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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t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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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黃姜] 科舉出仕(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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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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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
發表於 2019-12-13 23:32:10 |只看該作者
第180章

  紅薯、玉米和棉花大豐收後,黎池讓人在皇莊裡挖了好些個地窖,儲存了足夠的用作留種的紅薯。

  剩下的紅薯,黎池進獻了一萬多斤給皇帝,之後皇帝或留著自己吃,或賞給皇親國戚和朝臣們,就與他沒有關系了。

  黎池領的這樁任務,是種植並推廣紅薯、玉米和棉花。

  當初玉米和棉花的種子要少些,如今雖種過一茬了,但在進獻給皇帝一些之後,剩下的都要留種,向民間推廣這兩樣作物的時機還未到,姑且不說。

  不過收挖來的紅薯,儲存到地窖留種一部分,進獻給皇帝一部分,就還剩下了大部分。是能夠將紅薯分發下民間,推廣種植的。

  既還擔著推廣作物的任務,黎池就稟明皇帝得了允許,去戶部書庫裡,找出京城地界的幾個縣、以及京城周邊幾個縣的戶籍黃冊,按照農戶的田產、戶中人數,給每戶分發相應數量的紅薯。

  這紅薯是的,就連隨著分發的《紅薯種植手冊》,都是走的朝廷公賬,無需百姓掏哪怕一文錢!

  唯一需要耗費的,就是每戶農家,需要派一個或兩個壯勞力,到京郊的皇莊去,將紅薯背回去或挑回去。

  不要一文錢,只需要出一點力氣,將紅薯運回去做種,明年開春天暖後,按《手冊》所寫方法,種上兩畝地,來年就能收獲萬把斤!那可是近萬斤的糧食啊!

  這樣好的事情,真是再好也沒有了!來領紅薯種的農人,哪還顧得上惜力,直恨不得再多背一百斤回去!

  回去路上,都是一個村裡的人結伴同行,很少有落單的,是生怕在這京城及周邊地界,依舊被強盜搶劫了去。

  “這紅薯真好看,紅彤彤的,看著就好吃!”京城周邊縣中一村子的村民在路邊歇腳,其中一個村民看著自己大背簍裡的紅薯,咽著口水。

  與這人沾親帶故的一村民,告誡道:“這一路上,你已經吃掉十來個了!怕得有三四斤,你家總共才分得一百斤,你可別再吃了,不然回去我姐要訓你的!”

  被揭露一路上已經吃了十來個紅薯的村民,想起家裡的厲害婆娘,狠狠地咽下口水,管住了伸出去拿紅薯的手,悻悻地將手收回來。

  “還是怪六元老爺想得太周到了!若是《手冊》裡不附上紅薯的諸般吃法,昨夜露宿的時候,我也不至於烤了一個又一個紅薯來吃。”

  “你識得兩個字了不起啊!配給我們村的五本手冊,就不該給你一本。自己著急忙慌地看了手冊,烤了紅薯來吃,這就怪你自己嘴饞!”

  “六元老爺若不給附上吃法,難道我們以後生啃不成?六元老爺想得周到,還不好了?”

  “要怪就怪你自己嘴饞好吃!昨夜的時候,我們被迫聞了大半夜的烤紅薯香,那香味直往鼻子裡鑽,可我們還不是忍住了?”

  “你啊,就活該回去了,被嫂子好生訓一頓!”

  “唉唉,別啊別啊,你們要幫我瞞住啊,可別告訴我媳婦啊。”

  ……

  這一支隊伍,只是從京城往四面八方去的眾多隊伍之一,但忍不住提前吃了紅薯的,卻不在少數。

  有的隊伍,還遇見了想要買紅薯的外地人,給的價錢還不低,半兩銀子一斤。

  一百斤白白領來的紅薯,轉手就能得五十兩銀子!有些農人就爽快地答應賣了,不但自己賣了,還轉頭就勸同村的人索性也賣了。

  還真有那麼一個村子,還在半道上,就將紅薯全部賣掉了。

  這賣得當然是不劃算的,一百斤紅薯賣得五十兩銀子,雖這可能抵得上一般農戶家中兩年的收入。但若是明年開春將這一百斤紅薯育了苗,栽種個七八上十畝地,秋天的收成可想而知!

  如今賣了紅薯,以後又不能第二次去領,終究還是要花錢去買紅薯回來的。或許買進的銀錢要少些,但耽擱掉的那一茬兩茬呢?多的都去了,虧大了!

  不過也有那麼些精明的農人,同行的村人有識得《手冊》上的字的,知曉紅薯是扦插種植。再根據上面說的,大概計算了一下自家的田地……

  然後轉身就與買家商量,等明年春天時,自家育好苗,直接賣給他們紅薯秧苗。掐一把紅薯秧子,價錢在幾十上百文錢不等。

  買家距離近的,估摸著買了秧苗拿回去時不會蔫死,也就定下等明年春天,就到他家去買紅薯秧子。

  這雖然價錢低,但不耽擱自家栽種啊,那錢就是白白得來的,再劃算不過了!

  ……

  京城及周邊地界,之後的玉米和棉花推廣,就按照此次紅薯推廣一樣,對照著戶籍黃冊分發。

  至於距離更遠的地方,就直接發到府縣,由府縣衙門負責分發下去。

  由府縣推廣種植過程中,可能會出現一些亂像。比如本來是分發的,結果府縣衙門卻要收錢,且還收高價。

  若真出現這樣的亂像,那就要看那些府縣官員的運氣了,一旦抓住,必然是要脫去他一層皮的!

  紅薯、玉米和棉花的種植推廣,都已算是計劃好了的,黎池心中已有成算,只需踏踏實實地推行下去就行。

  ‘錢糧預算制‘也是這樣,已有七個行省施行下去了,目前並未出現什麼大問題。下一步,就是往剩下的幾個行省推行。

  黎池負責的幾項任務,都在穩步推進著,不需慌、也不用忙,只待水到渠成。

  貞文二十七年,就此一晃而過。

  貞文二十八年,也過得很快。

  總共花費五年時間,‘錢糧預算制‘終於推向了大燕各行省。

  紅薯也又培育出了一茬,依舊留種之後,根據戶籍黃冊統計出的數據,往中北部其他六個行省,運去紅薯,督促他們去推廣種植。

  玉米和棉花,在培育了一茬並留種之後,終於有了多余的,可以開始分發給百姓們去種植了。

  仿照紅薯推廣種植的模式,用當初分發紅薯時現成的名冊,給京城地界和周邊幾個縣的農戶,都分發了相應數量的玉米和棉籽,依舊附贈上《玉米種植手冊》、《棉花種植手冊》和《棉花的采收及運用手冊》。

  黎池估算了一下,紅薯、玉米和棉花的推廣種植,只需再種一茬,即是明年秋天時,就能完成了!

  貞文二十八年這一年裡,黎池手頭上的任務:‘錢糧預算制‘施行完成,紅薯、玉米和棉花推廣種植順利,完成之日已能預見,就在明年秋季。

  除此之外,這一年裡還有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那就是今年八月,黎池的親弟黎溏參加了鄉試,考得舉人。雖然排名中游,但到底是考過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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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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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
發表於 2019-12-13 23:31:55 |只看該作者
第179章

  值得一提的是,有一件極大的事,確實未如趙儉預想的那樣發生。

  貞文二十六年的這個冬天,皇帝並未駕崩。

  入冬天氣寒冷起來後,貞文帝的身體就有些不好,甚至冬至前夕時,還停了一次早朝。冬至的圜丘祭天大典,都是幾個成年皇子代皇帝,領著三品及以上大臣完成的。

  即使如此,貞文帝終究還是渡過了這個冬天。

  在冬至過後的一九天裡,趙儉進宮向貞文帝請安,言是與黎和周坐談時,黎和周偶得靈感,萌生出‘炕床‘一取暖之物。

  貞文帝聽了趙儉的描述,覺得‘炕床‘是能取暖的好物!於是傳口諭,讓黎和周描畫出來圖紙,交於工部,趕緊安排工匠進宮‘盤炕‘。

  皇帝想要辦的事,總是很快就能辦好。剛進二九天裡,就已經在乾清宮以及皇帝常去的幾個妃嬪宮中,盤好了大炕。

  煤炭整天徹夜地燒著,炕床上暖烘烘的!最冷的二九、三九天裡的日子,皇帝過得不算難。

  皇帝會缺皮毛等保暖物嗎?皇帝會被凍著嗎?一般是不會的,貞文帝乾坤獨斷,無人敢挾制苛待於他,他自然不會被凍著。

  然而宮殿高大空曠,總透出一股陰冷濕氣來,即使身上穿暖和了,也總還覺得冷。但若是燒了炕,將殿內燒得干燥暖和了,就彷如置身溫暖春日一般,感覺就要舒服許多了!

  之後,先是王公大臣們開始請工匠‘盤炕‘,再又很快地傳向民間,京中富商們、京城小官、殷實人家……家中都會盤一個大炕,炕床此物風靡一時。

  黎池的狀元府裡,在他想起火炕這好東西之後,就已早早地盤好了。妻子徐素身體畏寒,冬天的日子總不好過,有了火炕就好過多了。

  黎池前世是南方人,家中並無火炕,到冬日寒冷的京城來為官之後,黎池又經常在外面跑,一時間還真沒想起來。

  如今終於想起來,就趕快盤好炕,總要讓家人在冬日裡過得舒服些。

  這是前事,不必多做追述。

  ……

  年前時,黎池那是忙得天翻地覆!過年的那幾天,也並不多清閑。走親訪友、人情往來,照樣忙得很。

  不過,貞文二十七年的這個新年,有黎溏和黎海在,能夠幫黎池招待些客人,這也是歷練黎溏的好機會。

  因此,雖隨著黎池的升遷,要往來的人家增加了許多,有了黎溏和黎海幫一把手,黎池雖忙得緊湊,卻也不至於忙不過來。

  開年之後,錢糧預算的施行,是各省清吏司的事情,黎池倒是能將這是稍微丟開手去。

  然而,黎池最近終究還是不能得清閑。

  開春天暖,該計劃著種植紅薯、玉米和棉花了。

  京城及周邊地區,地屬北方,一般種植春紅薯和春玉米,棉花與紅薯和玉米的下種時間,前後也差不了多久。

  因此,在開春天暖之後,紅薯、玉米和棉花,差不多先後就要種到地裡去。

  種下去還不算完,還得精心地關照著,若遇到蟲害,要及早整治,若缺肥少水了,要及時施肥、灌溉。

  扶犁耕地、丟種掩埋、施肥擔水……這些事自有皇莊裡的農人或下人去做,並不用黎池親自上手。但那些人都是第一次種植紅薯、玉米和棉花,沒有經驗,還得黎池留心指導。

  而且在京城又與在羊城不同,黎池到底是領了這一樁任務的,做甩手掌櫃還是不太好。

  自紅薯開始育種後,黎池隔上個三五天,就會騎馬出城往皇莊跑一趟。

  在皇莊上,黎池也不嫌髒不嫌累,每次都會去到田間地頭,查看一番作物的長勢。有時還會卷起褲腳,換上舊鞋,下到地裡去,親手演示掐紅薯秧的訣竅,栽紅薯秧的手法、間距等。

  ‘六元老爺‘勤勞負責、溫和親近、博學多識……的美名,又多添了一項佐證。

  在黎池對種植事務如此精心負責的情況下,皇莊上的農人、官奴等下人,也不敢不盡心。

  如此同心協力之下,等到夏秋時節收獲時,果然是一個大豐收!紅薯平均畝產七千斤,玉米平均畝產一千一百斤,棉花畝產五百斤。

  如此大豐收,貞文帝覺著自己的身體和精神,是近幾年來前所未有的舒泰!於是擺駕京郊皇莊,與朝中眾臣一起,親眼見證了那堆成幾座大山一般的紅薯,一垛一垛金黃的玉米棒子,潔白綿軟似天上雲朵般的棉花……

  一貫神態慵懶,喜怒不形於色的貞文帝,站在紅薯山之前,哈哈大笑出來!

  “哈哈哈!如此豐收之景,讓人心懷暢快啊!暢快啊!”

  眾臣紛紛應和皇帝,都道此豐收之景壯麗非常!此豐產之物,實乃天下百姓之福!

  先不說這豐收的景像,確實讓人心懷激蕩、震撼非常,就是為使皇帝開心,眾臣們也都是要連連附和的。

  貞文帝當場就將黎池一頓好誇,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了。又承諾賞賜黎池一些綾羅綢緞、金銀玉器等,這也是一般操作。

  比較出乎意料的是,貞文帝最後拍著黎池的肩膀,說:“和周之功德,乃使天下百姓吃飽穿暖,堪配百姓供奉叩拜。若論功配享太廟者,也不過如此了!”

  皇帝這話一說,隨行大臣心中瞬時激蕩不已!

  ‘堪配百姓供奉叩拜‘,受普通百姓的叩拜,倒不是多了不起的,官員都有此殊榮。受百姓供奉……像供神仙牌位那樣供奉,才真的是莫大殊榮了!

  不過這些頂多只能說明,黎池於天下百姓有功,當得了黎民百姓的感恩。

  真正讓眾臣心中震蕩的,是皇帝一句‘若論功配享太廟者,也不過如此了‘!

  太廟,是皇室宗廟,皇帝自家的祖廟。太廟正殿是供奉大燕歷代皇帝的地方,太廟配殿裡就是供奉的有配享太廟殊榮的宗親、功臣等。

  配享太廟者,是受後代皇帝皇子跪拜的,還享受大型祭祀!受皇帝的叩拜,享皇家祭祀,這幾乎是一個人死後的最高榮譽了,畢竟皇帝死後也就是如此了!

  皇帝這話一出,黎池也是心中一震。他是新世紀人,覺得身死煙消,死後的事情,都是浮雲。配享太廟,或者一床草席裹了扔亂葬崗,本質上並無區別,反正到時他也不知道了。

  但是,他生活過一輩子的經歷再真實不過,死後又穿越到這古代來,生活到現在,這也是真真實實的。或許,死後也有區別呢……

  等等!黎池心念電轉之間,陡然意識到,皇帝不過是心情太過高興,於是就誇贊了他一句而已,並不是承諾於他,讓他死後配享太廟。所以,他並不用想那麼多的。

  更何況,在黎池前世歷史中清代張廷玉,上一任皇帝雍正帝,承諾了讓他死後配享太廟,可一朝天子一朝臣,後面的乾隆帝且還不樂意呢,差點就沒能成。

  死後的事情,不必介意那麼多。

  黎池向貞文帝躬身行禮,“臣謝陛下誇獎,不過陛下這就是謬贊了,臣只是領了皇命,做了臣該做的事情罷了,承受不起陛下盛贊。”

  言下之意就是,臣只是聽陛下您的命令行事,或有些苦勞,但功勞肯定是歸陛下您的!受不起陛下盛贊,受不起啊受不起!

  黎池這話一說,眾臣一想也是,不過是隨口誇贊罷了,又未定下黎和周死後配享太廟,不必太過震撼和艷羨。

  而黎池的這番話,聽在皇帝的耳中,就是謙虛恭敬之言了。不過皇帝深深地看了黎池一眼後,未再多說。

  雖他覺得這黎和周足夠配享太廟,卻不能明明白白地承諾。雖他不信有此可能,但若萬一黎和周因此變得居功自傲呢?那後面的皇帝,就會為難了。何必埋下這個隱患呢?

  然後,貞文帝仿似只是隨口一問般,問隨行眾臣和皇子們,“皇兒們,愛卿們,這黎和周真是會說話啊,你們說是不是?”

  按尊卑先後,首先應是皇子們回答。

  因皇帝此時表現出來的,並不是多嚴肅地在發問,就也可不必講究長幼先後,有幾個平時傻大哈的皇子,紛紛點頭表示贊同:“是啊是啊,黎大人真是會說話。”“黎學士才華橫溢,真是會說話。”

  在其余皇子回答時,因占了‘嫡長‘中一個‘長‘字,在去年冬至祭天大典時,因而站了居中主位的大皇子趙義,心中思考片刻後,才回答到:

  “黎大人滿腹經綸又才華橫溢,是深諳說話之道的。臣子若深諳說話之道,在向君王進言時就更容易,俗話說‘良言苦口‘,但若是能做到‘良言甜口‘呢?不就更利於進獻良言?”

  在趙義說這話時,眾臣之中,有幾個官員的神色,就有些異樣。

  果然,貞文帝對趙義的回答,只簡單地作了點評:“大皇子切入的角度,答得很好。”

  趙義是以什麼角度切入的?倒有些不好區分,可說是臣子的角度,也可說是為帝者的……

  貞文帝:“三皇子,你認為呢?”

  儉王與黎池交情甚篤,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趙儉就大大方方地回答:“和周是一個溫文謙遜的翩翩君子,說話時難免謙虛些。”

  趙儉看似沒有回答皇帝的問題,就‘黎和周是不是很會說話‘這個問題,他並未給出答案。

  然而,卻獲得了稍微精明些的朝臣的認可。皇帝雖問的是黎和周是否會說話,但聯系前後話語,皇帝要的是眾皇子的一個表態。

  黎和周說他承受不起‘配享太廟‘的誇贊,你們認為呢?再深入一點,你們覺得黎和周夠格配享太廟嗎?究其本質,就是一個表態的問題,若你繼位為帝了,可會讓黎和周配享太廟?

  當然,不能像回答最後一問那樣直白,像三皇子那樣,只答黎和周說話謙虛,就已經足夠了。

  三皇子儉王趙儉,聽出了皇帝的言下之意,也願意表態。

  那大皇子義王趙義,聽出皇帝言下深意了嗎?或許是受先前幾個皇子影響,思緒被帶偏了,因而沒有聽出來。

  也或許是聽出來了,但趙義與黎和周不合,不想表態,因此才另切角度回答。

  “兒臣也如此覺得,黎學士說話謙遜,是很會說話的表現。”

  “兒臣也是這樣以為。”

  ……

  之後,眾多朝臣有顧左右而言其他的,也有認為黎池說話謙虛的。

  乍然一看,君臣父子間的氣氛,一如先前,高興而熱烈,洋溢著收獲的喜悅。

  隨行的起居舍人鐘離書,默默地提筆記下:

  —‘貞文二十九年初秋,黎池種紅薯、玉米、棉花,得大豐收。帝攜眾臣,親視之。紅薯堆積如連綿大山,巍峨不絕。玉米累垛如孤峰,燦如閃金。棉花如摘天上雲,綿軟溫暖。

  帝大喜。賞池綾羅綢緞,金銀玉器寶物若干,又贊其功績:堪配天下百姓供奉叩拜,配享太廟者,亦不過如是。‘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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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
發表於 2019-12-13 23:31:44 |只看該作者
第178章

  岳父徐家,是黎池歸京後拜訪的第一家。是因徐家就在京城,距離近。

  至於黎池的正經家族,浯陽黎水村的家人和族人,他尚在羊城時,就已請托黎海幫忙,為他帶回去幾封信和許多禮物。

  攜妻子兒女來徐家拜訪,等吃過午飯到下午時,徐夫人還將徐素她們娘三,留在了徐家,住上幾天再回。

  黎池雖有皇帝特許的半個月假期,可許多事情都需要他去做,自是沒有在徐家玩幾天的功夫,於是就讓她們娘三在徐府留宿幾天,他就先回府去了。

  拜訪完徐家的第二天,黎池就遞帖子,去儉王府拜訪了趙儉。

  趙儉在王府書房,招待了黎池。

  “……如今朝廷上的局勢,就如一潭深水,表面只是微波蕩漾,底層已是洶湧澎湃。”趙儉在談論朝上局勢時,面上並無憂色,表現得雲淡風輕的樣子,一邊說還一邊品茶。

  見此,黎池也就明白,趙儉應該是自有打算的,無需他去操心了。

  黎池要做的事情不少,也沒有時間和心思去操心,如今趙儉心有成算,似乎胸有成竹的樣子,這是再好不過的了。

  黎池雖不懼權謀手段,但若能夠只做實事,不用整天地算計爭鬥,這是再好不過的。再怎麼說,趙儉也是重生者,若有先知優勢了,再還爭不贏……他索性也就別去肖想那把椅子了。

  黎池:“陛下是位英明的皇帝,已經掌控住了大局,下面再如何暗潮洶湧,陛下總不會讓它浮到水面上來的。”

  趙儉思索片刻,頷首認可了黎池的說法:“父皇,確實是位英明的皇帝。越到最後關頭,越是危險,稍有不慎就會被暗流卷下去,和周你雖平日就非常謹慎,但最近要更加謹慎才好。”

  “謝趙兄提醒。”黎池將趙儉的告誡,放在舌尖品了又品,終於還是選擇了勸誡:

  “趙兄,陛下雖看著消瘦許多,但精氣神尚在,雄心壯志未消,所以如今或許還未到最後關頭?趙兄或許可不必如此緊張,在自保的前提下,何不心平氣和地等待,趙兄覺得如何?”

  趙儉是重生的,應是知道皇帝的逝世年月,或許就在最近,因此才顯得有些急躁了?又或許是前世這個時候,他遭人構陷,因此才提醒於他?

  但不管如何,趙儉的心態有些問題,或許是胸有成竹之後的自大自滿?不管如何,作為好友,稍微提醒一句,方才顯得仁義。

  聽完黎池的話,趙儉腦子裡面,像是有一面鑼敲響一聲,腦子為之一清!

  是他迷障了!這輩子已經有許多變化了,如何就能確定,父皇會在這個冬天駕崩呢!

  趙儉趕緊回憶,最近以來,自己似乎表現得有些心急了。不過萬幸的是,沒有犯下明顯錯誤,應不至於影響大局。

  “本王要多謝和周的提醒,是該心平氣和地等待。”趙儉真誠地道了謝。

  ……

  拜訪了趙儉,黎池又趕在休沐日的時候,將明晟、鐘離書等,在翰林院時幾個‘新翰林‘派系的好友約在了雲生樓,吃了一頓酒,敘舊一番。

  今年是翰林院三年一考績的年份,考績過後,明晟、孫玉林和李乾桉依舊待在翰林院,升了半品官。

  像他們這樣,翰林院檢討升編修,翰林院編修升修撰,這樣按部就班地熬資歷,若是幸運的話,每三年就能升半品,這才是翰林官的正確打開方式!

  鐘離書調到史官的位置上去,是因他秉性耿直,沉默寡言不搬弄是非,文采也還過人,正適合起居舍人之職。

  像黎池這樣的,就不能歸於一般的翰林官,要拎出來另算!

  因鐘離書如今的職位,職在記錄皇帝的言行,涉及到保密。因此席上聊天的時候,都自覺地避開了不便與鐘離書聊的話題,免得他難做。

  而且,以後怕是也要與鐘離書避嫌,不能交往太過密切,不然有些事就說不清了。雖不能交往過於密切,但尋常往來也不會斷絕了。鐘離書本來就是一個寡言的,倒也不會太不習慣。

  “……我幼弟敏學,上屆考中了秀才,但考舉人的學識還不夠,便歇了一屆,好好地磨練學識。去年時,他跟著四堂兄跑去了羊城,如今又跟著我回了京城。我想著還是要拜托冠三你們幾個,幫忙指點一下他的文章。”

  明晟哈哈大笑,“和周啊,你一個六元及第的人才,你弟弟還用我們指點?你隨口指點兩句,就能頂大用!”

  “來來,喝酒喝酒!”黎池無奈地搖搖頭,端起酒杯敬了明晟他們一杯。然後才笑著說到:“冠三啊,可讓你逮著機會,這會能來揶揄我了不是?”

  黎池:“唉,若我平日清閑,也就忍著麻煩,自己教導他了。但是,我忙啊,哪有時間精力去教導他?這不,就只好來請托你們,等我弟拿著文章求上門了,能看來我的面子上,指點他一二。

  雖我是六元及第,但我們那一科進士裡,除了我,就是你們幾個最厲害了,指導他一個小秀才,還不是綽綽有余?”

  明晟幾人一想,黎池的確是忙,身兼戶部、禮部和內閣的職位,既要施行‘錢糧預算制‘,又要種植推廣紅薯、玉米和棉花。

  “唉不對!”孫玉林驚呼!

  李乾桉接茬,與孫玉林默契配合,“‘忍著麻煩‘?你自個不想麻煩,就將這‘麻煩‘扔給我們了?!”

  黎池明目張膽地笑著,卻還裝作一本正經地樣子辯解道:“說什麼呢?主要原因還是我忙,我太忙了。”

  孫玉林難得的腦筋轉得快了一回,“除你之外最厲害的?你這話說著,是不是在自誇?”

  一旁的鐘離書,比黎池剛才懶於裝作的一本正經,要好得太多了,他看著真正是一本正經,幫著黎池回答:“榜眼、探花、傳臚還有第五名,確實是我們那屆進士中,除和周外最厲害的四人,這沒問題。以及和周厲害是事實,不是自誇。”

  孫玉林:……

  “哈哈哈!竹帛啊,你果真是很崇拜和周呢!”

  “哈哈哈!”

  ……

  一頓酒,一場談笑,兩年多未見的好友,情誼又是深厚如舊。

  之後黎池又花費幾天時間,去了算是相熟的幾個朝臣府上拜訪,比如戶部、禮部和內閣的上官或前輩。

  接著,比黎池位低的、要與他打交道的官員,打聽到他似乎閑下來了,這才紛紛攜禮前來拜訪。

  比如,在黎池南下羊城時,代理兩廣清吏司職務的戶部主事易楊秀,不但攜禮拜訪,還事無巨細地向黎池彙報了工作。

  黎池與易楊秀相談甚歡。之後吏部在討論接任兩廣清吏司的戶部郎中時,與黎池談起,他就推薦了易楊秀。

  之後果然是易楊秀,越過鄧子萬這個員外郎,接任了兩廣清吏司的郎中之職。這是後事,暫且不提。

  來拜訪黎池的官員,也都差不多來過之後,至此黎池回京後的人情往來諸事,就算是完畢了。

  不過,時間也到了假期的最後幾天。

  黎池就又見了晉商王家的王元楨,與他核對了這兩年(算作三年)的賬目。然後又見了懷柔田莊的管事,訓了話,清點了租子和收成。

  半個月的假期,一晃而過。

  黎池又回去點卯當值了。

  雖然黎池的身上,正經官職是禮部左侍郎,權最重的是文淵閣大學士這個虛銜,但他依舊是在戶部點卯當值。

  只因他要推行‘錢糧預算制‘,貞文帝又給他安了個‘戶部行走‘的職稱,算是特職有特權辦特事。身兼數職這件事情,黎池早已駕輕就熟,並不值得多說。

  ……

  十月底的時候,黎池接到堂兄黎海從浯陽老家寄來的信。

  信中先是說了家中和族中一切都好,報了平安之後,才說正事:

  ‘……家中妻子,在為兄跑商時,根據和周所教方法,總結先前經驗,終於制成了品相還不錯的肥皂和香皂。

  自家人用過,也分與族中人用了,都道是除垢好物,又去縣城裡試水賣過,反響超群!

  為兄打算,帶著家中肥皂和香皂一並兩三千塊,到京城來賣。為兄即日動身,約莫下月上旬至京。‘

  黎海是沒有正經地上過一天學的,只是自學,如今能寫出這樣的書信,黎池也是很欣賞的。

  看完信,黎池當即就叫來黃精,吩咐他:“去吩咐一個府中的小廝,將東市‘百寶樓‘收拾一番,冬月時候,你四爺要開門做生意。”

  黃精領命去了。在路上時想到,看來四爺是要進京來的,到時客房要收拾好,床單被褥和用度這些,也要提前備下才好。

  黃精是一個非常合格的管家,除做決定的事,要問黎池和徐素拿主意之外,其余瑣事都能琢磨著辦得妥妥帖帖的,為黎池他們分擔不少。

  ……

  冬月初八,黎海運著好幾車肥皂進京來,吆喝宣傳了三天之後。

  東市百寶樓門前,重現了當初搶購羊毛六件套時的場景,長長兩條隊伍,排過了街道轉角……

  彼時,黎池正在忙碌著推行‘錢糧預算制‘。

  一項政策的推行,需要時間。不僅是推行落地階段,所花費的時間,還有驗證政策是否可行的時間。

  不過‘錢糧預算制‘這個政策,早已在兩廣省施行了三年,已驗證此政策是可行的。

  黎池根據兩廣省的施行經驗,選擇了中北部的七個行省,開始推行該項政策。

  相對來說,中北部的七個行省,距京城較近,若有什麼不妥或水土不服的地方,糾正起來要方便一些。

  黎池是特職,有特權辦特事,找吏部、工部和兵部要資料時,並不敢太為難他,總的來說還算順利。且又有各行省清吏司的人員,與他一起做預算——也算是教他們做,但還是很忙!

  想一想,七個行省的錢糧預算……工程量可見之大!

  從九月開始做這事,到腊月份最忙時,黎池忙到何種地步呢?

  忙到時不時就睡在戶部衙門,有過一連三天都沒回府的記錄,一日三餐都是徐素親手做了,然後由小廝黃芪送到衙門裡來!

  如此忙碌之下,終於在腊月二十這日,輪到戶部盤點的時候,完成了七個行省的錢糧預算工作。

  之後只待開年以後,再由各行省的清吏司施行下去,這就不是黎池的事情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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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13 23:31:34 |只看該作者
第177章

  黎池前腳剛才回到狀元府,脫下官服、換上在家穿的常服,後腳就有送賞賜的傳旨太監到府。

  皇帝只說了賞賜他,倒沒想到,這送賞賜有這麼快。

  黎池自然又是一番忙碌,趕緊換上官服,徐素也換上敕命服,擺設香案……

  黎池領著一家人,接了賞賜聖旨。“臣黎池,攜家人叩謝陛下恩賞!”

  送走傳旨太監,黎池又帶著管家黃精和一些小廝,將皇帝的賞賜收進庫房。

  然後才回到後院東廂,抱著女兒安安,“安安,皇帝陛下金口玉言,這個皇莊以後就是你的嫁妝了,如今只是暫時借給爹種糧食罷了,可高興?”

  徐素睨了丈夫一眼,原想橫眉怒目的,到底沒憋住,嘴角帶出笑意來,嗔怪道:“和周!你在渾說什麼呢!我們安安才六歲,當著她說甚麼嫁妝不嫁妝的。”

  黎池神情中竟帶出些任性來,一點都不似他平時的沉穩,顯得有些小孩子氣。“安安剛一出生,我就計算著,要開始給她攢嫁妝了!如今我這爹表現得好,陛下給她賜下一個皇莊做嫁妝,還不許我拿來,在女兒面前邀功?

  況且,就是因為安安才六歲,聽不懂話,我才拿出來說呢!等她能聽懂了,我就不說了呢!”

  在講理爭論方面,徐素總是說不過她丈夫的。就連大半朝臣,都說不過他呢。

  “是是,和周你說得對。”徐素知曉自己說不過,就由著他難得地幼稚任性一回了。

  徐素朝平平招招手,等兒子噸噸地跑過來了,就將他抱到自己膝頭。“平平,不要生你爹的氣,你爹他給妹妹掙了一個皇莊,也給你留了一個自家的田莊呢,他也是疼你的。”

  黎炘如今一個六歲的孩子,不太聽得懂話,不過聽到有關妹妹的話時,似乎就格外聰明些,竟也聽得懂了。

  只還是一知半懂,“我的田莊?給妹妹,都給妹妹!”

  黎池贊賞地點點頭,“素素,你聽聽!我們平平真是疼安安!難怪當初抓周,他的第一選擇就是抓安安,書本反而是他退而求其次選的。”

  “和周……”徐素想了想,終究還是只用了玩笑的語氣說出來,“平平雖是哥哥,但也就大了一時半刻,他同樣也是一個小孩子呢,你也要多喜歡他一些啊,不然他會不高興的。”

  自己妻子的心思,除了少數幾次猜不透之外,其他時候黎池那是一猜一個准的。她是怕把女兒養得嬌縱了,又怕兒子心中生怨。

  “安安作為女兒,在家裡能待多久呢,自要好好地疼她寵她,到她十二三歲了,她也能聽懂話了,再狠下心來,教她各項為婦的本領也不遲。

  至於平平,他以後是要頂門立戶的,裡外的擔子都要挑在肩上,責任重大。如此,就要從小培養他吃苦耐勞的品性,不然以後如何能肩挑重擔?且如今這個世道,對男子比對女子,總要寬厚許多,他也不會有多累。”

  見丈夫心中有數,徐素也不再多說。

  既然丈夫多疼女兒一些,那她就不能再偏疼女兒了,她要兩個一樣地疼,不然兒子就太可憐了。

  ……

  接了賞賜聖旨,黎池又脫掉官服,換回常服之後,才叫了轎子出門往內務府總管的府上去。

  黎池先前在皇帝那裡時,已經承諾過,等他回府之後,就挑揀幾筐紅薯和‘紅薯吃法合集‘,還有從洋商那裡淘來的鐘表、鼻煙壺等稀奇玩意兒,以及他作的那幅油畫,使人一起送進宮裡去。

  說是那麼說,當然不可能是派自家小廝,將這些東西送進宮裡去的,那不合適,也送不進去。

  諸如此類都是走內務府的道,讓內務府派人去搬運,然後存進內務府庫,皇帝要看要用的時候,吩咐了取來就是。

  黎池到內務府總管的府上,打了個轉叫上人,就一起往京城運河港口去了。

  之後,黎池帶著內務府總管,將早就收拾好了要進獻皇帝的東西,一一指給他看,核對清楚,就將登記冊給了他。

  這之後的事情,比如派人搬進宮裡去,存入府庫等,都是內務府總管的事情了。

  即使之後的事情,不用黎池去操心了,但就照著登記冊核對這一項,也花了他不少時間。點完之後,天色業已不早,估摸不能在關城門和宵禁前回去,於是就歇在了官船上。

  第二天一早,黎池方才趕早起床,洗漱妥當後出發進了城。

  ……

  八月初五,正是五日一朝的早朝小朝會。

  朝會之上,貞文帝特意點了黎池,讓他彙報他此行外出公務的情況。

  不說前天貞文帝單獨召見過黎池,述職早已算是做過,就說之前在羊城時,黎池每隔三個月,就會上奏一封季報奏折,對最近一季度的工作總結彙報。

  黎池在外公務的情況,貞文帝是清楚地知曉的。而此時在早朝上,貞文帝特意讓他再彙報一遍,純粹是讓黎池在朝臣面前顯功,可說是用心良苦。

  貞文帝此舉,是真心實意地在為黎池打算:雖離京兩年多,他黎和周,依舊還是那個能干且得寵的黎和周!

  皇帝的這份苦心,黎池在心中領受了。

  然後黎池就不吹不擂,只原原本本地,將自己的工作成果彙報了一遍。

  因黎池此行功績著實不小,即使未有任何美飾,只是照實陳述出來而已。可彙報完之後,也在殿上激起了一陣交頭接耳地議論。

  在朝堂之上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是失儀的行為。然而高坐龍椅上的皇帝,並未訓斥,任由下面朝臣驚訝完了,然後才誇獎了黎池一番。

  朝上的人精老臣,哪裡看不出皇帝是在為黎和周造勢?

  於是也都面帶欣賞和欣慰,高高興興地、老老實實地站著,到有需要的時候,還會跟著誇贊黎池幾句,以示對黎和周這個後輩的欣賞和歡迎。

  事實上,人精老臣們的欣賞和欣慰,倒也不全是裝模作樣,還是有幾分出自真心的。

  黎池的那些功績,若一一細數下來,實在是趕得上他們一輩子的功績,怕是還不止呢!

  他們都已不是年輕氣盛的小伙子,大多人的脾性都琢磨得圓滑了,‘後浪推前浪‘的事實,也已經無奈地接受了。

  如今有一個優秀的後輩,來接替他們,繼續為大燕的昌盛綿延鞠躬盡瘁,他們是欣慰的。

  朝中老臣們面對黎池,能夠如此心胸寬廣,而不是嫉妒、不容。不得不說,是因為他們本身就是一個好官。

  其實明君與賢臣、昏君與佞臣,是呈正相關的,貞文帝是一個明君,那麼朝中的賢臣就會占據絕對優勢。

  因此除了各為其主導致的利益陣營的爭鬥外,純粹因‘見不得別人好‘而導致的爭鬥構陷,並不會很多。

  所以大燕朝廷之中,大多數的朝臣,本性還是不壞的。如此一來,也容得下黎池。

  至於容不下黎池?不相信他帶回的紅薯和玉米有所說那樣高產?

  今年收了一茬土豆之後,那些容不下、不相信的人,就已乖乖地閉上嘴了。

  原來還捏著‘年輕‘作借口,認為黎池不配入內閣的朝臣,有了黎池這次帶回來的紅薯、玉米和棉花之後,也就無顏再拿出來說了。

  朝野上下,對於黎池年僅二十四,就升任三品高官,授文淵閣大學士入內閣之事,再無反對聲音。

  ……

  黎池回京歸家之後,公事方面相關的,至此就算是處理妥善了。

  貞文帝憐其舟車勞頓,又離家兩年多,就放了他半個月的假期。讓他歇息充足,將該拜該訪的人家都去拜訪了,私事處理完畢後,再回去點卯當值。

  黎池身上的公務……哀嘆一聲,若換個一般人,怕是要壓得那人食不能下、夜不能寐!

  但黎池卻不用去想那麼多,既得了假期,就全心享受就行了。

  白天時候,黎池就出門去走親訪友。回到家了,就與家人在一起吃飯、說笑、玩鬧。

  這第一家要拜訪的,就是岳父徐芩的徐府。黎池作為徐芩半子,他理當去盡一盡孝心。

  黎池帶著妻子和一對兒女,以及幾個隨侍的丫鬟和小廝,提著禮物,去拜訪了徐芩夫婦。

  黎池回京的消息,是時下京城最熱門的了。且狀元府也早已派小廝去徐府告罪過,言是等府上老爺忙完公務,立即就登門拜訪,萬望體諒。

  所以今日黎池登徐府的門,徐府並不意外。自家姑爺來的日子,要麼是今天去儉王府上了,明日再到自家來。要麼是出門拜訪第一家,就是自家。

  如今姑爺歸京後拜訪的第一家,就是自家這個岳父家,也說明了他對自家的重視,並未因為官運亨通,就輕視怠慢他們徐家,徐芩夫婦是再滿意不過的!

  黎池在羊城的這兩年多時間裡,徐芩夫婦不時就會去狀元府宿兩晚,一是夫妻兩疼徐素這個獨女,去幫她分擔一二。二也是當初黎池這個姑爺親自登門拜托過的,總要幫他照顧一下府上。

  因此,黎炘和黎靈這一對龍鳳胎,與他們的外祖父和外祖母,非常熟悉親近。

  與出來迎接的徐芩夫婦一打照面,黎炘這個小崽子就噸噸地跑了出去,抱住徐夫人的大腿,一疊聲地喊著:“外祖母!外祖母!平平想您了,您有想平平嗎?”

  被抱在自家爹懷裡的黎靈,也乖巧而禮貌地喊著:“外祖父、外祖母安好。”

  “平平想外祖母了啊?外祖母也有想平平啊。安安啊,外祖母最近安好呢。”

  徐芩捋著花白的胡須,笑呵呵地,“和周你們來了!快快進屋裡去坐!”

  他徐芩是沒有兒子,可他有一個好女兒,有一個好女婿!別家的兒子,有他這個女婿孝順?有他這個女婿能干?

  ……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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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13 23:31:21 |只看該作者
第176章

  貞文帝這位皇帝,與庸君、昏君抑或暴君,是扯不上關系的。

  總的來說,貞文帝尚算性情寬厚、善納良言、能干實事,聖君或許算不上,但若說他是一位明君,大多臣民那都是認同的。

  一位明君,心中自有他的抱負。

  ‘讓天下百姓吃飽穿暖,亦是朕為帝的畢生所願。‘

  這願望聽起來異常樸素簡單,但想要達成,卻並不簡單。有可能窮極一生,也無法達成。

  貞文帝依舊眼明心亮,不慣自欺欺人,是知曉自己的身體狀況的。“和周,你或許還能看見這宏願實現的一天,但朕……卻怕是不能了。”

  黎池只覺心中一哽,覺著有點堵、又有些酸,眼前這位皇帝,對自己這個臣子是極好的。

  “陛下……”黎池說起漂亮話來,那可謂舌燦蓮花,但此刻他竟不知為何,陡然就嘴拙了,“陛下您定能長命百歲,有看到宏願實現的那一天的。”

  黎池有兩輩子的經歷,將自己歷練成了一個情緒內斂,慣於掩飾自己的人。但貞文帝卻是一個執掌權柄二十多年的皇帝,還是一個英明神武的皇帝,那是比黎池或許更精的王者人精。

  臣子表現出來的真真假假,貞文帝總是能從中辯出那幾分虛假來,當然也能從中品出那幾分真實。

  貞文帝非是不知他這位臣子的手段,深知他不是一個小羊羔子,但他欣賞的就是他這份手段,以及他的才能。

  總的來說,在貞文帝眼中,黎池是一個純粹的人,不是什麼都不懂的純粹,而是初心堅定的純粹。

  能否長命百歲,貞文帝心中早已明了,那都是命已注定的。“如今有了畝產三千的土豆,以及才運回來的畝產五六千的紅薯,以及畝產一千的正經谷物玉米,還有能御寒的棉花。

  等推廣向民間之後,正如你所說,百姓們吃飽穿暖,這才有了可能。到時百姓們吃飽穿暖、安居樂業,那樣的盛景,朕或許看不到了,可和周你大概是能看得見的。就借你之眼,為朕見證。”

  黎池慎重應下:“臣惟願陛下長命萬歲,親眼見證此盛世之景!但若天不假年,陛下魂歸神位,臣定為陛下見證此盛世之景!屆時再焚香,告於陛下!”

  貞文帝神色坦然而欣慰,“和周,此方乃忠心之舉。”

  在乾清宮中以及前朝時,隨侍皇帝身邊的除太監總管等之外,還有記錄皇帝言行,作皇帝起居注的起居舍人。

  起居舍人提筆記載,‘帝對黎池言:借卿之眼,為朕見證黎民吃飽穿暖,安居樂業之盛景。黎池鄭重應允。‘

  這起居舍人,就是鐘離書。

  當初翰林院中的‘新翰林‘派系,在黎池升遷戶部之後,也依舊常來常往,關系並未淡下去。黎池在羊城的這兩年多,一年也有一兩次通信。

  黎池卻是沒想到,竟在起居舍人的位置,看到了鐘離書。不過今年六月,又是翰林院三年一考的時候,想來好友的職位,就是這樣變動到這裡來的。

  貞文帝與黎池君臣兩人,說了幾句似是交代身後事的言語之後,黎池率先轉移了話題。

  黎池:“時間匆忙,臣進宮來都未及帶一筐紅薯進來,待臣回去之後,就使人挑選幾筐最好的紅薯,與‘紅薯吃法合集‘一起,一並給陛下送來。

  紅薯不管是埋到火堆余燼裡烤熟,還是白水蒸熟,抑或是切成條用油炸酥,又或是熬成糖漿,都非常好吃!”

  相比米面吃食,貞文帝如今反而更喜歡吃土豆了,黎池說紅薯好吃,他也是深信不疑的。“等培育過一茬了,朕今年的時候,這才頓頓都能吃上土豆。這紅薯也是運回來做種的,可別吃完了才好?”

  黎池笑著回答皇帝的顧慮,“臣在羊城培育的那一茬,收了七八萬斤,這次運回來一萬多斤,剩余的都賣於當地農人和各地商人,也寫了種植手冊給他們,屆時要不了幾年,紅薯就能在大燕各地興起種植。如此不必讓陛下多費力育種,然後分發下去種子。

  紅薯的扦插栽種,不似土豆那樣廢種子,一萬斤能種很多了。且臣是為陛下、諸位娘娘和王爺們預留了的,吃去幾百上千斤的,並無妨礙。”

  貞文帝吃慣了山珍海味,如今就想嘗嘗鮮,對吃紅薯也是很期待的,“和周,你想得周到。”

  黎池神情中帶出一點調皮來,笑言道:“臣可是很摳門的!紅薯這是有豐裕,臣才舍得獻給陛下。像是玉米,因只有五十來斤,要緊著做種子,臣就不舍得讓給陛下吃了!只能等明年玉米灌漿的時候,再給陛下幾個嫩玉米,或煮了吃、或炒了吃。”

  黎池說得俏皮,小表情也很調皮,就像一個恃寵而驕的小輩一般!與他一貫溫雅有禮的形像,反差很大,竟將貞文帝逗得笑出聲來!

  貞文帝伸手,朝黎池的方向點了點,“和周,你啊……哈哈哈,真是個摳門鬼!”

  張忠站在一旁,也陪著貞文帝,抿嘴小聲地笑黎池的‘摳門‘。

  屋內的鐘離書,眼觀鼻鼻觀心,看著這君臣相得的場景。心中暗嘆:和周,他果然是厲害!與他當起居舍人以來,見到的其他老臣相比,都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殿內先前有些悲傷壓抑的氣氛,盡數被這說笑聲,給驅散干淨了。

  黎池:“紅薯、玉米和棉花的種植訣竅,臣總結種植經驗,又從洋商那裡詢問技巧,已然寫成了小冊子。到時一並呈上來,陛下只需選一個懂農事的官員,去總領種植事宜就行。”

  如今黎池一回京,就正式升任了正三品的禮部左侍郎之職,被授以文淵閣大學士的虛銜。

  但相比戶部和吏部,禮部就是六部中的‘翰林院‘,清閑得很。而文淵閣大學士,只是一個閣臣的像征,並無對應的實際事務要做。

  若黎池身上沒有兼任戶部郎中一職,沒有除兩廣外的各行省的‘錢糧預算制‘需推行,那他之後幾年的為官生涯,就會非常清閑自在了。

  然而,現在黎池身上不但兼任了戶部郎中之職,要推行‘錢糧預算制‘,皇帝又還給了他一個任務。清閑自在?不可能的。

  貞文帝:“和周,你是一個再能干不過的人。所謂‘能者多勞‘,又有‘一事不煩二主‘,這紅薯、玉米和棉花的種植推廣,依舊由你去做。”

  黎池從來不是一個懶惰的人,反而他是一個工作狂,對於皇帝將種植推廣的事情交給他做,他是樂意的。

  黎池在讓大燕百姓吃飽穿暖的政治理想之外,還有位極人臣的職業理想,這種植推廣的事情,就極有利於他的職業理想。

  能者多勞,勞者則多得。若由他來種植推廣紅薯、玉米和棉花,他就多得了好幾件大功勞。

  雖身上尚有戶部郎中之職,還要推行‘錢糧預算制‘,但種植推廣這幾種糧食和經濟作物的任務,黎池也是非常樂意的!

  黎池是文臣,與武將不同,功勞這東西,並不嫌多。他是文臣、手上無兵,即使民間聲望再高,功高震主的可能也會小許多。

  黎池:“臣領命!臣回去之後,定然好好去規劃一番,看看要花費幾年時間,才能將紅薯、玉米和棉花,平穩推至民間百姓家,讓他們早日吃飽穿暖!”

  這麼些年來,只要吩咐到黎池頭上的公務,他一次都沒有辦砸,還總是有意外之喜。就好比這次南下去籌建商貿司,就有了三種高產之糧、一種御寒好物,相比起來,完美籌建商貿司的功勞,反而似乎不值一提了。

  “和周的辦公能力,朕自是相信的。”他這個臣子的能力,他是很信任的。

  貞文帝想了想,發問:“和周,你在懷柔有一個八百畝的田莊?”

  聯系一下此時的前後語境,黎池猜測著回答:“回陛下,臣趕巧在懷柔置下了一個田莊,如今只是佃出去收些租子貼補家用,日後就給臣的女兒做嫁妝。”

  一些主要臣子的家產,皇帝大概是有些了解的,了解起來也容易,田產、商鋪等的歸屬,都是在官府登記了的。

  黎池的家產和進項,皇帝也是有些了解的。一座御賜的有些顯小的二進狀元府,一個八百畝的田莊。與晉賞王家合辦的連鎖水泥作坊,作坊也不歸他,只是一年拿上萬把兩的分潤銀。

  還是他面前的紅人呢,也算是個寵臣了,卻只有這點家產和進項!聽說家中還有個常年吃貴藥的病妻,又有一對兒女要養,還時常貼補浯陽老家的族人,日子過得清貧得很。

  真正過得清貧,在京中租賃房屋住的眾多小官:……

  貞文帝心中生出一些憐惜來,都是正三品的官員了,還是閣臣呢,竟然就這麼一點家底,實在可憐!

  只是堅持收應得之財,剛回京還未出門走訪,還未及收受‘冰敬‘和‘炭敬‘的黎池:……

  貞文帝神情憐憫,對黎池說到:“和周,你倒是疼閨女,只是若將家中唯一的田莊給你閨女了,你兒子拿什麼撐家?”

  “臣的閨女自胎裡就帶著些體弱,臣與內人還有她兄長,要多疼她一些才行。至於兒子嘛,他有手有腳的,自己掙家產就是了!”

  一旁記皇帝起居注的鐘離書,聽了好友的話,心中暗暗道:這個記著,回去後說給家中的小子聽!

  貞文帝又笑了,“哈哈哈,和周你兒子長大後,怕是要找你鬧的!”

  黎池滿不在意的樣子,“他鬧就鬧唄!臣不理他就是了,不,先要訓罵他一頓了,再才趕出門去不理他!”

  “哈哈哈!和周你兒子真可憐!朕真為他感到心酸。”

  張忠看皇帝笑得開懷,心裡也由衷地覺得高興,對黎池心懷感激。眼下朝廷之上,幾個皇子暗裡都爭紅了眼,皇帝也是惱火得很,好久都沒笑得這樣開懷了。

  果然,黎大人是一個讓人見之忘憂的人啊。

  貞文帝慢慢止住了笑聲,瞪了黎池一眼,“看你給朕打岔了,逗得朕笑得都差點忘了正經事!”

  黎池笑嘻嘻地拱手告罪,“哈哈,是臣的不是,是臣的過錯。”

  都是說玩笑話逗趣罷了,哪裡當真生氣、當真告罪了?

  貞文帝中終於言歸正傳,“和周你疼愛閨女也無可厚非,但朕實在心疼你兒子。這樣,朕賞你一個千畝的皇莊!

  一是用來種植紅薯、玉米和棉花,這是為朕辦事,不好叫你補貼田莊、銀錢和人員進去。二是等你種植推廣之事完成後,也能留給你閨女做嫁妝,將懷柔那個田莊留給你兒子。”

  將御賜的千畝皇莊,留給他閨女做嫁妝,將懷柔的八百畝田莊,留給他兒子撐家業。皇莊與自家田莊哪個更好,都不用說!

  皇帝對他兒子的‘可憐‘,其實也沒有多真情實感,很明顯是偏幫他閨女的嘛。

  “臣就代臣家那小崽子,叩謝陛下的賞賜了。”黎池笑得咧開了嘴,離座叩謝皇帝。

  他這臣子看穿了自己的促狹心思,皇帝也不惱,一本正經的臉上,嘴角也上揚帶笑。“免禮了,不謝不謝!”

  小胖墩平平:……

  至此,正事基本上就已說完。

  之後,黎池又向貞文帝,講述了南海商貿司的見聞。綠眼睛、藍眼睛,金頭發、紅頭發,各種長相的洋人,透明的、炫彩的玻璃,精致小巧的鼻煙壺,滴滴答答的大小鐘表……

  “……臣想著,臣雖書法尚可,但詩才平庸,要在其他地方找補找補才好。於是就向西洋的畫師學了油畫技巧,寫實油畫格外逼真,臣就將商貿司花了下來,一幅畫有半丈寬、一丈長,意境雖不怎樣,卻勝在寫實逼真。

  若陛下不棄,稍後臣使人給您送進宮來,您也能在紙上見一見南海商貿司中,人流如織的盛況。”

  ……

  “……那些精巧鐘表,鼻煙壺,鮮艷寶石,臣都揀精品,給陛下帶了些回來,屆時一並使人給您送來。”

  ……

  貞文帝最近心情很不好,只是他善於掩藏情緒,不是張忠這樣親近的人,是很難察覺到的。

  如今難得滿意的臣子回京了,一席話說得又周到體貼不過的,將他說得心情舒暢極了!

  心情高興了的皇帝,留下黎池,同桌吃了一頓午飯,這才讓他出宮。

  與黎池前後腳離開的,還有給他的賞賜,京郊的一個千畝皇莊是大頭,還有一些金銀玉器擺設,綾羅綢緞,珍貴藥材等做添頭。

  黎池出了宮門,坐進自家的轎子,起轎回府去時,隨意撩了一下簾子,就看見大皇子義王趙義,進宮去了。

  皇子與他們這些臣子還是不同的,進宮的話,要頻繁和容易很多,黎池並未在意。

  ……

  “……兒臣來時,聽見沿街百姓,都在討論‘六元老爺‘回京的事情。聽百姓們話中的意思,都覺得那黎和周,定然是文曲星君下凡轉世,甚至有不少人家都供了他的神位,說是能保子孫聰穎、家宅平安呢。”

  黎池此人在民間聲望濃重,百姓深信其乃神仙下凡,在家中供奉其神位。

  這事往淺了想,也沒什麼。若往深了想,與武將的功高震主一般,黎池也有聲蓋帝王的嫌疑,世人只知‘六元老爺‘,而不知九五之尊的皇帝……

  趙義這話,可謂狠毒了。

  貞文帝沒有言語。

  趙義以為他父皇,是沒有聽懂話中深意,沒有明白其中厲害。於是又說到:“兒臣一路上,竟未曾聽見,百姓們議論一句我趙氏皇族,兒臣也實在是深覺慚愧啊。”

  趙義這話,是明明白白地點明了,世人只知有黎和周,而不知有趙氏皇族,不知有天子。

  貞文帝語調慵懶,說道:“人黎和周,六元及第有才華,樣貌氣質都尤為拔群,如今他回來了,如此一個樣樣拔群的翩翩公子,京中百姓自然是要積極議論的。”

  他這大皇子啊,手段不少,但卻不夠大氣,還有些嫉賢妒能,心中容不下能人。果然是不堪為帝的。

  趙義自覺占了‘立嫡立長‘中的一個‘長‘字,在謎面沒有揭開時,心中還是有些冀望的。然而換句話說,就是有些自視過高了。

  趙義能夠自視過高,也與這幾年來,皇帝對皇子們看似一視同仁的做法,脫不開關系。

  趙義:“非是只有京城的百姓,樂於談論黎和周。前不久兒臣在雲生樓吃酒時,聽聞幾個外地商人,也在大論黎和周的功績呢。”

  是否真有雲生樓吃酒這回事,是否真有那幾個外地商人,其實都不重要。

  趙義想表達的觀點只有一個,黎和周此人的聲名,不是局限於京城的,在大燕各地,他的聲名都很高!

  這也不是趙義撒謊,黎池在民間聲名高是事實,只要他父皇疑心了,去查證了,就能到他所說的結論:黎池在民間的聲望,非常之高。

  貞文帝一雙利眼,盯著趙義看了片刻,然後收回目光,拿起龍案上的一本奏折翻閱起來。

  “義兒,我問你。”

  趙義恭敬道:“父皇請問,兒臣恭聽。”

  “你說,若朕在君臣同心共治之下,有了一個盛世,後世史書上會如何為此盛世命名?”

  趙義:“前世是今世之古,今世乃後世之古,如此參考論斷的話,如前世的‘文盛之治‘一般,今世的盛世該會命名為‘貞文之治‘……”

  善於耍手段的趙義,當然不是一個蠢人,聽話聽聲兒的能力不缺,一下就聽清皇帝的言下之意了。

  即使黎和周再能干,他也只是‘貞文之治‘中的一位能臣,或許有人為他著有別傳,但貞文帝的聲名終究是未損的。

  “然而!這不僅是後世之名的問題,緊要的是現世的問題……”

  貞文帝未等趙義說完,就又問道:“那我們就說現世的問題,黎池手中可有兵符?可掌了千軍萬馬?”

  趙義明白了,既明白他父皇問句之後的意思,也明白了他這次的挑撥不會成功。“未有。”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朕認為,這不僅是說文人的膽氣不足,瞻前顧後、不夠果敢,也是在說文人手中無兵,這才沒有底氣。”

  文臣與武臣終究不同,雖有時文人的一張嘴能抵千軍萬馬,若是駕馭不當,同樣能禍國。

  所以,關鍵的地方就在於,為君者能否駕馭得了文臣……

  黎池此人確實純粹不假,但也同樣才華驚世,是一柄利劍。

  而大皇子義王,看來是與他存有仇怨的,若是義王繼位,怕是要君臣不和。

  君臣不和,如何能同心共治這天下呢?

  貞文帝是信‘神仙果位‘這些的,在他心中,對驚才絕艷的黎和周的來歷,其實是有點不可說的感覺。

  若是黎和周,真是……文曲神君下凡。若與天子失和,互相爭鬥,或許就要以兩敗俱傷收場了。

  貞文帝心念電轉,面上卻不顯,“可還有事要稟?若無事,就退下。”

  趙義行禮告退:“兒臣告退。”

  已經回到狀元府,與女兒說給她賺了一個皇莊做嫁妝的黎池,並不知宮中天家父子之間的對話。

  一場頗為凶險的帝王猜忌,尚在挑撥離間之時,就已經消彌於無形之中了。

  若從常理來論,趙義選的時機,是不錯的。此時黎池剛剛回京,這幾年的朝中變化未及了解完全,與皇帝的君臣舊情,也需要時間和相處來修復,他正是處於弱勢的時候。

  然而,在黎池身上,就不能以常理來論。黎池的功績實力擺在那裡,是一位硬核臣子!又在先前一場面見之中,續上了君臣舊情。

  趙義想要挑撥,理所當然是不能成功的。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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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貞文帝已過五十知天命的年紀,精力大不如從前,他似乎已然到了風燭殘年之際。

  雖並未明言昭顯,但貞文帝的言行處事之中,已透出幾分信奉‘神仙果位‘的跡像來。一些經年老臣,已經察覺出來幾分了。

  所幸,皇帝不是沉迷修仙煉丹,追求長生不老,而是信奉‘輪回轉世‘、‘神仙果位‘、‘功過輪回‘……

  如此一來,皇帝為追求功德圓滿,只會想要比以前做得更好,以求在凡間歷練的這一世能完滿無缺,逝世後能回歸神位。

  事實上,也確是如此。自從貞文二十年冬季大病一場之後,貞文帝較之以前,反而更加勤勉政事、銳意進取了。

  貞文帝原先就是一個明君,腦子又並未病得糊塗。如此情況下,這幾年的朝野,甚至重新煥發出生機來,頗有幾分貞文帝初登基那幾年的景像。

  ……

  黎池離京近兩年半,如今歸來初次面見皇帝,覲見禮儀這些,他是沒有忘記的。

  因為久未拜見皇帝,黎池為表思念和尊敬,進入乾清宮之後,就對皇帝正經地行了三跪九叩大禮。

  “臣黎池,拜見陛下!”

  三跪九叩大禮,是最敬重的禮節,拜天、地、君、父、師可行。然而這樣的大禮,在大燕平常是不用的,即使平時上早朝,也只是五拜三扣之禮。平常只有在冬至祭天,元日大朝會時,才會行此大禮。

  然而,似黎池這樣離京多年後,回京面見皇帝的,是要鄭重行禮的,以表示臣服和忠心。五拜三扣之禮,或者三跪九叩之禮,都可以行,全憑自己選擇。

  黎池選擇的,就是三跪九叩的大禮。

  離京兩年多,黎池的溫雅氣質之中,又歷練出了兩分鋒利陽剛,較之以前的溫雅俊美,倒不好分出高低。

  但是,如今多出來兩分鋒利陽剛的黎池,同樣神情尊敬且誠摯的情況下,向皇帝行此大禮時,額外增加了一些‘行出由衷‘的光環。

  打個不恰當的比喻,這就好比一個精兵與一個將軍,將軍的臣服比之前者的,要更加令人有成就感。

  行三跪九叩的大禮,不是幾十秒或一分鐘就能完事的。在黎池行禮期間,隨侍在皇帝身邊的張忠抄手垂眼,隱在恭順眉眼之下的眼珠,在恭敬而鄭重地行禮的黎池,與神情中滿意更甚的皇帝之間,轉了個來回。

  張忠暗忖:這黎大人離了京城兩年多,可還是一樣會來事呢!

  黎池終於行完三跪九叩的大禮,坐在龍案後的皇帝起身,走到面前,親手將他攙扶起來。“和周,快起,來這邊坐下。”

  雖皇帝將黎池拉著到一邊的椅子前,示意他坐下,黎池也依舊恭敬地站立,等皇帝走回龍案後坐下了,這才坐下。

  這些恭敬謙卑的禮儀,黎池是刻在了骨子裡,幾乎已成本能,並不會因為兩年多未回京,以及皇帝此時的厚待而得意忘形。

  “和周坐下。”

  “謝陛下賜座。”黎池依言坐下。然後看向龍案後的皇帝,心中一震,皇帝真是消瘦了許多,面色看著憔悴得很。

  羊城距離京城天高地遠的,通信不便,趙儉與他一年能通兩回信。以前趙儉在信中已經說過,皇帝得了一場風寒,大病一場後精力不似以往了。

  他倒是沒想到,這病竟凶險至此,皇帝看著似乎直到如今都還未好全。

  “和周去南方呆了兩年多,此次回來看著精瘦不少,這一趟也不輕松?”貞文帝寒暄道。

  如今見皇帝顯然是遭遇了一番病痛的樣子,黎池一時之間拿不准,皇帝的性情有無改變,又是否因病而生出了什麼忌諱?

  這些黎池都不知道,回京第三天就被召進宮裡來了,還來不及與趙儉見面聊一聊。不過他與趙儉同樣是兩年多未見,也不知儉王有無改變。

  這就是外放地方的弊端了,消息遲鈍,恍如被堵塞了兩只耳朵一般。

  黎池只好依舊用以前的態度,再提起兩分謹慎來,小心地回答:“承蒙陛下體恤,因南海商貿司的籌建,在離京前就已得了陛下的批正,之後的事情只是照本宣科而已,倒是並不累人。”

  貞文帝:“和周你啊!幾年過去了,你依舊還是那個黎和周。”不喊苦亦不叫累,只一心辦公。

  與皇帝說話時,直直地盯著皇帝看,是失禮的行為,但一直低頭不看皇帝,也是不對。黎池極快地看了皇帝一眼,然後稍微垂眼,看著是看著皇帝,其實並未直視,如此就顯得恭順無比。

  也就是這一眼看到的皇帝神情,再結合皇帝的語氣,黎池心中已有計量。

  看來,雖兩年多沒在朝中,但皇帝似乎並未忘記自己這個六元及第的臣子?不過也不奇怪,雖他很久沒有在皇帝眼前晃了,但他的實績擺在那裡,不然也不至於會在他還未回京的時候,就已提前定下他的官職升遷。

  事實上,黎池以為兩年多未見,當初那些君臣舊情已經被時間磨滅了,如今的他是在靠實績說話,這種想法是有些不對的。

  世間的諸般情誼,在時間的醞釀之下,要麼釀酸了成醋,要麼釀香了成酒。時間和距離,可以磨滅情誼,然而也可以讓朱砂痣不成蚊子血,讓白月光不成飯黏子。

  貞文帝對於黎池君臣之誼,就是這樣。這兩年多的時間,非但未磨滅掉皇帝對黎池的欣賞,反而還歷久彌堅。

  這兩年多時間,黎池雖隔得天高地遠的,但功績卻時常傳來,並不是悄沒聲息的。如此一來,時間和距離產生美感,貞文帝已經在心中對黎池完成了美化過程。

  一句‘幾年過去了,你依舊還是那個黎和周‘,可見一般。

  “雖和周你隔上個半年,就上奏一封奏折。但那都是嚴肅的正事,朕也盡都知曉了,可不知有甚趣事,可說來一聽?”

  黎池現在還拿不准,在這兩年多時間裡,皇帝是否變了性情,此時是否是真想聽逗樂的事?

  既然已大概能確定,皇帝似乎對他還存有幾分滿意,那仗著這一點,就摻和著回答。既然今天主要目的是述職,雖皇帝似乎是想聽趣事,但正事也是要說的。

  於是,黎池將發現土豆、紅薯、玉米和棉花的前後,以及建造商貿司時的三兩事情,用輕松趣味的語言和風格講了出來。

  如此,既滿足了皇帝想聽趣事的要求,又拐彎抹角地彙報了公務。

  “籌建南海商貿司的大多事情,都是依照計劃行事,唯需認真和仔細罷了,倒無甚趣事。不過也還有幾樁事,如今想起來也算是趣事了……”

  之後,黎池就將土豆、紅薯、玉米和棉花發現前後,以及種植的事情,當成趣事講了出來。

  “……如今想來,真是如有神助、天佑大燕,又蒙陛下聖佑,才得了這幾樣飽腹之糧。”

  黎池講述完之後,結尾的這句話,原本不過就是照例恭維一波罷了。這一句話,就跟‘噫吁嗚呼‘這樣的語氣助詞一樣,雖起了作用,卻並無多大實意。

  然而,看皇帝的神情,竟……好似是當了真?

  貞文帝仿佛深以為然的樣子,“和周你、朕以及大燕,確實是如有神助,煤炭鍛尖兵利刃,水泥築江河堤壩,海外豐產糧食飽百姓之腹,還有和周所說棉花,可免百姓冬季寒凍之苦。這些種種,又何嘗不是如有神助呢?”

  聞言,黎池心中猛地一震!!莫不是自己哪裡露出了端倪,以致讓皇帝疑心自己的來歷?!

  不,應該不至於。

  因通過驛站書信往來,保密安全不能保證,所以儉王趙儉每次通信用詞都很謹慎。但一旦回憶儉王上一封書信的部分內容,再結合一下皇帝當下的情況……

  一、大病一場,或許已在生死關頭走了一遭。二、年逾五十,已是晚年。三、認同‘如有神助‘之說。

  皇帝現在,或許是在迷信?但又沒有聽到皇帝沉迷修煉仙丹,追求長生不老的傳言,據說還很勤政?

  此時黎池與眾多經年老臣的想法竟對上了,所幸皇帝應該沒有沉迷修仙,沒有亂吃仙丹。

  “雖因臣之願望過於宏大,從而有些羞於啟齒,但臣之所願,確實是願天下平民百姓能吃飽穿暖。如今有了高產糧食,有了棉花,就有了讓百姓吃飽穿暖的可能,這前景過於美好,若讓臣相信有神靈庇佑,臣也是相信的。”

  既然皇帝似乎相信有神靈襄助,黎池也不吝嗇似是而非地附和兩句。

  黎池所說願望,算是他此生的政治理想,是他的真心之言。有人想當俠義大俠、救世英雄,而黎池穿越這個落後時代之後,他的政治理想就是讓百姓吃飽穿暖,格外大公無私。

  大公、大義,並不就等於虛偽,讓平民百姓吃飽穿暖,確實是黎池的政治理想。當然地,黎池也確有利己的一面,他的職業理想是位極人臣。

  貞文帝人老成精,並未老眼昏花,他未從黎池的言語、神情和姿態之中,看出一絲一毫的虛偽。

  因此貞文帝斷定,黎池所說,確實是他的肺腑之言。

  和周這人,果然是一個純粹的人。

  “讓天下百姓吃飽穿暖,亦是朕為帝的畢生心願。”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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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黎池進入後院,與妻子和兒女恰巧碰見,在院子裡說會兒話之後,就又進屋坐下來,傾訴了一番久別歸家的思念。又逗著一雙已經能聽懂話,逗起來正好玩的兒女。

  一時間,滿屋喜樂的氛圍。

  “素素,要勞你安排出一間屋來……”黎池正抱著女兒,與她互掐臉蛋,一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完整。

  徐素一聽這話,本就因季節轉換而生了一場病,顯得有些病容的臉上,更加蒼白了!

  安排出一間屋來,給誰住?莫不是給他的嬌客住?

  徐素手裡緊緊地絞著帕子,嘴唇顫抖地囁嚅著,一時竟問不出話來。

  伺候在身邊的丫鬟銀朱,見自家夫人的樣子,就知夫人是想岔了,可不好讓剛剛歸家的老爺看出來!

  “回老爺,前院的客房一直都是收拾好的,二老爺隨時都能住進去,倒不用夫人特意費心安排了。”

  黎池雖在逗著女兒,卻也察覺出剛才的氣氛,似乎哪裡有些違和?但他是無論如何,也猜不到徐素的女人心思的。

  黎池在羊城臨出發前,經由驛站寫的那封家信,還未送到。徐素還不知此次小叔子黎溏,也會隨她丈夫一起回來。

  而銀朱一直隨侍在徐素身旁,之所以知曉二老爺黎溏到府了,是因為剛才黎池夫妻兩正說話,她出去是管家黃精說的。

  黃精見老爺夫人正在說話,不好貿然打擾,就與在夫人身邊的銀朱說了,說是如今正在熱水給二老爺洗漱,又問了中午的飯菜安排。

  黎池察覺到氣氛似乎有異,卻想不出原因來,又見坐在對面的妻子臉色陡然蒼白,只以為她是身體有哪裡陡然難受。

  “老爺我公務繁忙,時常不著家,你們要多體貼些你們夫人,別氣著、累著你們夫人了。”

  黎池想到他兩年多沒在家,徐素一個身嬌體弱的女人,若有刁奴想欺主也不是不可能。這才出言敲打兩句,並暗暗決定稍後要問一問,可有沒有不聽管束的下人,雖然是馬後炮事後算賬,若有那些不聽話的,也索性發賣了事!

  徐素又看了一眼丫鬟銀朱,得到對方的眨眼示意,這才知曉確實是自己想岔了!“二老爺來了?和周你放心,我會叮囑他們,妥善收拾出一間客房來的。”

  黎池心中疑惑,妻子如何這般客氣見外,竟喊黎溏為‘二老爺‘,難不成是不耐煩招待?“我給弟弟取了一表字,為‘敏學‘,你以後稱呼他表字就行。

  你這身子,看著像是最近生了場病的?也不必多操心,我稍後囑咐黃精,讓他仔細招待著就是,你好生養著。”

  黎池想到前世他媽,也是不耐煩招待他爸那邊的親戚,每每他的一些叔伯在家裡住上個一兩晚,過後了他媽都要念叨一頓。或許妻子也是這樣,身體不好以致心情也欠佳,不耐煩些也情有可原。

  於是黎池說著體貼話,安撫著徐素,也不想她勞累,只因這次回來她實在是瘦了很多。懷著一對兒女,以及之後生產時,她的身體都是虧損了的,養了這些年,也還沒徹底養好。

  徐素聽了丈夫的體貼之言,剛才酸疼陣陣的心裡,立時覺得甜絲絲的!“我也就是吩咐一句的事情,之後自有黃精領著丫鬟小廝去做。你趕路許久才到家,想必是累得很,就不用你去操心敏學的吃住了。

  銀朱,你去後面廚房吩咐,讓做三個清淡爽口的小菜,再熬煮一鍋白粥。

  你們在水上走了許久,即使不暈船,想必也不好受得很,吃那些油膩葷腥的怕是沒有胃口。今天中午就吃點清淡爽口的,等歇過神了,明日再做一桌好菜,與你們接風洗塵。”

  銀朱領命出去了,屋內就剩下一家四口。

  黎池聽了妻子的周到安排,心中想著她應該只是一時不耐煩,總也不能因妻子的些微不耐煩,就將弟弟攆出去住客棧。此時看來,妻子似又沒有不耐煩了?這樣就太好了!

  黎池伸手,攏住徐素的手,關切地問到:“你眼看著瘦了很多,身子可是不好?請大夫看了沒?藥還吃著沒?”

  徐素知道丈夫沒有帶回來貼身丫鬟或妾室,心裡很是高興,見他又關切地詢問自己的身體,她也仔細地回答:

  “和周你離家的這兩年多,我身體著實還算健康,往來信件之中我也真沒瞞你。只季節轉換時,才會生些小病。我現在看著憔悴些,是因前不久生了場小病,並不嚴重,你不必擔心。”

  之後,夫妻兩又說了會兒話,然後黎池去洗漱換衣,再讓黎溏與徐素見了禮,最後吃了午飯,然後去小憩片刻……

  黎池與徐素夫妻兩,期間雖有書信往來,但到底已有兩年多沒見面。如今久別重逢,即使看著相處溫馨,但到底是有了時間形成的生疏,這才有了這兩個令人哭笑不得的誤會。

  夫妻兩因分離時間太久,有些生疏了,互相間的心思更加揣摩不著,這種情況只能隨相處增長,然後重新熟悉起來。

  ……

  黎池這次南下籌建商貿司的,區別於以前幾次外出公務,並不是緊急的欽派差事。

  因此八月初二回京當天,黎池依例,並未立即就去宮門外侯著,等候召見。而是先回府,第二天才將請見述職的奏折遞上去。

  自然地,紅薯、玉米和棉花的事情,黎池在奏折中也是稟明了的。

  遞上奏折這天是八月初三,本來黎池估摸著,皇帝應該會傳一道口諭、通知一聲,讓他列席八月初五的早朝,然後在早朝上,或者散朝之後單獨問詢於他。

  結果遞上折子的當天下午,宮中果然派了傳旨太監來,宣讀了口諭。不過出乎黎池的意料,是讓他第二天上午,就進宮去面見皇帝。

  接了口諭,黎池在心中‘嘖‘了一聲。

  然後回到後院,與徐素說了此事,早早地准備好了明日進宮時要穿的官服,又吩咐後面廚房早些做好晚飯。

  一家人並黎溏,早早地吃完晚飯。黎池以明日要入宮面見皇帝為由,在西邊天上還掛著緋色晚霞,天色還未黑盡的時候,就關門睡下了。

  黎池真是因為要面見皇帝,這才早睡的?以前上早朝都沒睡這麼早,也不是第一次面見皇帝,何況這次面見述職,並不會有什麼意外,大半是要被誇贊的。不至於需要特意早睡,以養精蓄銳。

  至於早早地睡下的真實原因……

  天色黑盡之後,夫妻兩的臥房裡,開始響起細碎動靜,直到半夜時分方才收住。

  那久久的細碎動靜,或許能點出早早睡下的真實原因?誰讓昨天晚上,一點動靜都沒有呢。

  第二日,黎池換上昨天備好的官服,與還未起身的妻子打了聲招呼,一身神清氣爽,乘轎往皇宮方向去了。

  今天不是上早朝的日子,黎池是被皇帝單獨召見的,不用天還未亮的時候就等在宮外,列好隊等待開宮門。

  黎池乘轎出門時,天就已經大亮,到達皇宮外搜檢過後,進了宮在引路太監的帶領下來到乾清宮外,正好比通知面見的時辰提前了兩刻鐘。

  黎池照例往乾清宮旁的朝房裡走,也能整理一下儀容著裝,等待皇帝召見。

  真是湊巧,黎池往朝房走的時候,遠遠地就看見一個身穿桃紅宮裝的少女,正從朝房出來。

  雖五日一朝的早朝是在乾清宮舉行,但其實乾清宮是屬於內廷宮殿,在這裡見到宮闈中人,並不稀奇。當然能出現在這裡的人,要麼是孤注一擲來求情的,要麼是聖眷正濃厚的。

  現在看情況,應該是後者。

  黎池遠遠地就止了步,垂首躬身以示尊敬。

  宮中女眷若是巧遇了外臣,一般都是如此刻這般,外臣在避嫌的距離止步、垂首恭立,然後女眷沉默著走開。實在是迎頭碰上了,避無可避的情況下,才行禮問安。

  黎池眼神很好,沒有近視,自然是看清了桃紅宮裝少女就是有過兩面之緣,儉王趙儉的親妹妹,二十一皇女。

  想到二十一皇女,如今應是已有十二三歲的年齡,他一個外臣應該避嫌。

  “黎大人!”

  然而,似乎二十一皇女還沒有避嫌外臣的意識。

  不過想來也不奇怪,趙儉兄妹兩的母妃施妃,在後宮嬪妃之中聖寵不衰,她的一對兒女自也得寵。二十一皇女是萬般嬌養著長大的,又才十二三歲的年紀,放在後世只是剛升初中的年紀,天真無邪不知避嫌,實屬正常。

  “臣見過二十一皇女。”既然皇女出聲招呼了,黎池也就恭敬地行禮。

  “黎大人出京兩年又五個月,如今終於是回來了?”

  在外兩年多,黎池曬黑了些,也瘦削了些,臉龐輪廓較之以前的溫雅俊美,更顯了幾分清俊陽剛。

  黎池向來遵禮守矩,言語神情恭敬無比,“幸得陛下和皇女掛心,臣得以完成身上使命,平安回京來。”

  “黎大人在羊城,可是見到許多稀奇玩意?之前王兄給我送了一個懷表,說是黎大人獻給他的。”

  黎池眼睛盯著地上,心念流轉間,想到:‘小孩子喜歡稀奇玩意兒,再正常不過。‘

  黎池向來溫和帶笑的臉上,笑容禮貌性地加深些許,“臣此次回京,帶了不少自西洋來的物件玩意,懷表、鐘表也有不少,待臣獻給陛下之後,您可趕緊去向陛下討要,應能找到您喜歡的。”

  “真的?!太好了!“

  ”父皇已經封了我為明陽公主。本來及笄時才冊封的,不過早點冊封也好,以後就不用稱呼我為二十一皇女了。”如今的明陽公主又補充道。

  黎池依著見公主的禮儀,屈膝跪下,重新叩見過,“臣見過明陽公主!”

  明陽公主的聲音急了,“免禮!免禮了!不是已經見過了?做甚還叩拜我?”

  雖在這現場,能算主子的只有他與明陽公主兩人,但隨侍在側的太監宮女卻也有十來個,如何能失禮?

  黎池起身後,再次垂首恭立,笑著答道:“之前是見二十一皇女之禮,這次是見明陽公主之禮,並無衝突。”

  “明陽,回去了。”明陽公主正欲再說話,從乾清宮出來的施妃就出聲喚道。

  黎池尋著施妃聲音傳來的方向,轉身行禮道:“臣見過施妃娘娘。”

  這位二十三歲就已入閣的黎和周,如今已是功績赫赫,又是兒子的得力支持者。施妃自然是很喜歡的,連忙說:“免禮,黎學士不必多禮。剛才陛下估摸著黎學士已經到了,吩咐本宮,若是出來碰見黎學士了,就讓本宮順便叫黎學士進去呢。”

  “陛下召見,臣就告退了。”黎池又向施妃和明陽公主一施禮,這才告退往乾清宮裡走去。

  ……

  “明陽,人都已走了,再看也無用。”施妃牽起女兒的手,嘆道:“收起心思,怪只怪你沒早生十來年,如此他若六元及第時還未娶親,你們還有一絲希望。”

  “女兒明白。”如今的明陽公主,早已不復與黎池初見時的圓團可愛,已有了幾分少女的青澀美麗。

  “父皇起用了畢家,想必女兒的歸宿,已經是定在畢家了的。這樣於王兄,也是有好處的……”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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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
發表於 2019-12-13 23:30:42 |只看該作者
第173章

  去年商貿司初次開市時,黎海說動了幾個村中族人,從王家船行購置了一艘船,南下羊城參與了海貿。

  去年是賺了不少錢的,今年的時候,黎海他們依舊裝著一船貨,南下羊城,參加了第二次海貿互市。

  不過黎池一行人離港、北上京城時,黎海他們還留在番禺港,兩伙人沒能同路。

  因黎溏當初已決定多學習三年,再下場科舉,到時就參加貞文二十八年的鄉試。若成功通過鄉試,就參加貞文二十九年的會試和殿試。

  如今是貞文二十六年,距黎溏下場考鄉試還有近兩年的時間,說早也還有些時間,說晚也應該潛心備考了。

  黎池可以想像他回京之後,接下去會是何等忙碌的日子。但黎池想著京城到底人傑地靈,比浯陽那個小地方,更易於備考鄉試,黎溏又是自己的親弟弟,就沒有將他留下等著黎海,與堂兄一起回浯陽去。而是將黎溏帶上船,跟著黎池一起回京城去。

  八月初二,日頭當頂的中午時分,黎池一行人乘坐的官船,在運河京城口岸靠了岸。

  黎池他們乘坐的官船,是能在近海航行的大船,看著盡顯巍巍氣勢!甫一入港,就引得岸上眾人的矚目,不少人都好奇地紛紛議論。

  “那船真是高大啊!與我們平日裡見到的船完全不同!”

  “如今正是八月份的時候,許是南下羊城海貿的商船?也只有在海裡航行的船只,才有那麼大了。”

  “嘁!”一力夫聽到旁人的議論,翻個白眼嗤笑道,“那船上偌大一杆旗,旗上鬥大不止的一個‘燕‘字,看得見不?那哪是商船,一看就知是官船好不咯!”

  眾人一看,果真是一艘官船,不過要比他們平日裡常見的官船,要高、要大上許多!

  岸上眾人之中,有好奇不知者,也有恰巧知道那艘船的來歷的人。

  “那是兩年多以前,南下羊城籌建南海商貿司的黎六元,乘船回來了?”

  “應該是的,兩年多之前,我親眼見到那艘船駛離碼頭的。”

  “那船上回來者,就是那黎六元?年紀輕輕,就已入了文淵閣,成為了閣臣,其仕途實在是一條通途啊……”語氣羨慕的,是一個讀書人著裝的書生。

  黎池的科舉仕途,幾乎是全天下有意科舉入仕的讀書人,所暢想的、所羨慕的。

  “唉!”與書生同路的另一個書生,嘆服道,“黎六元此人,實在也是才華橫溢,當得起他一路順坦的仕途。吾等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有艷羨且嘆服的書生,也有純粹感謝黎池造福天下的普通百姓。他們知曉是六元老爺從南疆回來了,高興非常地與身旁人談論:

  “那將河堤澆築得滴水不漏,救了萬千百姓、千萬良田的水泥,就是六元老爺燒制出來的!”

  “是啊是啊,如今城裡大街小巷,都鋪上水泥路面,即使下雨天,也不髒腳,這都得益於六元老爺呢!”

  連連感嘆之中,有一人神秘兮兮地問道:“你們還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

  “就是去年秋天的時候啊,六元老爺的堂兄,不是代弟進京獻糧嘛……”

  不過還不等賣關子那人說完,就有人打岔道。“這事我知道!說是獻上去了一種名叫土豆的高產糧……”

  “你也就知道這一點了!你別打我岔!去年不是獻上糧種了嗎?聖人當即下令,在幾個皇莊裡培育土豆,據說前不久收挖時,一畝地產了三千多斤!而且啊,據說皇莊再培育一茬之後,大概在後年,土豆種就要分發給民間百姓家種植了!”

  被人打岔了,賣關子的那人,也不再神秘兮兮的樣子,爽快地一口氣說了出來。

  “真的?!那可是一畝三千斤糧食啊!聖人英明啊!六元老爺是個好官啊!果然是文曲星君轉世下凡!”旁邊人聽了,紛紛感嘆道。

  如今百姓在地裡種的糧食,也就是些豆子、小麥、稻米、黍米等,畝產幾乎都無法過千斤,如今能有畝產三千斤的高產糧食出現,那是何等的大幸事啊!

  岸上眾人,以及大燕百姓,此時尚且不知道,那一艘正靠岸的高大官船之上,正裝載著比土豆更加高產的紅薯,以及第六谷玉米,還有棉籽。

  若船上的紅薯、玉米和棉花,得以廣泛種植,那大燕百姓就都有了吃飽穿暖的可能。

  ……

  雖在動身北上之前,黎池是給家中寫了信的,但一是不知信件有無送達,二是即使已送達,也不知他到達的准確日子。

  因此黎池他們靠岸下船之後,並未有人來迎接他們,這也沒所謂的。

  按照先前說好的,桓茗留下五十御林軍在官船上守衛,靜等皇帝示意。其他的人,則各回各家去。

  在一起相處了兩年多,黎池又是一個溫和好相處的人,一百御林軍早已與他非常熟識了。那些各回各家去的,也不在乎這一時半刻的,見黎池身邊只有小廝黃芪,就表示幫忙抬轎、搬運行禮,先將黎池送回家去。

  當然,桓茗也是一樣。一部分御林軍送黎池回家,另一部分就去送桓茗。

  自去年黎海自羊城北來,被狀元府的門房小廝攔在門外之後,管家黃精就將門房小廝黃藤,給好好地訓導了一回。

  所以黎池這次回家,並未出現當初所擔心的,門房認不出自家老爺,將自家主人攔在門外的事情。

  管家黃精已給黃藤描述過府中老爺的長相,但事實上,黃藤沒親眼見過自家老爺的臉,若在外面見著了,也還是認不出的。

  不過,當一個雖風塵僕僕,卻依舊俊美若天神一般的男子,在一隊御林軍的簇擁之下,下了轎,朝自家大門走來時,黃藤就想著:這必然就是府中的老爺,歸家來了!

  “管家!管家!是不是老爺回來了?!”

  兩年沒著家,家中添了新的小廝,也是正常。黎池正走上大門前的台階,聽到門房小廝喊聲的管家黃精,就迎了上來。“老爺!您回府來了!”

  黎池笑著朝黃精點點頭,“嗯,老爺我回來了。”然後又吩咐黃精說:“趕快叫人,將後面諸位幫忙提著的箱籠行李,接過來收好,再上茶點招待。”

  黃精趕緊吩咐身邊的黃藤,去叫小廝丫鬟前來,之後再一應安排下去不提。

  黎池吩咐了黃精,這才又請身後幫忙搬運行禮的御林軍,一起進府去坐。

  “多年未歸,小人們亦是歸心似箭,將行李給大人送進去了就走,就不久坐了。”後面御林軍中一個代表,客氣地推辭道。

  “那就稍坐片刻,歇會兒腳,喘勻氣了再走也不遲。”黎池將十幾個御林軍引進府裡,一路上溫和好客地勸道。

  才走進外院正院的院子,黃精吩咐的小廝,就將御林軍手中的行李接了過去,黎池他們走進正廳坐定不久,茶水點心也端上來了。

  御林軍們稍坐了一刻鐘,期間喝了兩口茶,歇了會兒腳之後,也就告辭離開了。

  黎池沒有多留,就讓黃精將他們送出去了。他們歸心似箭,他也已迫不及待地,想見到妻兒家人了!

  黎池已經回府一刻多鐘了,後院的徐素自然是早就知道了的。

  事實上,在前院傳來動靜,並吩咐准備茶點的時候,徐素就高興得猛地站起來,險些血液充腦以致沒能站穩!

  不過,前院還在招待十幾個外男,徐素這才沒有直接奔到丈夫黎池的身邊去!而是先將午睡未醒的一對兒女叫醒,一邊給他們穿衣,一邊告訴還迷糊著的兒女,他們的父親回家了!

  小孩子忘性大,他們爹一走就是兩年多,走時他們都還不記事,若不是他們娘時常念叨,說不定他們早就忘記還有一個爹了!

  “爹回家了?”哥哥平平握著兩只胖拳,揉著眼睛,聲音軟糯地問道。

  “爹爹回家了!”妹妹安安自小體弱,睡覺時不如哥哥睡得實,這時被叫起來,很快也就清醒了。聽她娘說,很喜歡她的爹回家來了,臉上笑容就像摻了一勺蜜一般,笑得甜甜的。

  徐素與銀朱一起,給平平和安安穿好衣服,將睡散的垂髫重新梳好,將他們收拾得整齊又可愛。“對,你們爹回家了!馬上就要見到爹了,高興嗎?”

  “爹爹他最喜歡安安嗎?”

  “……”徐素此刻實在高興得不得了,面對女兒的話,她竟不知如何作答。心中甚至有些醋了,想任性地說‘爹爹他最喜歡娘‘,不過說起來又有些沒底氣……

  這或許,又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近鄉情怯‘。

  徐素最終還是稍稍的,放任了自己的一些任性,“你們爹爹啊,他最喜歡我們三個了!”

  拾掇完之後,徐素估摸著時間,就一只手牽著一個,往前院去見黎池。

  剛剛踏出東廂房,就看見丈夫,正大步向她走來。他稍微曬得黑了些,卻也因此更顯出幾分陽剛來,英俊更甚兩年之前了。

  徐素怔在原地,看著大步向她走來的丈夫。

  黎池向徐素走去時,也在看著她。她比兩年前更瘦了些,臉上還帶著一點病容。

  “和周……”

  “素素,為夫回來了。”黎池大步走到徐素面前,雙手握住妻子的肩膀,蹙眉問道:“素素,你身子可是有不妥?瞧著瘦了許多,還帶點病氣,你受苦了。”

  兩年時間,只有書信往來的丈夫,如今終於站到她面前。徐素只覺喉間一哽、鼻子泛酸,眼前立即模糊,看不清面前人的面龐……

  黎池抬手,擦了妻子洶湧滾落的淚珠,正欲說些安慰的話,就被傳上來的聲音打斷。

  之所以說,聲音是傳上來的,是因出聲打斷者,是矮墩墩的一對兒女。

  妹妹安安仰著頭,一張精致小臉可憐又可愛,眼中水光閃動,“爹爹其實不是最喜歡安安的,是不是?爹爹都沒看見安安……”

  關於‘爹‘這個人,平平和安安雖年紀小,又許久沒見,卻也是不陌生的。因為他們的娘,每天都會與他們說起他們的爹。

  哥哥平平松開牽著他娘的手,從他娘身後繞過去,牽起妹妹的手,看都不看他爹一眼,一本正經地安慰著妹妹:“安安不難過啊,哥哥最喜歡安安了!爹最喜歡娘,不最喜歡安安,哥最喜歡安安!”

  黎池:……

  夫妻久別重逢的諸般思緒,瞬間就被一對兒女的童言童語給擊散了。

  夫妻兩相視一笑,各自蹲下身去,哄著一對兒女。

  父親黎池:“好久不見,爹爹的安安,都長成這麼大一個淑女了啊!爹爹最喜歡娘,可也最喜歡安安!”

  黎池花言巧語哄完之後,伸出雙手欲抱女兒,見她沒有躲閃,這才一把抱起來。

  娘親徐素:“平平,你爹回來了,快叫爹。”

  哥哥平平被娘親催促,又被拍了頭安撫,雖心裡想著‘爹沒有抱我‘,但作為哥哥的他,還是很聽話、很大氣(氣鼓鼓)地喊了一聲:“爹。”

  之後一家四口,又說說笑笑了一番,久別重逢的喜悅,飄滿整個院子。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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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就如同小麥有春小麥和冬小麥一般,紅薯的種植亦會根據地域和氣候的差異,而有春薯、夏薯和秋冬薯之分。

  北方種春薯,中南部種夏薯,沿海南方種秋冬薯。

  羊城屬於回歸線以南的沿海南方,屬於秋冬薯區。因屬亞熱帶季風氣候,常年溫熱多雨,理論上四季皆可種植紅薯。但因要與其他作物輪種,應以秋、冬薯為主。

  如今農歷九十月份,正是種植冬薯的時候,到明年夏天時就能收獲了。

  黎池仔細地指導過了老農一家如何種植紅薯,回去商貿司幾天之後,又乘船去了一趟蓮花港,確定了他們已經在育薯秧。

  之後閑來無事時,隔上個十天半月,黎池和桓茗他們就會坐船渡江,去蓮花港老農家的地裡看一看,確保紅薯的種植在正常進行。

  ……

  又是一年春節至,已經貞文二十六年了,黎池一行人,依舊未能回京。

  元日正月初一,是屬國朝臣朝拜的大朝會之日。公務在外或任職在外的官員,因來不及回京或無法走開,就應聚於當地衙門、官署,向京城的方向叩拜。

  正月初一這天,黎池帶著桓茗和一眾御林軍,並未去布政使衙門,而是就在商貿司官署前的廣場上,向北方京城的方向行了禮。

  商貿司的海貿旺季是在夏季,那時自然是人聲熙攘、客似雲來,春秋兩季也還有一些來得早、走得遲的商隊,但冬季真的確確實實是淡季。

  吃喝一條街上的商家,在進入腊月之後,就陸續地關了門,早早地回家過年去了。圍繞著商貿司,百姓商人自發開設的客棧、飯館、酒樓這些,也不例外,甚至還要關得更早些。

  因此,偌大一個商貿司,甚至是偌大一個番禺港,竟只剩下黎池他們,以及守衛的兵士。

  天地間仿佛空空蕩蕩的,冷冷清清的……甚至都不見一縷煙火氣,更別說熱熱鬧鬧的年節氛圍了。

  若是哪個思緒纖細的多愁詩人,或許當下就要賦詩一首,抒發一番思鄉之情!

  然而黎池在節日方面,思緒粗得就如那麻繩一般,並沒有可抒發感慨的。

  不過,在在遙拜京城之後,回到官署宿舍了,黎池想起自己離京前說的話,為自己不能守諾感到有些慚愧。

  貞文二十四年三月初一離京之前,黎池與家中妻子徐素說的,是快則一年半載,慢則一兩年就能回京。

  如今已經是貞文二十六年,再過兩個月,他離京就已滿兩年了。以如今情況來看,定然是不能在三月份就回到京城的。

  ……

  事實也確是如此,三月份中旬時,來接任黎池的官員,這才到達番禺港。

  黎池這個‘南海商貿司代監督‘,與桓茗一起帶著御林軍,將接任的‘南海商貿司監督‘,客氣地迎下船。然後又客氣地迎回了商貿司,周到地安排了接任監督,及其隨侍人員的住宿問題。

  這一路上,兩方人馬談笑甚歡。

  接任監督姓任,名鐘,四十歲出頭年紀。任鐘的名字,音同‘忠‘,倒是符合他的身份——前內務府副總管之一,是貞文帝的人。海貿司這樣賺錢的地方,理該掌握在皇帝手中。

  而且,這和個任鐘,與‘西域商貿司代監督‘裘嚴正——同時又是國子監祭酒以及趙儉的岳父,有著彎彎折折的親戚關系。

  那種攀親戚時,花費一點口水也能夠攀上,一表三千裡的遠親關系。不過都在京城裡,想來也是有往來的。

  知道任鐘與裘嚴正的親戚關系時,黎池管中窺豹,也大概能揣測到一些朝中形勢了。

  任鐘是貞文帝的人,又算半個趙儉的人,於黎池來說,就完全是自己人了。

  然而,有些事,即使是同陣營的自己人,也是不能妥協的。

  黎池親自將任鐘一行人帶到宿舍,又給他們指了洗漱、如廁的沐浴室和洗手間,臨走前說到:

  “本官深知在水上航行個把月的辛苦,腳一著地,就仿佛整個人都是晃晃悠悠的!現在雖才是正午時分,但任大人你無需顧忌,趕緊去沐浴室洗漱一番,本官這就吩咐火頭軍做飯,等任大人洗漱完了,就簡單吃上一些,再好好睡上一覺!”

  任鐘想到黎池親自去碼頭迎接他,這一路上又很客氣有禮,與他素來的溫雅君子的名頭,真是再符合不過了!

  “今日實在是勞煩黎大人了!”任鐘是從京城來的,深知黎池雖在外兩年,聖寵卻是分毫未減。對待黎池時,除開緣於官階的上級、職位上的前輩的恭敬之外,還有基於聖寵的額外討好。

  “不勞煩,不勞煩。”

  “以後交接公務時,也要勞煩黎大人了。煩請黎大人多多指教!”

  “好說,好說。”

  然而,之後在交接公務這件事情上,黎池的態度並不‘好說‘。

  任鐘歇過兩天之後,就去了官署,與黎池共用一個辦公室,擺開了交接公務的架勢。

  但黎池揣著明白裝了半個糊塗,只把一本“南海商貿司新官吏手冊”,類似於後世現代企業的新員工手冊,拿給了任鐘翻看。

  任鐘覺得稀奇,捧著一本薄薄的手冊翻看了兩天。本來任鐘半天就已看完了,但黎池或許是公務繁忙,沒有注意他已經看完,他便愣是看了兩天。

  接著,黎池又給了任鐘一冊“考績、點卯手冊”,類似於後世現代企業的績效與考勤制度的結合體。這本手冊,任鐘看了三天。

  然後,黎池又給了任鐘一冊“商貿司諸部、諸崗職能”,類似於後世現代企業的人力、行政、銷售等部門的部門職能,以及各個崗位的職能。這本手冊,任鐘又看了三天。

  再是“《規章碑》原文抄錄本”

  任鐘這樣看了半個月,時間進入四月份。然而,還沒有正式開始交接公務。

  任鐘終於是忍不住,詢問黎池何時開始交接公務。

  “任大人這話何意?不是已經在交接公務了?

  商貿司是新建的衙門,與早先已有的六部三司等衙門部署不同。在公務處理方面,無法因襲參考之前的,這就需要慢慢學習。交接公務,不是本官一股腦地扔給任大人,就算是交接完畢了的。此種行為,完全是不負責的表現!

  若是之後商貿司因此而運轉不良,本官雖也要擔些微末責任,但吃虧的還是任大人你啊……本官如何能夠坑害你?”

  任鐘:……這樣聽來,感覺好有道理的樣子。

  “還有一冊‘商貿司實務‘,待任大人看完且看透之後,也就快進入海貿旺季了。到時洋商和大燕商人會陸續到來,彼時本官再領著任大人做上一次,將那冊‘實務‘用於實踐中,那才算是真正交接妥善了。”

  雖交接公務近一個月了,才給任鐘看了幾冊商貿司的制度規章,感覺似乎有些違和……但黎池的行為,又真像是讓任鐘去掰碎了嚼爛了地學習!

  任鐘覺得他的問話,似乎有些不識好歹了……“是下官心急魯莽了,還望黎大人海涵!”

  黎大人的妻兒還在京城府中等著他,且一旦回到京城,他就能升入內閣、成為閣臣,想必黎大人定然歸心似箭!

  如今黎大人卻留下來,耐心地與自己交接公務,生怕自己不懂以後辦錯事。自己卻還疑心黎大人,懷疑他故意拖延時間、不與他交接,實是不該!

  黎池:“無事,任大人不必在意。”

  黎池他確實是在拖延時間,不過不是為給任鐘添堵,而是為了獻糧的功勞。

  讓蓮花港老農種的紅薯,還未收挖。約翰遜男爵答應了幫忙帶玉米和棉籽,人也還沒到。

  若是黎池此時或之前,就與任鐘交接完公務,啟程回京去了,那紅薯、玉米和棉籽,不就不能經他的手獻上去了?

  紅薯、玉米和棉籽,當然不會因為黎池回京去了,就無法運到京城去,主要是無法經過黎池的手獻上去。

  如此一來,功勞不就沒有了?或許也不至於沒有黎池的功勞,但肯定會分很大一部分給任鐘。

  即使黎池與任鐘是同一陣營裡的人,但獻糧這樣的功勞,他並不打算讓於任鐘。

  於是,這才有了黎池拖延時間,前一個月就讓任鐘看規章制度的事。

  ……

  果然,在任鐘看完“南海商貿司實務”之後的第二天,就有一艘洋船駛進了珠江口……

  之後就有了第二艘,第三艘,第四艘……不僅是西洋商船,還有大燕商船也陸續到達。

  估摸著時節,西洋和大燕商船都已到達得差不多之後,再來看今年的規模,發現較去年增大了約有三分之一。這也是南海商貿司,發展得蒸蒸日上的體現。

  依舊是端午節正月初五這天,黎池帶著任鐘,舉行了今年的開市儀式

  之後,黎池果真又領著任鐘,就南海商貿司內的各項公務,幾乎是手把手地教給了任鐘各項處理流程和訣竅……

  ……

  ——‘……南海商貿司,一個從古代走到現代的部門,傳承下來的不僅是可見的建築,還有在一代一代管理者之間,傳承下來的耐心負責的精神。此種站好最後一班崗的精神,自文正公黎和周開始,傳承至今……‘——《一個優秀的企業管理者》

  ……

  開市二十多天之後,五月末的時候,黎池已經組織御林軍,以及從畢鋒武那裡借來的兵士,開始收挖十畝紅薯了。

  約翰遜男爵的商船,才火急火燎地駛進珠江口!

  “哦!上帝啊!實在是太驚險了!我只差一點,就不能見到黎大人你了……”

  原來約翰遜他們在海上遇見了暴風,同路的本來有三條商船,結果就只有他們幸存了下來。卻也損失了十來個水手,船上裝的像棉布這類不能浸水的貨物,自然也就全毀了。

  “……暴風讓我們迷失了方向,在茫茫大海上迷航了五十多個日夜後,才終於找到了方向……”

  黎池對他們的遭遇,表示了深切同情,並陪他到依約預留下的洋館中安頓下來,“……你們先安頓下來,再將貨物理一理,揀能賣的擺到商館中去售賣。雖如今開市已有一段時間,不過距離閉市也還早,最後賺得可能不如預想的多,但應該爭取保本的。”

  “黎大人,您真是一個遵守承諾的人!我們遲到這麼久,您還給我們留著洋館和商館,實在是太仗義了!

  黎大人您這樣仗義,我們勒緊褲腰帶省著吃,就為給您省下一袋‘金米‘,也是值得了!”

  約翰遜所說‘金米‘,就是黎池所認識的玉米。所謂勒緊褲腰帶省著吃,才省下的一袋玉米,約有五十斤。

  五十斤左右玉米,做種子播種的話,黎池根據前世年少時的經驗,估算了一下,一畝地需三四斤需要種子,這些玉米能夠種十二三畝地了。

  至於約翰遜飄在海上,前途迷航、生死未蔔時,還記得勒緊褲腰帶,從嘴縫裡為黎池省下五十斤玉米?

  這件事的真實性,黎池心中是存疑的。恐怕是為能多活一段時間,免得在找到航線靠岸之前餓死在海上,這才勒緊褲腰帶節省著吃的。

  不過約翰遜給了他五十來斤玉米粒,黎池是真心感謝他。至於那些漂亮話,聽一聽也就罷了。

  除一袋玉米粒外,約翰遜還給了黎池三袋棉籽。因為浸了水,有一些種下去能不能發芽還不一定,不過總有能生芽的,一茬一茬地種上幾年,大燕百姓在冬天時,總有能穿上棉襖的保暖的一天的。

  花了三天多時間,紅薯收挖完畢。

  雖這個時代,土豆和紅薯都是純種的,個頭都不及後世雜交和轉基因過的土豆和紅薯大,但在稍微精心侍弄的情況下,收成也還是不錯的。

  而且相比起來,紅薯的產量比之土豆的,又要更高一些,幾乎能夠翻倍了。

  一畝地,能產土豆三千斤左右,能產紅薯五六千斤。十畝地紅薯,就是五六萬斤紅薯了。

  不過,因為紅薯的種植是薯秧扦插種植,其實比切塊種植的土豆,貨物還要省種子些,所以收挖的五六萬斤紅薯,不必都運到京城去。

  最後出發時,黎池只裝船了一萬斤。剩余的紅薯,給蓮花港老農家留下一小部分,一大部分賣給了各地大燕商人。

  七月初一,宜出行,諸事皆宜。

  離京兩年多的黎池一行人,乘著來時的官船,船上裝著一萬斤紅薯、五十斤玉米和三袋棉籽,在西洋商人、大燕商人和羊城百姓的目送中,駛離了番禺港。

  八月初二,一艘離京近兩年半的官船,駛進京城運河港口,靠了岸。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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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在御林軍出去打聽尋人的時候,黎池拿桓茗的佩刀作鋤頭,刨開了一窩紅薯來看看。

  是正宗的紅皮紅薯,因為沒有得到精心照料,一窩三四個紅薯,個頭都不怎麼大,甚至不及今年收獲的土豆個頭大。

  這紅薯還是老品種,不似後世那樣經過品種改良的,不過到底是紅薯,以後稍微用心些種植,產量應也不會低到哪裡去的。

  時間過去約莫三刻鐘後,出去打聽尋人的幾個御林軍,帶著一個身形佝僂的老農回來了。

  待老農和御林軍一行人走近後,才發現他們後面還不遠不近地墜著幾個人,男女老少都有,看著像是老農家中的兒孫親人。

  想一想也不奇怪,威風赫赫的佩刀御林軍,上門尋人問話,末了還將人‘拘押‘走了,家裡人自然不放心地跟在後面。

  黎池向來是逢人先帶三分笑,此刻見御林軍將老農帶來之後,就笑著迎上前去,“老人家,勞煩您跑這一趟了。”

  御林軍去打聽尋人時,出口詢問的是,誰在港口的那塊荒地裡種了東西?再配合著御林軍的威風氣勢,自然就誤以為是犯了事,老農一路上都惶恐不安得很。

  如今見官老爺一副溫和帶笑模樣,言行間又有禮,看著不像是要問罪於他,老農心中的惶恐消減些許,“黎大人安好!不勞煩,不勞煩的!”

  黎池對人一貫是體貼有禮,見老農神態拘謹且惶恐,臉上笑容就更加溫和了,言語間就嘮起家常話來。“老人家,可吃午飯了?家中日子可還過得?”

  相貌好看的人,天生就給人多一份親近和好感,此刻笑顏溫和的黎池,就似能讓人見之忘憂一般!

  老農見了,心中的惶恐不安就又消減些許,然後也就不怕了。“我們一家人睡得早,午飯和晚飯就並做了一頓,傍晚時候一起吃。”不過是說著好聽罷了,農人早出晚歸,不存在回家早、睡得早,所以兩頓飯才並做一頓飯吃。就如黎家早些時候一般,因為家貧只能一日兩餐。

  “家中日子過得比往年好,是越過越好了!兩三年前,還時不時有一兩個海賊摸上岸來,如今這一兩年來,入江打漁時還能遇見在江上巡邏的兵船,海賊也尋不著機會上岸搶掠了。今年夏天時,田裡農活不太忙了,家中的幾個兒子和孫子,還去了番禺港做力夫,掙了些銀錢貼補家用。這都多虧聖人陛下英明,還有畢將軍和黎大人體恤為民啊!”

  俗話說人老成精,此話不假。聽聽這老農的奉承話,雖遠不及舌燦蓮花的水平,但樸實無華也彰顯真誠,聽著又是另一種感覺的舒服。

  黎池聽過的漂亮話不少,並不沉迷百姓的歌功頌德。不過能從百姓口中,得到畢鋒武練軍效果的反饋,得知商貿司帶動了珠江口沿岸發展、改善了百姓民生,他心裡也感覺到欣慰和滿足。

  “日子過得好就好。”眼見老農神態放松許多,黎池也就不再閑話家常,直接進入主題。“今日派了御林軍出去,主要是想找到在這塊地裡種紅薯的人家,如今找到了,想問一問您種紅薯多久了?可只種了這一塊地的,其他地方可還種了?”

  “地裡的那是叫紅薯嗎?說來也是因緣巧合,那還是三年前……”之後,老農絮絮叨叨地,講述了這僅有的一塊紅薯地的來歷。

  那是三年前,老農一次打漁歸來時,發現出來迎自己回家的孫子,正蹲在岸邊,捧了一個‘野果子‘在啃著。

  等老農看清孫子手裡啃著的‘野果子‘時,才發現不是他認識野果子中的任何一種!詢問過孫子後,跟著他來到找‘野果子‘的地方,才發現那裡還被扔了一堆。

  有的爛了,有的生了芽,估摸著是洋商們不要了,扔在這裡的。

  老農不明白,洋商們為何不直接扔在海裡,而是扔在了岸上。不過或許是搬運到岸上後,才發現壞了、爛了,於是就隨手扔了。

  當時,老農劈手就奪了孫子手中的‘野果子‘扔掉,並且訓了孫子幾句,讓他以後不要亂吃東西,然後就牽著孫子回家去了。

  等第二年夏天時,老農又偶然發現,自家孫子又在啃那樣的‘野果子‘。老農又欲奪了孫子手中的‘野果子‘扔掉,結果孫子哭鬧著不依!

  老農想到,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孫子想必還吃了不少這樣的‘野果子‘,如今孫子看著沒事,想必那‘野果子‘應該是無毒的。於是就跟著孫子來到這塊地裡,發現去年被扔了一堆‘野果子‘的地方,竟長出了一地綠汪汪的藤蔓……

  老農順著一根藤蔓找著了根,用手刨出來了幾個‘野果子‘,擦去泥土後啃了一口,結果竟然很好吃,又脆又甜還多汁!

  於是之後兩年,老農都會在這塊地裡留種一些,權當是給孫子的零嘴了。

  “……第一年的時候,這‘野果子‘、這紅薯個頭要大上許多,之後個頭就一年不如一年大了。想來或許就跟種稻子是一個道理,地力耗盡了,又沒清理雜草,沒精心照料它,它就越長越小了。”

  老農絮絮叨叨地講述著時,一行人已經移到那塊紅薯地裡,黎池撩了袍角蹲下身,一邊聽一邊拔除雜草。

  老農口中的孫子,是一個黑瘦的十來歲小孩,他看爺爺與官老爺有說有笑的,似乎不像要被抓去牢裡的樣子……

  然後小孩又看見官老爺,在他的‘野果子‘地裡蹲下,還對‘野果子’動手了!小孩終於從他父母身邊離開,探頭探腦地湊上前來,“官老爺,你要挖走我的果子嗎?”

  “春子!喊大人,黎大人!”老農拍了孫子一下,低聲訓導。

  “老人家,無妨無妨。”小孩兒黑瘦黑瘦的,就顯得一雙眼格外機靈,看著也還算討喜。於是黎池起了興致,想逗一逗他,“春子,本大人要將你的果子挖走,你允許嗎?”

  此時老農的兒子和兒媳們,見老父親和兒子/侄子都上前與官老爺說話了,不像是要問罪的樣子,於是也湊上前來,御林軍們也沒有阻攔。

  春子的爹娘聽到黎池的問話,趕緊回答到:“大人您喜歡,您盡管全部挖走!”這塊地裡種的‘野果子‘,不過是兒子的一點零嘴罷了,既然官老爺想要,就全部挖走好了!

  春子還是個小孩子,不明白大人世界裡的諸多計量,聽懂黎池的問話後,心中感覺非常不舍得。接著又聽到他爹娘滿口答應,直讓‘全部挖走‘!立時就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了……

  黎池看著這小孩,就想起京城家裡的一對兒女,快兩年沒見了,也不知長成什麼樣,還認不認得他這個爹……

  “我哥逗你玩的!他肯定不會將你的零嘴全部挖走的。”一旁跟隨的黎溏,眼見他哥都要把人家小孩子逗哭了,連忙幫著收拾爛攤子,安慰小孩子。

  逗小孩兒好玩是好玩,就是容易逗哭。

  黎池也趕緊跟著安慰,“哈哈,本官是逗春子的,不會將你的‘果子‘都挖走,你盡管放心。你爺爺給你種的‘果子’,是洋商傳進來的,名叫紅薯。本官還知道紅薯的各種吃法,春子你可想知道?”

  春子‘吸溜‘一下鼻子,終於沒哭出來,點點頭回答:“想知道。”

  “想知道啊……”黎池語氣稍微停頓,賣了會兒關子,得了春子的點頭再次確認後,才繼續說:

  “春子,那你看這樣可好?我不挖走你這地裡的紅薯,我教給你們正確的種植方法,告訴你們紅薯的各種吃法,然後一年給你二十兩銀子,讓你繼續種植。等來年收獲之後,我再按照一斤三文錢的價格收購,你可願意?”

  黎池這話雖是對著春子說,但其實是說給他爺爺和爹娘叔伯聽的。

  番禺的一家農戶,為京城來的黎大人種了一茬一畝地的土豆,就得了三十兩銀子的酬勞。末了因為種得好,又還額外得了十兩銀子的賞!可是賺大發了!

  這事雖發生在珠江對面的番禺,卻也傳到了蓮花縣這邊來的。

  如今聽黎大人的意思,是讓他們種這‘野果子‘,不,種這紅薯?!

  二十兩銀子的保底是有了的,之後收獲了,還以三文錢一斤收購!這……這是輪到他們家碰上好事了啊!

  老農是見過第一茬紅薯的個頭大小的。在心中估算一番,若是他精心種植,應該能趕上那時候的個頭大小,收挖時想來不會少……

  這樣的話,種一茬賺得的銀子,或許不比那家種土豆的少!甚至還要更多!

  官老爺既是對自家孫子說的,於是老農就拍拍春子,示意他答應:“春子,能為大人做事,是再榮幸不過得了,趕緊答應。”

  春子想到自己人幼力氣小,種地可能還不太行,“可是我還小,還不會種地啊?”

  春子的爹娘也出言催促,“春子,趕緊答應下來啊!你不會種地嘛,爺爺、爹娘和叔伯嬸嬸會啊,我們會幫你種的!”

  在黎池的笑眼注視下,春子小大人般,似是為了生活、不得不負重前行,咬咬牙答應了,“好!官老爺,我答應你了,我願意繼續種‘野果子‘……種紅薯!”

  黎池向春子伸出手,“好,那我們擊掌為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黑瘦的春子,試探著伸出一只黑瘦的手,與黎池白皙修長的手,‘啪‘的一聲拍在一起。

  “好,擊掌為誓!我絕不耍賴!”

  ……

  之後,黎池將紅薯的留種、育苗、秧苗扦插、施肥、掐頂……等等種植技術,都仔細說給了老農他們聽。

  當然,黎池也沒忘記將紅薯的炕、蒸、炸等各種吃法,都告訴給春子。

  等老農們表示已經記住,定會精心種植照料之後,黎池就從隨侍的小廝黃芪那裡,取了二十兩銀子提前付給了他們。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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