由窗口癡望著遠山,薄暮遮日,正如同她那不開朗的心情,她默默地想道:「我是名鏢師之女,江湖上也都知道我就是天下奇人龍家的媳婦,我怎麼能與白如雲……
  「現在龍勻甫要來了,他的武功極高,雖然不見得就能勝過白如雲,可是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如果是龍勾甫敗了,我能坐視嗎?如果白如雲敗了呢?難道我能不離開這裡麼?……
  「唉——如雲呀!你為什麼會愛上我呢?你應該知道,這樣的愛是沒有結果的,我們如果結合了,將會被江湖上恥笑一生……再說我的爹爹,也是不會原諒的,還有哈小敏,她要傷心欲絕了……」
  「如雲,我不能愛你!辜負了你如海的深情!我要走了,這是最好的辦法,忘掉我吧……如雲,我會永遠懷念你——一個英俊、奇怪而又多情的人……」
  青萍想到這裡,不禁淚下如雨,「感情」是一件最奇怪的東西,誰又相信才幾天的工夫,青萍竟有些難以割捨了?
  她思前想後,覺得只有自己逃走,才可以免掉白如雲和龍勻甫的這場衝突,至於以後是否再能相逢,那就要看緣份了!
  青萍心如刀扎,她略微整理了一下東西,拿起了桌上的毛筆,含淚留下了一首七律:
  白雲深處曾為容,
  青萍隨波任浮沉,
  多情自古空餘恨,
  長億天邊一抹紅。
  青萍寫好了這幾句詩,心中難過到極點,今日一別,以後是否再能見到白如雲呢?
  她在室中徘徊著,留戀著每一件東西,回億自己被擄來的每一時刻。
  直到。夜幕深垂,她才偷偷地下了樓,搖著小船走了!
  在黑夜裡,青萍低泣著:「如雲!……我走了!……」
  青萍走了兩天,白如雲沉默如死,他並沒有去追青萍,每天拿著青萍留下的短詩,幾乎是一句話也不說。
  誰也不知道他腦中想些什麼,可是他的面色很是伯人,北星和南水,以及他手下的人,沒有一個敢接近他,因為他們知道,白如雲的心情,是極端惡劣的。
  白如雲一個人,坐在青萍住過的那間小樓中,這時真個是人去樓空了!
  他低聲地念著那首詩,一遍遍地重複著,直到他念得累極了,這才把身子靠在椅子上,默默地發呆。
  接著,他又低聲唱出了那首歌:
  「……悠悠天地心
  淒淒斷腸人……
  我有千腔仇……」
  這時南水畏畏縮縮地走到了門口,白如雲立時停止了歌聲,沉著聲音道:「什麼事?」
  南水進房恭施一禮,說道:「回少爺,有人拜山!」
  他說著送上了兩張金色名帖,白如雲接在手中一看,只見第一張上用硃筆寫著:「金風剪伍天麒候教」。
  再看下一張,繪著一條五色擯紛的大龍,上寫著:「龍勻甫」三個大字,幾乎佔了那張貼子的一半。
  白如去嘴角掛上一絲卑視的笑容,冷笑一聲道:「哼!好狂的小子!……人都走了,你們才來,就這一樣你們就夠裁了!」
  白如去自語數句,轉臉對南水道;「請他們到前山『一賢廳』去坐,泡兩杯條,告訴他們,就說我說的,茶涼了我才見客!」
  南水答應而退,自如雲又道:「回來……你叫北星把我面具送來!」
  南水又答應一聲,白如雲把兩張拜帖收在懷中,他自己用暖壺泡了一盅茶,慢慢地飲用著。
  不大的工夫,北星送來了面具,白如雲已經很久沒有戴了,現在伍青萍已走,或許他又需要了吧?
  白如雲把面具戴好,對北星道:「下去告訴南水,你們二人錦衣彩帽,在『一覽廳』聽命?」
  北星才答了一個「是」字,南水已匆匆跑來,稟道:「回少爺!那個姓龍的在那裡大發雷霆,辱罵少爺呢!」
  白如雲雙目一閃,冷冷說道:「龍勻甫!……你不過靠先人餘蔭,在江湖上薄有聲名,居然敢到此撤野!哼哼哼……」
  白如雲說著,連聲地冷笑起來,雖然戴著面具,可是仍然令人猜得出他冷峻的面色。
  白如雲冷笑過後,對二小說道:「不必管他!我的茶尚未涼!……你們去換衣服吧!」
  二小施禮而退,白如雲慢慢地喝了一口熱茶,好似根本沒有這回事一樣。
  他站起了身子,來回地踱著步,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在面具後發出了懾人的舉芒,他實在使人感覺到恐懼!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白如雲這才緩步下樓,越上了小舟,順手取過了一隻木漿,在水面輕輕地一拔,小船如箭般飛馳而去。
  經過了一段不算短的水路,已然繞到了山前,白如雲棄舟登岸,他的背著手,安詳遲緩地向一排房舍走去。
  這一排房舍建築得頗為宏偉,四周都有叢樹掩飾著,如非走到近前,是很難發覺的。
  白如雲踏著一條滿是落葉的小徑,口中喃喃自語道:「溫蛋!秦明又偷懶,落葉好幾天都不掃了!」
  他說著已然走到了正門,巨大的木門兩側,燃著兩隻大火把,「辟里啪啦」作響,顯得一派輝煌。
  白如雲輕輕地推開了門,走向一條兩旁雜花的通道,直到正廳門口,再進之後,由側門轉出,另有南道通往左後,即是「一賢廳」了。
  自如雲尚未走到,已經聽得他們的談話,伍天麒的聲音傳了出來:「賢婿稍安毋躁,白如雲自詡怪人,我們見怪不怪就是了!」
  接著一個年輕人,憤憤地說道:「這白如雲果然狂得驚人,不過江湖上還沒他這個號,我倒要見識見識!」
  這時白如雲已然走到門口,接口道,「正要讓你見識……南水,開們!」
  白如雲一語既畢,室內立時靜寂,緊接著北星及南水由側們奔來,他們一律換了綠綢勁裝,頭戴鮮紅小帽,每人左手還套了一隻極珍貴的玻璃翠環。
  他們二人,北星捧著一隻黑漆檀木盤,上列名磁碗壺,南水則拿著一張五彩斑斕的虎皮。
  這二小彎著身,站立兩側,各以左右手把房門推開,白如雲此刻帶著冷笑昂然而入。
  「一賢廳「內,早巳燃亮著八盞火光閃閃紗罩宮燈,把整個大廳內,照得如同白晝一般。
  白如雲這一走進,他立刻看到,靠西窗下的太師椅上,坐著一個發須全斑的紅面老人,這是他所熟悉的金風剪伍天麒。
  幾個月沒見他,這老人似乎變得比以前瘦些了。他那雙瞳子之中,所射出的目光,已缺少了原來他所具有的那種自信與狂傲之色,尤其是,當他在剛一看見白如雲進來之時,那種張惶失措的神色上判來,更顯示無遺了。
  在他坐椅之前,有一個猿臂蜂腰助英俊少年,正微鎖著一雙劍眉,來回地走著。
  他兩隻手互扭著,不時發出格格的骨響之聲,神色上尤其帶著焦急不耐之色。
  白如雲這麼突然池進入,使得這一老一少,都不由吃了一驚。
  尤其是金風剪伍天麒,口中「啊」了一聲,已自位於上站了起來。
  他慌張地看了那一旁的少年人一眼,用著低沉的嗓音向那少年道:「他來了……白如雲。」
  說時手還指了白如雲一下,這少年不由倏地轉過身來,立刻,他們都不由吃了一驚。
  他們同時都為對方那明亮的眸子所震懾住了,白如雲所驚異的是,想不到這年輕人,尚有這麼一副俊逸的容貌,尤其是那雙眸子之中,所射出的目光,顯示出他是有一身極為驚人的功力。
  可是這龍勻甫,他的感覺又如何呢?
  雖然他所看到的白如雲,臉上蒙罩著人皮面具,可是,隱隱凸凹的面部輪廓,—以及他微笑著,露出兩排潔白細齒,這都可令他想像到,他是一個俊逸的年輕人。
  尤其可怕的是他一對眼睛,即使不說話,也令你意會得出,那是一雙無情的目光。
  四日相對之下,白如雲仍然是帶著冷冷的笑容,可是那另一少年人,卻顯得不大自然了。
  他冷笑了一聲,回頭對伍天麒道:「這位是……?」
  伍天麒雖然心恨白如雲入骨,可是一來嘗過對方手上滋味,再者,就算是再大的仇人,動手之前,也有一番禮上交待。
  所以他嘿嘿地笑了幾聲道:「勻甫,這就是此處的主人,白如雲,你還沒有見過吧!」
  龍勻甫立刻劍眉向上一挑,目射精光,但瞬即,又恢復了原有之色,他只沉著聲音道了聲:「久仰了……原來是白少俠……在下……」
  他方說到此,不由又中止住了,同時那一雙劍眉,又再度地挑了起來。
  原來是白如雲正自回頭看著一邊,根本就沒有在聽他說些什麼!
  龍勾甫不由俊面一紅,方要發作,卻為伍天麒的目光所止住了。
  這時那白如雲才笑了笑,道:「二位不辭千里迢迢到此造訪,想必是有事欲與在下相談了?請坐!」
  他說著,回頭看了南水一眼,南水忙上前幾步,把手上那塊五彩斑斕的虎皮,鋪在了一張描金的紅檀木椅之上,然後垂手侍立一邊。
  白如雲這才走近椅邊,彎身坐了下來,北星此時,也不待吩咐地捧盤上前,由那黑漆的茶盤之中;取出一具名瓷蓋碗,然後再小心翼翼地,把壺中熱茶,斟上了一杯。
  這一切動做,做得都是那麼自然,簡直連一旁的伍天麒和龍勻甫看也不看一眼。
  伍天麒因為早已領教過對方的狂傲滋味,此時心中雖怒不可遏,倒還能忍住。
  可是龍勻甫,就不然了。
  他一生之中,也因天賦奇質,自幼練成了一身武功,何嘗服過誰來?
  今日當面受此奇辱,早已忍無可忍,當時就忍不住哼了一聲說道:「好大的架子……」
  白如雲端起了細瓷的茶杯,在唇邊呷了呷,這才翻起了目光,舉了一下手中的茶杯道:「二位請用茶!」
  這種漫不經心的動作,看在二人跟中,更是令人不堪忍受,龍勻甫仍然是昂然立著動也不動。
  伍天熙尚自強忍著怒氣,舉了一下几上的茶杯,』當他手解到茶杯之時,杯中茶早已冰冷了。
  這老人不由咬了一下滿口銀齒,心中恨道:「好狂的小子,你竟敢如此奚落我們岳婿二人……」
  可是自己的女兒,此刻在對方手上,還是生死末卜,伍天麒心中雖是怒焰填胸,也只好勉強忍著,以觀後情再定如何發作。
  當時這位老鏢頭,氣呼呼地喝了一口涼茶,這才甩手一指龍勻甫,對白如雲道:「這位想必你還沒見過吧?他是名貴南天的丑丐宗雨的高足,也就是老夫未入門的佳婿……龍勻甫!」
  白如雲依然是曬然一笑道:「啊!久仰!久仰!」
  他心中也不由驚了一驚,因為丑丐宗雨,這名字,他曾經從師父口中聽說過,那是一位身負奇技的怪人,這龍勻甫既是他的弟子,想來也不可輕視了。
  想著星目微側,略微打量了一下,只覺得這龍勾甫,外表雖是極為英俊正直,卻似缺少一種沉靜的氣質,令人初看之下,就有一種格格不入之感。
  白如雲末見他面,已對他沒有絲毫好感,這時更是不會再有好感了。
  當時只看了他一眼,即把目光轉向一旁的伍天麒,微笑了笑道:「老鏢頭來此有何見教,白如雲洗耳恭聽!」
  伍天麒不由氣得臉一陣青,暗忖:「好小子!你真能給我裝糊塗,我來這裡有什麼事,你會不知道?」他想著不由冷笑了一聲道:「閣下真是貴人多忘事……」
  不想他話尚未完,一旁的龍勾甫已插口冷笑道:「白如雲,你不要在我翁婿面前來這一套,老實說我龍勻甫,既敢來找你,還沒把你白加雲看在眼內,今日之事已至此……」
  他說著又冷笑了幾聲才道:「伍青萍小姐,既落在了你的手中,今日你卻要在我們面前有所交待……」忽然一聲極為驚人的冷笑,把龍勻甫未完的話聲給打斷了。
  那種動人心弦的笑聲,就是任何人聆聽之下,也會使得汗毛聳立。
  龍勻甫不得不暫時停止了他的話,驚顧之下,那陣淒厲的笑聲,正是從一旁座位上白如雲的口中發出。
  這冷笑聲甫一停止,龍勻甫已羞辱得面紅耳赤,已大有動武之勢。
  遂見白如雲朗聲道:「龍勻甫!不錯!那伍青萍是落在了我手中,可是你卻不配從我手中把她要回去!」
  龍勻甫霍地臉上變色,陡然見他右手向外一揮,「哧!」一聲,劈出了一股凌厲的罡風。
  伍天麒口中驚叫了聲:「且慢!」
  不想那坐在待上的白如雲,倏地向上舉了一下手,頓時當堂一聲輕爆,白如雲座椅,卡卡響了一聲,龍勻甫也一連後退了三步。
  他二人都不由相繼大吃一驚。
  尤其是龍勻甫,自信這種掌力,是得自丑丐宗雨秘傳,名謂「三陰絕戶掌」,有一掌判生死之功,自己生平一向極少施展。
  此次因畏於白如雲功力,所以一出手,就施出了這種掌力,只不過用了七成功力,滿想對方無防之下,定難招受,卻不料那白如雲,一舉手之間,竟會迎住了自己掌力,卻把自己逼退了三步,一隻右掌,竟是齊腕酸麻。
  這一驚,如同當空響了一聲焦雷,一時木然而立,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白如雲又何嘗不驚呢,只是他是一遇事極為沉著之人罷了。
  他賂為驚愕了一下,遂嘻嘻一笑道:「好掌力,白某認識了!」
  龍勻甫此時被他一言,才覺得回過意來,他劍眉往兩下一挑道,「白如雲,此處非交手之處,你可敢和我到外面一會麼?」
  白如雲依然是帶著傲慢的神色,他並不立刻回答龍勻甫的話,卻把目光視向伍天麒冷冷地道:「老鏢頭高見如何?」
  金風剪伍天麒不由漲紅了臉,干哼了一聲,倏起一站,他先壓低了嗓子,向一旁的龍勻甫道:「勻甫你先稍安毋躁,反正我們既來了,豈能空手回去,凡事都要有個交待!」
  他說著遂把目光轉向白如雲,冷笑一聲道:「白如雲,老夫一意姑息,並非就是怕了你,現在我卻有兩句話,先要問問你,問完之後,少不得還要向你請教兩手高招。」
  白如雲此時微微呷了一口香茗,慢條斯理地點了點頭道:「願聞高見!」
  金風剪伍天麒,冷笑了一聲道:「小女青萍如今是否安好?你把她藏到何處去了?為何不令我父女相見?」
  白如雲眨了一下那雙光亮的瞳子,默默地點了點頭,他像是觸起了無限的心事,半天才冷冷地道:「這點你放心,我對她比你對她好……」
  伍天麒才略微放了些心,但仍然忍不住一腔怒氣,哼了一聲道:「我是問她現在何處,為何不讓她出來?」
  這老人顯然也是壓制本位他這番激動的情緒了,說話的聲音相當大。
  但白如雲只是翻了一下眼皮,唇角微微掛上了。一絲笑容道:「老鏢頭!」
  接著那絲僅有的笑容也在他唇邊消失了,—他用著冰冷刺骨的聲音接下去道;「你的聲音可以小一點,不要忘記,這是我的家,可不是你鏢局子……」
  金風剪伍天麒的臉,被罵得火一般紅,他聳動了一下雙肩,用著更大的聲音咆哮道:「我聲音一向就是這麼大,白如雲,我是來向你要我女兒來的,你快把她交出來,否則……」
  他說到這裡,作了個握拳的姿式,在當空揮了一下,似有無窮怒氣,只是這「否則」之後,卻不知說些什麼。
  白如雲倏地往起一站,那動作是十分震怒,連一旁的南水北星二人,都不由驚得後退了一步,以為主人定是要出手了!
  可是白如雲,他真是一個個性詭異,令人難以琢磨,分不出喜怒哀樂的人。
  他站起來,只是在這廳內踱了一轉,背負著雙手,他低著頭,一步步,用著沉重的步伐走著。
  旁邊諸人,都可清楚地聽到,他雙手互扭著,而發出了格格骨響之聲。
  雖然他臉上蒙著一具人皮面具,可是依然可看出,他臉上肌肉,在激烈地顫抖著,他緊緊地咬著牙關,像是在強忍著內心的憤恨!
  南水和北星;都不由互相對看了一眼,他們知道,此時白如雲才是真正地在憤怒中,一時都嚇得動都不敢動一下。
  龍勻甫見狀;不由笑了一聲,臉上帶出一絲不屑之色。
  這動作為白如雲看見了,他馬上停止了腳步,慢慢抬起了頭,用著深湛的雙目,注定在這年輕人的戀上,良久才冷冷地道:「龍勻甫,我問你,青萍是你什麼人?你有什麼資格跑到我這裡來要人?」
  龍勻甫不由臉紅了一下,但他不甘示弱地向前走了一步,哼了一聲道:「伍青萍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姓白的,這理由夠了嗎?」
  說著他劍眉微微向兩邊一挑,冷笑了一聲道:「白如雲,按理說,你搶走了我的妻子,又傷害了家岳,在哪一方面,我都不會與你干休的,可是……可是,我很敬重稱是一路漢子,何況伍小姐既無任何傷害……」
  他咬了一下貝齒,接著:「只要你把她交出來,再略微向東嶽伍老前輩,略表一下歉意,我龍勻甫看在你我同同武林道中人,也就算了……白如雲!你是聰明人,你看看這麼做可好?」
  一旁的金風剪伍天麒,他心中早有此怠,只是當著龍勻甫卻不好意思出口,此時一聽龍勻甫居然自己這麼說了,不由心中大慰,滿以為這麼屈就,那白如雲或許就會賞自己這邊一個全臉了。
  當時聞言之後,忙在一旁,插口道「白如雲、老夫卻是十分欽佩你是一個英雄!……」
  不想他這一句話方說完,就見這孤僻的青年,仰面一陣大笑,聲震屋瓦。
  這陣笑聲實在太可怕了,笑得他幾乎流出了眼淚,龍勻甫本由又驚又怒地瞪視著他,一時弄得其名其妙,心中正在狐疑,白如雲的笑聲已經停止了,他人也轉到了二人身前。
  他伸出一指,幾乎快點到了龍勻甫的胸上,用著冰冷刺骨的口吻道:「龍勻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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